逆旅

万幸的是，雷色帝国的雷诺陛下以生命为代价布下一个大局，这才让雷色没有彻底沉沦，但是现状却也好不到哪里去，以致于唐福尽管顶了个皇帝的帽子，却最多只算是“流亡政府”——阑珊城还在法罗手上！而法罗基本上可以确定，即便不是神族内奸，也肯定是内奸发展出来的下线。可比起那两个大帝国，雷色又真的算是幸运得多。
库拉斯帝国已经沦陷，连皇帝库佐夫都被内奸给俘虏了；而千山帝国的冯萨里陛下连流亡政府都不敢公开成立，神族侵略者明显已将千山帝国视为了囊中之物。
可以说，雷色已经是兰德大陆上人类的唯一希望，可操蛋的是，明白这一点的人，全大陆大概不超过一掌之数！就像北雷色的这些混蛋，仍旧汲汲于个人或者家族的那一点功名利禄，全然不知侵略者已然张开了血盆大口，正要将人类这个大陆的霸主一口吞下，连渣子都不剩！
如果说唐福能够成功整合雷色国内各种势力，将神族内奸们统统赶尽杀绝，那么人类面对咄咄逼人的神族还有一搏之力；如果雷色最终也步了千山和库拉斯的后尘，人类这个曾经无比辉煌、光荣的种族，势必也会落入极为凄惨的境地，甚至被灭族。
希玛城小楼之中，北雷色国的内部大会或者说大人物们之间的吵吵闹闹，还在继续着。小楼中的气氛极为不友好，尤其是有资格坐在圆桌上的那些人，有的相互之间宛如斗鸡场上正在互相争斗的斗鸡一样，各个羽毛全都耸立着，带血丝的眼睛里射出两道锐利的寒光，恨不得一个箭步上去，一家伙给他啄死才好！
其中的两只斗鸡，哦，不，两位大人物将其他人的眼光几乎都吸引了过去。其中一个是西北行省三大家族之首的马家的现任族长，大胖子马纳德；另外一个则令人啧啧称奇，居然是跟马家同为西北行省三大家族之一的朱家派来参会的，一个叫朱沄暝的家伙，同样也是朱家族长。





逆旅 第651章马家和朱家
这就让围观的众人看不懂了，一个马家，一个朱家，就算彼此再也不服气，也不能在这种场合闹起来啊——北雷色国再怎么不堪，它也是个正经国家，即使没有大陆任何一个国家承认并与之建交，也即使明天大家伙就解散重回雷色帝国的怀抱，那也不能否认北雷色国曾经在兰德大陆占据过一席之地的事实。
在北雷色各大行省的世家大族齐聚一堂共商国是的时候，你们西北内部两大家族先闹腾起来，这算怎么回事？耍猴呢？！君不见，主持会议并隐隐以北雷色头号大家族自居的白家白罗伊大爷，那张大脸上现在的脸色，简直黑得能刮下一层土来！
大胖子马纳德气得浑身颤抖，那一身肥肉如同被飓风吹过的海浪，从左抖到右，再从右抖回来左边。朱沄暝是个小矮子，既矮又瘦，看上去分外猥琐，只是跟马纳德站在一起的话，对比感特别强烈，简直就是自带笑场效果。马纳德好容易压下了一口气，用依旧带着点颤抖的声音说道：“朱沄暝！我马家自认并无对不起你朱家的地方，你居然背着马家跟帝都私相授予！谁给你的权力？！你又到底要干些什么！”
朱沄暝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让人看到就心生反感，然而他的话却逻辑分明极有道理：“马族长，你马家和我朱家都只是西北行省的一分子，虽然你马纳德现在是西北行省的省长，但对于我朱家的私事却无权指手画脚！况且，我朱家也是一片好心，把这么重要的资源拿出来跟大家伙共享，你马家不说一声谢谢也就算了，居然还在这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我倒想问问你，你们马家，你马纳德，到底是什么居心！”
马纳德气结，然而口头上却不落下风：“好！既然你朱家还承认我马纳德是西北行省的省长，那你们就得服我管。你说的轻巧，什么这是你们朱家的私事，朱沄暝，你们朱家这回可算是一脚踏上不归路了！还私事呢，这既关系到我西北行省的安危存亡，更关系我北雷色国的生死大计！你居然说什么这是私事，我就想问问，你朱家有这么大的脸吗？！”
