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旅

小打年轻气盛，还是那副不服气的样子。
严叔也不以为忤，还微笑了一下，问小打：“你小子说说，这群家伙大概有多少人？”
小打梗着脖颈回答道：“他们这么匆匆忙忙的，谁能说得清楚？我估摸着，怎么也得有个二三十人，跟我们的人数差不多！”
“好！”严叔叫了声好，说道：“没想到你小子还识数。那我再问你，他们有多少匹马？”





逆旅 第575章过境
这回小打没急着回答，低头想了想，才开口说道：“马肯定比人多！他们的队伍奔驰之中还占了那么大的地方，估摸着起码有四五十匹马。”
这回严叔却摇了摇头，将目光转向其他士兵。巡逻队里有个罗圈腿士兵抢着说道：“绝对不止这个数！我老炮下来之前就在骑兵营，这帮家伙起码带了八九十匹马，一人三马，只多不少！”
众人哗然，倒不是质疑这个叫做“老炮”的前帝国骑兵，而是大家没有想到这群人居然有马将近百匹！离得那么远，要不是老炮这种懂行的家伙，谁也不会想到随随便便一伙人，就有这样多的马匹。
在战场上，战马比人可精贵多了。
往往养活一个骑兵的资源，都足够养活半个步兵小队了。
所以一个国家的骑兵和战马数量，往往是衡量实力的重要参考数据。
上百匹战马，这已经是雷色帝国一个骑兵大队的规模了，到底是什么人才能有如此强大的实力？他们匆匆忙忙穿越边境线，又是为了什么？
小打同样吃惊的合不拢嘴，但严叔还没打算放过他，又接着问道：“有人看到他们发现我们的时候，干了什么吗？”
名义上在问小打，但严叔的眼睛却是盯着老炮，除了这个罗圈腿，估计这个问题谁也答不上来。
没让严叔失望，老炮稍稍迟疑了一下，便回答道：“要是我没看错的话，就在发现我们的时候，他们的队伍做了一个调整……原本一边有十几个人，大致分成两列，但跑着跑着面向我们这边的就变成了二十几个人……”
在老炮的详细解释下，巡逻队的其他士兵才明白，原来人家一看到他们，就做好了防卫的准备，差不多一大半的人就集中到了面向他们的这一边。
老炮明显被搔中了痒处，滔滔不绝地说道：“……没想到老严你确实是把好手，眼睛都毒得很。我们原先的骑兵营，只有最精锐的那一小撮人物才能做到在疾驰的奔马上还能调整队形……而且这帮家伙更厉害，一旦发现有敌人，马上调整，一点都不耽搁，真不知道整个马队是怎么做到相互协调丝毫不乱的……”
“况且，老严你没注意到吧，那些家伙都已经将背囊里的长弓抽了出来，放在了马鞍子前面，这是预备着一旦我们这边有敌意露出来，立马就射箭……我的亲娘，有多少年没见过这么精锐的骑兵了……别说我们雷色，就是以骑兵出名的温得草原，这样的估计也凑不够一百人……幸好小打你没凑上去哟，要不就我们这几十号人，还不够人家射三轮箭的……”
一番话说下来，小打的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绿。其他人也不必说，各个脸色都不好看——谁要是知道自己刚刚无意中从鬼门关前走过一遭，都不会有好脸色。
就连严叔，一直老神在在，听完老炮的话，也都白了脸。
他没干过骑兵，只是战场经验比较丰富，老远就感觉那群人不好对付，况且带着那么多匹马，一看就是硬点子。
但是被懂行的老炮这么一说，冷汗才沿着后脊背唰唰地流淌，原来一个不好，就是人头落地的下场……
目送着已经只能看到淡淡背影和滚滚烟尘的马队，巡逻队阒然无声，无数疑问在这群士兵的心头翻滚，然而却没有一个人还有开口的兴致……
那群人自然就是唐福和他的精灵王卫队。
老炮的眼光确实毒辣，唐福不到三十人的队伍，确实是一人三“马”；只不过老炮打破头也不会想到，那近百匹马可不是普通的战马，而是独角兽。
如果不是独角兽，并非职业骑兵的精灵战士们再强悍，也做不过在疾驰之中整队、抽弓，做好一切杀敌的准备。
这近百匹独角兽可算是将精灵之森的最精华的一部分独角兽都掏干净了，剩下的都是些普通的独角兽。
不过这么干显然很值得。精英独角兽作为跟精灵最为亲近的伙伴，聪慧无比，身为坐骑跟主人能做到心意相通，只要骑士一个动作，便能立即执行，远远不是那些战马和普通独角兽能比的。
