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帝业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拙眼
打出这拳的人绝对是刑讯逼供的行家,这一拳砸在小腹上,好似肚里的肠子都被打断了一般,偏偏一点事情都不会有,这要是一连打上几拳,铁定教人生不如死。
才睁开眼,一对皂色软靴在他面前停了下来,那浑身阴气森森的太监双手负在身后,声音幽幽地响了起来
“你给咱家听好喽,咱家问一句,你就答一句,敢不说,或者是敢有半句虚言,咱家就剥了你的皮”
那人仰起脸来,嘴里塞着一块抹布,喉咙管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贱骨头就是贱骨头。”
高顺眼底闪过一抹蔑色,吩咐左右,“把他嘴里塞着的布给咱家拔出来,让他说话。”
一人连忙上前,将他嘴里咬着的抹布扯出,然后退下,不过他的身上却依旧是五花大绑着,两个人将他扯起来,一脚蹬在他膝弯处,让他跪下,地上全是沙砾和碎石,一下刺进了他的皮肉,好似凿进了骨头深处,钻心的痛楚直冲大脑,他条件反射地想要站起来,可被肩上的两只手牢牢按住,一阵粗喘吸气、冷汗涔涔之后,他已经忍住疼痛,稍微清醒了一些,那个太监又阴不阴阳不阳地开口了
“你现在也应该知道了,落到我们手里,就是落进了天罗地网,你跑不掉与其接下来饱受折磨,倒不如痛痛快快地招了,免得我们再施展些别的手段,你说是不是”
他虚弱的开口,“你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想要知道些什么”
“那场刺杀,是不是南安王策划的”
“你们在说什么我都听不懂”
嘴硬
高顺眼锋锐利,扫过身边的扈从,顿时又是一拳击在他小腹上。
这下没有了抹布堵住嘴,他凄厉的嘶嚎声响彻在整个庙宇,惊飞了几只庙外枯树上的老鸦。
等他的嘶嚎声慢慢平静下来,背后的人又揪住他的头发,伸手扯住他的顶瓜皮,强迫他睁大眼睛盯着面前的人。高顺这个阉人已然动怒,两步迈到他跟前,几乎是鼻子贴着鼻子,咬着牙道
“咱家刚才说,那策划刺杀的人,是不是你的主子,南安王高思好”
“我只是一个斗升小民,不认得谁是南安王,更没有听过高思好”
高顺的眼神顿时变得暴戾起来,半晌,面色又恢复平静,嘴角牵出莫名其妙的笑意。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你以为咱家说会剥了你的皮是在虚张声势呵呵呵呵”
他的笑声忽然停了下来,“先把他的左手剁下来。”
“我只是个来朔州经商的商人”他的声音停在了喉咙里,而后,爆出一声凄厉的嘶叫,比刚才恐怖痛苦十倍,“啊啊啊啊啊”他痛的要向后仰倒,身后鲜血淋漓,他左手的手掌果真被整个砍了下来,刚刚砍开的血口处,那里的血肉筋骨还在微微抽搐
“是不是男人,喊得跟娇小娘似的”
“公公,他晕过去了。”
“泼水,掐人中弄醒他,还得接着审问呢,”高顺离得太近,空气里浮动着的血腥气浓郁的让人作呕,掩着鼻子后退了几步,“伤口上撒上一把草木灰,赶紧止血,可别让他死了要是死了咱家就办你们”
良久之后,那个虬髯大汉又幽幽醒转过来,几乎是哀求的说道
“你你们杀了我吧,快杀了我,求你们”
“你这又是何必呢何苦那么嘴硬活着难道不好吗,为什么要死”
虬髯大汉不听蛊惑,闭上眼睛,面颊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着,在灯光下一照,竟是已经苍白如纸。
“你很好,咱家都用上了这些手段,还不肯开口说话有种”高顺不怒反笑,“可是忠心也要有一个限度,你忠心高思好,可他是个反贼,而且是个不入流的反贼,他若是敢有半点动作,陛下顷刻之间就能让他化为齑粉,你若是乖乖招认了,咱家还能放你走”
“我说过,我不认识南安王,我只是一个经商的小贩,你们抓错人了”
“你连可怜哀求的模样都不会装,让咱家怎么相信你嘛”
“”
“我只是个路过朔州经商的小贩”
“小贩”高顺用看傻子的眼神望着他,“来朔州经商”
他吸了一口气,“请你不要再挑战我们的底线,你放着晋阳的花花世界、大好商机不管,跑到穷乡僻壤的朔州去经商你觉得谁会相信”
“不管你信不信,某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一句。”
“”高顺的眼神彻底变得阴冷下来,“你是不是觉得,你的过去就真的被掩盖的严严实实,我们就真的一点底细也查不出来你最好老实一点,否则咱家让你跟你的全家上下一同去死”
“哼”虬髯大汉轻蔑地扭过了头,显然不想再听他多说,也不信这个太监的鬼话。
“看样子你好像有点质疑我们的能力,要不要来打个赌”
“”