这几句话说的掷地有声，旁边那些围观的人有的一开始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但听到马纳德的这几句话之后，却忍不住坐直了身子，开始认真思考朱沄暝之前抛出来的那个消息——之前没多久，白罗伊刚刚结束漫长的开场白之后，进入自由讨论环节，朱沄暝便借着发言的机会说出了一个消息：某位帝都阑珊城的大人物，已经通过秘密渠道告知朱家，法罗首相愿意就北雷色国回归雷色帝国一事与北雷色国高层展开谈判，并且承诺愿意付出一些代价以表明阑珊城的诚意。
朱沄暝特别强调，此处的雷色帝国并不是指复国起义军照会上说的那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雷鸣所代表的流亡政府，而是帝国正统，当前仍旧在阑珊城主持帝国事务的雷诺皇帝陛下！从朱沄暝的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阑珊城里的法罗首相，或许也可以包括整个阑珊城的官僚阶层，以及聚居在阑珊城的帝国权贵们，他们并不承认复国起义军照会里说的，雷诺陛下已经在跟神族内奸的战斗中驾崩的消息。
嗯，这也是人之常情，复国起义军就差指着法罗的鼻子开骂了，无论雷诺死没死，他们都不能承认。可问题是，北雷色国自有自己的秘密渠道，根据阑珊城传来的消息，雷诺陛下是真的驾崩了。若非如此，北雷色国内部倒也不会出现如今这种纷纷扰扰的情况，毕竟之所以出现北部三省叛出雷色的事情，原本就是雷诺在背后推动的结果。所以朱沄暝刚刚提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其他人才会看耍猴戏一样看着他表演！
更何况，朱家不过是西北行省那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的一个稍微大一点的小家族罢了，别说跟雷色帝国那些根深叶茂的千年巨族相比，就是跟北雷色这些真正传承很多年的大家族，比如北部行省的白家相比，那都不在一个重量级上。
朱沄暝说什么传递消息给朱家的，是“某位帝都阑珊城的大人物”——大家下意识地就以为在朱家这种乡巴佬眼中，只怕是帝国随便扔出个小人物，都会被他们给像供祖宗一样给供起来，于是谁也没把这话当回事。直到马纳德反应强烈到直接跳出来，跟朱沄暝赤膊上阵开撕，个别心思敏锐的人就觉出不对劲了。
等马纳德说出“西北行省的安危存亡”和“北雷色国的生死大计”这种话来，大部分人都不得不认真起来。马纳德跟朱沄暝这种小家族的家主不同，马家虽然也不是什么巨家大族，但人家好歹在行省省长的位子上坐着，屁股决定脑袋，眼界决定心态，马家一定是对朱家的行动察觉到了什么，才会使得马纳德如此气急败坏。
白罗伊用力一拍桌子，“砰”的一声巨响过后，会场终于安静了下来。白罗伊指着朱沄暝，毫不客气地说道：“好了，小朱，你也甭说什么废话了，既然你说要跟大家伙共享，那就别藏着掖着，那位阑珊城的大人物到底是谁？”
一语中的，望着白罗伊炯炯有神的眼睛，朱沄暝却不复刚才那副得意的模样，脸上流露出迟疑的表情，这个那个支支吾吾了半天，绕来绕去就是不说。
马纳德冷哼一声，此刻他倒是恢复了平静，虽然仍旧如同一座肉山一般堆在那里，倒也不乏几分家主和省长的气度，他也不看越来越不耐烦的白罗伊，只是盯着被逼问得有些狼狈的朱沄暝，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朱沄暝啊朱沄暝，都到了这时候了，你还替人家保着密，又有多大意思？好，你不说，我来说！”




