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旅

进入到唐福的那顶帐篷之后，嗯，用柯大师的行话说，这是雷诺陛下的行宫，气氛就轻松多了。柯仕仁也好，卡尔顿也罢，都是跟唐福结识于微末，无论作为师生，还是上下级，都比皇帝与臣子这种高山一般沉重的关系要来得要舒缓。
看到唐福带人进来，游霞儿、萨仑四人很自觉地跟来人打了个招呼，便走出了帐篷——哪怕萨仑跟柯仕仁也是旧识。至少到目前为止，游霞儿四人在唐福的势力体系中并没有任何正式的职务，自然也不好参与眼下的这种场合。
唐福将柯仕仁安置在帐篷中最好的一张椅子上，口中说道：“老师您坐。”柯仕仁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下来。
一边舒舒服服地坐在那张铺着软垫的椅子上，柯仕仁一边还在絮絮叨叨地假客气：“唐福哇，这大概是老师最后一次在你面前坐下了，咱们爷俩下次见面就是君臣……虽说我跟你父皇，雷诺陛下，很多年前也是兄弟相称，但庙堂之上可不是论亲疏的地方，你也要牢牢记住这一点哟……”
虽说柯仕仁的口气带着点玩笑的意思，但是里头的提醒跟谆谆教诲也足以让唐福受教——对于唐福来说，如何当好这个兰德大陆第一人类强国的君主，还是一个既陌生又不怎么令人愉快的课题——尤其是在库拉斯和千山这两个帝国相继沦落于神族铁蹄之下的时候。
因此，唐福点头如捣蒜，一边给老爷子按摩着肩膀，一边说道：“这不就是来请教您老人家了吗，不过有一点，我跟您在哈沃斯山谷之中结下的师生缘分，不论到了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无可抹除。所以您尽管放心，有外人在，咱们按照明面上的规矩来；没人的时候，我们该怎么着还怎么着，跟当初一样……”
柯仕仁一副老怀大慰的样子，那脸上终于恢复了一点当初的神采，不过时间很紧，眼下还远远没有到可以放松聊天扯淡的时候，因此柯仕仁也不废话，指指卡尔顿说道：“你小子也别发呆了，赶紧给你老大说道说道，现在雷色大致是个什么情况，你说不清楚的地方，我来补充！”
柯仕仁与唐福师生两人不愧是共同生活过大半年的金牌搭档，彼此之间极有默契，柯仕仁当然知道卡尔顿在唐福体系中的位置，或许也隐晦地了解唐福宁可更加信任自己一手带出来的西南魔法学院里的卡尔顿，也不会对于如日中天的复国起义军和另一位辅助大臣苏瓦没有任何戒心——
不过即便柯仕仁真的在脑子里想到了这些可能性，却也不会、起码在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将这些想法说出来，无论对象是谁。至于他自己，柯仕仁清楚地知道唐福对待他的态度中所蕴含的那一份独特的依赖感和师生感情，但是这也提醒他决不可辜负唐福心底的淳朴情感，因为从今天开始，唐福将在一个非常孤独的高处俯瞰人间，再也不会轻易地信任任何一个人。
卡尔顿丝毫没有意识到身边的老人在这一瞬间，脑海中转过了如此多的念头，他还依旧沉浸在再次见到唐福的兴奋之中。
对于西南行省一系来说，无论是格雷泽、希芙瑞和卡尔顿自己这一派出自魔法学院的唐福嫡系，还是碧特格、豪斯威尔和杰纳这一派跟唐福原先处于合作关系或者天然立场相近、但感情其实并不算深厚的派系，亦或是柯世贵、柯碧罗、杜特尔这些西南五郡中原本的顶尖贵族，在之前那一段并不算很长、却风起云涌的日子中，都已经理清了头绪，无论是欢欣鼓舞、还是垂头丧气，都已经认识到了一个无法回避的现实——他们都被深深打上了唐福、也就是新即位的雷鸣陛下的烙印，无论他们是否愿意！