“呵,还真是被小瞧了”
高顺做了一个手势,一个人从身上搜出了一纸卷宗,念到
“宋春来,幽州人氏,从小随父放牧渔猎,有勇力,慕侠义之风,曾入军中,谋得一官半职,清河三年,因为与上官产生矛盾,失手杀人,被判处死罪,是南安王高思好救下,从此宋春来便隐姓埋名,在高思好麾下效力,专门行暗杀之事家中尚有一妻两女还有一个老父,在幽州居住”
虬髯大汉猛地睁开眼睛,怔怔地望着前方,身子颤抖不已。高顺饶有趣味地在他身边打着转儿。
“怎么样这下相信了吧,咱家一向是说道做到的人。之前你的那些好兄弟,李大勇、崔奕、贺拔伏恩、张强这些人可是统统都没有熬过来,你也就别挣扎了,招了吧,都是在高思好手底下混的,他们都招了不差你一个,整整齐齐的多好”
“他们招了”
“是啊,招了,就差你了。”
“既然他们都招了,为什么还要审问我”
高顺摇摇头,“他们都不是高思好的心腹,知道的比我们还少,他们招了,没用所以我们这不是快马加鞭追你来了吗”
虬髯大汉咧嘴笑了一下,比哭还难看,“看来我还要感谢你们的抬举了”
高顺不客气的点点头,“好说好说”
虬髯大汉面如死灰,他的心已经动摇了,心里最后一道防线被高顺击破之后,他已经守不住任何秘密了,半晌,舔了一下因为失血苍白发干的嘴唇,道
“上个月,那场刺杀,确实是南安王安排的,上百个死士,全是南安王暗地里养的,都受过他的恩惠,为他卖命、杀人”
“这些我们知道,说点有价值的,越有价值越好。”
“这样死士,南安王还有不少,在邺城、朔州、晋阳这些地方都有他养的死士,只有他用特殊的方法才能召集朔州军也已经大半在他的掌控之中,只要他一声令下,随时就能反”
“高思好的野心还真不小,这是想学三马食曹的故事还养了那么多死士。接着说。”
“高思好在皇帝身边埋伏了人,我不知道是谁,可我知道他确实在皇帝身边有眼线,而且是皇帝亲信”
“接着说”
“没没了,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高顺的眉头皱了一下,道“这样的话可就没意思了啊,这些东西顶多可以保你个全尸,还有什么,赶紧回忆一下,留给你的时间不是很多。”
虬髯大汉苦思良久,最后道“对,对了,还还有一件事,那天刺驾,那些死士确实是南安王的人,可另一些那些披着甲,驾着铁车的,不是南安王安排的。”
“你说什么”高顺的瞳孔缩如针眼,疾声道“你再说一遍,清楚一点”
“那那些披着甲的死士,不是南安王安排的,是,是另外一批人”
“谁”
“不知道,”虬髯大汉道“我这次来朔州,就是托南安王的命令,前来查案的。那些披甲死士,身上套着的是朔州军特有的镔铁甲,有人在算计南安王想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高顺沉吟良久,火焰的光晕照在脸上,一阵阴晴不定,最后摆摆手,一把刀从背后贯穿了虬髯大汉的胸腔,他嘴里喷着几点零星的血沫,死前睁大眼睛瞪着高顺,好似死不瞑目。
高顺站了有一会儿,慢慢转过身,“咱家答应你,绝不会动你的家人,毕竟他们也算无辜但是你不能活,之前那几个都死了,同样在高思好手下卖命,你凭什么搞特殊还是整齐一些,面上好看。”
“马上派人传信,呈给陛下”
天已经蒙蒙亮了。
不同朔州的天高云淡,邺城却是连绵冷雨,淅沥的春雨还是不停的下,雨水在门槛外聚积起来,又缓慢的向更低洼的地方流去,雨接连下了半个月,街道上的泥尘污垢已经被洗得差不多了,如今这一小片流动的积水是清澈干净的,水面不停的被屋檐上滴落的雨滴溅击着,勾画出一串奇妙的图案,两人一马,撑着伞在街道上走着,其中一个那个士子打扮的书生看看了前方被朦胧细雨笼罩的城关,叹了一口气。
“送君千里,终需一别,辅伯兄一路保重。”
那高头大马的马脖子上挂着一张角弓,高颎身边蓑衣佩刀打扮的男子赫然便是贺若弼,此时他朝着高颎翻了个白眼,“行了,还什么送君千里,明明才送了三条街”
高颎也翻了个白眼,回怼道“什么叫做客套你懂不懂”
“懂、懂,我走了,你在邺城的时日里多帮扶我夫人一下,她还怀着身孕,办事多有不便”
“行了,你都说了几次了,再说了,嫂夫人脾气可硬得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怕是不多。”
“再怎么硬她也是妇道人家,我不在身边,她让人欺负了怎么办”
“那你又执意现在就要走”
贺若弼怅然的回身望了一眼,道“机不可失,好男儿正该博取功名,儿女情长就计较不了那么多了我对不起她,等我在那边稳住,就接她和孩子过去。”
高颎也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子,“原本我想和你一块儿去考功名的,现在你去淮南听用了,做为好朋友我也帮不了你太多,这些钱你带上”
