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旅

但是不管怎么样，这伙内奸都把库拉斯弄成了一块水泼不进针插不进的大铁板。





逆旅 第801章纳罗瓦
看样子似乎神族内部也有斗争，最起码库拉斯的这一坨跟千山的神族先遣军似乎关系不怎么样，打算留着库拉斯当做自己的自留地来经营。
而坐镇地本州大营的神族先遣军不知在捣鼓些什么事情，一时之间居然对于库拉斯内奸的这种分裂主义行径没拿出任何应对措施来。不仅如此，对于日益做大的冯萨里流亡政府和日渐团结凝聚成一股绳的雷色帝国，神族先遣军也都没什么招，好像这一切都跟他们无关一样。就连千山最大的神族内奸李弗雷都低调了很多，只是闷着头自顾自地收缩防御，颇有些“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的意味。
不是没有人看出来，神族今日的收缩和低调，绝对不是因为实力过于弱小、为了不引起敌人的注意而特意做出的自保动作，而是类似“尺蠖之屈以为伸也”之类动作的前奏——将拳头紧紧地收缩回来，是为了闪电一般地击打出去，一拳就要击中敌人的要害！
但是即便他们忧心忡忡地摇头晃脑，对于问题的解决也没有丝毫裨益，英雄毕竟永远是人群中的少数。即使看到敌人正一步步积聚力量，普通人又能怎么办呢？无非要么夜夜笙歌自我麻醉，甚至彻底投身到混乱的时代中，只图功名富贵而不去管什么遗臭万年；要么将头埋在沙子里，装作一切都没发生。
纳罗瓦就是前者中的一员。身为贵族精英的一员，但又是那种地位特别不重要、很多时候只是充数的存在，纳罗瓦常常哀叹自己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普通人看不到听不懂的事情，对于纳罗瓦来说，属于公开的秘密；但是在大势面前，纳罗瓦以及很多如同他一样的人，却又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还得装作什么都不懂，否则就会引来杀身之祸——不仅仅是自己的生命安全得不到保障，就连家族都会被牵连！
虽然纳罗瓦的家族在纽迪亚城就是个笑话——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就是形容纳罗瓦这种家族的。他们家先祖凭借战功取得了世袭侯爵的高等爵位，然而后代不争气，几百年来一代不如一代，硬生生将世袭的侯爵爵位给弄成了每传一代就会降一个档次的非世袭爵位，再加上对帝国并无重大贡献，也没有捞到过什么大功劳，导致到了纳罗瓦这一代，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子爵。
假如再这样发展下去，纳罗瓦的孙子就将成为一介平民，跟贵族这个阶级彻底绝缘。不过纳罗瓦到底拥有这么光荣的一个姓氏，在歌舞升平的和平年代，只有历史没有功绩的衰败世家，很可能早已被人扫入历史的垃圾堆，但是偏偏在乱世之中，还有人要拿着他们家光荣的姓氏来做文章。
于是乎，纳罗瓦在跌落悬崖的过程中，突然被一把抓住了衣领，又迅速地升到了悬崖上头。很多人都羡慕他的好运，通常大家把这种事情称之为狗屎运——很形象也很贴切，虽然很走运，但却跟踩到了一坨狗屎一样。
没人知道纳罗瓦到底是怎么想的，也没人关心他的想法。表面上看，走了狗屎运的纳罗瓦像一个暴发户一般，似乎想要在短短的时日之中，将过去所受的那些委屈、那些贫穷、那些不为人所知也不足以为外人道也的阴私事情，统统发泄出来，统统打翻过来。
