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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请您雨露均沾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miss苏

    八月十三日,皇帝的五十三岁万寿节。

    婉兮早早张罗了贺寿的饽饽,原本该委一皇子送到避暑山庄去。

    此时四阿哥永珹、五阿哥永琪都在京中。虽说同样都为履亲王穿孝,可是永珹因是嗣孙,需穿孝百日;永琪可以只穿一个月。

    且臣子的丧事,总要让位于皇帝的万寿节,故此永琪从七月二十一日穿到八月十三日之前,若婉兮叫他去给皇上送贺寿的饽饽,永琪自可趁势提前释服。

    婉兮想了想,却还是没叫他去,索性叫他从七月二十一,稳稳当当穿到八月十三吧。已是不足一个月,自不该还叫他更提前几日就释服了去。

    婉兮权衡了一番,将此事委给了绵恩去。

    此时定亲王府中,情形亦是胶着。便是绵恩留在府中,每日里便反倒叫绵德母子有了靶子;反倒是这会子叫绵恩暂且离去,才能叫定王府那头儿稍稍平静下来些。

    绵恩临走前,婉兮亲自叫他进宫来嘱咐,“此次王府里的事,我知道你心下委屈,你额娘和福晋心下也同样不踏实。绵德那边自是要闹,不过我已经吩咐过了,在皇上回銮亲理此事之前,不准他们再生事,故此你此番离去,也可放心。我这边自是叫人紧盯着王府里的动静,叫你不致有后顾之忧。”

    绵恩听了这几句宽慰,十七岁的大小伙子,这会子终是忍不住红了眼圈儿。

    婉兮点头,“你的心事我都明白,可这事儿你若自己去争、去辩、去查……那你就反倒先输了。终究阿日善不仅是你嫂子,更是皇上的嫡亲外孙女儿,更是咱们大清的定亲王福晋。你一个皇孙,且无爵位封号的,哪儿有你回嘴的余地”

    “总归你得相信你皇祖父,这些事儿都放心交给你皇祖父,由你皇祖父去查,去给你定论去。在你皇祖父亲理此事之前,你说什么做什么,都不智。”

    绵恩认真听着,这便撩袍跪倒,“孙儿此前险些按捺不住……终究孙儿自己怎么都行,那是哥哥和嫂子,我都能忍得。可是他们却连我额娘、我福晋都不放过,我若连额娘和福晋都护不住,这一生岂不枉为男儿了去”

    “不过这会子听令娘娘一说,心下才如清风吹散瘴气,心下已是全都明白了。孙儿自是应该听令娘娘的,不管什么都暂且忍下来,总归等皇玛父定夺。”

    婉兮这才欣慰而笑,“我这次叫你去送饽饽,也是此意。见你从京里回去,你皇玛父自是要问你王府里的事儿。那这些事儿是从你嘴里听来的,倒比叫你哥哥抢先儿去说了偏话要好。你说呢”

    绵恩这算都明白了,不知该说什么,自管趴地下咚咚地磕头。

    婉兮含笑点头,“好孩子,快别介了。你好好儿去你皇玛父跟前祝寿吧。今年王爵凋零,你几位叔父也都没在你皇玛父跟前儿,你赶过去,也叫你皇玛父过寿的庆贺礼上,高兴高兴。”

    .

    八月十三日万寿节这一天,永琪终于提前释服,从履亲王府回到自己所居的兆祥所。

    婉兮叫了绵恩去送饽饽的事儿,他自是已经知道了。回自己所儿里的路上,想到此事,叫他心下终是郁满了对婉兮的不满。

    他真是不明白,凭他年少之时对令贵妃的恭敬,令贵妃原本也十分喜欢他来着;况且英媛是他的使女……无论为了当年的情分,还是因为英媛这层关系,令贵妃也都应该对他更好才是。

    可是令贵妃呢,先是在他跟永璇暗斗的时候儿,选择了帮着永璇;而如今,令贵妃宁愿将去送贺寿饽饽的事儿交给了庶出的皇孙绵恩,也不肯交给他这个现成儿的皇子去!