在任何其他势力看来，深入参与、甚至可以说带头领导了从西南魔法学院对抗省长雷蒂斯公爵，再到疏影城抗击兽人侵略者的战争，一直到西南五郡自治的诸多大事件的唐福，早已是西南行省的领导者之一，甚至可以说是西南的影子省长——不止一个人认为，西南魔法学院的碧特格担任西南行省省长，不过是唐福以退为进的伎俩而已。
当柯仕仁带来了雷鸣陛下继位以及唐福就是雷鸣这如同平地一声雷一般振聋发聩的消息之后，西南行省各派高兴、不高兴的势力统统兴奋得如癫似狂，就算内心有再多的恐惧和不快，装也必须装出一副兴奋的表情来——如同之前说过的，从龙之功一向是天大的功绩，任何伟大的事业都不能与此事相提并论；但同时，帝位的承袭、尤其是像雷色帝国这样没有先例的情形，必定伴随着无数腥风血雨，注定有无数人头落地！





逆旅 第690章分析
谁也不想在这个紧要关头，因为内心的挣扎，就变成其他势力杀头祭天的供品。因此，西南诸势力与复国起义军的合流合作合并，简直如同一场天作之合般的美好模板，没有遇到任何阻力，在这件事情上所有人难得的同心协力了一回。
但是，最最开心的，当属西南魔法学院的那些学员们和西南魔法军团的战士们——很多人都同时兼具这两种身份——他们的年纪决定了对于唐福这样叱咤风云的英雄人物不会有任何抵抗力，同时，作为跟随英雄共同崛起的一群人，他们与有荣焉！
卡尔顿当然又更是唐福的死忠粉，甚至可以说如果不是唐福简拔他于微末之中，别说当上什么唐福手下最重要的军事力量之一的暗军团首长，卡尔顿现在甚至可能都因为无力缴纳学费而被赶出了魔法学院，滚回到了他那个在疏影城贫民窟中苦苦挣扎的破家之中……
唐福慧眼识英才，丝毫没有看错，暗军团在卡尔顿的主持下飞速发展，几乎每天都在扩大着自己的势力范围。只不过卡尔顿秉承着唐福的意志，尤其是在唐福离开西南行省时的面授机宜，奠定了暗军团宁可埋头发展、绝不高调出现的发展路线。
在后期得到了柯仕仁和碧特格的全力支持之后，虽然唐福不在西南，暗军团却依然得到了最好的资源跟人力支持，发展的速度非但没有减缓，反而随着复国起义军地盘的扩大，同时也光明正大地将自己的触角伸到了原本有心无力的西部和东部两大行省。
再往后，豪斯威尔和卡尔顿从塞鲁斯新精灵之森回来，带回了旨意，其中重要的一条就是关于暗军团的——
“暗军团从魔法军团中剥离，同样单独成军，军团长由卡尔顿兼任，直接对我负责。”这不光意味着卡尔顿已经是独当一面的一个大人物了，还同时告诉了别人很多的信息——要知道，唐福之所以让卡尔顿“兼任”暗军团军团长这么重要的职务，那是因为卡尔顿同时还和希芙瑞一起担任第一魔法军团的副军团长！
第一魔法军团就是之前的西南魔法学院魔法军团，那是整个西南行省最强大的一支武装力量，在神羽部落归于唐福麾下之后，也就补足了近战能力较弱的这一块短板，毫不夸张地说，唐福直属的第一魔法军团和神羽部落军团配合起来，西南五郡几乎没有一合之敌！
即便唐福没有变成雷鸣，没有成为雷色帝国的新一任皇帝，就凭他手中的这两张王牌，一样可以制霸西南！这也是他能让西南行省的很多人死心塌地追随的最重要的原因——他们可以不在意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新皇帝，但却绝对无法忽视一个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一手一脚开创了前无古人的辉煌事业的英雄人物！
