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为妖色

    我担心她为刚才画川的话伤了心，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又不知该如何劝慰。

    执夏转头看向我，轻轻摇头，同时露出微浅的笑容来，“我知道的，急不得，慢慢来吧。”

    “嗯。”我低下头。

    画川结完账，由掌柜的亲自送出门来。

    “公子姐儿们慢些走。”掌柜的停在店门口，双手拢在袖子里，带着瓜皮毡帽的脑袋被冷风一吹，忙往衣裳领子里缩了缩，笑眯眯的冲我们哈着腰，“要是旁人觉着姐儿们的衣裳好看，问起来了，还劳姐儿们说一声，衣裳是在咱‘上锦成衣’做的。”

    我忙点头笑道，“自然自然，你这衣裳做得好看，之后生意必定红火的。”

    “哟！”掌柜的眼睛都笑眯成了缝，眼角褶子沟沟壑壑，连连对我作揖，“承小姐的吉言了。”

    画川也笑，朗声问他，“掌柜的，不知方才您所说的招亲大会在哪咱们初到这江城，也好去瞧瞧热闹。”

    掌柜的忙把手从袖子里抽出来，扶在门框上，垫着脚，遥遥往右边檐廊的尽头指去，“公子您往那边走，遇到的第三个岔路口拐进去就进了城中了，从那进去的人大都是去招亲会上看热闹的，您随着大流去定不会错。”

    他说完，又仰头瞧瞧了天上的月亮，补充道，“如今也还尚早，不必急赶过去，沿路逛逛，吃些东西，去了正好呢。”

    “多谢。”画川拱手。

    掌柜的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我们一行人涌进了人流，顺着掌柜的所指的方向一路过去。

    越往城中心，行人愈多，上元之特色也愈加凸显，青瓦白墙之间拉着彩绳，挂上了诸如莲花、兔子、蝴蝶、飞凤等各种样式的花灯。

    灿烂的焰火在河岸边时而盛开，“轰”的一声响盖过人群的嘈杂，又迅速被小儿幼女们的欢呼声给淹没。

    画川走在我们三个女孩儿前面，张开手拨开人群，又时而回过头来关注我们的动静，生怕我们被汹涌的人群冲散。

    原本，这人界的冷热是奈何我们不得的，穿的多也罢，穿的少也罢，都不觉得难受。

    但这人山人海中一路行来，画川忙着顾前顾后，额上慢慢的也蓄上了一层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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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榆木样的执夏
    “嗳嗳嗳！”我忙一把拽住他的袖子，将他扯回来，顺手往执夏跟前一丢，笑道，“画川，你才是辛苦了呢，你瞧瞧你，出了那么多汗，还是你在这儿歇歇，我与月奴去买就好。”

    说完，我拽着月奴就要跑，却被没出息的执夏拽住了胳膊。

    她双颊红红，扭捏着低声对我说，“我也去吧。”

    “你去什么去”我忙将自己的胳膊从她手中抽出来，悄悄对着画川的方向使眼色，又笑道，“小孩子多，你衣裳最好看，别被弄脏了。”

    言罢，我已经拉着月奴转身往小碗糕摊前挤过去。

    见我们凑过去，那卖糕的妇人一面将手里一只姜黄色带桂花碎的糕递给一个个子小小的花棉袄小姑娘，一面笑着招呼我们，“小姐们，要买糕吗要个什么味儿的”

    月奴看着稳重柔弱，说到底也是第一次到凡界来，不免露出几分小孩性子，见问，便悄悄抿了抿唇，指着架子上做样品的花花绿绿的糕问，“你这是什么味儿的”

    卖糕妇又已经串好一只，递给了面前带着虎头帽的小男孩，然后瞥了一眼，殷勤的答道，“是莲蓉红枣味儿的，可甜了。”

    “那这个呢”月奴又指向另一块。

    “这是……”

    “……”

    我一贯也是爱吃的，只是此刻却有更重要的事儿，心思也就不在这上头了。

    数步外，隔着纷纷扰扰的人群，画川与执夏一蓝一红两个颀长的身影并肩而立，当真是书中写的“一对璧人”。

    画川遥遥向我这边望了一眼，又侧过头去对执夏说话，笑容温若春风，只是隔得稍远了，满耳都是人声，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执夏与画川站在一起时，身上那股子英姿飒爽的劲儿便一点也寻不见了。

    她微微红着脸，低着头，双肩向里微微缩着，画川说一句，就轻轻的应和着点个头，十足的小女人样子。

    我微微踮着脚，昂着脑袋看她手里的绢子，还是方方正正的被她用双手交握着，一看就知道还没动作。

    “仙……”月奴轻轻扯我的袖子，刚出声，又迟疑着换了个称呼，“小姐，您看看您要吃什么味儿的糕”

    我目光仍落在执夏那边，心里暗暗着急，听见月奴问我，就随意摆了摆袖子，“随便吧，你挑你喜欢的就好了。”