原本破破烂烂的宅子不要了，搬入了原本一个权势滔天、然而却不小心站错了队被满门抄斩的公爵的官邸；原本孤身一人，连个奴仆婢女都没有，一下子前呼后拥，光婢女就买了百十来个；原本吃了上顿没下顿，这下子发达了，挨个在纽迪亚城中最好的馆子里头用餐，还常常招呼一群不知所谓的朋友一起，往往还不付钱……
这些做派让所有人都在心里直摇头，哀叹着世风日下，纳家原本就剩了这么点好名声，这回可算给纳罗瓦败坏了个精光喽！然而这话谁也不敢说出来，就连不小心在街上遇见，都没人敢做出什么不妥当的表情来——谁不知道，并没有什么正式职位的纳罗瓦，却是掌握了朝堂大权的布鲁捷一系正在力捧的共荣榜样！
布鲁捷此人，跟雷色帝国的法罗颇有些类似，同样是窃据高位的神族内奸。但是布鲁捷比法罗的运气要好得多，紧要关头先是诱使帝国皇帝库佐夫御驾亲征，然后利用库佐夫糟糕的指挥能力和好大喜功的心理，将他装进布置好的口袋阵里，一举成擒。于是库佐夫就悲催地成为了兰德大陆有史以来第一位被敌人活捉的皇帝，而且被人当成是胁迫国民与神族内奸同流合污的工具，奇耻大辱莫过于此。
但是，库拉斯国民一贯民风彪悍，尽管帝国皇帝被人软禁让他们投鼠忌器，不敢公开反对布鲁捷极其走狗，但私底下的小动作却是持续不断，让布鲁捷颇为头疼，这也是他没法放开手脚跟李弗雷争夺话语权的一个重要原因。因此，布鲁捷格外需要一些配合自己的人站出来作为榜样。俗话不是说么，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如果没有现成的，哪怕挖空心思依靠自己的力量力捧，也得弄出几个装点门面。纳罗瓦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进入了布鲁捷的视野，并且成功地站到了前台之上，变成了一个人人心中有数却谁也不敢戳破的超级大气球。
但是正如前文提到的，并没有人知道纳罗瓦到底是怎么想的。
放眼纽迪亚城，甚至整个库拉斯，大约都只有极少极少的人，才知道纳罗瓦的真实身份，或者说，真正知道纳罗瓦的理想到底是什么——而他的这个身份和理想，对于库拉斯乃至兰德大陆的未来到底意味着什么，则更加不会有人知道了，除了对他来说素未谋面的某一个人。
但是暂时纳罗瓦还顾不上这些，他的目标是将眼前这个讨厌的家伙打发走。




逆旅 第802章沙南罕
这里是纽迪亚城最大的酒楼，春风得意楼，寻常百姓哪怕是巨商大贾这里都是不接待的，这里只接待风流才子或者达官贵人。
坐在纳罗瓦对面的，可不是什么小角色。沙南罕谄媚地举起手中的酒杯，冲着强颜欢笑的纳罗瓦说道：“兄弟，咱俩再走一个！我先干为敬！”
言毕举起手中硕大的酒杯，一仰头便将杯中猩红的酒液灌进了喉咙，喝的太急，一缕暗红色的酒液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如同鲜血一般，看得纳罗瓦直犯恶心。但是这个人他得罪不起，强忍着反胃的感觉，纳罗瓦眼一闭同样灌了一杯到自己的嘴里。
等纳罗瓦放下酒杯，沙南罕鼓掌大笑，说道：“豪气！哥哥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少年英雄！”这话说得让纳罗瓦同样直返恶心。原因无他，沙南罕的年纪都五十开外了，足以做刚刚二十多岁的纳罗瓦的父亲，而且以库拉斯早婚早育的风俗，这么大的人当爷爷都绰绰有余了。
但是这话算是给他纳罗瓦脸，他又不能不接着——沙南罕伯爵位居库拉斯权力金字塔的第一线，在朝堂之中也算是数得着的人物，在布鲁捷软禁库佐夫真正掌握了大权之后，更是被授命担任纽迪亚城的九门提督这个异常要害的位置，相当于整个都城纽迪亚的生死安危都系于沙南罕一身。