贺若弼连连摆手,“不不不,昭玄兄,你能帮我照顾家小我就已经很感激你了”
“拿上”高颎不由分说地强塞到他手里,“你一个周人,没有根基没有人缘的,少不了被磋磨一段时日,拿上这些钱,上下打点一番,和袍泽处好关系还是很有必要的你这臭脾气得收敛一些,那个上官喜欢牛皮哄哄的属下你去了得混出个人样来,才有资格做我高颎的朋友,不要让我看不起你,不然将来等我位列宰辅,我都懒得搭理你”
“嘿,瞧你小子牛气的”贺若弼不多客气,接过钱袋就翻身上马。
“此一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辅伯兄,一路保重”
贺若弼催动战马,朝后摆摆手,头也不回的踏出的城关,细雨更加绵密,高颎置身于满城烟雨之中,只剩下一地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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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灭佛前奏
贺若弼走后,还有十余天,就是名震天下的考举开展之时。
这些时日高颎常常在邺城之中晃来晃去,留心齐国风俗和民情、赋税、治安、政令,默默思考一些家国之类的大问题,和右相赵彦深的几句浅谈,让他对于大齐朝廷未来的政治方向有了新的认识,他还在处于消化、品酌的状态之中。
几天兜兜转转,也算是见识了不少大齐风物,跟晋阳霸者气象,包容万族,兼容并蓄不同,雄踞河北的邺城明显多了几分王者之气,民风民俗也更加纯粹一些,沿袭了魏晋遗风。
许许多多的政权都曾在此定都建国,也同样很多次沉沦于战火。
北魏崩塌之后,高欢将都城由洛阳迁往邺城,原本的邺城在北魏末的战乱之中遭受毁坏,原来的城池面积也不足以容纳迁徙的士民,于是高欢一举将洛阳的宫室全都拆除,将材木运到邺城,增筑了邺南城,并修建了新的宫殿,征发十万之众的民夫,耗时四年建成了那么一座雄伟巨城,皇城西面就是名传古今的铜雀苑,这里时邺城的至高点,是皇家园林,曹氏父子曾在此与孔融、王桀、陈琳、徐干等臣僚在此聚会,隐士作赋,谈古论今,留下了许多的佳作名篇,后人尊称为“建安风骨”。如今,这种独特的气质依然存在于这座林苑之中,天下士子云集考举的场所,就在铜雀苑之中,天下人皆能感受到大齐对于这场盛典是多么重视。
在一众士子或是苦读,或是聚众饮酒、唱诗作赋之时,高颎独自一人穿行在邺城之中,恍若一个参悟红尘的沙门中人。高颎这几天发现了很多颇为有趣的事物,比如遍布邺城僻静角落的书店。
在店门檐下统一有着“新华书局”的匾额,下面用“一号”、“二号”标记,里面全是印刷、装订精美的书籍。虽然大多在僻静角落,但里面却是来往的人却是络绎不绝。邺城差不多共有十八家这样的书店。高颎就有些奇怪,这天底下的有钱人居然这么多吗
在这个年头,知识大多被世家垄断,这是上等人的东西,价值难以估量,一本书籍也是很珍贵的东西,而在邺城,感觉跟大白菜一样,随处可见。
这条武隆街,紧贴着皇城东边,虽然街道宽阔、店铺众多,可人烟却少,货物大多也是奇珍异宝,非权贵人家那里敢往这个地方多看一眼偏偏这里也有一个书店,左侧是卖药材的,右侧是打造首饰器械的,琳琅满目,一驾雕花马车骨碌碌过去了,高颎踟蹰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踏了进去。门边上的仆童靠在一张矮桌上昏昏欲睡,高颎在檐下收了伞,俯身在矮桌上敲了一下,叫醒了那人,温声问道“某可以进去看看吗”
“哦,可以可以,在这里看书是不用钱的,客人自便就是。”
他的态度还算热情,引着高颎进了店里,里面布置简单,很多书架并排着靠在墙面上,书架之中塞满了线状纸质的书籍。
高颎仔细的数着书目,发现诸如论语、春秋、史记这些儒家、史家典籍样样不缺,书类齐全,纵是以高颎世家子见过世面,也感到一阵瞠目结舌,他往边上扫了几眼,发现先秦诸子百家著作,前魏文人诗赋,这里也有好些,更有很多算学著作。
高颎目不暇接,感觉整个人心中都被震撼和满满的幸福感塞满,他随手抽出一本书,翻了几页,一股油墨香气引得人心里躁动,定睛籍墨印清晰、字迹古拙精美,拓本想是出自名家大儒之手,更奇妙的上面居然还有形似蝌蚪和小圆圈的奇怪符号,高颎心中默念之后,发现这竟然是根据句读画划出的,高颎越看越喜欢,就算是贵,他也要买下几本来。
挑了几本算经之后,问价格,却得到了一个令他意外的回答。
“一本二十文这么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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