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乡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孑与2
他没有做好死的准备
所以,他准备了人参,准备了鱼鳞甲,准备了最快的马,一旦发现情形不对,他就准备跑路。
当漫天的雪花,逐渐变成冰雨之后,春天就无可阻碍的到来了。
骑都尉一军一千四百人,携赘婿,商贾,罪犯,两千四百人出征白登山的军令终于下来了。
霍去病站在蒙蒙细雨中,一遍又一遍的检阅部属,一次又一次的为部属鼓劲打气。
他的嗓音已经变得沙哑,依旧一遍遍的询问部属可有未了之事!
军卒们一遍遍的高声回答,马革裹尸,此生无憾!
冰冷的雨水顺着云琅的头盔上滴下来,落在铠甲上,最后顺着战裙掉在地上。
他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只是看着霍去病在细雨中纵马狂奔,伸出佩剑与部署们探出来的武器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北面的高坡上肃立着一队甲士,这是北大营的督令官,同样是军司马的职位,却比云琅这个军司马高贵了十倍不止。
春雨中不是好的行军时节,然而,北大营督令官的号角已经吹响,骑都尉如果不能在今日傍晚,赶到四十里外的新丰镇,云琅这个军司马是要被斩首的
这件事很重要,而且没有人情好讲,云琅耳听得催行的战鼓已经响起,就对亲军刘二下令道:起行!
刘二背着一面红色的旗子,直奔军伍的最前头,挥动旗子之后,李敢的前部先锋就已经缓缓离开了军营。
霍去病也回归了中军,在骑兵的簇拥下,也缓缓启程。
曹襄披着一袭红斗篷,战马上还挂着一杆长枪,回头看了远处的云氏庄园一眼,催动部属跟上霍去病。
很快,一千两百骑兵一人双马,在古道上拖出一列长长的队伍。
最前面的车夫首领甩动长鞭,云氏特有的四轮马车就缓缓前行,一辆接一辆的马车被一根长绳拴着依次动了起来。
赘婿,罪囚,商贾们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衫,如同牛羊一般跟在大车后面,负责押送这些人的县尉居然是郭解。
长鞭一次次的落在这些下等人身上,这家伙却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看着云琅。
云琅顾不上理睬郭解,这时候他该考虑如何将粮草物资平安的带去白登山。
骑兵行动自然是无碍的,骑都尉上下都是一骑双马,从长安到白登山足足一千八百里,对他们来说也就是十天的事情。
但是啊,加上辎重跟这些民夫之后,就不一样了,能在三十天的期限内赶到白登山,就算是大功一件。
如果在限期内赶不到白登山,云琅最轻的罪责就是失期,贬官夺爵是分分钟的事情。
因此,云琅第一天的行程终点并非新丰镇,而是新丰镇以北三十里外的阎良。
他准备趁着这些民夫们体力还算充沛的时候,每日多走一些,好给后面留下宽松的时间,应付突发事件。
为了这一次长途行军,云琅特意将四轮马车的轮距缩窄了,就是为了应对大汉糟糕的道路,为了保持载货量不变,他又将四轮马车的长度加长了,如此,整个车队看起来就像是一条蜿蜒的长蛇。
车队进了富贵镇,才到皇家医馆,云琅就看到抱着云音站在路边的宋乔。
在她的身后,梁翁,刘婆,平遮,红袖,小虫都在,在更远处,站着张氏一群人,其中一个年轻的妇人哭得几乎昏厥过去了,应该是曹襄的平妻牛氏。
不用云琅动作,游春马就很自然的停在了宋乔身边。
云琅探手逗弄一下云音的鼻子,认真的听云音叫了一声耶耶。就对宋乔道:我在,云氏居住云氏庄园无碍,我不在,云氏庄园就是灾祸之源,不可久留!
