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旅

罗森斯坦跟金弩目先是一怔，然后便悄悄用眼睛的余光去瞥唐福，只见唐福仍旧一脸笑吟吟的模样，丝毫不以阿马德里的怒喝为忤，心中便明白了一大半。
金弩目生性谨慎，看完唐福又转脸去偷觑柯仕仁，他跟柯仕仁算是老交情，当年就认识，这回又积极主动地给复国起义军提供了种种帮助，完全可以说是一家人，因此也不怎么遮掩。柯仕仁看到了金弩目的目光，有唐福在上头坐镇，柯仕仁也不便多表露出什么，只撇撇嘴。
金弩目这才恍然大悟，知道不会有什么大事——他跟罗森斯坦一样，考虑到白家在北部行省那二十万军队，虽然对白罗伊也是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但却总害怕引发白家反噬，导致北部行省的叛乱。
这样一来，原本就因为雷诺身死而在分裂边缘岌岌可危的雷色帝国，势必又要遭受沉重一击。可是看到唐福和柯仕仁老神定定的样子，金弩目和罗森斯坦也只能静观其变。
果不其然，白楼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微微躬身，向唐福说道：“阿马德里军团长说的没错，白罗伊犯下大错，虽然是他一己之私，但是他既然是我白家家主，所做所为我白家自然难辞其咎，特来向陛下请罪！”
白楼越虽然在请罪，但是态度却是不卑不亢，比之前那副卑躬屈膝的样子差了个十万八千里。柯仕仁看到白楼越的表现，却是在心里暗自松了口气，心说这老家伙到底还没糊涂到家。
看上去前面白楼越似乎姿态低到了泥巴里，其实那就是糊弄下不懂行的乡巴佬，纯粹是把唐福当成是凯子——对于纵横江湖多年的老狐狸来说，下跪算什么，就算让他到烂泥坑里去打滚也没什么，只要有足够的利益——更何况，白家的前任家主，在雷色帝国的皇帝面前下跪，甚至都谈不上有多屈辱。
要是靠这么作践一下自己，就能保住白家的地位，甚至还能保住白罗伊的一条小命，这生意白楼越那就赚翻了。可惜，唐福用实际行动告诉了白楼越，少在这做梦了，你那点小算盘，我看得一清二楚！
所以唐福才会对白楼越先是不理不睬，然后又让罗森斯坦和金弩目参观，都是为了告诉白楼越，他唐福根本就不怕你翻脸，要是想讨价还价，那就来错了地方！
柯仕仁最担心的就是白楼越受不得激，被唐福彻底激怒之后索性破罐子破摔，那样一来，就算白楼越不能将白家的全部军事实力调动起来，打一场轰轰烈烈的大内战，即便只是调动忠于他个人的白家私军，那也是一股无法忽视的力量了。
要是按照柯仕仁的真实想法，宁可暂时与白楼越虚与委蛇，等到唐福完全在雷色内部确立了足够的权威和实力之后，再来一一清理收服诸如白家这样的势力。但是唐福明显不愿意——现在的雷色帝国，甚至整个大陆的局势，简直就像一个到处漏水的房子，按照唐福的想法，与其东奔西跑到处去堵漏洞，他宁可一锤子将这房子给砸烂，给拆了，长痛不如短痛！
他宁愿白手起家，依靠自己的那些伙伴，精灵之森和西南魔法学院，神羽部落还有自己的两个有钱人舅舅，罗森斯坦和柯仕仁，依靠这些完全可以信赖的力量，来重新建立一个国家，而不是跟随时可能叛乱的势力虚与委蛇，明明心里恨得要死，表面上还要装出一副父慈子孝的恶心模样……
但是柯仕仁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白楼越终于摆正了自己的位置，将自己的真实面貌暴露在了唐福面前，也不推诿过失，坦然承认白罗伊的错误是跟白家捆绑在一起的，等于是把所有的事情摊到了桌面上来谈，这种开诚布公的态度才是真正想要解决问题的姿态。
唐福显然也很满意，笑着回答白楼越道：“哦？那请你说说，白罗伊何罪之有啊？”
白楼越上前一步，沉声说道：“一是以下犯上，以一省之长冒犯陛下虎威；二是意图叛乱，妄图杀害陛下投靠神族；三是纵兵行凶，挑起北部行省与东北行省的纷争……”
白楼越非但没有试图在言语之中替白罗伊开脱罪行，反而条分缕析地将白罗伊那些明显或者不明显的罪过统统交待了一个底朝天，如果光听他说的话，那么将白罗伊千刀万剐都不足以赎其罪过之万一。
可是唐福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安静地听着白楼越在那自曝其丑。其他人也都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站在唐福身后的莫斯越听越来火，手都按上了剑柄。