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不论是独角兽还是精灵战士，都做了必要的伪装，只要不是头碰头遇上，远看的话，独角兽就是比较矫健的战马，而精灵战士跟普通的人类也看不出区别。
而这样做的唯一目的，就是赶时间。
从塞鲁斯出来之后，阿马德里带着两千名近卫军回到艾泽拉斯权杖的次空间射月原中，继续操练，枕戈待旦。
这支以艾泽拉斯权杖为旗帜的军队，注定大部分时间都将是寂寞的。
他们是近卫军，只效忠于精灵王唐福；他们同样也是一支奇兵，只在有必要的时候、关涉到生死存亡的时候，才会出鞘。如同一柄绝世神兵，出鞘就必见血，否则绝不回归。
游霞儿、萨仑、吉仁谢和马提尼跟随着大德鲁伊一起回到了射月原中，用他们自己的话说，想要跟着唐福继续走下去，但在这之前则要拼命提高实力，否则即使唐福愿意领着他们走，他们也没有脸跟随。
为了将近卫军这柄绝世神兵打造得更加锋利，也为了让这些小伙伴们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提高实力，唐福将射月原中的时间流速调到了最大的比例：一比十，现实世界中过去一天，射月原里则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天。没有人反对，不论是阿马德里，还是唐福的小伙伴们。
谁都知道，奥斯神族随着千山帝国的空间裂缝被打开，随时都可能降临兰德大陆。
双方是不死不休的关系，一旦开战，必定是生灵涂炭死伤枕籍。
无论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家人和朋友，还是为了种族和兰德大陆，尽快提高实力是他们唯一可以做的事情。
至于这种拔苗助长可能会带来的副作用，大家谁都已经顾不上了——拔苗助长，起码苗还长在地里，等到神族的铁骑将地里的所有东西全都践踏成泥，即使想拔，也没有苗可以拔了。




逆旅 第576章小城的烙印
近卫军和伙伴们在跟神族赶时间，唐福同样如此。
目前消息断绝，唐福唯一知道的就是千山帝国北部有一道空间裂缝被打开了。
至于是谁打开的？有没有神族的前锋已经进入了兰德大陆，或者千山本土的抵抗势力有没有开始准备对抗这些异空间的侵略者？这些他统统一无所知。
因此，唐福不惜调动所有独角兽，拼命日夜赶路，为的就是能够早一点赶到空间裂缝，掌握第一手的信息。
进入千山帝国之后，同样是满目荒凉的景色。
一路从位于东北行省和东部行省交界处的塞鲁斯赶到边境线，唐福他们一行只用不到三天的时间。
三天时间横穿东北行省那广袤的土地，听上去根本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除了迅捷如风的独角兽之外，唐福的精灵王卫队除了一班人始终随他行动，其他队员轮流前出，在萨仑、马提尼和吉仁谢这三个本地土著的带领下为大队人马扫清前路，遇到可能的麻烦时，宁可绕路也不纠缠，如果有人不开眼想收买路钱则直接灭杀。
就这样，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才赶到了千山帝国边境。
从进入千山帝国的那一刻开始，前锋扫清障碍的办法就不能用了，毕竟队伍中没有千山帝国的人，贸贸然行动反而会造成损失。而且这么高强度的行军，无论唐福还是别人，都是身心俱疲，需要调整休息，为后面的战斗蓄积体力和精神。
唐福他们在穿越边境之后，悄悄潜行到了距离希玛城不远的地方，准备进城修整。
望着阔别两年时间的希玛城，唐福脸上没有表情，心里却如同开了锅一般地扑腾。
这是个怎样的地方——或许把希玛称作城市本身就是一个误会。狭小，肮脏，没有任何秩序、道德和法律的约束，暴力和金钱是唯一的通行证。持续十年的第一次大陆战争造就了这一切，战争把希玛变成了逃兵、冒险者、罪犯、孤儿的收容所，毫不犹疑的施行着弱肉强食的法则。
