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请您雨露均沾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miss苏
“实则不是特意预备的,是做这腐乳扣肉的一道工序。煮熟了的肉还没上最后的腐乳酱汁儿,本来是奴才想着怕是来了要赏克食,预备着不够的,这会子既然皇上想吃,倒是跟福肉口味差不多。”
婉兮亲自解下腰间小刀,
四卷154、三人面(2更)
虽然江南已是三月春来,可是皇帝一听到婉兮说那用锅子炖得软烂儿的豆角儿、肉和绿豆粉条儿,这便有些按捺不住了,攥住婉兮的手,“今晚就要吃!”
光惦记那个了,眼前的肉便吃不完了,婉兮便歪头朝皇帝眨眼而笑,“皇上赏克食,可好”
皇帝眯起眼来,轻哼一声,“先前你就说多预备出来的白肉,便是防备赏克食用的……说罢,想赏给谁呀撸”
婉兮这才笑了,“皇上面前摆的姜芽和莼菜,都是九爷今儿一大早,顶着晨雾亲自带人去采来的。爷既然没吃完,便赏给九爷尝尝也好。”
皇帝板起脸来,却还是吩咐叫孙玉清召傅恒来。
婉兮小心地瞟着皇帝,柔声道,“这会子又成了儿女亲家,已是亲上加亲……爷还这么小气”
皇帝翻了个白眼儿,“谁让你明明是来给爷进菜,却还特地带着要赏给他的呢若不是爷恰好提到福肉的事儿,不是还被你蒙混过去了”
婉兮叹口气,只能抱住皇帝的手臂,依偎过去,“……奴才想见九爷,不是因为自己。是九爷府里的篆香在奴才身边儿呢。”
皇帝不由得挑眉,“哦你想作甚达”
婉兮狡黠一笑,“就想看看这些日子没见了,九爷神色之间可有挂念篆香去。”
皇帝自己眼中也泛起淘气,“若是这个,那爷也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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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恒上船见驾时,婉兮已经避到了屏风后头去。
屏风是苏绣的双面绣,底子为青纱,隐约透明,虽说看不清眉眼,却也可大致看见对方轮廓。
屏风中所绣的,都是美人图。汉服仕女云髻高挽,披帛迤逦,或抚琴、或梳妆、或赏宝、或香供。
四片的屏风,婉兮起初选坐在“蕉
四卷155、龙涎最香(3更)
皇帝因在船上,用膳也从简,不摆膳桌,不用整份儿的御膳;那用膳盒摆上来的,也满满当当至少有二十多道菜式去。再加上皇太后赏的、各宫嫔妃进的菜,以及内管领进的炉食饽饽,这便林林总总也有三四十道了撸。
若是赏给旁人的克食,都是将皇帝用得好的菜另外预备一份儿出来赏赐,通常不用皇帝“拆用”过的。可是傅恒不是外人,皇帝就这么直接赏了。傅恒便也只好这么坐下来吃。
傅恒坐在桌边吃饭,皇帝也不避讳,就坐在旁边儿“围观”。
幸好傅恒从小就是在皇帝身边儿长大,倒没那么拘谨。且这是南巡途中,君臣都是欢喜,倒没以往在养心殿召见的时候儿那么守着规矩,傅恒便尽拣着自己爱吃的吃。
可是皇帝却不乐意了,一径发出指示,“……这三四十道菜呢,你别尽拣着这三道吃。多用用旁的,别糟践了。”
傅恒便笑了,“皇上既赏奴才克食,却要反悔不成”
皇帝翻了个白眼儿,“谁反悔了朕也不是跟你小气,只是因为——”
他顿了顿,又掂量了一下才说,“只是因为这三道菜是朕用过的。按说这拆用过的,不该赏大臣克食,给奴才们吃罢了;你一个劲儿地吃这个,倒像吃着朕的哈喇子似的……朕于心不忍。”
婉兮在屏风后头听着,也看不清九爷吃了哪些菜。
想要尽力去看,可是皇帝给九爷安排的座儿,偏是背对着她,她便更甭想看清楚。
可是皇帝话里还是泄露了秘密——皇上强调“三道菜”,说巧不巧,她给皇上进的,不就是三道菜么达。
皇上从不是小气的人,尤其是对傅恒更是君臣交心,不可能真小气两道菜的——若说有,那也只能是因为她了。
婉兮在屏风后只得垂首轻叹,已
四卷156、朕才不听(4更)
这几年傅恒身为前朝首揆,独力一人收揽从前鄂尔泰、张廷玉留下的两派人,于这人心的纵横捭阖之间,更为游刃有余;且亲身经历过了大金川之战,文臣皮囊之下又添将帅风骨,将生死都看淡,故此这样面对皇上、谈及这样需要谨慎的话题时,依旧能说得轻轻巧巧,倒叫皇帝一时也挑不出错处来。
皇帝有些不开心,便哼了一声道,“你还亲手刷洗那酱菜房的腐乳坛子怎么用得上你,那群酱菜房当差的苏拉都是死的不成”
傅恒轻笑,“他们并未偷懒,只是奴才更喜欢亲力亲为,故此大家一起撸袖子忙活罢了。”
皇帝“嗤”了一声,又换一种说法,“……那腐乳坛子,金贵就金贵在里头存着老味道。你都给刷洗了,那存了多少年的老味道就都没了!”