不要奇怪，这样的大人物为什么反而要对纳罗瓦这样要根基没根基、要魅力没魅力的小人物巧言令色，因为沙南罕的发家史比之纳罗瓦更加不堪——他根本就是布鲁捷的马夫出身，一路跪舔，不知怎么就得到了勉强也算是一代人杰的布鲁捷的赏识，随着布鲁捷一路高升，居然从一个近乎目不识丁的马夫当上了九门提督这样的权贵！
当然，这只能说明布鲁捷的确有一手，就连沙南罕这样的人物他都能用起来，居然还没遭到底下人的集体抵制。不过沙南罕的无节操无底线的风格也是一个重要原因，但凡是在布鲁捷跟前能说的上话的，都是他沙南罕跪舔的对象，而且全都是真心实意地要去讨好人家——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堂堂帝国伯爵、九门提督大人，况且还是布鲁捷夹袋中的心腹，真这么毫无底线地往上贴过来，旁人也实在不好拒绝，就如眼下的纳罗瓦一样。
春风得意楼大门口，终于结束了整整一晚上的折磨之后，纳罗瓦目送着沙南罕这位伯爵大人驾着马车离开了酒楼。伯爵大人的确是在亲自驾车，这是他的一大怪癖，大约是给布鲁捷赶车上了瘾，一看到马车沙南罕就手痒。于是帝都纽迪亚城经常能看到一位尊贵的伯爵大人亲自干着赶车的贱役，而卑贱的马车夫却坐在一边的奇景。
不过不得不说，多年的经验不是白给，沙南罕赶的马车既快又稳，在叮叮当当悦耳的铃声中逐渐远去，化作纽迪亚城一道流动的风景线。
一俟马车消失在眼帘之中，原本笑容满面醉态可掬的纳罗瓦便站稳了身体，收敛了笑容，沉默地往自己的府邸走去。他没有骑马，也没有仆人赶着马车在一旁伺候。没人会注意一个深夜在帝都踽踽独行的落寞身影。或许有人会跟踪这位炙手可热的纽迪亚城新贵，但是在纳罗瓦灵活敏捷地穿过一条又一条街巷，甚至从某几处低矮的墙头攀援翻越了几次之后，大约也会失去这位跟猴子一样灵活的新贵的踪影。
纳罗瓦生在纽迪亚城，长在纽迪亚城，不仅仅见惯了世间的世态炎凉，更是将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摸得极熟悉，简直如同掌上观纹一般，甩掉几个可能存在的尾巴还不是小菜一碟。随着巷道的位置越来越远离城市的中心，周遭的景物也在发生着巨大的变化。
高耸的精美楼宇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破破烂烂的建筑；宽阔干净的马路也不见了，只容一辆马车通行的狭窄道路坑坑洼洼，上面布满了不知何年何月填进去的破砖碎瓦；到处是积水和垃圾，幸好此时已是隆冬，才没有滋生臭虫飞蚊，但也可以想象夏日里的场景。
警惕地四处观望了一阵，除了几声犬吠，这个位于纽迪亚城边角的贫民窟已经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白天从事重体力活的城市贫民早就沉入了梦乡，就连他们养的狗都因为吃不饱而没什么力气叫唤。
在一个不起眼的大杂院门口，纳罗瓦停下了脚步，伸手一推，那看似锁死的院门却被推开了。这种破烂的院门照理说一旦开开肯定会吱呀作响，惊起无数邻居来，但是怪了，这扇门却悄无声息地打开，等纳罗瓦闪身进入院中，又被悄无声息地关上。院子里头黑黢黢的，没有灯火也没有人声，满院子都是些不值钱的破烂——穷家值万贯，穷人没有乱扔东西的习惯。
虽然几乎没有一点光亮，纳罗瓦也没有点一根火把什么的，但他还是绕开了所有的障碍，进入到院子西边一间小小的房间里。整个院子中，最好的房子自然是朝南的那一排，而西边那间则是最破最潮湿的，一般人家用来堆放杂物，住不了人。但是这里显然例外。