再说回来，卡尔顿的暗军团军团长的正职都只是兼任，却挂在第一魔法军团担任副军团长，而唐福又明确诏示将暗军团独立出来，与第一魔法军团平级，这中间错综复杂的联系却可以让真正的聪明人明白唐福的用意。这也造成了收到这条信息之后，柯仕仁对于卡尔顿不仅完全放心，而且决意带着唐福这个天字第一号的密探头子，一起前往北部行省。
这不仅是为了方便卡尔顿主持将暗军团的势力扩张到北部三省，更是为了让唐福第一时间可以听到卡尔顿的汇报——或许比听到柯仕仁自己的情报还更要迫切一些。这无关情感的亲疏远近，而是一个合格帝王的权术运用，柯仕仁不仅不以为忤，反而让他真正的老怀大慰——因为柯仕仁不仅是唐福曾经的老师，他更是雷诺的生死之交和心腹重臣！
甚至可以这样说，对于雷氏皇族和雷色帝国的现状以及未来的发展，至少在现在这个时刻，柯仕仁心头的热望可能还远远超过唐福……
“……北部三省的核心军事力量完全集中在北部行省，包括名义上是帝国守备军队、但其实就是白家的私军，还有就是罗森斯坦的国防军……我们赶到北部行省，费了很大功夫才找到白楼越，这才知道原来白罗伊组织在希玛城召开北雷色国会议，居然是背着他自己的父亲白楼越悄悄操作的，白罗伊利用父子亲情，悄悄将白楼越身边的亲信一点点撤换了个一干二净……然后白楼越召集忠于他的军队又花了一点时间，没有军队他坚决不肯跟我们一起来希玛城，我们也怕到时制不住白罗伊，也就同意了他的计划……只是没想到差点害了老大你……”
卡尔顿将他和柯仕仁之前的种种遭遇简单地介绍了一番，又为没能及时阻止白罗伊的行动再三道歉，说起来当时卡尔顿简直被吓惨了，他那时的心情大约与莫斯差不多，都认为唐福遭遇到如此危险的境况都是自己的责任……
唐福跟卡尔顿和柯仕仁将所有的情形综合起来，包括唐福自己亲身经历的，还有从萨仑和莫斯那里知道的，卡尔顿在战斗结束之后尽全力收集的，等等等等都归拢到一起，仔细分析，得出了比较合理的结论——
白罗伊的反叛只能说是一个意外。
如果不是朱沄暝这个无脑鼠辈的搅局，如果不是马纳德的意外身死，如果不是鲁吉拉的突然闯入，如果鲁吉拉不是带来了神族入侵时那震撼人心的画面，如果不是罗森斯坦的副将骆否藏那段闻者伤心的过往情事对他造成的影响，如果不是白罗伊此次带来希玛城的全都是他死忠的心腹，如果不是萨仑正巧在第一时间就接到了唐福和阿马德里，如果不是唐福决意要单刀赴会独自带领阿马德里进入会场之中……
还可以例举出很多类似这样的巧合事件，这样看似全都是非常偶然的事件，一环扣一环，环环相扣地将事情推动着发展到了眼下这一幕。




逆旅 第691章姿态
当然，偶然之中肯定藏着必然，如果白罗伊心里不是早早住进了一个魔鬼，你就是再多的外部因素也不会起作用——君不见，直到最后关头，罗森斯坦这位手握十万大军的统帅都没有变节——那时，但凡罗森斯坦能够含含糊糊说几句模棱两可的废话，想来白罗伊也不敢撕破脸皮。
“现在的形势还是很微妙，”卡尔顿说出了自己的判断，眉头紧锁着，那张年轻的脸不知不觉带上了几丝肃然，“我们这一方，陛下的精灵军队和金弩目大人的佣兵加在一起，无论数量还是绝对实力都超过了白家，但是白楼越现在到底怎么想，我们还不清楚，毕竟白罗伊是他的儿子……”
“北部行省距离希玛城不过几十里路，最快的快马不到一个钟点就可以跑到，属下是担心白家手上的那二十万士兵……不过，罗森斯坦大人也跟我说过，他已经派人去搬救兵了，国防军如果一来，陛下则无忧矣。但问题是，如果按照最坏的结果推测，一旦白家和国防军同时赶到，那么一场内战就无可避免了……”
柯仕仁摇摇头，明显不赞同卡尔顿的判断，对唐福说道：“陛下，老臣认为白楼越不会这么干。如果他能下这种决心，就不会带着人跟我们一起来希玛城了。再说，白家又不是只有白楼越和白罗伊父子俩，白家枝枝蔓蔓，盘根错节，那关系错综复杂，就算白楼越真的想要破釜沉舟，其他白家人未必会愿意给他父子俩陪葬。”