说到最后，白楼越双手交叉放于头顶，向唐福弯腰行礼，说道：“……白罗伊罪无可赦，但请陛下念及我白家世代忠良，能留他一条狗命，但有差遣，白家上下无不禀遵不误！”
白楼越行的是古礼，代表着完全的臣服，话里话外的意思也是如此，只要唐福能放白罗伊一马，可以提交换条件，甚至可以说将白家基本就算是收入囊中了。
白楼越的话是否可信，这一点暂时不用考虑，就看这父子俩随时能拉出一支精锐的私军，就知道他们在家族内部的权势如何了。就算白楼越不能完全掌控白家，有了唐福的背书，即使有问题也会迎刃而解。
白楼越这算是摊牌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到了唐福身上，现在不光是白罗伊的一条狗命，还有白家、北部行省乃至北部三省，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都取决唐福的决定。





逆旅 第694章天真
每个人都相信白楼越在进入唐福的帐篷之前，一定做过了某种安排，比如一旦他超过什么时间没有从帐篷里出来，或许某件事情就会发动，诸如此类等等。
罗森斯坦面色凝重，他脑中正急速运转，计算如果一旦白家叛乱，他在离开北部行省之前所做的种种安排是否足以应付。原本罗森斯坦自信满满，但是自从出了骆否藏那一档子事之后，罗森大帅对于自己的计划、安排以及手下原本应该铁板一块的部属的信心明显被削弱了不少。
还有一个正在伤脑筋的，同样是带兵的。阿马德里最担心的的则是已经被精灵近卫军看管起来的白家护卫，就是跟随白楼越和柯仕仁一行进入希玛城的那批战士，这些士兵虽然在精灵近卫军的监视之下不允许随意走动，但却并不是俘虏，甚至都没有被缴械，依旧按照战斗阵型在原地扎营，只要一声招呼就能行动起来！
看起来远征军在无论从数量、武器还是战斗力方面都能碾压这支军队，但是真打起来，刀枪无眼，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况且从之前他们对付骑兵的动作来看，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强军，即便精灵近卫军能够战而胜之，想必也要付出一些代价。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唐福竖起了一根指头，说道：“第一条，白家交出二十万军队，北部行省不再允许有白家私兵存在！”
唐福的口气并不强硬，听上去更像是朋友之间正常的聊天，然而无论是正保持着不舒服的行礼姿势等待着唐福回复的白楼越，还是旁观的金弩目和柯仕仁，就连正思考着如何应付可能到来的战争的阿马德里和罗森斯坦，都大吃了一惊。
白楼越弯下的腰慢慢挺直，他一直保持着脸上震惊的表情，丝毫不用作伪，这完全是他的真情流露。谁都知道白家能坐稳北部行省军阀的位置，全靠了手上这二十万军队，抢了这个军队，不就等于是挖了他白家的根基吗？！
“第二，”唐福好像完全没有感觉到帐篷之中气氛的变化，兀自举起了第二根手指，继续说道：“白罗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按照我的设想，他要去西南行省黑暗森林中面壁思过一段时间，到了合适的时机，我会允许他返回白家。”
这差不多就是赤裸裸地要把白罗伊给流放到黑暗森林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而且流放的期限未定，说白罗伊是质子也不为过。要是白楼越有点什么不规矩，想必在黑暗森林里面壁思过的白罗伊就不会有好日子过。
唐福站起来，走到一直呆立在原地的白楼越身前站定，两个人的距离很近，近到白楼越几乎都看不全唐福的脸，只看到唐福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珠子。
那里头似乎什么都没有，就像一口深到了一定程度的深潭，水面清澈无比，但水面以下却一无所有，一眼就能看到潭低凹凸不平的石头和摇头晃脑的水草；但是再仔细一看，刚才的竟然全都是错觉，那哪里是一口深潭，那明明是一座深渊，里头翻滚着的全是猩红的血液、破碎的骨头和千千万万个不停痛苦嘶喊着的冤魂！
白楼越打了个寒颤，从自己的臆想中清醒过来，暗自奇怪自己怎么会有这样不着调的幻想……然而唐福却不再给他思考的机会，径直开口说道：“我知道你很震惊，大约还会以为我是不是疯了，居然跟你狮子大开口，提出这么过分的要求……”