破烂的房间里头伸手不见五指，纳罗瓦小心翼翼地将门关死。然后就看到房间里头亮起了一盏小小的灯火。
假如有识货的人在场，将会惊讶地发现这个破烂堆里居然点起的是魔法灯盏——跟唐福在阑珊城中所用的同款，只是规模要小得多，也没那么明亮。魔法灯下头那颗小小的魔法晶石，大概可以将这个大杂院里所有的东西全都买下来，说不定苦哈哈们还会心甘情愿地附送两个成年了却养不活的闺女。
一个穿着一身如苦力一般黑褐色衣服的人正坐在墙角，一脸不愉地看着纳罗瓦。看他的表情，似乎来的是一个码头上的搬运工，而他自己才是帝国子爵。




逆旅 第803章黑衣人
纳罗瓦也没表现出任何不快的表情，反而四下张望，仿佛在担心灯光的光线会泄露出去。像是看出了他的担忧，黑衣人说道：“窗帘都是特制的，不会有光线泄露，放心吧。”嘴上说的是让对方宽心的话，但语气却极为恶劣，虽然声音压得极低，但还是能听出来极度的不耐烦。
纳罗瓦装作没听出对方的恶劣态度，丝毫不介意地一屁股坐在脏兮兮的一条瘸腿板凳上——这也是空荡荡的房间里唯一的一件家具，假如忽略那张由碎砖头挨着墙壁垒起来的破烂床铺的话。
“九门提督沙南罕今天找我喝酒，言语之间透露出来的消息，大约库佐夫已经撑不了几天了，或许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情。”纳罗瓦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同样用极低的声音说道。
黑衣人点点头，说道：“消息可靠吗？”
“应该不错。沙南罕虽然地位不高，但是跟布鲁捷走得很近，据说至今布鲁捷外出有时候还会让沙南罕赶车……所以或许是从布鲁捷那里无意中透出来的消息。”
“确定对方不是在给你下套？”
这话说的很不客气，就差指着纳罗瓦的鼻子说“你丫有没有露出马脚”了。
然而纳罗瓦丝毫不以为忤，仍旧是那副八风不动的凝重表情，摇摇头说道：“不会。沙南罕这个人在帝都名声在外，谁都知道他背后站着布鲁捷，他自己也清楚得很，所以根本无所谓下套。他结交我，无非是想要自保。”
黑衣人不说话，沉默地思考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说道：“这个消息很有价值，但必须要再次确认，否则……”
他没有再说下去，像是在犹疑着什么。看到纳罗瓦要走，他才不情不愿地说道：“你要等的人已经到了。”
纳罗瓦浑身一震，回过头，恶狠狠地盯着面目模糊的黑衣人。这还是他自从踏入这个屋子之后，首次露出如此不配合的表情，或许这才是他真实的面貌也说不定。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是黑衣人显然知道他想问什么，径直说道：“你放心，这么要害的事情，我绝不会骗你。只是事关重大，来人决不能暴露，所以暂时不能和你见面。只要你核实了刚才说的情报，那么很快你就可以见到想见的人了。”
大杂院的门再次悄无声息的开启关闭了一次，没人知道一位帝国子爵曾经遑夜悄悄来过这个不起眼的地方。事实上，除了刚才纳罗瓦来见面的黑衣人之外，这个院落之中住的都是货真价实的城市贫民。假如他们知道跟他们一者在天一者在地的贵族老爷曾经光顾过这里，不知道会惊讶成什么样。
望山跑死马，这句老话是个真理。起码唐福和游霞儿就在验证着这个真理。他们中午的时候就远远的看见了那条山脊，等到山脚下时，日头已经偏西了。远处西亚察冰川在微微发红的阳光的照耀下，显得瑰丽多姿。