唐福未置可否，却突然说了句无关的话：“罗森斯坦跟我那两个东北行省的舅舅之间，有没有什么关联？”
卡尔顿跟柯仕仁两个人互相看了看，卡尔顿先开口说道：“暗军团这边暂时没有将触角伸到东北行省去，一些零星的情报说明不了什么，我无法判断。”
柯仕仁接着说道：“凭我这段时间跟这两方面的接触来看，至少表面上他们是没有任何联系的，至于私底下，暂时还不清楚。”
唐福点点头，跟卡尔顿说道：“你去帮我把罗森斯坦请来，这位大帅可是干系重大，怠慢不得。”
卡尔顿领命出了帐篷，这时候阿马德里巡营归来，跟唐福行礼说道：“陛下，有个自称是白家白楼越的人要求见陛下，说是有重要事情向您汇报。”
唐福呵呵笑了两声，把阿马德里弄得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什么可笑的地方。接着唐福示意阿马德里将人带来，这才转过头跟柯仕仁说道：“还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这回倒是省事了，北部行省两大巨擘算是一次见齐了……”
白楼越的到来并不让人意外，无论他打算做什么，都有必要到唐福这里来走一遭，好判断下局势，然后决定下一步的动作——假设他有其他想法的话。如果他没想法，更是要来，甚至现在才来，都算是来得晚了。
阿马德里带着白楼越一进帐篷，还没等唐福开口说话，白楼越已经双膝下跪，俯首低头，用低沉的声音说道：“罪人白楼越，特来向吾皇陛下请罪！”
唐福先是吓了一跳，白楼越的低姿态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然而略作思忖，唐福便望了望柯仕仁，既也不开口说话，也不上前去扶白楼越——按照正常的逻辑，以白楼越的年龄、资历和目前对于局势的重要性，唐福应该做出一副礼贤下士的姿态，上赶着去将负荆请罪的白楼越赶紧扶起来，两个人共同演出一幕忠臣贤君的戏码来……
柯仕仁看到唐福眼神中的戏谑和调侃，不禁心中暗叹一声，白楼越啊白楼越，你这回可算是踢到铁板上了，你压根就不知道站你跟前的小爷是个什么来路……
帐篷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往一个叫做“尴尬”的深渊里渐渐滑去，弥漫在空气中，让感觉敏锐的人坐立难安——当然，目前也就白楼越自己掉入了深渊通道，其他人倒不至于——唐福本就是始作俑者，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白楼越一会儿，便拽过身后的一名精灵战士，低声嘱咐了两句，对方拱手行礼，快步走出了帐篷。
柯仕仁虽说跟白楼越一起来希玛城，却丝毫不觉得应当为白楼越说项一二，也没觉得唐福做得有什么不妥——即便有，站在他当前的立场，也绝不会吭声。至于尴尬这种情绪，如柯仕仁这样的老家伙，早就戒了。
阿马德里略微有些诧异，但转瞬便想通了一样，面色恢复古井无波般的平静，只是站在唐福身侧，一句话也不说。至于莫斯和一干精灵王卫队的战士，则丝毫不关心白楼越是站着还是跪着，是年老还是小鲜肉一枚，他们唯一关心的就是这家伙有没有可能暴起伤人，对于精灵王存不存在威胁——既然没有，他们都懒得多看这家伙一眼。
卡尔顿是跟唐福后派去的精灵战士一起回到帐篷的，跟在他们身后的，是雷色帝国国防军统帅罗森斯坦以及东北行省的当家人、同时也是唐福嫡亲舅舅的金弩目。