每天在黑暗中摸索着爬上床，心中唯一期盼的事情就是——但愿夜里不会被刺耳的惨叫声惊醒！然而这里却又是唐福成长的地方，无需否认，唐福性格中的大多数优点以及缺点，都来自这座与其说养育了他、毋宁说是磨砺了他的小城。谨慎，偏执，胆大包天，心狠手辣；却又重情重义，讲究诺不轻许却又有诺必践，心思重重顾虑多多却又一旦下定决心便能义无反顾……
唐福所做的每一个决定无不打上了这座小城的烙印，他是一个来自希玛城的孤儿，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也会是……
也不知道在深重的夜色中站了多久，直到莫斯小心翼翼地递过来一份干粮，担心地开口说道：“大人，您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唐福这才恍然，自失地一笑，自己这也算是“近乡情怯”了吧？
你越在意一样事物，当接近时也就越难以自持。
接过干粮，唐福狠狠啃了一口，虽然放了半天的干粮已经冰凉，但是一股热腾腾的感觉却从他的心里升起，怎么都无法扑灭。
经过一夜修整，唐福和精灵战士们都精神奕奕地向希玛城进发。
独角兽都已经送回了射月原中，这些家伙实在太过惹眼，荒野奔驰时还不明显，但是牵在城市之中溜达，却肯定逃不过有心人的眼睛——它们比起普通的战马，太过高大神骏，况且那支标志性的独角再怎么掩饰也都杵在那里，只有藏起来最保险。
精灵王卫队反倒好办一些，一件带着头套的斗篷就可以将他们尖尖的耳朵遮盖起来，过于俊逸的面容也可以靠头盔在遮掩，而且他们手中的兵刃和背后的长弓则是最好的掩饰——兵荒马乱的时节，谁也不敢老是盯着这么一队全副武装的战士，万一引起误会，那就是血溅当场的结果。
希玛城比唐福离开时更加残破。想必接踵而来的战争让所有人都自顾不暇，也没有人有心思修整市容。
那时，希玛城的实际掌控者是身为千山帝国三大家族之一的李氏家族成员，李斯特子爵。虽说号称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买不到的东西的市场占据了希玛城的半壁江山，大大摊薄了李斯特子爵的权力与地盘，但是总体来说，子爵大人的统治还是有效的，最起码让混乱的希玛城在罪恶的外表之下至少保持住了最基本的秩序，让人依旧还能被称之为“人”，而不是披着人皮的野兽。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唐福带着卫队就这么漫不经心地漫步走在城中。
他一时有些犹豫，进入希玛城的目的是为了了解一下四天前空间裂缝的具体位置，但这种机密的事情，估计只有李斯特或者市场的管理者易比安能知道一些——或许他们也不知道，但总归是要想法子了解一下，否则冒冒失失地向千山帝国腹地进发，搞不好没到地方就要大打出手，最后耽误了大事。但是这两个都不是易与之辈，到底找谁好呢？
而且自己的动作还一定要快！
唐福将目光投向北方，谁知道那里的情形已经坏成什么样了？
北方尚远，眼前的建筑却让唐福愕然——这不是当年他住的地方吗？
当年他师父在市场外围租下了这间四面漏风的小屋，比起希玛城的大部分地方，市场外围简直安全的象天堂——因为有市场派出定时巡逻的队伍，保障着这一片区域的安全。
跟随的精灵战士也站住了，迅速以唐福为中心布置防卫，尽管所有的卫队成员都知道，他们一起上也打不过精灵王陛下，但是总不能一遇到战斗就让伟大的精灵王自己动手吧……
唐福还在发愣的时候，一个卫队队员快步上前，低声禀报道：“大人，我们抓住一个探子，在附近窥伺，鬼头鬼脑，不像是好人。”
因为行动隐秘，唐福让所有人都改口叫他“大人”，以免这些精灵战士一口一个“陛下”引起有心人的关注。




逆旅 第577章加里
“把人带上来。”唐福沉声说道。他不怕有人窥伺，就怕没有线索，这回线索倒是送上门来了。
探子是个年轻人，年轻得过分，说是个孩子也不为过。身高大概只到唐福的肩膀，又瘦又小，只是眼睛相当灵动，咕噜噜地转来转去，想必不知道又在打着什么主意。
两名卫队队员一左一右挟持着这孩子，又有两名武力值最高的精灵战士站到了唐福身后，以防探子骤然暴起，可谓万无一失。
“你是什么人？”唐福开口问道。他的口气既不强硬也不轻飘，倒像是当年他在房里跟外来买水晶的家伙对暗号一样的口气。