    “想来想去,终究还是因为她自己也有了皇子,故此也渐渐地将我看成眼中钉了。”

    他身边的哈哈珠子太监三德也只能叹口气,“……谁说不是呢贵妃主子便是不看什么,也应该好歹看咱们英媛格格才是。”

    便也许是因了对婉兮的心结,他回到兆祥所,原本是想先去安慰刚刚失去孩子的英媛,可是他却还是站住了。

    一转头,还是先朝着正堂去。

    终究鄂凝才是他的福晋,鄂弼是他的岳父,他尊卑有度,也是应该的。

    鄂凝没想到阿哥爷回来先到她这儿来,她便是为父亲流泪,可心下还是甜了。她更是捉住了永琪的袍袖,哭倒在永琪的怀里,“阿哥爷……你说我阿玛他,怎地如此福薄啊”

    永琪自也拥住了鄂凝的肩,轻拍抚慰,“岳父已逝,便不必说这样的话了。岳父终究得了皇阿玛亲赐谥号,且入贤良祠,这也已是最好的归宿了不是”

    鄂凝绝不肯放弃阿哥爷这片刻的怜惜,便是更加死死攥住永琪的袍袖,“可是我不孝啊……身为阿玛的女儿,我指给阿哥爷这些年,却没有一天叫阿玛能放得下心的。阿玛在生时,无论身在山西,还是在陕西,不管隔着多远,都放不下我这个女儿……阿玛家书之中也无数次问我,是否是我做错了什么,叫阿哥爷不快了,才会这些年——都没能诞下一儿半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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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0章 140、这世间最不可辜负的
    不过那拉氏自己说着都忍不住一笑。

    “可她今年都多大年岁了她母家乾隆二十一年六月从厄鲁特来降,她是乾隆二十三年十一月进封的,便是那年都已经三十了。她进宫至今已是五年,到此时都三十五了。皇上身边儿便是再缺人,也还不至于非得是她吧”

    塔娜便也跟着笑,“主子圣明。可不是么,总归便是有人要得宠,自有年轻貌美的呢。不说旁人,至少还有咱们宫里的慎嫔,以及新封的新常在呢。”

    那拉氏抬眸静静盯了塔娜一眼。

    塔娜吓了一跳,自知失言,忙改了前言,“慎嫔必定不会主动邀宠的!她跟在主子跟前这几年,宫里的规矩是明白的,谅她也没胆子趁着主子不在的当儿就……”

    可是塔娜的话却着实是提醒了那拉氏去。

    “新常在是豫嫔位下学的规矩……莫非是新常在得了宠去”

    那拉氏带着这样的疑惑,踏上回京的归途。

    便是在途中行宫,那拉氏得了信儿去。壬子日,亦即八月二十三日,皇帝在巴颜沟一日路程的鄂尔楚克哈达大营颁下谕旨:“奉皇太后懿旨,忻嫔、豫嫔,俱晋封为妃。钦此。所有应行典礼,著各该衙门,察例举行。”

    那拉氏也是惊得目瞪口呆,“怎么就又封了妃了且一封就是两个这是哪儿来的规矩,这妃位上已是多少人了!”

    此时妃位之上,已经有舒妃、愉妃、庆妃、颖妃。四妃俱全,没人晋位,没人降位,也没人将死……既无空缺,怎么还能再封妃,且一封就是两位

    如此一来,妃位之上,已有六位。

    这实在是没有道理的事儿!

    德格小心道,“……其实康熙年间,圣祖爷也曾有七妃并存的事儿。”

    那拉氏哼了一声儿,“我知道,那是康熙五十七年的十二月二十八日,距离年末最后的两天,大封后宫,同时封了三个妃位、三个嫔位。”

    “可康熙爷那会子都是什么年岁了,那已是他老人家在位的末年。老人家自知时日无多,这便大封后宫,将陪了她一辈子的那些主位,都大封一遍,叫她们将来在他驾崩之后,还有个份例钱粮的倚仗罢了。”

    那拉氏深吸口气,“可是咱们皇上这才什么年岁比当年康熙爷大封后宫的时候儿,早了整整十年呢。况且豫嫔和忻嫔也没年纪大到来日无多,她们两个还早着呢!”

