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帝业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拙眼
这些日子,祖大夫在做完基本的指导工作之后就对于剩下的事情基本上撒手不管了,再次将赵郡王高睿推到前台。高睿也是无奈,帮着他将剩下的残局给补完,忙得热火朝天。
于是接下来的这几天里,百姓和公人常常可以看见一个面色严肃的老人巡视着各个工地,偶尔还停下来问问公人工作的进展,问问百姓是否吃饱穿暖,得到了令他满意的回答之后,才离开。否则就会将负责这一片的上级官员给叫过来一顿骂。
“你们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按照章程来办事吗瞎搞!现在,立刻,马上,给老夫回到原来的秩序里去!
……不要跟我说什么祖大夫说过!他是他,我是我!
你们现在在我的手底下,就得要按照我的办法来!”
一通蛮横的发泄之后,高睿总算是得偿所愿的修改回了一些被祖珽篡改的细节,然后扬长而去。
老祖不给他面子,一点小小的章程问题都要和他对着干,还特意去篡改了,硬要将简单的事情复杂化,就为了和他怄那点气……真是……,不知所谓!
“明公,我们这样又改回来,会不会引祖大夫不满呀毕竟他现在才是总揽山东大局的人啊……”梁景兴不得不站出来提醒高睿别玩脱了……
“放心,老夫自有计较,包准他挑不出什么毛病!这个老货耍心眼还是有一手,但要轮起干这些实际的,他还能有我在行?老夫当初也是下放过郡县的,对这些政务细节熟的很,我走的时候,百姓还给老夫立了一个碑!”
高睿哈哈大笑,“看看祖珽那老货有什么提起他,满天下的人躲他就跟躲苍蝇似的!你且走着瞧,回朝之后,他的名声会更加臭不可闻!哈哈哈哈……”
对于高睿的这一通大笑,梁景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回应,左右看看,见到偶尔道路旁有人窜出来,便拉着高睿的袖子说:“您这些日子天天挖苦祖大夫,还没有挖苦够呀”
“你们两人怎么就这么不对付呢明明咱们这次是和他一条船上的……”梁景兴压低了声音,道:“您这样四处嚷嚷,是生怕那些人察觉不到吗您这样可是要冒计划被提前泄露的危险呀你要晓得……”
高睿眼珠子一转,毫不在意似的大声道:“老夫就是不服他,他一个幸进之臣,靠钻营拍马入了阁,等老夫将山东局势基本稳定,他又冒出来摘桃子……
呵,估计现在那个老色鬼还赖在那寡妇的肚皮上吧!
哼哼……,一大把年纪了,他吃得消吗他?”
话锋陡然一变,他这分明是故意说给远处的其他人听的。远处几个公人竖起耳朵偷偷听着这边的动静,暗自寻思道:
“早听说赵郡王和祖大夫有嫌隙,如今看来不假,难怪这几日赵郡王都对祖大夫的施政方针横加干预,原来原因在此……”
消息就是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很快这股风声就传到了有意打探上层动向的一众官员耳朵里,对于赵郡王如此蛮横心生不满的同时,都是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赵郡王确实不是和祖大夫一伙的,如此便好……
他们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向祖大夫彻底靠拢,但是有了高睿做对比,他们顿时觉得投向祖大夫实在是最好不过的选择。于是短时间内,他们就做好了决定。终于,在高睿又一次横加干涉了政务运行之后,泰山郡上上下下的官员终于上交了投诚令——联名弹劾赵郡王高睿,请求祖大夫将其暂免职权!
这,既是他们在投诚,也是在考验祖珽权力限度。人嘛,在抱大腿之前难免会想要知道自己抱的大腿结不结实,牢不牢靠。听说祖大夫身上怀有陛下密诏,用以钳制赵郡王,也不知是真是假……
祖珽的反应很令他们满意,直接通牒让赵郡王不得再插手赈灾的一应事物,而且,还将所有权力转交给了下级官员,让他们来总揽赈灾后期的收尾工作,这让他们觉得感激涕零!以十二分的热情,奋不顾身的投入了祖珽的怀抱!