唐福话里的语气全是满满的讥诮，似乎化身为白楼越，说出了对方心底里想说却顾忌着方方面面的因素没敢说出来的话。
这回不光是白楼越，就连旁观的柯仕仁、罗森斯坦等人也都一同瞪大了眼睛——他们也想知道唐福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唐福冷哼一声，语气陡然一变，如同长枪大戟寒光森然：“你不就仗着白家世代经营北部行省，在这一省之内盘根错节壁垒森严，纵然不敢说针插不进水泼不进，但想必如同像我这样的外人，即便是皇帝之尊，想要动一动你们，也要三思而后行，是不是？！”
面对唐福声色俱厉的喝问，白楼越的神态反而轻松了下来，但是他刚想客气两句，好将这令人尴尬的事实尽快揭过去，也好让年轻的皇帝陛下有一个台阶下来的时候，却被唐福一挥手将所有想说的言语都统统堵在了嘴巴里头。
所有人只听得唐福用越来越凌厉的口吻继续说道：“我只能说，你们，尤其是你，白楼越老大人，你们都他妈太天真了！你们还以为这是和平时期，纵然皇帝也不过就是个比你们领地更大、人口更多的贵族而已……有什么事情大家都可以坐下来慢慢商量，无非就是讨价还价罢了……”
尽管已经爆出了粗口，尽管口气越来越严厉，但是唐福却并不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甚至失去了理智，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词都说得非常冷静，丝毫没有破口大骂的意思：“你们都错了，不但错了，还都错得离谱。或许，对当前形势体会最深的，就是已经被杀掉的鲁吉拉，可惜他却早早叛变了自己的种族和国家……”
唐福挥挥手，莫斯在帐篷的墙上挂上了一幅地图，就是那幅鲁吉拉在市场小楼北雷色国的会场中拿出来的那幅地图。
即便是亲身经历了神族入侵场面的唐福和阿马德里，也不敢说自己能够绘制出如此详细和精确的神族势力图来。
毕竟千山帝国地域广大，精灵远征军马蹄踏处才有多大一点地方？更别说唐福压根就没踏上过库拉斯帝国的一寸土地。在场的人中，除了金弩目和罗森斯坦，柯仕仁以及白楼越都还是第一回看到这幅地图。
“以我的认识，鲁吉拉并没有说谎，这幅地图也是比较可信的！”




逆旅 第695章数字
唐福看向金弩目和罗森斯坦，语气斩钉截铁，仿佛在给那个死去的护国魔法师背书。
金弩目和罗森斯坦默然。他们早已是成熟的商人和统帅，当然也是成熟的政治家，深知个人的愿望不能替代真实的状况。
所以尽管他们愿意用生命给帝国的皇帝争取时间，为了个人的理想或者情感的因素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但却不代表他们会沉浸在自我的幻梦之中。
鲁吉拉言之凿凿地告诉他们神族目前占领了多少多少地盘的时候，他们未必全信，但肯定不会认为鲁吉拉纯在信口胡扯——因为没有必要。
当唐福这句话说出来之后，他们不信也不行了。于是看着地图上那如同血液一样鲜红的颜色，两人的头皮一阵阵发麻，后背也几乎要被冷汗浸湿……
仿佛是怕骆驼背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分量不够重一样，唐福用毫无感情的语气冷冰冰地接着说道：“或许白楼越你看不懂，没关系，我来解说一下。红色的部分是神族自己或者通过内奸已经掌控的地盘，也就是说，兰德大陆一大半的陆地面积和人口，都已经被神族收入囊中了。”
“而且，你不用怀疑神族的决心，他们绝不是来捞一票就走的，他们的最终目标就是占领兰德大陆全境，所有的地方，所有的角落，都不会放过。”
唐福过了会，又幽冷地补刀：“或许站在白家的角度，其实白罗伊并没有做错——至少在最终的结果没有被确认之前，白罗伊下注到赢面比较大的一方，对于一个以家族延续和辉煌为己任的家主来说，甚至可以说是值得夸赞的行为……”
一句话差点把白楼越的眼泪给逼出来，靠，感情老子忙乎半天，就落了个里外不是人哇……围观的人中，其他人还好，但柯仕仁却越来越感觉到深深的不安。
作为唐福的师长，又跟他在山谷中生活了那么长的时间，柯仕仁对唐福的了解不可谓不深。但是现在，在他眼前的这个侃侃而谈又语气严厉的唐福，却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柯仕仁甚至完全猜不出他下一步要说什么，又要干什么——照理说，刚才唐福说的那些话，毫不夸张地说几乎没有一句适合在这个场合说出来……