宋乔含泪点头,云琅笑了一下道:最快一年,最慢两年,我一定会回来,看好家,照顾好孩子,宁愿不思进取也不要情急冒进,一切等我回来就好了。
庄园的事情多听刘婆,梁翁的,外面的事情多问问平遮,他有一个老奸巨猾的老子,应该能给你一个不错的答案。
云琅在给宋乔再一次交代家务的时候,刘婆等人只知道嚎啕大哭,不敢过来。
云琅冲她们招招手,就打算随军前行,却发现郭解正若有所思的瞅着云氏一干妇孺。
回头对跟在身边的刘二道:等一会出了富贵镇,就带郭解一起走,理由是他被征召了。
刘二点点头就去找其余兄弟商量怎么才能把郭解征召过来。
云琅抬头见苏稚依旧一身白色的麻布衣裳,双手插在口袋里冷冷的看着他,就大声道:把医馆开好,等我回来告诉你什么样的医馆才是真正的医馆。
苏稚白了云琅一眼,转身走了进去。
家里都摆脱你了云琅硬着心肠假装没看到宋乔的泪眼,拍拍游春马,战马打了一个响鼻之后随着大队的民夫向长街深处走去。
有琴声从木楼里传来,云琅没有抬头看,他知道卓姬的店铺就在这里
瘦弱的平叟站在雨地里讲一个大大的油布包裹放进云琅的马包中,拍拍游春马的屁股道:愿将军得胜而还。
云琅随便挥挥手道:我会回来的。
下午的时候,大军抵达了新丰镇,郭解的押送任务已经完成,,正要告辞的时候,却被十几个大汉牢牢地按在泥地里,绑好之后,就丢进了一辆马车。
新丰镇,与大汉的普通村镇是不同的,这地方原先没有这座镇子,是大汉的太祖高皇帝登基之后,担心父亲无聊,就把老家沛县丰邑的乡亲也一起搬来了,不仅仅建筑一模一样,就连水井的位置也不差分毫。
据说丰邑的乡亲们抵达新丰镇的时候,不仅仅是他们没有离乡背井的感觉,就连第一次走进丰邑的牛羊都自觉地各回各家,一时传为佳话。
三原县的县尉已经备好了军粮,两千四百名民夫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直到日落时分,云琅才匆匆的赶到了阎良
李敢在帐篷里烤着弓弦,曹襄把自己缩在一张皮裘里面,霍去病在巡营。
云琅烤着吃了一块干饼子,松了一口气道:第一天算是过去了。
曹襄笑道:以后数着日头过活的时间还长,现在数早了点吧?
李敢笑道:明日我将一马当先,疾驰两百里,在弘农郡等你们。
曹襄长叹一声道:滚动前进啊,去病把走路也当成练兵的一部分了。
云琅笑道:你们三人滚动前进,我在后面慢慢追赶,记得要帮我肃清路上的盗匪,我人手少,又带着粮秣物资,经不起别人暗算。
李敢笑道:这是自然,大军出征,本身就有清剿叛贼的职责。
曹襄也跟着笑道:大军只要出了弘农郡,国法将不再是我们头上的利刃,便宜行事就是了。
既然如此,那就要帮我圆一个谎言,就说郭解此人一心为国分忧,在押运民夫的时候,不甘心回到富贵镇,就藏进民夫群中,预备偷偷去白登山为国效力呢!
云琅随意的朝两位拱拱手,算是谢过他们了。
你把郭解抓来了?
不抓来不成,见不得这家伙看我们的家眷那副贼目烁烁的样子。
那就去杀掉!曹襄披上裘衣就要出去,被云琅一把拉住了。
我想看看游侠在战阵上的本事!
第二章郭解的新作用
第二章郭解的新作用
解开绑绳对于郭解来说并不难,只是想要从一个铁条铆成的箱子里爬出来就非常的困难。
他不记得自己曾经嘶吼过多少次,也不记得自己求绕过多少次,更不记得自己趁着吃饭,大小解的时候逃跑过多少次。
每一次都是失败的每一次都会受到惩罚
当他终于不用被关起来的时候,他才发现春风已经染绿了大地。
让他引以为傲的官服早就破烂不堪,肮脏不堪,让他引以为傲的长髯也凌乱的如同荒草。
第一次脱离镣铐跟铁链的束缚之后,已经枯瘦的不成人形的郭解在看到云琅的第一眼,就愤怒的大叫。
我是官员,你不能这样对待我。
云琅明显的愣了一下,狐疑的问道:你喜欢做官?
郭解的双腿不能支撑身体,他找了一个石头坐了下来,腰背却挺得很直,义正辞严的道:大汉有多少官员起于微末?
云琅想了一下道:如果真正算起来,我大汉君臣其实都起于微末。
如此,我喜欢做官,军司马以为是一件耻辱的事情么?
云琅摇摇头道:不耻辱,我就是很奇怪,我还以为像你这种人更喜欢坐地分赃,刀头舔血的生活。
郭解愤怒的道:如果能做官,谁会去做什么游侠,如果能做官,谁会喜欢带着一群游侠前呼后拥招摇过市?
我之所以会帮人纾解危难,不过是想要感受一下掌握权力的滋味。
云琅倒吸一口凉气道:你外甥被人杀
我恨不得将那个杀死我外甥的恶贼碎尸万段,只是当时我正要晋升,不得不忍下来
云琅敲着脑袋道:我们重新认识一下,你说你干了那么多的好事,其实都是为了做官?