接到祖珽通牒的高睿回到驿馆之后,一扫脸上的铁青之色,笑道:“这老小子,拉帮结派倒是挺有一手……”
“明公,那我们接下来……?”
“什么都别做!没听祖珽说吗,再敢对泰山政务横加干涉,就要联名弹劾老夫,老夫可不干这个傻事……”高睿挑了挑线条锋利的眉毛,不无讽刺的说道。
梁景兴静默无言,心道:【谁说这两位不对付来着,这不配合的挺默契的吗……人老成精,能混进内阁的就没有一个简单的……】
他偷偷的看了两眼自己的这位恩主,觉得这位看上去粗枝大叶、脾气暴躁的郡王也并没有其他人想象的这么好对付。
那么哪位赵郡王和祖大夫时常恭敬谈论起的陛下又会是怎样的人物?
轻柔的风吹过,驿馆门前的树上哗哗作响。而梁景兴的思绪却悄然的偏向了远方……
没了赵郡王,青山依旧在,河水照样流,每天的太阳照旧按时升起。泰山郡的政务照常远转着。
在祖珽到来的第八日凌晨,往南北两方迁徙的难民开始在郡兵的护送下启程,离开家乡,去寻找另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
由于灾民渐渐被分批调走,一应工作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泰山郡的政务也渐渐宽松起来。可是不断索求是人类无法避免的天性,贪婪的人总是善忘的。
有些自觉有功的人开始打起了储存在府库内的那近百万石粮
第一百零四章库狄士文
三月,这天气向来变幻莫测,上午还是暖洋洋的,到了午间便忽然乌云密布,穿堂而过的风又陡然冷冽下来。
祖珽站在谷仓之内,十几个大袋子歪七扭八的倒在地面上,四周的黄土堆成了一座座小山包。祖大夫气得双手双脚都在发抖,眼神锐利的扫过面前堆得如山一般的谷仓,下令道:
“……倒出来!……统统给老夫倒出来!!”
“是!”数十个禁军一拥而上,将灰扑扑的袋子一袋袋倾倒在地,无数黄土和碎砂被倒出。一袋两袋三袋……那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胥吏根本就不敢抬头,更不敢辩解,浑身都在发抖。每倒出一袋黄土,他们的头颅就低垂一分,到最后,整个脑袋都快要埋进泥土里去了。
“御史大夫……别看了,府库里的粮食早就被搬空了,剩下的这些都是沙子……!”邺城禁军的一位副统领上前劝道。祖珽一摆手,禁军就停下来这些徒劳无功的举动。他踱步到那些管仓小吏的脑袋前,道:
“我问一句,你们答一句,你们要是敢抗拒或者是编瞎话欺骗老夫,老夫就立刻要你们的命……”
语气舒缓,但那股冰冷嗜血的杀气却是无比坚定。
“老夫问你,这些粮食怎么会忽然就变成了黄土”
“这……这……”小吏犹犹豫豫的,祖珽浑浊的老眼中寒芒一闪,背着手走到了下一个人面前。在他与那小吏错开的一瞬间,副统领抽刀,一刀将小吏的头颅砍了下来。
下一个小吏顿时脸色煞白,手脚冰凉,如坠冰窟。祖珽皱眉道:“还是刚才的问题,他既然不愿意回答,那就永远也不用开口了……轮到你了,说……!”
“御史大夫明鉴!这些粮食……这些粮食之所以消失无踪,都是因为有人将其倒卖了!”那小吏咬咬牙,最终还是选择了活命。
“哦……,谁倒卖了这些粮食是郡守、郡丞、主簿……还是你们所有人”
“是……是所有人……”小吏脸色愈发的苍白,哆哆嗦嗦的说道:“可是,可是祖大夫,这真的和我们这些人半点关系也没有啊!他们要倒卖粮食,我们想拦着,也拦不住啊!”