    正犹豫着要怎样帮执夏一把，凡界善良的小孩儿就完成了这项任务。

    一个胖嘟嘟的小男孩，身高不过才及画川的腰，与高上半个脑袋的小姐姐绕着人群追来追去，咯咯大笑间，便露出空洞洞的牙床，滑稽又可爱。

    谁料跑过画川身边时，脚下一滑，手里高举着的冰糖葫芦就直戳戳的捅在了画川的衣裳上。

    小男孩捏着冰糖葫芦，吓得呆住了，抬头看看画川的脸色，又瞅瞅他衣裳上焦黄的塘渣，嘴巴一撇，哇哇大哭起来。

    这边，月奴正掰着手指认真的想，“小姐，咱们买四只桂花味儿的，买四只玫瑰味儿的，再买……嗯，再买四只蜂蜜味儿的，好不好”

    我关注着画川那边的动静，敷衍的点头，“随便随便，你定吧。”

    与小男孩打闹的小女孩怔在原地，绞着手指，有些害怕，但仍上前去将小男孩拉在了身后，而后怯怯的对着画川弯下了腰，似是在道歉。

    我暗暗捏住手指，心里祈祷着执夏赶快像话本里善良的女主角一样，温柔的安慰受惊的小孩子，又体贴的为画川拭去衣裳上的污渍。

    哈哈，这要这般，故事一定也会向着话本里的结局发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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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勿施怜悯
    那男孩子泯起薄薄的唇，小声安慰道，“五弟弟，你乖，没了多余的钱了，咱不吃了啊。”

    小男孩眼睛里蓄起薄雾，又万分留恋的往小碗糕摊子上瞅了一眼，低下了头，“那好吧。”

    我眼睛一转，忙一步上前，挡在了这群小孩子面前。

    领头的是个岁的小姑娘，被我突然的拦路下了一跳，迟疑着后退一步，“姐姐，你有事儿吗”

    跟在她身后的小孩儿总共有五个，包括刚刚说话的“二哥哥”和“五弟弟”，也都随之停下了步子，仰着头或好奇或害怕的看着我。

    月奴也忙迎上来，小声问我，“小姐，怎么了”

    我转头对月奴挤了挤眼睛，伸手接过她举在手里的几只小碗糕，笑盈盈的在他们面前晃了晃，“姐姐请你们再吃两块糕好吗”

    之前缠着哥哥要吃糕的小孩子眼睛亮了亮，腼腆的小声问我，“吃两块吗”

    我笑着点头，“对，一人两块。”想了想又补充道，“不，是你们能吃几块就吃几块，吃饱为止。”

    “好耶！”队伍中的另一个穿着翠竹色衣衫的小男孩率先欢呼起来。

    被我面前的小姑娘回首一瞪，又乖乖闭上了嘴，悄悄往另一个小孩子的身后缩了缩。

    小姑娘揪着衣裳，有些犹豫的看着我，“谢谢姐姐的好意，可是阿爹教了‘无功不受禄’，我们……”

    我将手里一块小碗糕塞到她手里，笑着打断她的话，“‘无功自然不受禄’，可你们着实帮了姐姐的大忙呢！”

    小姑娘眼睛眨啊眨，不解道，“帮了姐姐的大忙”

    我点点头，“对啊。”说完，又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轻声说，“不过你还小，帮的什么忙，姐姐不能告诉你，你带着弟弟妹妹放心吃东西就是啦。”

    小姑娘捻着手里的竹签，仍是犹豫，“可……”

    我摆了摆手，“别可是了，你看弟弟妹妹他们都可想吃了呢。”

    说完，也不等她点头同意，我忙推了推身边一脸不明所以的月奴道，“月奴，你快，快带小孩子们去吃糕去。”

    “哦哦。”月奴忙点头，引着小孩子又回到小碗糕摊子前，“走吧，去吃糕吧。”

    小姑娘看看欢呼雀跃跟着月奴折回去的弟妹们，又回头看看我，终是泯紧唇，诚恳的对着我伏下腰，感谢道，“姐姐，谢谢你，我知道，你是看我们几个小孩儿可怜，才这样的，你是好心人。”

    说完，小姑娘咬了一口手里拽着的小碗糕，也转身向碗糕摊子前缓缓走过去。

    我心口狠狠一跳，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做了个错事。

    没有谁是可以随便施舍“可怜”这两个字的，这么小的孩子更不该过早的看到这两个字。

    “人可以怀着善意，但却不能理所应当的接受别人的善意。”这个道理，是扶甦教给我的，我却在这时候忘记了。

    虽然此时此刻，他们确实是帮了我的忙，可他们并不知道，所以，即使我说他们帮了忙，他们也只会以为是我为善意找的借口。

    从此，一颗叫做“自卑”的种子就会在他们小小的心中埋下，并逐渐生根发芽，直到吞噬他们纯粹而淳朴的心。

    我低声骂了自己一句“笨蛋”，然后几步走到碗糕摊子前去，扬着手轻轻拍了拍，将举着手，争先恐后要碗糕的小孩子们的注意力集中到我这里。

    “大家喜欢吃小碗糕吗”我笑着问。

    小孩子们扬着纯真的笑脸，欢悦的答道，“喜欢。”