唐福的口气让这孩子明显松了一口气，他冒着天大的风险靠近这群披着斗篷的怪人，可不是为了来送命的。
“老爷，我叫加里，是这希玛城的地头蛇……”听到这里唐福忍不住在心里哂笑，哪里有管自己叫地头蛇的？这真的还是个孩子而已，不知道听谁说的这个词，就用到自己身上。
不过接下来他的神情就严肃了起来，因为这孩子说的正是他想要听的：“我对这希玛城上上下下都熟悉，无论您想要做买卖，买晶石，还是来找人寻仇，打听消息，小的都能给您带路，有什么吩咐小的都能给您办到！”
想了想，唐福又觉得自己心急了，这小子自己还说自己是地头蛇，谁知道刚才说的那些是不是虚言大话？
自失地一笑，唐福倒也没完全死心，只要这小子能够说出几条有用的信息，也就不枉这一番对答了。
随手甩出去几枚金币，在阳光下闪耀着耀眼的金光，加里的眼睛都直了，然而却知道这个钱不是好拿的，一时之间还有些犹豫。
唐福笑笑，说道：“赏你的，你就拿着。后面我问几个问题，如果答得好，还有重赏！”
加里这才松了口气，地上至少五枚成色十足的雷色金币，这可是硬通货，在希玛城都足够买下几条性命了！
手脚飞快地捡起金币，恭恭敬敬地向唐福跪下行礼，加里这才抬头说道：“谢老爷赏！不知老爷想问什么？”
加里一本正经的样子让唐福忍俊不禁，明明还是个孩子，非要装的跟大人一样，他起了促狭的心思，指着身后的房子问道：“那就先问你一个小问题，考考你。这地方是谁住的？住的人又是干什么的？”
站在唐福身后的精灵战士脸上没有表情，心里却知道唐福这是在刁难这孩子，随意走到一栋建筑跟前，开口就问这房子住着谁，这种房子在小城中没有几千栋至少也有好几百，谁能搞得清楚每一栋里头的住户？
唐福促狭地看着加里，想要看看这孩子怎么回答，可结果却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加里开口就说道：“回大爷的话，这一片的房子基本都是附属于市场的工匠和技师们租下来住的，这一栋也不例外。具体在这房子里住的是哪个小的不清楚，但我知道二年前这房子就空出来了，没有人住。如果老爷想要知道两年前是谁住这里，那给我一点时间，小的也能打听出来……不敢说一定能告诉老爷具体的姓名，但大致的情况还是可以探听到的。”
唐福一下收敛起了脸上的促狭表情，意外，实在是太意外了。
原本以为加里这小子胡吹大气，可一番话说出来却让人刮目相看，当年唐福住在这里，身份可不就是市场上制作魔晶石的工匠？
两年多没人住——自从魔晶石拍卖会上出了大事之后，唐福正是在那时候匆匆忙忙离开的！
想必牵扯到化名老约克的柯仕仁和在拍卖会上大出风头的魔晶石制造师，这栋房子大约也没什么不开眼的敢占过去。
听说了一丝半点的风声之后，大概也没人敢租这里了。
唐福四周望了一望，没什么人盯着这边。原先一大群看起来就不太正常的人聚集在这里的时候，还有人有意无意向着这边张望，可看清了这伙人身上背的弓箭、腰间佩戴的刀剑之后，观望的人顿时没了影子。
加里被抓过来之后，更是将四周窥探者的小心思打了个干干净净，有人路过这里都要绕路。
唐福做了警戒的手势，顿时分出了一半的卫队队员四散到了周边更远一点的地方，如果出现状况可以及时预警。
唐福走到之前的屋子跟前，习惯性地在口袋里摸了两把，这才尴尬地发现今时不同往日，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跑完步回到家里的魔晶石制造师了。
抬腿踹开了并不结实的房门，唐福带着加里和几个队员施施然进入了房间里。房间很小，一群人站在那里，局促得很。
小屋的墙壁到处坑坑洼洼，有些地方还嵌着水晶石的细小碎片。房间靠门的地方放着一张工作台，一把椅子。椅子的正前方装着一张防护甲，是由号称大陆物理防御最高的荆棘胸甲改装的，而作为雷色帝国最精锐的重装步兵的标准装备，荆棘胸甲的防御可真不是吹的。
唐福缓缓抚摸了一下那张伤痕累累的胸甲，原本光亮的铁色都已经暗沉了，那些被魔晶石爆炸带来的伤痕却一点都没有被时间磨灭。要不是这张花了大钱才搞来的荆棘胸甲，自己这条小命大概早就交代在胡搞瞎搞的魔晶石试验中了。