傅恒这回便不说话了,只是垂首含笑,任由皇帝将那一口邪气儿松出来。
他自己只管趁着皇上眉飞色舞的当儿,索性再多吃几筷子那三道菜。
船舱中一时静下来,皇帝不说话只盯着傅恒吃饭;婉兮搁在屏风后,不得轻易开口,只得心下暗暗着急。
——皇上在此,她该如何与九爷说篆香的事
虽说她不是故意要瞒着皇上,只是九爷家后宅那几个女人的事,却也不便叫一个天子知之甚详。
婉兮只能暗暗期盼皇上开恩离开,或者说临时有什么事儿需要处理,便分了心去。
可是皇帝却耐心地盯着傅恒,直到傅恒吃完了那三道菜。
皇帝皱皱眉,“行了行了,盘子里那点汤儿就别喝了。”
傅恒一笑起身,也是行礼,“奴才谢皇上恩典。达”
膳盒撤下,皇帝这才重新归座坐好。傅恒肃手而立。
皇帝掂了掂掌中和田带皮籽料穿成的十八子,微微眯上长眸。
“九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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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就这么问
四卷157、你若不要(5更)
礼节问候已罢,婉兮才小心说起篆香的事儿来。
“……我已请了御医来瞧,都说晕船本不是大事。真正的大事,却在心里头。”
傅恒头低垂着,瞧不出神色来。
婉兮轻声一叹,“我旁敲侧击了问过,篆香也不肯说是为了什么积郁于心。总归她家里父兄都好着呢,没什么叫她悬心的。”
婉兮说着地底下笑了笑,“我呢,也是个妇道人家,也忍不住扯两句闲话,便化用了个身份,将篆香的事委婉讲与其他内廷主位、女子听了,想跟她们也取取经。”
“她们都说啊,女人呢若这个年纪积郁于心,若不是因为自己家里的事,那便是自己的前程了。总归说到底,女人到了这个年岁,已是三十了,再不嫁人,无论于心情、于身子都不好。达”
婉兮说得缓慢,浅浅抬眸,隔着屏风望住傅恒。
“……可九爷已是有家有室的人,九福晋、侧福晋又都给九爷生下了阿哥。我这话便有些不方便说……不过我这边倒是另外有个主意,倒想说给九爷听听。”
傅恒忙道,“令主子请说。”
婉兮轻叹一声,“说来还是皇上赐给我的一道折子。”
皇帝那边厢没想到话茬儿忽然就朝他去了,他本来正“老僧入定”呢,这会子也忍不住支棱起了耳朵来,侧耳倾听着。
婉兮隔着屏风都瞟到了皇帝身形那一动,不由得垂眸轻笑。
“篆香是九爷的家生子,按说这都是九爷府中的私事,便是我都不该随便置喙的。可是篆香终究有些特别,她帮过我大忙,我私心里便将她与玉壶一般的看待。故此便总希望她能幸福,这一辈子可别孤单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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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卷158、狠下心(6更)
“我说句不好听的,篆香的青春和声名都毁在九爷这儿了,想嫁年轻的、家世好的,已经不可能。若想嫁出去,也就这样七十三岁的老头子肯要了。”
婉兮知道自己这话说得甚狠。
可若不狠,篆香的青春还剩下几年可以这样荒废撸
她又要眼睁睁看着九爷这般……多少年
“篆香能嫁给这七十三岁的佐领,不委屈她,反倒是她的福气!那佐领虽说七十三岁了,可是既然这个年岁还有心向皇上请婚,足见人家心并不老。心不老的话,那就还能给篆香几年幸福去,也说不定。”
“况且我也侧面叫人打听过,这位七十三岁的老佐领也是当真老当益壮,便是七十岁那年,还叫府里的格格生下过一个孩儿呢。篆香嫁过去,若两人情深,说不定也能再现‘一树梨花压海棠’的佳话去,叫篆香生下孩子来呢。”
“退一万步说,就算这老佐领年岁大了,陪不了篆香几年。可篆香进门就是堂堂真正的佐领福晋,若再能有自己的孩子,那便整个佐领府邸还是她当家。倒比留在九爷府里,永远当个书房里伺候的没名没分的丫头,强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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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恒心下震动连串,便连皇帝都闭不住眼睛了达。
他眼皮一个劲儿地跳,再装,已是装不下去。
他便索性睁开了眼,沉吟道,“九儿说得有理。一个家下女子,能当佐领嫡福晋,已是超拔。”
皇帝眯眼盯着傅恒,“……就算那佐领死了,她真是要守寡;也总比在你那府里守活寡的要好!”