逆旅 第652章鲁吉拉
马纳德环顾了一下四周，不光是圆桌上坐着的二十几号人，包括圆桌里头的书记员，还有后头沙发上坐着的那些个精英们，统统都竖起了耳朵。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所谓通过秘密渠道找到你们朱家的人，就是鲁吉拉吧！”
马纳德宛如将一颗巨石扔进了平静的池塘水面上，哗啦啦水花四溅。每个人都急切地扭头要跟坐边上的伙伴讨论这个事情，要是恰好两边的人都在跟他们另一边的人讨论的话，这个人就会急得要跳起来。
鲁吉拉是谁？普通人可能未必知道，但有资格进入这个会场的人却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名字。那是雷色帝国的镇海神针，地位堪比千山帝国的菩荙贤者。
鲁吉拉不仅是雷色唯一的一位魔导师，而且是极有可能晋阶大魔导师的天才魔法师。同时，他还是帝国的大贵族，世袭的侯爵！搜遍雷色帝国，也不过只有鲁吉拉一位魔导师而已！魔导师这种国之重器，毫不夸张地说，多一两位的话就能改变大陆局势！
如果这位魔导师还是世袭侯爵的话，那么毫无疑问，他就几乎拥有了影响、甚至是干涉国家政局走向的能力。如果现在在座的各位大人物能够提前知道唐福，也就是雷鸣陛下，同样已经晋阶为魔导师，这场会议只怕会立即结束。
为什么？帝王是大杀器，魔导师也是大杀器，两者的结合那就是固若金汤般的城池，谁也打不破——菩荙贤者的例子就活生生摆在那里，所以这一百年来，千山帝国是全大陆所有国家中政局最为稳定的。当然，这个局面其实现在已经打破了，被神族侵略军蛮不讲理的粗暴给打得粉碎——人家一个小兵，都是黄金战士这个级别的！
可惜的是，在座的各位大人物专注于内部争斗，更加没有渠道得知神族入侵地本州的详细情报信息。如果他们知道的话，这场会议只怕压根就没有必要开了。回到会议现场，短暂的一石激起千层浪之后，会场还是慢慢安静了下来。鲁吉拉为什么要通过朱家来传递信息根本不重要，但是这个信息中蕴含的各种微妙的、跟当前形势息息相关的细节，才是会场中坐着的这些人需要认真思考的问题。能够代表法罗发声，是不是意味着鲁吉拉根本就是法罗一党？所谓“愿意付出一些代价”又指的是什么？
北雷色国的诸位虽然不敢说位极人臣，但一般的功名利禄却还都不会入他们的法眼——鲁吉拉，或者说他背后的法罗，又准备付出怎样的代价？甚至心思细密的人已经开始在考虑，这么重要的事情，仅仅依靠某人或者某个家族居中传话肯定是不现实的，那么鲁吉拉甚至法罗如果要从帝都阑珊城赶到这里来，只怕最快也要好几天、甚至十几天时间才行，难道自己这些人就这么傻乎乎地在希玛城等着？
这中间，会不会又藏着什么猫腻呢……这思维一旦发散开，可就不是一时半会能刹得住的。想来想去，所有人的目光最终还是都集中到了朱沄暝的身上，始作俑者正在眼前，费那劲想那么多干啥……刚被马纳德揭穿真相的时候，朱沄暝还有点惊慌失措，毕竟剧本可不是这么设计的！按照之前的谋划和设想，自己应该是因势利导，先诱使大家说出内心的真正想法，再拉一派打一派，顺理成章地抛出鲁吉拉要传的话。
等到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一出，就算是那些雷色皇室的铁杆子忠臣，只怕是也要多想上一想吧？是跟着雷氏皇族这艘快要沉没的破船有前途，还是跟着鲁吉拉和法罗这如日中天的一边有前途……