郭解摊开手痛苦的道:为了积攒名望,我连大街都扫了,你们这些贵人为何还不愿意放过我?
就是为了做官?
郭解仰头看着天空道:不为做官又是为了什么呢?郅都,义纵,宁成这三人哪一个出身比我高贵了?
他们既然能为上大夫,我为何就不能呢?他们三人酷毒,最终没有好下场,我不想变成一个酷毒的人,想要另辟蹊径而行之,为何就这么难呢?
我知道陛下之所以用这三人,唯一的用处就是拿来铲除对手,平息地方之用。
我试过一两次,想要利用你云氏结果,在听说主父偃被阿娇贵人生生的在马厩里关押了六天,全身溃烂,耳朵都没了,我就知道惹你不起,准备在你离开富贵镇的时候,好生在外面维护一下云氏,结好你家少君,好等你回来之后化解你我之间的怨愤
云琅彻底呆滞了他完全没有想到郭解居然是一个官迷,一个一心想要当官的人,怎么可能会在没有爬上来之前就得罪了无数的勋贵,这种要官的法子,他还真是第一次听闻。
我知道你想杀我,现在可以杀了,我从一开始就做错了事情,被杀也是活该!
云琅四处看一下,没发现这个世界到底有什么不同,抓抓头发道:你第一个官职其实就是我给的!
郭解摇头道:不要骗我了。
云琅往他身边靠近一下认真的道:真的!当时你确实得罪了我,我又担心你会用游侠来对付我,毕竟,你杀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被你这样的人盯上了,我哪里会有好日子过。
然后呢,我就想着怎么控制你,与其让你在监管范围之外游弋,不如用一个官职困住你,然后你们全家就来到了富贵镇,你开始充任亭长,后来担任了县尉!
郭解闻言目光炯炯的盯着云琅道:您还可以继续用官职困住我,说实话,我这人并不在意家里那些废物的死活,他们不过是附着在我身上的虫子,只要我的血肉还在,随时随地就能继续豢养一群虫子。
军司马如果想要用我郭解,郭解一定万死不辞!
云琅叹息一声,重重的在郭解的肩背上拍了一巴掌道:好样的,误会说开了也就没事了。
既然我把你带来了白登山,那么,你就安心的在白登山干上一两年,我保证,你回到长安之后,官升三级没有任何困难!
郭解迅速的从石头上站起来,单膝跪在云琅面前道:军司马但有差遣,郭解遂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云琅大笑道:既然如此,从这一刻起,你就是我骑都尉的仆从尉,这两千三百六十二名民夫全部归你节制。
从这一刻起,再有丢失军粮,民夫逃亡者,军法伺候!
郭解双手抱拳伸过头顶,大声道:诺!
云琅笑眯眯的将郭解搀扶起来,拍着郭解的双臂道:先去洗漱,领甲胄佩剑,然后会有从吏带你去履新。
郭解大喜,再次应诺一声,就随着一个军中胥吏去了营帐。
刘二很不解眼看着郭解离去就低声道:小郎,这样做恐怕不妥吧?此人一看就是一个心机深沉,桀骜不驯之辈,您这样委以重任,恐怕会出事。
云琅悠悠的瞅着天上的白云道:这一路上,民夫已经死了十六个,跑了二十二个,再跑掉十二个,就到了我接受惩罚的时候了。
大汉军律没有一丝一毫的人情好讲,加上驻守白登山的中部校尉并非长平侯一系的人马,我们一旦犯错,除了被人当做人样子惩处之外,没有别的可能。
李敢已经到了白登山,却因为先到了,就被中部校尉的主将谢长川重责了三十军棍。
人家要整肃三军,我们四个这样的纨绔是人家最喜欢拿来立威的好人选。
一来身份够,二来官职高,三来能彻底起到告诫后来者的作用,我要是中部校尉,我也这么干。
刘二皱眉道:可是郭解此人
云琅叹口气道:就在刚才,我满嘴的谎话,郭解也是一个妙人,他也是满嘴的谎话。
就像他信不过我一样,我也信不过他,不过呢,有一件事,郭解真的没说错,他是真的想要做官!
在这个前提下,只要我没有过分的煎迫他,他在白登山这个陌生的环境里就只能依靠我们。
对付民夫,咱们不成,一来狠不下心来杀人,二来呢,这些人又不能在路上损失过多。
要知道,这些民夫可不是给我们骑都尉用的,是人家中部校尉拿来种田供养大军用的。
我们管理不好这些死气沉沉的民夫,但是呢,郭解却是有法子的,只要咱们能够如期赶到白登山,就把郭解与民夫一起交给谢长川,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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