“拦不住……”祖珽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所以你们就和他们同流合污……他们将粮食都倒卖给谁了”
“他们,他们将粮食倒卖给了一些豪族,每斗五文钱……”小吏为了活命,自然是全盘托出。
“去年,还有大前年,也是他们和豪族勾结好,将常平仓里的粮食以极其低廉的价格倒卖给了豪族,价格是每斗五钱半……”
祖珽听到这里,不无讽刺的笑了一声,“信誉真好,搞得老夫都想去和他们做一做生意了……还有呢”
“他们商量好了价格,豪族出钱,我们出力,将粮食运往各豪族的谷仓……”
听到这里,副统领的眉头一皱,不解的问道:“你们这里的山东豪族,要这么多的粮食干什么吃得完的吗”
祖珽道:“这些粮食可不是用来吃的,是用来卖的。
常平仓囤积粮草,原本就是为了应对灾年,以备不时之需,平衡粮价。
而山东豪族,手里土地甚广,产量也大,要是不卖出去,那么就会烂在仓库里,如果卖出去,粮价又太低廉的话,他们就赚不到多少钱。
所以即便他们不需要这么多粮食,为了能尽可能的抬高粮价,他们还是会购买的。
更别说,是这样的灾年了,本来就缺粮,他们尽可能的将常平仓的粮食都买空,那么常平仓就成了摆设,要想获得粮食,还是得从他们手里头买。
这时候他们自然就可以狮子大开口,一口饭都可以被炒出天价……本来要六七文钱购买的一斗米,到了他们的手里,就可以卖出百文一斗……”
“百文一斗寻常百姓怎么可能吃得起”副统领还是不太明白。这样搞下去豪族还是会赔本。
祖珽呵呵一笑,道:“你呀你,满脑子都是武人的思想……还有更离谱的价格……没错,这些百姓身上的钱自然有限,可没钱不要紧,他们手里头不是还有地契吗拿地契来换几顿饱饭,也是一样的……”
“他们是想借灾年的机会,大肆聚拢土地!”副统领顿时便明白过来。咬牙切齿道:“这些山东豪族……真是该死!”发国难财,大肆聚拢土地,这在他们眼中,与谋反无异!
“比起这些豪族,老夫倒是觉得这地方上盘踞的硕鼠更加该死!吃里爬外,险些动摇我大齐根基……!”
祖珽低头喝问道:“你老实跟老夫说,前月那出‘火龙烧仓’,是不是你们干的!”
那小吏磕头如捣蒜,这个罪名无论如何都是他承担不起的,将他全族都搭上,他也承担不起!
“御史大夫明鉴啊……明鉴啊!这常平仓小人等绝没有、也不敢插手!这些事,都是……都是那些上官们谋划的,与我们半点关系也没有啊!”
马上一群小吏便开始为自己辩驳,苦苦哀求:“对呀对呀,我们那里敢参与谋划此事这件事与小人等毫无关联!从头到尾,都是那些上官谋划的!”
“——他们见到朝廷马上就要用粮,于是个个都慌神了,害怕赵郡王将此事捅出,于是索性放了一把火,让朝廷抓不住把柄,全都推给天灾!”
祖珽微微一笑,心里暗道果然如此,而一边站着的副统领早已目瞪口呆,显然,这种事情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原本我以为像和士开、娄睿那样的就已经是奸佞的典型了,将朝堂搞得乌烟瘴气,百姓怨声载道,却没有想到,这
第一百零五章天心难测
“臣等,恳请陛下罢免祖珽,革职查办,以安山东危局!!”
接着,是一大批官员涌出来,御史台诸官对他们怒目而视。御史台好不容易有一次出头的机会,这些人就要将其扼杀吗!
高纬深深的看了郑宇一眼,郑宇是世家在内阁中的强力人物,他站出来说话,自然是一呼百应。
【只是,你们明明知道朕有意扶持祖珽,也知道此次对于朕而言意义重大,却还来与朕作对,你们……效忠的究竟是朕,还是你们背后的家族?!】
高纬的目光捉摸不透。这时候,吏部侍郎房恭懿站出来和郑宇唱起了反调:“郑尚书所言,臣不敢苟同!”