    塔娜和德格不敢再乱说话,这便小心岔开话题道,“豫嫔倒也罢了,终究身份高贵,阿玛和兄弟刚被奖赏,皇上趁势给她晋位倒也还有道理。倒是那忻嫔……又凭什么”

    那拉氏眯起眼来,“一个失宠多年的嫔位,忽然晋位,且是要紧的妃位……那便只有两个缘故,要么就是快死了,晋位冲喜;要么,就是她,得了皇上的孩子了!”

    塔娜和德格心下担心的也正是这个,这便都深吸口气,“咱们原本担心的是豫嫔,何成想竟然是忻嫔趁机复宠了!”

    那拉氏冷笑起来,笑得已是停不下来。

    “好啊,好啊,她的小算盘打得可真是叮当山响!她设计将我害了,调虎离山,叫我不能在皇上跟前儿盯着她;等我走了,她这便得了机会,不但复宠,竟然还得了孩子去!”

    “这般回想,便更是坐实了,害我的人就是她!”

    塔娜和德格心下也都跟着咯噔一声儿,“……怎么都没想到,主子正位中宫以来,叫主子吃了这样大亏的,竟然是忻嫔!”

    .

    那拉氏也是苦笑,不住地摇头。

    “可不是。我这些年小心翼翼防着那些汉女,看不惯以令贵妃为首,庆妃、婉嫔她们那一帮子人在我眼皮底下越发得势。我便怎么都没对咱们满洲勋贵世家的格格们设防啊!”

    “我总忖着,那帮汉女必定都是心眼儿多,有手腕儿,与咱们心不齐,不防着不行;而咱们满洲勋贵世家的格格们,都跟我一样儿,都是直心眼、急脾气,便是吵了嚷了,不过过后就结了,并不会往心里去。”

    “却原来……是我错了。咱们满洲勋贵世家的格格,便是八旗首旗镶黄旗的格格,也有可能心黑手辣!”

    塔娜和德格心下也是郁卒。皇后没想到,她们两个其实也没想到啊。

    塔娜便忍不住冷意,缓缓挑起唇角来,“主子别急,主子难道忘了已是吩咐过陈世官料理忻嫔去了么彼时咱们还不知道她打的是这个算盘。不过现在正好儿,她怀了孩子,便也叫陈世官正好给她开两剂方子……”

    那拉氏心下倒是有些画魂儿,“可是你们说,忻嫔能坐下胎去,会不会就是因为那骨头沫子的功劳”

    那拉氏仰头吸了口气,“不过就算是,那也无妨。终究她得了那腌臜东西,为的就是这个。可是那东西能叫女人怀胎,可是一旦有了孩子再用上那药去,那样的药效却反倒会叫孩子保不住去……”

    塔娜点头一笑,“奴才这就设法知会陈世官去。”

    .

    豫嫔、忻嫔封妃的消息,也已经传到了京师去。

    婉兮听罢,心下也是复杂的。

    她既为豫嫔欢喜,又因为忻嫔封妃而悬起了一颗心去。

    玉蕤和婉兮宫里的女子们都小心翼翼地,谁都不敢出声儿。便是宫里有事儿,也都悄悄儿去回了玉蕤,由玉蕤拿主意便罢。

    可是到了晚上,到了该用膳的时候儿,不说话便是怎么都不成了。

    玉蕤想了想,还是悄悄儿吩咐了玉蝉和玉萤,将小十五和石榴给带过去。

    两个小孩儿自是直肠子,进了便都叫着饿。石榴就算还不会说话呢,也跟着冲着婉兮直拍小肚皮。

    婉兮瞧见他们俩,便是什么心事都能暂且给撇一边儿去了,这便叫摆膳。

    反正是晚上的小食,也不用正正经经传膳了,就是选了几样儿她自己和孩子都爱吃的,简单摆了一张小炕桌,母子三人挤在炕上吃就是了。

    玉蕤亲手给石榴煮了稀烂的菜粥去,里头还加了肉糜,婉兮接过来先可着喂孩子,自己倒顾不上吃。

    小十五终究都快三周岁了,这也是懂事了,不只顾着吃,还一双黑豆儿似的眼睛直盯着婉兮瞧,“厄涅,您今儿怎么不跟我说说话儿呀”