傅恒已是额角微微汗下,心头一片苍茫。便是还有隐约几点火星,可是燎原过后,留下的不是更加旺盛的火,而只是徒留下满地灰烬。
他朝婉兮叩首,“奴才替篆香谢过令主子恩典。只是篆香终归是奴才的家生子,奴才身为家主,便也恳
四卷159、看不过眼了(7更)
这样狠的话说完,婉兮自己心下也是难受。
她并不想强迫九爷,可是好歹她要为篆香,这样试探九爷一番。
篆香从小到大都是九爷家的家生子,从小便习惯了顺从主人,不论主子给安排下什么样的命运,也丝毫都不反抗……可是,那怎么行
所以她需要一根针,刺一刺九爷的心,叫九爷想象一下:篆香可能某一天离他而去的。
篆香不是这一辈子都非要默默无闻守在他身边的。
让九爷想象一下,身边倏然空了,再也看不见篆香的那一幕,兴许能激出九爷心底最真实、最深沉的情绪来达。
——人在失去面前,心防最弱,最易袒露人心。
如果九爷心下真的对篆香哪怕有那么一点点的留恋呢那撮合他们在一处,也总比眼睁睁看着九爷这些年这样要好些。
可若是九爷终究是对篆香无意……她也好再帮篆香寻一寻另外一种可能去。
终究无论是九爷,还是篆香,这辈子都与她相遇一场,帮她良多。她便真真儿希望他们都能好好的——至少,都能比目下的这种状态,好一些。
故此不管要怎么狠下心,或者怎么动一动小心眼儿,这样的试探,她也值得去做。
便如玉壶,她虽早有成全之心,但终究还是做得迟了,才加玉壶跟傅二爷的相守不过一年……那痛悔此时还在啃噬她的心,她这会子便想尽早、尽快能帮到篆香和九爷去。
他们都是那样好的人,这辈子都不应该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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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话已经说到最狠,若以内廷主位的身份,这话也已经相当于懿旨,不可违拗了。
可是傅恒还是定定跪在地上,就是不肯松口。
场面反倒一时僵住了。
皇帝不由得回眸,瞟一眼那屏风后的人影。
傻丫头……再聪明,年岁却也比他们两人都小。
况且这几年的历练过来,小九已是前朝首揆,早已
四卷160、都瞒不过朕(8更)
婉兮已去,皇帝满眼柔情全都不见。这会子一双长眸里冷光流转,已是不怒自威的天子风范。
“朕会直接下旨:小九,纳了篆香。”
“此时接旨,叩头谢恩便罢;若再有半个字的废话,你掂量着是自己咽回去,还是有胆子当着朕的面儿说出来!”
傅恒大惊,忙连连叩头,“奴才不敢!”
皇帝轻哼而笑,“不敢你是当着朕不敢,可是你却敢当着九儿敢!撸”
“你当着朕不敢,是因为此乃君臣之礼;那你与九儿呢她是你的妃主子,你便忘了君臣之礼去了”
傅恒俯伏于地,已是不敢抬头,“奴才……万万不敢。达”
皇帝薄唇冷冷勾起,“若当真不敢,你就该妃主子说什么,你只叩头谢恩就是。还说什么旁的话去这是君臣之礼,就凭你说这么多废话,若是换了旁人,她早该拍案而起,治你个大不敬之罪了!”
“你也知道她虽说得狠,却对你不能当真狠下心。她说那些话,刀子嘴下总是豆腐心。她还是在与你商量,跟你动着小心眼儿劝说着你,你这便大了胆子,敢说不,敢顾左右而言他。小九,你从不是不懂规矩的人,可是你方才竟然敢对她那样,根本就是你还没将她当成是你的妃主子去!”
皇帝手指转过碧玉扳指儿,清冷一笑。
“你那么着,朕也明白为什么。就因为她是九儿,不是其他的内廷主位。若是换了旁的内廷主位,依你的性子,必定不会做出这样大不敬的事儿来。”
“可就因为是她,你这才翻翻覆覆地想叫她知道,你不愿意,你不愿意接受另外一个女子去。尽管那个女子十几年前早已有了你通房丫头的身份,尽管这个女子是九儿劝你要的……你就是透过这样的言语,叫九儿知道,你心里容不下旁人;又或者说,你从来没容下过旁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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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话,叫傅恒心头巨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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