当然，无论别人是否理解，唐福这样做肯定不是为了逼反白楼越，而是要收服这个桀骜不驯的大军阀，或者干脆打到他！因此没有让柯仕仁等得心焦，唐福很快便接着说道：“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白罗伊的做法看上去没错，其实只是将白家、乃至整个北部行省亦或者北雷色国，统统推到了深渊之中！这话我已经在会场之上说过，此刻再说一遍，神族不是来提携兰德大陆的人类土著的，他们是来亡我们的国，灭人类的种的！”
看到白楼越想要说话，唐福轻蔑地指了指这个年纪比他大两倍以上的老家伙，摇摇头说道：“别试图反驳我！整个希玛城，乃至整个雷色帝国，只有我和我麾下的精灵战士见过真正的神族，跟他们战斗过！你们有什么资格唧唧歪歪？！当然喽，我的话你可以选择相信，也可以选择不信。这一点关系都没有……”
唐福的脸上流露出一股让久经战阵的罗森斯坦都为之胆寒的冷厉神情，“因为我压根就不在乎！”
走到帐篷门口，唐福扬手打开帐篷的布帘，一股凛冽的寒风瞬间扑了进来，让原本有些窒闷的空气流动起来，也令旁观的诸人心胸为之一畅。
唯一的例外就是白楼越。
白楼越心中满满的都是各种愤懑不平，他被唐福一番言语揉捏得格外火大，耐心地听到最后也没听出任何对白家有切实威胁的内容，顿时感觉到被深深的羞辱了……
像是猜到了他的想法，唐福突然指着外头的精灵近卫军营地问白楼越道：“你知不知道在这支精灵军队中，有多少魔法师？”
白楼越一愣，不知道唐福突然问这个问题的用意。
唐福也没指望他会回答，自顾自说了下去：“这支满编两千战士的精灵军队，可以用来作战的合格的魔法师大约有一千人左右……”
白楼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家伙脑子进水了不成，这关我屁事！
“同时，我还从西南行省调了两支部队到这里来，”唐福转过头，注视着白楼越，口气越发得淡漠：“神羽军团和第一魔法军团，这两支部队拥有合计大约一千五百名魔法师。”
这下子，哪怕反应再迟钝的人，心脏也忍不住剧烈跳动了起来。
两千五百名魔法师，是一种什么概念？如果按照唐福的标准，这些都是用来作战的合格的魔法师，这又是什么概念？！
放在过去，雷色、千山、库拉斯三大帝国的武装魔法师，加起来都没有这个数字！不是说三大帝国没有这么多魔法师，武装魔法师是要上战场的，跟普通魔法师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除了雷色帝国臭名昭著的魔法师征召计划，还没有哪个国家干冒天下之大不韪，拿刀枪逼着魔法师上战场的……
当然，他们不知道除了精灵近卫军里头的一千名魔法师之外，神羽军团同样也都是不属于人类的半精灵魔法师，真正拿得出手的人类魔法师也不过七百人而已，还都是西南魔法学院的学生兵——但你不能否认，学生兵也是兵，尤其是这些学生兵都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老兵”了。
如果他们知道这还不是唐福麾下魔法师的全部数字，唐福随时还可以从塞鲁斯精灵之森中再调派至少不下于这个数字的精灵魔法师过来的话，还不知道该惊讶成啥样了……
“这一位，”唐福踱步走回刚才的位置，指了指阿马德里，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接着说道：“阿马德里军团长，还有我，我们俩，都是魔导师阶位。你可以试想一下，由两位带过兵打过仗的魔导师率领的一支两千五百名魔法师的军队，可以做到哪些事情。”




逆旅 第696章威胁
在座的人很多都是第一次听说唐福真正的职业阶位，也有人之前有过猜测，却没敢乱打听，同样第一次亲耳听到唐福说到这个问题。
最吃惊的当属柯仕仁，不过这个场合完全不能让他抒发胸臆中的惊奇，只能长长吐出一口气，目光炯炯地看着唐福，似乎想从这家伙身上看出到底是什么样的天赋能够让一个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晋阶到这么高的阶位……