原来唐福刚才派精灵战士出去，是去请金弩目来的。两个人之所以联袂前来，则是因为卡尔顿奉命去请罗森大帅时，出于礼貌先跟各位大佬们寒暄了一番，就这么点功夫，恰好就跟后跑来的精灵战士碰上了。
这回唐福不能再装聋作哑了，他哈哈笑着往前走了两步去迎接罗森斯坦和金弩目，同时装作刚刚发现跪了好一会儿的白楼越：“白家老大人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你这样不是折煞我了吗……”
白楼越心里不知多腻味，但却不能表露丝毫，谁让他自己一上来就下跪、又喊着哭着自个是罪人……原本老狐狸想的是小狐狸还嫩，如果一下子把姿态做足，后面讨价还价的时候就能占据一些主动，要是能让唐福被自己的低姿态给感动到位的话，说不定还能捞点好处什么的……




逆旅 第692章介绍
可谁知道，小狐狸比老狐狸还要老到，简直是铁石心肠，装聋作哑了半天先不说，还非得让罗森斯坦和金弩目看到自己的丑态，不但把他白楼越一番苦心包装的悲情形象给打了个稀巴烂，还巧妙地向那两人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就算罗森斯坦和金弩目对之前白罗伊干的那些事情再怎么气愤和不齿，看到人家白楼越这样低声下气，这样不顾身份的伏低做小，只怕心中也难免会产生一些恻隐之情。如此一来，唐福便可进可退，不必担心对白家可能的让步而导致其他盟友的不满。既然做戏，那自然要做足全套——而且自己选择的戏路，跪着也得演完……
因此白楼越决定坚持至少三次，才能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被唐福扶起来——然后他立刻发现自己又错了……唐福扶了他一下，他只轻轻一挣，就摆脱了这位黄金战士（白楼越已经从白家护卫了解到了唐福的光辉战例）的手，接着白楼越一怔，心说剧本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因为唐福随即就松开了他，直接走向帐篷门口，将楞在那里（或者是故意不进来）的罗森斯坦和金弩目给迎接进来，一边寒暄一边往帐篷里头走去，似乎压根就没注意到那个他扶了一把的白楼越还跪在路当中呢……
这回白楼越算是彻底演砸了，这时候完全进退两难——如果自说自话地站起来，前面那些铺垫、那些心机都算是白费了，还等于是把脸丢到地上给人踩；但如果拂袖而去，不仅完全违背了白楼越负荆请罪的初衷，还会把白家彻底推入到一个不知道有多深的坑里，更大的可能是白楼越和白罗伊父子俩彻底被白家其他人抛弃，变成他们讨好雷色新皇的工具！
生姜还是老的辣，柯仕仁将白楼越和白家的脉把得很准，唐福又算是艺高人胆大，等于一下子就将白楼越的底牌给掀开，让大家看得清清楚楚。好在柯仕仁作为“忠厚长者”的人设还是继续维持下去的，所以他跟唐福交换了一下目光，便急匆匆地走到白楼越身边，一把将白楼越从地上拽了起来：
“哎呀，白老家主，你这是干什么，大家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这回白楼越再也不敢矫情，顺着梯子就赶快把台阶给下了，谁知道后头这一老一少两头狐狸还会让他经历什么难堪的场面？于是白楼越随着柯仕仁的动作站起身来，没敢让柯仕仁多费一点力气，生怕这位护国辅助大臣半路上抽梯子，将他再撂在半空中，既不能上也不能下。