但谁能想到，这还只是刚刚开始，自己就耐不住马纳德这个混蛋的刺激，先把鲁吉拉说给他的底牌给打了出去，然后紧接着马纳德居然一口就叫破了鲁吉拉的名字！原本机密无比的事情，居然变成了公开的秘密！但是转念一想，朱沄暝这个的确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家伙又高兴了起来——又有什么可怕的？迟说早说还不都是一样要说出来？
马纳德一口叫破也好，起码省了自己反复试探的功夫了，说起来自己还真的不是那块料。再说了，鲁吉拉哎，魔导师，帝国侯爵，随便哪个头衔还不都是让人不得不肃然起敬的存在？就冲自己能给这样的大人物带话，这片会场的里的所有人，无论什么身份地位，还不都得给我朱沄暝一个面子？要知道，这面子可不光是给我的，还是给鲁吉拉侯爵大人的！
想通了这中间的关节，朱沄暝顿时又再次得意洋洋了起来。他不再躲闪诸位大人物们咄咄逼人的眼神，反而针尖对麦芒一般直盯盯地反着看过去，嘿，果然就有人受不了他同样咄咄逼人的眼神，开始躲闪了起来！这样一来，朱沄暝的信心更足了。
他干脆直接站了起来，也不跟其他人客套，就那么直通通地说道：“既然马纳德都已经把话说开了，那我就业不再躲躲闪闪了！没错，鲁吉拉大师的确就是托我传话的人！”
这回所有人倒是都沉住了气，没有人开口说话。白罗伊鹰隼一样的锐利目光死死盯着朱沄暝那张油光腻腻的脸，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罗森斯坦可能是会场上最为放松的一个，他宽宽的肩膀正好卡在椅子背上，尽管腰背仍旧挺得笔直，但却不像别人一样整个身体尽力向前倾，仿佛恨不得连脖子都能再伸长一些。他放在桌子下面的右手，一直在不停地摩挲着佩戴在腰边的一把匕首那光滑锃亮的匕首手柄，一刻不曾停下，这个小细节显示他其实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放松。
至于金弩目，他压根就没有去看朱沄暝，只是低着头在思考什么事情。




逆旅 第653章别有用心
他左手的小指上戴着一个硕大的红宝石戒指，他每隔一会儿就忍不住用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在红宝石上头摸个不停。至于其他有资格坐在圆桌上的人，比如西北行省的杨家家主；比如东北行省金弩目的副手令尼尔森，同时也是雷色商业联盟的副会长，据说一贯与金弩目不对付；再比如白家的两个耆宿，和跟着罗森斯坦来参会的两个他在国防军中的左膀右臂，则表现不一。
但这些人自知分量不够，不论是思索、惊讶或者愤怒，却顶多自觉不自觉地流露出来一些表情而已，大多是看着自己家主或者主帅的表现再决定自己的态度，没人敢随意开口表态——即便传说中跟金弩目势不两立的令尼尔森，此刻，都安安静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最终打破沉寂的，还是马纳德。今天这个胖子的表现实在太突出，一再刷新了其他人对于他的认识，尤其是自认为跟他已经很熟悉的白罗伊。
“各位大人，”马纳德环顾了一周，似乎是想看清楚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首先作为西北马家的族长，还有西北行省的省长，我要声明，朱沄暝所说的关于鲁吉拉托他传话的事情，完全是朱家为一己之私擅自决定的，与我马家，还有同属西北的杨家，以及整个西北行省，都没有关系！”