他看向郑宇等一众官员,道:“郑尚书方才将山东大乱归咎于御史大夫,这一点,下官并不认同!”
“御史大夫初来山东,便一举稳定了泰山局势,而且顺藤摸瓜,破了火龙烧仓的大案,敢问尚书,御史大夫何错之有?”
郑宇傲然道:“御史大夫赈灾没有错,破大案也没有错!但是他不该扩大范围,将整个山东都卷进去!”
“真要按他所说,整个山东州郡,官员还能留下多少山东局势怎么办难道,赈灾过后朝廷就不用这些人出力了吗”
“郑尚书的意思是让那些蟊虫硕鼠继续待在原来的位置,什么都不追究,放任他们为祸乡里?是也不是?”
一个年轻的御史台官员显得十分愤怒,质问道:“如果真要按照郑尚书所言,那么朝廷赈灾也就没有必要了!因为你们都对这些造成山东大乱的蟊虫不管不问!将他们放了,他们一定会继续贪敛钱财,危害百姓。又会来一次火龙烧仓!假使流年不利,又是一个灾年,朝廷难道还要像今日一般大费周章的赈灾吗
这位便是当初弹劾胡长仁的韩立,出身于寒门,从官六年,考评皆优,因此简在帝心,被提拔到御史台,现在已经是御史台中举足轻重的强力人物之一。
“我何时说过要放过他们了”郑宇朝皇帝拱拱手,恭声道:“臣的意思仅仅是说不宜大动干戈,要警惕局势进一步恶化!御史大夫在山东整风,这自无不可,但是,他一次将泰山所有官员全都抓起来,这实在是太过了……陛下……当心引起反弹啊……!”
这话真远大于假,可以听得出郑宇并不是完全为了利益和私怨,对大齐还是有忠心的。高纬的神色缓和了几分。又听得郑宇说道:
“况且,他祖某人,的确是行为不端,这是有目共睹之事!臣请求陛下将其罢免,有两重考虑!其一,祖珽行为不端,不宜为御史之长!其二,山东局势恐怕会糜烂,一旦豪族联合州郡官吏反弹,他准备怎么解这山东危局?不若将祖珽抛出……”
“——郑尚书此言恐怕言过其实了吧祖大夫行事向来有分寸,山东官场很有必要整顿,否则朝廷再如何加强赈灾力度,那都是治标不治本!若是轻轻放过,岂不怕日后重蹈覆辙!”
在秘书省当值的承职郎裴世矩见到陛下的脸色越来越不好,恰到好处的出来堵住郑宇的这一张臭嘴。
郑宇哼了一声道:“祖大夫真是好本事……他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让他们处处为他说话?”
几人立时色变,郑宇这意思分明就是在指责他们与祖珽朋比为奸,立时便反驳道:“我等仅仅就是就事论事而已,郑尚书莫要凭空污蔑!如果我们为御史大夫辩解算是与他朋党的话,那么郑尚书你又能好到哪里去”
裴世矩的态度也冷了下来,道:“下官等仅仅就是就事论事而已,还望郑尚书不要胡乱攀扯!况且,郑尚书所言,实在是荒谬!山东那边再如何重要,也绝比不过朝廷的分量,若是为了害怕反弹,便不敢惩治贪官豪族,反而将堂堂朝中大臣革职,这岂不是朝廷向他们服软?如此,朝廷的脸面何在,陛下的威严何在,敢问郑尚书,究竟是何居心?”
众臣的脸色都是一滞,这裴世矩的反应太快了,攻击点也极为刁钻,他三两下化解了郑宇的攻击,直指郑宇的致命弱点,直接反攻倒算,将话题引向郑宇的居心所在。
众臣的脸色都是一滞,这裴世矩的反应太快了,攻击点也极为刁钻,他三两下化解了郑宇的攻击,直指郑宇的致命弱点,直接反攻倒算,将话题引向郑宇的居心所在。
郑宇气得手脚冰凉,却无力反驳,因为细思之下,这裴世矩所言句句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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