整个北地的天空中没有一丝的云彩，西边的阳光把这块巨大的蓝宝石镀上了金色的光泽，使人心旷神怡。皑皑的雪山在蓝宝石的映衬下更显得陡峭雄奇，让人不得不感叹大自然的魅力。库拉斯帝国的首都纽迪亚城位于大陆极北之地，也不知开国皇帝是怎么考虑的，居然将都城定在了比千山帝国中京城更加靠北两个维度的地方。
假如从高空俯瞰兰德大陆，呈现橄榄状的大陆在尖头的地方被库拉斯和千山两大帝国一分为二，其中库拉斯的纽迪亚城居然比神族入侵地本州的那个位置还要更高一些。不过纽迪亚城除了维度过高、过于寒冷之外，也是个物华天宝之地。
在纽迪亚城的四周，分别有数座高大魁梧的冰山，如同巨人一般，将正好坐落在盆地中央最低洼位置的纽迪亚城抱在了怀中。
因此，虽然纽迪亚城一到冬天，同样免不了大雪、冰寒等等极北之地的恶劣气候之外，春夏秋三季却宛如北地天堂一般，比之膏腴之地的阑珊城差不了多少。从纽迪亚城外某个非常隐秘的地方走出魔法传送阵会后，按照唐福的意思，是立即潜入纽迪亚城，争分夺秒找到库佐夫的下落，开展营救行动。但是游霞儿却提出了异议。
这位道德感极强的少女，提出要先去古西加家里看一看。游霞儿心心念念当年并肩战斗并为此牺牲的战友古西加，因此来到了古西加家的门口，怎么也都无法过其门而不入。再加上唐福曾经塞鲁斯在同伴们的见证之下发下过重誓：“我，唐福，在塞鲁斯山谷发下誓言，古西加因救我而死，他日我若有能力，必庇佑他之家族，补偿与他，若违此誓，天地共厌之！”
当时游霞儿、萨仑、马提尼与吉仁谢这四位伙伴，一起见证了唐福的誓言。出于对誓言之神的尊重，也出于对唐福完成誓言的考虑，游霞儿坚持了自己的主意。
古西加的家并不在纽迪亚城中，而是在西亚察冰川对面的小亚察冰山脚下。小亚察冰山跟西亚察冰川遥遥相望，但距离却很远，等唐福和游霞儿徒步走到小亚察冰山那道山脊的时候，天都黑了。这还是拜唐福那堪比魔兽的恐怖体力所赐，两个人所有的给养武器负重全都在他身上——有些东西并不适合放在空间戒指中，况且为了隐蔽身份，他们这次压根就没有携带任何空间存储设备，以防被有经验的魔法师一眼看破。
天擦黑的时候，他们到了那个村庄，古家村，也是古西加的老家。在塞鲁斯作战的时候，游霞儿曾经听古西加提起过，自从他被招收进入库拉斯魔法工会深造之后，在之后的四五年时间里，他就几乎没有回过家。
库拉斯没有魔法学院，魔法工会同时承担了培育新生代魔法师的工作。但是比起雷色完善的魔法学院体系，库拉斯就差远了，即便有幸进入魔法工会深造，也是被人当做免费劳动力来使唤，几乎没有自己的时间。




逆旅 第804章古家村1
这也是古西加离开库拉斯的一个原因——在工会里头，能够用来全心全意研修魔法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大部分时间是在给工会的各级大佬们打杂。
在古西加的描述中，古家村是一个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小亚察冰山挡住了从天地尽头不停吹来的寒风，即便是寒冬腊月，古家村这里也不会结冰上冻。但是古家村所在这块地方实在太小，仅仅只能容纳养活一个小规模的山村，百来户人家，加上对外的道路并不畅通，造成了这里封闭闭塞的面貌。
用古西加的话说，正因为如此，古家村才保持着淳朴的民风，大家在一个村子里生活，几乎每一家都有七拐八绕的亲戚关系，村里可以称得上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古家村的道路的确不好走。唐福跟游霞儿走到山脊下面，才发现整个村子都在半山腰上头，那座山诡异地在略低的腰部收缩了进去，造成了一块凹陷进去的风水宝地——既有平整的土地，北边的风雪又都被山体挡的严严实实，难怪古家村的先民能够一眼相中这里。