先掷地有声地跟朱沄暝甩脱了干系，也不等别人、尤其是朱沄暝有什么反应，马纳德紧接着自顾自说了下去：“为什么我要说这件事是关系到我北雷色国的生死大计呢，很简单，我们北方三省到底是为什么要叛出雷色，咱们北雷色国又到底是为什么成立的，想必在座的各位都清楚。我把话撂在这，我，马纳德，以及我们西北行省马氏一族，都是雷色帝国的子民，雷诺陛下在的时候，我们视他为雷色皇帝，现在既然雷诺陛下已经传位给雷鸣陛下，那么我们马家自然是唯雷鸣皇帝马首是瞻！”
圆桌上轰的一声，各种各样的声音都开始出现了。
马纳德这番话算是点燃了火药桶，噼里啪啦炸响的，可都是这个会场中很多人内心里最阴暗的那一块儿！马胖子这回算是彻底扬名了，虽然他一脸的大义凛然，但得的却未必是什么美名——他把所有人身上那层仅有的遮羞布，一把给拽了下来！就像那个拆穿了皇帝的新衣的小男孩，明面上被人夸奖，暗地里不知怎么招人恨呢。
各种各样的声音都很低沉，像是一群夏日傍晚成群结队出去觅食的蚊蚋。也对，那些龌龊的、肮脏的、阴暗的话，谁又敢大声说出来。
但这还不算完，马纳德那并不如何悦耳的声音依旧在响着，压过了所有蚊蚋的哼哼：“我不相信在座的诸位不知道法罗是个什么货色，更不必提跟在这个奸相屁股后面的鲁吉拉了！我们要是听了朱沄暝的蛊惑，跟那边有了接触，那么这个污点将把我们全都钉到历史的耻辱柱上！更不要说，你们都还不知道，通过温得草原传过来的消息，库拉斯帝国那边，已经……”
“天下大乱”这四个字含在马纳德的嘴巴里，却从一阵剧烈的疼痛给憋了回去。
马纳德遽然转身，怒视着手持一把血淋淋匕首的朱沄暝，只来得及痛呼了一声“……你这个……小人”，便推金山倒玉柱般的倒在了地上。鲜血如同喷泉一样，从马纳德后腰上的伤口之中喷涌而出，强大的压力压迫着血柱嗞上了半空，直到耗尽了动能，才不情不愿地划着抛物线落到了地面，在大青石铺成的地面上画出了一朵凄厉的血花。
圆桌上的大人物们都被这一幕惊呆了，反应最快的是武人出身的罗森斯坦，他拍着桌子站起来，刚想过去看看马纳德的伤势，却被迅捷的速度不输于他的白罗伊给挡住了——看起来白罗伊不是有意要挡住罗森斯坦的去路，只是他同样站了起来，却恰好挡在了一旁的罗森斯坦的身前。
白罗伊戟指大喝道：“朱沄暝，你想干什么？！谁让你带着凶器入场的？”与此同时，接着罗森斯坦指令的隶属于国防军的护卫正要上前去逮捕行凶的朱沄暝，却同样被白家的护卫给有意无意地拦了下来。
会场之中心思敏捷的人，已经从白罗伊的问话中听出了不大妥当的地方。朱沄暝已经手持利刃狠狠捅了马纳德一刀，这个时候身为会议的主持者，难道白罗伊最关心的事情不应该是看看朱沄暝的生死吗？你老人家还在问行凶者“想干什么”，这不纯粹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么！追问凶器是怎么被带入会场的更是废话，就算人家告诉你了，跟眼下的局面也没有一毛钱关系啊……
能问出这样的话来，问话者不是水平太差，就是别有用心。白罗伊水平差吗？水平差能当上白家族长和北方最重要的一个行省的省长？那么不言而喻，白罗伊的心思有问题。不光是在场的大多数人听了出来，朱沄暝也听出了白罗伊的弦外之音。
此刻朱沄暝刚杀了人，情绪极度亢奋，头脑也正处于极度敏感的阶段。他第一时间就破译了白罗伊的言下之意，接着毫不犹豫地窜到了白家的护卫人群之中，居然立时就处在了白家护卫的半监视半保护之中。谁想要动他，就必须做好跟白家放对的准备。
面沉如水的罗森斯坦明显很不高兴。只是不知道他不高兴的原因，是因为支持雷氏皇族的马纳德被杀，还是因为白罗伊毫不遮掩地打算庇护或者利用朱沄暝的举动，亦或仅仅是因为白罗伊挡了他的道？所有隶属于国防军的护卫都紧紧盯着罗森斯坦，手中已然攥紧武器，只要这位北雷色国中的无冕之王、手握十万精锐大军的国防军统帅一声令下，今日希玛城中的这个小小会场就必定将要血流成河！