    我点点头，又笑道，“那姐姐请你们吃了小碗糕，你们是不是要帮姐姐一个忙，这样才算是



第一百零二章：公子救我
    月奴忙摆手，推迟道，“不不不，还是小姐先吃吧，我再等等。”

    我笑着将小碗糕放在她手里，对着叽叽喳喳的小孩堆努了努嘴，“你可别等了，他们这群小鬼吃完，都不知什么时候了，你先拿着尝尝。”

    月奴这才红着脸，轻轻点了下头，“谢谢小姐。”

    我笑了笑，又昂首往柳树底下看去，举着糖葫芦的小男孩与赶着解围的小女孩已经不见了，画川正弯着腰，用帕子仔细擦着衣裳上沾着的糖渍。

    而执夏手里的帕子不见了，正低头站在一边，脸色有些古怪。

    我跺了跺脚，这个执夏，怎么又错失了表现温柔体贴的机会

    正这样想着，执夏突然抬头冲我的方向看了一眼，目光与我交汇时，我分明感到，那眼神里涌出的无数来不及细数的情绪，有不满、怨怼、疑惑，还有失望……

    我心跳一顿，莫名有些慌，张张嘴，遥遥冲她用口型无声问道，“怎么了”

    执夏久久看着我，终是咬着唇，轻轻摇了摇头，而后垂首，错过了我的目光。

    那边的画川已经擦干净衣裳，微笑着将手中的帕子递给一旁的执夏。

    而后，画川抬头向我的方向望过来，见我也瞧着他们那边，忙笑着对我招了招手。

    我心里一瞬间心虚，莫不是画川对执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勉强翘起嘴角对画川笑了笑，又忙侧过身子，转向了小碗糕摊。

    稍待片刻，画川与执夏穿过人群，到了我们跟前来。

    画川笑问，“不过买个糕而已，怎么磨蹭了这么久”

    我摇摇头，看向执夏，她对我的态度又一如既往了，只是露出的笑容里，仍夹杂着淡淡的愁郁。

    月奴从卖糕妇手中接过两只小碗糕，笑着递给执夏与画川一人一只，“小姐正请小孩儿们吃糕呢。”

    然后，又递给我一只，“小姐，你吃。”

    “谢谢。”我接过小碗糕，低下头小小咬了一口，玫瑰的味道香甜而不浓腻，只是因着心中有事，吃起来也并不觉得有多少食欲。

    街上人头攒动，却渐渐的有了大致一样的行进目标，沿着主通道向右的大分叉口方向而去。

    画川遥遥望了一眼，转头对我们说道，“许是那掌柜的所说的招亲大会要开始了。”

    小孩子们都得了糕，正笑呵呵的捧着咬。

    那卖糕妇稍得空闲，就着腰上的粗布围裙擦了擦手，笑着插嘴道，“公子小姐们若是要去看招亲大会，这便可以去了，十数个台子，开得早的已经开了，没开始的也准备着了，这时候去，还能占个好位置呢。”

    画川点头，从小荷包里拿出一串铜钱递过去，“这些钱拿来付这些糕够不够”

    卖糕妇连忙接过，笑容满面的数了数，取了一半，又递回来一半，“多了多了，这一半已经尽够了。”

    画川摆摆手，侧头看了一眼旁边吃得一脸幸福的小孩儿，笑道，“他们还没吃饱呢，钱且放在你这儿，紧着他们吃吧。”

    卖糕妇又数了一次手里铜钱，有些为难，“这些小孩儿肚子小，况也吃了这许多，断用不了这些的。”

    我压住她又要递过来的手，笑道，“无妨，剩下的便交给那个小姑娘。”

    说完，我向一旁正吃糕的小姑娘招了招手，“过来。”

    小姑娘有些羞怯，拿着吃了一半的碗糕缓缓移过来，抬头扫视了我们几人一眼，又忙低下头去，小声问，“姐姐有什么吩咐”

    我弯腰，摸摸她扎着一只



第一百零三章：多管闲事
    金缕忙将身藏到画川身后去，双手紧紧拽住画川的后背，瑟瑟发抖的样子像是只可怜的小白兔，就是我，也不由生了几分怜爱。

    那被握住手腕的家丁奋力挣扎了两下，也无法挣脱画川手的禁锢。

    另一人眼看不对，忙向着画川背后掏过去，想要借着空档，将金缕扯过去。

    画川余光看到，嘴角嚼着笑意，扭动胳膊，将手里擒住的家丁朝着后扑上来的这一位推送过去。

    看起来画川是没怎么用力的，甚至他的另一只手还平静的背在身后，但这一推一送两个动作过去，那两个家丁便像是两个被鞭子抽狠了撞在一起的陀螺，双双滚到地上，嘴里“咿呀哎呀”的痛呼着，好半天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