上山的路极为难行，但是看得出来，这还是经过无数人一代一代勤勤恳恳开凿出来的道路——虽然只能供两个人侧着身子，才能穿行而过。
因为山极陡，因此路也极陡，很多盘旋上升的地方，最后只能容一个人通行。实在无法想象，古家村的先民到底是怎么辛辛苦苦营建起了这座村庄，又是怎么艰难地维持着自己的生计？因为稳定的生活势必带来人口的繁衍和增加，但是这样闭塞的地方又无法进行大规模的垦殖与商业活动，养活不了更多的人口。
想来如同古西加这样，也是一种发展的必然，即便没有魔法天赋，年轻一代也得出去寻找生路，以免在资源极其有限的小山村里彼此徒然竞争内耗。即便以游霞儿弓箭手的良好体力，最终败在了山路的陡峭和崎岖上，开始不得不靠唐福的搀扶才能继续前进——经过一整天的跋涉，再加上一种类似近乡情怯的内在情感作祟，自尊心很强的弓箭手终于也不得不在事实面前认输了。
入夜以后，山路上的温度瞬间降低，仿佛有一个魔鬼，悄悄打开了通向地狱的入口。唐福将游霞儿搂在怀中，其实是半抱着她在前进。
对于唐福来说，这是一种很新鲜的体验。少女依偎在他的怀里，他们能够听到彼此的心跳，鼻尖能够嗅到彼此身上的气息。
从小到大，他从未与其他人如此长时间的接近过，更不要说跟一个异性。他知道在他刻意地施放斗气，以保护少女不受北地寒风侵袭的过程中，其实少女已经陷入了半强制性的深度睡眠，这是由于黄金战士的斗气对于白银战士的压制所造成的。这样也好。
至少可以让心力交瘁的少女睡个好觉。在从希玛城奔袭阑珊城的路上，当唐福做出第一时间攻夺阑珊城后，立即出发到库拉斯，将库佐夫从敌人的手中拯救出来的决定之后，他就知道游霞儿肯定会将种种的道德负担加到自己的头上——毕竟唐福以雷色帝国皇帝的身份，甘冒奇险，跑到纽迪亚城来救库佐夫，怎么看出于公义需要的成分，都比不上因为他们之间的情感，才促使唐福做出如此任性的决定。而且，更重要的是唐福还不允许她透露此事的一分半毫给外界知道。
以游霞儿的聪明，自然知道此事但凡有一丁点的泄露，唐福都未必能够顺利成行——不论唐福对她的感情有多深，他首先都是一位君主，还是两大族群的共同君主！唐福虽然知道游霞儿猜到了自己的用意，却没什么好办法消弭她这种深植于心的道德负疚感。
大概永远不会有人明白，对于唐福来说，一个帝王的皇位，远远比不上恋人之间的情感、兄弟之间的交心来得宝贵。假设不是有着这么多的牵绊，唐福只会冷眼看着奥斯神族侵入兰德大陆，冷眼看着一个又一个帝国被跨越空间的异族毁灭。一边稳稳地走在寒风凛冽的山间小路上，一边体会着静谧无声的夜色中所蕴含着的那种令人心悸的力量，唐福的思绪已经转移到了此次的库拉斯之行上。
对于他将要做的事情来说，大约算是库拉斯帝国的一次艰难涅槃，可库拉斯付出的代价却可能是极为可怕的——大量国民的非正常死亡，财富的消逝，家园的毁灭……等等等等。在内心中，唐福根本无意去粉饰什么——虽然这是一个即将被人奴役、被人毁灭的国家浴火重生的必要代价，但是谁都不能否认，灾难就是灾难。
他能够顺利地救出库佐夫吗？没人知道，包括唐福自己。但是他却清楚地知道，无论是否能够救出库佐夫，库拉斯帝国的未来都会在这次行动之后，注定落入无休止的动荡与混乱之中。想必，连游霞儿在内，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假如唐福无法顺利地救出库佐夫，那么这位库拉斯的末代皇帝，将注定为国殉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