逆旅 第654章一半国土
这时候，坐在圆桌外面沙发上的一个罗森斯坦的手下趁着朱沄暝冲入白家护卫群中去的当口，快步上前，检查了一下马纳德的情形，然后冲罗森斯坦摇了摇头，示意马纳德已经没救了。罗森斯坦森冷的面庞上露出一丝讥诮的笑容，狭长的双眼瞥了仍旧挡在他身前的白罗伊一眼，就像一条眼镜王蛇正瞥向它的猎物一般——森然的杀气刺激得白罗伊打了一个冷颤，迅速转过身来，却无比惊讶地看到他原本认为不会跟他善罢甘休的罗森斯坦，居然就这么悠哉悠哉地又坐了下来。
虽然罗森斯坦依旧面无表情，但那双带着杀气的眼睛，还有嘴角讥讽的笑意，却统统消失不见，以致于白罗伊产生了一种错觉，那就是罗森斯坦对于刚从发生的一切，似乎并不在意。不过即使是这样，白罗伊也不能背着卖主求荣的名声，不管内心真正的想法是什么，该有的遮羞布还是必不可少的。
于是白罗伊扬声说道：“大家不要误会，朱沄暝擅自动用凶器，事出突然，我肯定要问出一个子丑寅卯来！我白罗伊并没有任何其他心思，天日可鉴！”
也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先把该说的说出来，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接着白罗伊又看向朱沄暝，喝问道：“事已至此，朱沄暝，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朱沄暝此时也从暴起杀人的激情之中平静了下来，上前行礼道：“大人在上，我杀马纳德只是出于一腔义愤！并无其他目的。实在是马纳德太会胡说八道，居然妄称什么仍旧‘唯雷鸣皇帝马首是瞻’！他这样说，将大人你，还有我们这些在座的人，置于何地？！”
圆桌子上，鸦雀无声。
金弩目死命摸着左手小指上的红宝石戒指，看那架势恨不得把那颗闪耀着诱人红光的宝石给搓成粉末，他不说话，东北行省无人敢开口，自然静谧一片。
北部行省中罗森斯坦一系自然不会开口，白罗伊那一系的人同样如此，虽然自家族长算是保下了朱沄暝，但他内心到底如何打算，却谁也不知道。
西北行省那一片却泾渭分明，马家剩下的三个人无不怒视着罪魁祸首朱沄暝，但却敢怒不敢言；杨家的人此刻却当起了骑墙派，没有声援马家那边，但也跟朱家保持着距离，摆出了一副两不相帮的架势；只有朱家的人想要呼应家主两声，然而朱沄暝已经被白家的护卫保护了起来，他们却势单力孤，尚跟仇人处在一起，生怕引起众怒，也不敢出声。
看到无人应声，朱沄暝心一横，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对于他而言压根也就不再存在什么退路，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当下便接着说道：“我北雷色国乃是独立的国家，不是谁家的奴仆！说什么唯某人马首是瞻纯粹居心不良！就算要跟，我们也要跟着白……”
“好了好了，”眼看着朱沄暝就要一把火烧到自己头上，白罗伊赶紧出言打断，现在可不是揽权的好时机，底下这么多人心思不明，贸贸然竖起旗子很可能会招来大祸，因此白罗伊果断不再让朱沄暝再说下去，“既然是出于义愤，虽然手段太过残忍，这动机倒也能说得过去……”
圆桌上哗然，马家的人听到这顿时义愤填膺，不管不顾地吵嚷了起来。白罗伊话语中的偏袒未免也太过明显，简直就是在侮辱大家的智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