    婉兮被逗笑了,知道是自己满脸无意识的紧绷,叫孩子们察觉了。

    谁说小孩儿不懂察言观色他们的眼睛其实最净了,当娘的,什么都瞒不过他们的。

    婉兮定了定心思,便含笑对小十五说,“在距离京师很远的地方湖南,有一座著名的书院,名为‘岳麓书院’。当年曾经有大儒‘朱子’朱熹、‘南轩先生’张栻在此讲学。此地地方灵秀,人文辈出,为海内四大书院之一。书院在前明时,在张献忠之战中被毁。”

    “这样一座书院竟被毁于战火,该有多可惜呢”婉兮娓娓道来,小十五听得聚精会神,连筷子都放下了。一双黑豆似的眼珠儿,只盯着额娘。

    “……那可不可以求皇阿玛,重修呢”小十五认真地道,旋即又垂下头去,“岳麓书院,小鹿儿,好像哥哥啊。”

    婉兮心下十分欣慰,却终究还是险些被小十五给催出眼泪来。婉兮深深吸口气,伸臂过去,将小十五也给搂进怀里来,“当然可以啊!只不过啊,还不用等到你皇阿玛下旨重修,早在康熙年间,这座书院便已重修了。”

    婉兮伸手抚了抚小十五的头顶,“当然你皇阿玛也有功:在乾隆八年,你皇阿玛就赐御书‘道南正脉’匾额,以褒扬岳麓传播朱(熹)张(栻)理学之功。其后,你皇阿玛又赏了银子给湖南巡抚等地方官作书院经费。同时,大批有名望的学者被聘任山长,岳麓书院是真正地复苏了。”

    “因你皇阿玛重视这座书院,故此地方官员也极为关注书院情形。就在几天前啊,湖南巡抚上奏本给你皇阿玛,说那书院里房屋因年深日久,已经有倾颓的;而求学者又日益增多,书院里原有的房屋已经不够居住。你皇阿玛已经下旨,叫地方官员在原址附近,靠近文庙处,增建数十间房屋,将岳麓书院的规模更加扩大了去。”

    小十五这便高兴了,拍起手来,“皇阿玛真好!”

    婉兮含笑点头,“那你今儿这故事也别白听了,等你将来进了学,可该好好儿念书;便是这会子还没正式进学呢,那素日写大字,背诵诗词的时候儿,也要勤力才是。”

    小十五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给婉兮打了个千儿,“儿子都记下了!”

    婉兮心下的欣慰是无法言语的……果然是陆姐姐教的好,叫这还不满三周岁的孩子,已是坐有坐相、站有站相,虽说也天真淘气,却进退有度,真是叫她欣慰。

    婉兮便摇了摇怀里的石榴,“看,哥哥多像个小大人儿呀!石榴也要跟哥哥学呀”

    .

    有了两个孩子的陪伴,婉兮好好地吃了顿饭。便是到晚间,两个孩子都回去睡了,她回头在想起忻嫔晋位的事儿来,心下便已经不那么难受了。

    她深吸口气,努力朝玉蕤笑笑,“她这个时候晋位,不会是将死而冲喜,只会是有了皇上的孩子了。如此说来,她心愿已经圆满,这些年的卧薪尝胆,也没

    有白费。”

    玉蕤上前扶住婉兮的肩,“姐别难受……说不定她这胎,是吃了咱们那个方子来的!”

    婉兮轻轻咬了咬唇,“我自然希望是这回事。可终究咱们不在木兰,不知究竟,故此还是做好最坏的打算才是。就当她是真的有了,且就算她是怀了个皇子去。”

    玉蕤便也咬住嘴唇,“……总归这会子皇上已经到了巴颜沟了,那距离回銮,最长不过这一两个月之间的事儿。等回到京里,正是她肚子该现形的时候儿。到时候她究竟是真的有了皇嗣,还是咱们那方子的功劳,咱们自看得清楚了!”

    .

    九月初一日,那拉氏终于回到京中。

    偏偏这一晚,又赶上了月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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