白楼越的脸苍白起来，他终于明白唐福前面那一番话的意思了——甚至不需要有过多的猜测，因为唐福直接说了出来：“这支由两千五百名魔法师组成的军队，可以将白家以及北部行省的首府整个抹掉！甚至如果稍微费点劲，多付出一点代价，毁灭整个北部行省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没有人质疑唐福的威胁是否能够得到有效的实施，正如在这之前都没有人想到过居然有人可以做到纠集足足两千多名魔法师一起发动一场战争！就连魔法师的集团化运用，都已经是不知道多少年以前的陈芝麻烂谷子了。
单纯一个魔导师，想要毁灭一座城市都不是什么难事，假如这位魔导师恰好修炼的是诸如火系、冰系等等高攻击力的魔法系别的话，还要更加简单一点。更何况是两位魔导师，带了一大群魔法师……
“我之所以说你天真，就在于你压根就不知道兰德大陆已经到了多么危险的境地，也不知道人类的命运即将走上一条多么茫然未知的小径，稍有不慎，迎接我们这个族群的就将是万劫不复的命运。你们还有空在这里斗来斗去，还有空算计别人。要我说，现在人类能做的事情只有两件，要么洗干净脖子等着敌人来砍，要么就操起刀先砍向敌人去！”
唐福看着白楼越，坐到了他那张最大的椅子上面，淡淡地说道：“当我在地本州空间裂缝，看到了千山帝国的菩荙贤者为了抵御神族入侵，付出了自己的生命之后，我就已经做出了决定——”
“任何人，要么成为我的战友，跟我们一起抵抗神族入侵！要么，就是我的敌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唐福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放下杯子，看着脸色已经苍白如纸的白楼越，又补充了一句：“你们白家，要么按照我说的办，要么，我先杀光在希玛城的所有白家人，再去北部行省，问问你们剩下的白家人，到底何去何从！”
帐篷中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从外头呼啸窜入的风声正不知疲倦地呜咽着，像是被人痛打了一顿之后的小孩子，不断向别人哭诉着自己的遭遇。
阿马德里得到唐福的示意，起身离开了帐篷。大家同样知道他干嘛去了，很简单，唐福说了要杀光希玛城的白家人，总要有人先去准备一下……
这听上去简直像个很不好笑的笑话，然而没有人能笑得出来，尤其是当事者白楼越。
“你不能这么干，”白楼越的嘴唇有点哆嗦，但总算还能流畅地说出话来，“白家的普通人，还有北部行省的老百姓，他们都是无辜的……”
“无辜？”
唐福重复了一下白楼越说的这个词，脸上的讥诮意味却越来越浓，“我告诉你一个笑话，是千山帝国的冯萨里陛下说给我听的。在神族真正入侵之前，他们就已经有一大堆的证据证明千山帝国最精锐的一个军团，军团长好像是一个叫李弗雷的伯爵，这家伙跟神族有染。可就在冯萨里带兵剿灭带领麾下军团负隅顽抗的李弗雷时，有人跳出来说那些军团中的士兵都是无辜的，他们只不过是被李弗雷给蒙蔽了，所以，不能搞大屠杀，只能诛杀首恶……就这么着，一来二去的贻误战机，最后李弗雷在他部下的掩护下成功逃脱了，就藏在千山帝国的中京城里。最后，当千山帝国的菩荙贤者、冯萨里皇帝陛下带着皇室最可靠的武装力量，在地本州跟入侵的神族鏖战不休的时候，神族的内奸发动，导致忠于千山皇室的精锐被一网打尽，就连菩荙贤者也都牺牲在了前线……”
说到最后，唐福早已收敛了笑容，淡淡地问道：“你们知道最后发生了什么事吗？”
“李弗雷大摇大摆地现身在了中京城中，带着他的军团，用千山帝国花费了无数金钱和资源堆积出来的精锐战士，帮助神族控制住了中京城，随后将大部分千山帝国送到了神族的口中！”
唐福紧紧咬住牙关，腮帮子上鼓出一团结实的肌肉，看上去无比狰狞：“那些之前叫嚣着不要滥杀无辜的家伙，有些人原本就是神族内奸，还有些蠢货，直到被他们口中的‘无辜者’送上了绞刑架，才意识到自己当初的愚蠢！”
唐福一摊手：“可那还有什么用呢？就像你，白楼越阁下，现在口口声声说着什么‘白家的普通人，还有北部行省的老百姓，他们都是无辜的’这种话，我又怎么知道你、白罗伊以及那些其他的白家人，一定就不是雷色的李弗雷，或者那些原本就心存不轨的内奸呢？依我看呐，还是把你们统统杀光，比较让人放心……试想一下，当初冯萨里要是心肠再硬一些，手段再狠一些，动作再快一些，将李弗雷和他手下那几万人杀掉，起码千山帝国现在还有一大半的人民可以来跟神族入侵者战斗，也还有至少一半的领土可以作为回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