唐福的目光又掠过房里的简陋设施，一张床，一个衣橱，几把椅子，别无长物。大概是自己逃走之后，市场顺藤摸瓜找到了这里，房间里被翻得跟狗窝一样，衣服被褥都散乱地扔了一地，也没人收拾。
两年多的时间，这些东西上头有的都长出了小小的野草，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子霉味儿，直冲人的鼻子。然而看到唐福的样子，无论是精灵战士，还是加里，谁都没敢吭声。
唐福也不管灰尘肮脏，直接坐到了工作台前面的椅子上，加里看不过去想要开口劝劝，但看着他口中的“老爷”所带的那些一看就精锐彪悍的护卫们却没一个吭声，话头在嘴里绕了好几圈，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逆旅 第578章旧居
阳光直接照在工作台上，细小的灰尘如同精灵般载沉载浮，唐福如同一座沉默的小山一样，岿然不动。不知为什么，这个看上去很有气势的老爷此刻坐在这个肮脏狭小的房子里，却显得无比和谐，似乎他原本就应该坐在那里，看着耀眼的阳光照在眼前。
唐福长舒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精灵王陛下，雷色国王陛下，头戴两顶王冠的唐福，竟然觉得还是坐在这个狭窄肮脏的小房间里，坐在坑坑洼洼的工作台前面，才是自己最合适生活的地方。
他对那个看上去浑身不自在的加里说道：“好了，既然你小子还算知道点浮皮潦草的东西，那么现在说说吧。”
加里一愣，知道自己算是通过了刚才的考验，但还是迟疑着问道：“不知老爷想知道哪方面的情况？”
唐福又笑了，笑着摇头说道：“不管哪方面，只要是你知道的，就都说出来。我很有耐心。当然，请你先拣着重要的说，毕竟时间有限……顺便告诉我一下，你从哪里来，又是什么时候到的希玛城，现在在干些什么事情。”
说着话唐福又扔出了十几枚金币，示意加里收起来，又接着说道：“这些金币，加上之前给你的，就算是定金吧。如果你说的消息有价值，我还会再赏你。但是如果你拿些假的情报，或者尽是些鸡毛蒜皮的屁事来忽悠我，不但定金我会收回来，你还会付出一些代价……”
加里打了个寒颤，那位老爷的笑容还是很和煦，仿佛他不是在说一句威胁的话，而是在邀请人到家里作客；但是加里却在那句轻描淡写的话里感觉到了一股浓浓的寒意。
作为一个见识了无数各种各样人物的职业掮客，加里的年纪虽然不大，然而看人的眼光却十分老到。他知道，这位老爷不是在说笑话，也不是随便说说，如果对自己所说的信息不满意，这位看上去很和气的老爷说不定会割下自己的几根手指、甚至打断两条腿来作为惩罚。
强迫自己不再胡思乱想下去，加里定了定神，开始按照唐福的要求讲述他所知道的消息：“小的大概是两年多前，从千山北边的埃因城到的希玛城，一直也没个正当营生，就靠着给人跑腿说媒拉纤过生活。当时希玛城还是李斯特子爵和易比安大人做主。当时的情形是两个人势均力敌，各占了希玛城的一半地盘，彼此都不服气，但是谁也奈何不了谁。后来易比安弄了个魔晶石拍卖大会，场面很大，好像来了好些大人物，可就是在这次拍卖会上出了乱子……”
唐福的眼睛眯了眯，加里的话不尽不实——千山帝国埃因城，地处千山帝国的大后方，在第一次大陆战争中压根就没有受到什么波及，无论是治安还是别的方面比希玛城都要好上无数倍，谁会得了失心疯一样，从这种人间乐土跑到希玛城这个比地狱好不了多少的地狱里来？
如果这样还要来，那么一定是发生了某些比下地狱更加可怕的事情。
看加里的模样，顶多不会超过十六岁，两三年前也就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从千里迢迢之外迁来希玛城，就能靠着给人跑腿说媒拉纤过生活？
这简直就是个笑话。
希玛城是个信奉弱肉强食的丛林，只有靠拳头和刀剑才能赢得一席之地，勉强获得生存的权力。跑腿也好，给人当掮客也好，那都是需要人脉资源的活计，况且也都有固定的利益链条，这种年纪的孩子，有资格在这个利益链条中抢一块出来养活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