讪笑了两声，白楼越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正携着罗森斯坦和金弩目的手走过来的唐福，就见这位雷鸣陛下如同得了健忘症，已经将刚才的尴尬忘得一干二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笑嘻嘻地冲他伸出手去，白楼越赶紧递出自己的手，再也不敢像刚才那样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唐福握住白楼越的手，将他自己的手一上一下放在白楼越、罗森斯坦和金弩目的三只叠放在一起的大手上，呵呵笑道：“有你们三位相助，北部三省算是尘埃落定，吾再也无忧矣！”不论白楼越、罗森斯坦和金弩目内心之中的真实想法到底如何，起码这一刻，他们都露出了笑容。
在柯仕仁的张罗下，宾主在帐篷不大的空间中落座，柯仕仁与阿马德里坐在一边，白楼越、罗森斯坦和金弩目坐在另一边。唐福先指着阿马德里对另一边的三人介绍道：“你们三个彼此都认得了，我先来介绍一下这位精灵德鲁伊长老，阿马德里军团长，他是我麾下精灵王近卫军的主帅。顺便说一下，我除了人类雷色帝国皇帝的身份之外，还同时是塞鲁斯精灵之森的外籍精灵王……”
在坐的人，有的知道唐福精灵王的身份，有的不知道，比如白楼越对此就是一无所知，他看着其他人老神在在的样子，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原来雷鸣不仅是雷色皇帝，还拥有一个精灵部落！
难怪这些精锐的精灵战士会为一个人类卖命，搞了半天人家压根就是一家人啊……可是高傲的精灵又怎么会奉一个人类为自己的王呢……白楼越百思不得其解，却又不敢沉浸到自己的思绪之中，生怕漏过唐福的只言半语，生怕再犯之前犯过的错误。
唐福介绍完了阿马德里，又将他们三个一一向阿马德里介绍道：“这位金弩目大人，目前是东北行省省长，同时也是雷色商业联盟的会长，全雷色最有钱的大人物。我也是刚知道不久，金弩目大人还是我的嫡亲舅父，哦，我忘了当时你也在场的，你们多亲近亲近……这位罗森斯坦大人，是雷色帝国国防军的统帅，麾下十万大军，正镇守在北部行省前线，压制千山帝国和库拉斯帝国两个方面的敌人不敢蠢蠢欲动，乃是我雷色帝国的股肱之臣……”
最后说到白楼越的时候，唐福有点语塞，只好笑着对白楼越说道：“白家老大人，说起来在座的人中，我跟你认识得最晚，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介绍，还是麻烦你自我介绍一下吧。”
白楼越既不怯场也不意外，充分表现出了一个腹黑老家伙的气场肚量，他站起来冲阿马德里点点头，神情自若地说道：“尊敬的阿马德里军团长，鄙人白楼越，乃是北部行省白家的上一任家主，现任家主白罗伊的父亲……”
阿马德里之前并不知道这老家伙是谁，只是巡营归来跟唐福复命时，在帐篷外头遇到，白楼越被唐福的卫兵拦住，因此托他给唐福带了句话。
当时阿马德里看白楼越雄赳赳气昂昂，虽然年纪不小但却一股子大人物精华内敛的气势，因此也没敢怠慢，第一时间就帮他给唐福通报了。现在听对方自我介绍，这老家伙居然就是险些将他和唐福当场杀掉的那个白罗伊的父亲！




逆旅 第693章摊牌
阿马德里再联想到之前唐福对待白楼越那古怪的态度，心中蓦地一动，似乎抓住了什么关节……
于是，大家便很诧异地发现，刚才还在笑意盈盈地跟罗森斯坦和金弩目寒暄的阿马德里瞬间像是换了一个人，眉毛倒竖，须髯贲张，怒目大喝道：“原来是你这老贼！你家儿子险些害了吾王性命，你居然还有脸登堂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