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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锦绣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花影

    傅锦仪已经不记得今日是何年何月。

    她是被结结实实地捆在一座精致的海棠雕花玉辇上抬出来的。她记得有极耀眼的日光晃在她的脸颊上,身上厚重的华服和紫金冠更是压得她抬不起头。她不知自己被关了多少日子,似乎是又昏迷了一次罢。周遭永远有无数的人围着她,在终于被抬出来的这个时候,她总算能感觉到周遭的空气重新清爽起来,那些人应该散去了吧。

    一层黑布挡在她眼前,口中则死死地堵着一块冰凉润滑的东西,若她没有猜




第七十六章:朕早就想弄死你们一家子!
    痛楚之间,她的脸似乎被人抬起来了。原来是几个女官端着胭脂水粉上前,细心而郑重地为她擦去满脸的血痕和泪水,重新上了妆。傅锦仪能闻出来,那是沉月胭脂的味道。

    通身所用之物,无一不是价值连城。一打眼瞧上去,耀目的金冠和细致考究的朝服鞋袜,那般奢靡贵气,若不是因身上还捆着绳子,便是连那些王妃郡主们都要自愧不如。傅锦仪暗自冷笑徐太后的作风,她习惯于一切事物的表面打造地金碧辉煌,即便不是为了伪装,她也喜欢向旁人展露出一种最慈和、最华贵、最冠冕堂皇的表象。

    “圣上和太后想赐死臣妇,动手就是,何必大费周章。”傅锦仪无力地喘息着:“臣妇知道,臣妇和大司马将军早就碍了皇室的眼。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圣上早已经不需要大司马将军了,太后娘娘讨厌臣妇的为人,皇后娘娘虽然看重臣妇,却屡屡对臣妇感到失望。”

    傅锦仪说着声色低了下去,不过几句话而已,居然令她筋疲力竭。

    上首的主子们都没有接她的话,也没有一个人出言指责她的大不敬。只是片刻之后,上首的圣上发出了“啧”的一声。

    “这傅氏犯了谋害皇长子的大罪,朕原本想连夜处死的。是母后前来说情,说她当年有功于朕,皇长子出天花之事又没有铁证,遂暂且留下傅氏的性命。”坐在徐太后身前的皇帝李治揉了揉自己的鼻骨,散漫一笑道:“今日传傅氏至朕面前,是朕网开一面,想亲自审查皇长子的死因,也给傅氏一个洗清冤屈的机会。怎地这事儿到了傅氏嘴里,反倒成了朕与太后容不下你们安定侯府,要拿你性命呢”

    傅锦仪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

    皇帝几句话入耳,换做旁人早就吓得要晕过去了,她听着却毫无波澜。仿佛早已预料到一般,她伏在地上轻笑一声道:“圣上若是担心找不到处死臣妇的证据,今日之事就是证据,您大可以不敬皇族的罪名赐死臣妇,也不必大费周章了。”

    谋害皇长子的罪行么

    皇帝李治和徐太后两人想以罪妇论处她,这一点她并不是完全没有想到。

    甚至在徐太后命令她在明觉寺进贡至皇族的药材中做手脚,在人参中混入红参时,她就已经明白了徐太后在打什么算盘。事成还好,一旦事败,自己就是徐太后的替罪羊!

    如今徐太后将自己扭送到圣上面前,那是再合情合理不过的。

    “大胆傅氏!”一御前宦官再也忍耐不住,怒喝一声,立即有另外几个内侍上前扭了傅锦仪的胳膊。

    徐太后冷冷盯着她。【# !&免费阅读】

    “真是个不识抬举的东西。”徐太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哼!”李治猛地拍案而起。他怒视傅锦仪,拱手朝太后道:“母后,这傅氏非但不肯认罪,竟还敢污蔑皇室,当真是罪不容诛啊!朕早就说过,大司马徐策早有不臣之心,傅氏一介女流不守妇道,屡屡插手朝政。朕看着,今日之事再清楚不过了,傅氏心思狠毒,皇长子的死因一定与她有关!来人,传旨将傅氏杖毙!大司马徐策在淮南征战数月,连番败绩,上窑、舜耕两座大城遭叛军攻破,如今班师回京,朕还没有治他的罪,他的内眷傅氏竟还敢仗着自家权势对皇室不敬!依朕看,这安定侯府上下也不用留了,等徐策进宫便将他一并推出午门斩首!”

    皇帝一番金口玉言,在座众人都听得愣了。

    徐太后瞪着一双不可置信的眼睛望着皇帝。

    “皇儿!你,你要斩了徐大司马”

    皇帝的命令,便是徐太后先前也未曾料到的。她的确存了拿傅锦仪顶罪的心思,但她万万没想到傅锦仪会胆大妄为到在御前冲撞圣驾,也不曾想到她的儿子会因迁怒了傅锦仪、从而决定将刚从淮南平叛归来的徐策斩首!

    “母后,徐策是败军之将,理当受罚。朕先前不打算惩治他,是念在他此去淮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又将叛军打退至大江以南,也算有些成果的份上。只是,朕并未想到他的内眷傅氏如此不将朕和母后放在眼中,甚至谋害了朕的长子!这大不敬的罪过,足够他们安定侯府抄家灭族了。”李治冷淡道:“再则,人前教子人后教妻,傅氏不过是个弱质女流,她胆敢藐视皇族、对朕不敬,多半是徐策平日里教唆她所致!这安定侯府既不愿意做安分守己的臣子,那就让他们去地底下陪先帝吧!”

    李治一壁侧目瞥向徐太后,唇角隐隐渗出一抹莫名的嘲弄:“左右,徐策已经被母后的娘家晋国公府出族,再不算是母后的亲眷了。晋国公府的孙辈可不少,母后有那么多侄子侄女,何必在意一个被赶出家门的徐策。”

    徐太后的呼吸一滞。

    她怔怔地望着皇帝,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亲生的儿子。很久之后,当御前的内侍们上前扭了傅锦仪的胳膊往外拖的时候,她才猛地站了起来。

    “皇儿!”徐太后的呼吸有些急促。她有一种一生中罕有的从心底迸发出的恐惧之感——上一次经历这种感觉,那是在先帝濒死的那一日。先帝在交泰殿宴请群臣,并当众废黜了她的皇后



第七十七章:我还活着吗
    陈皇后和她年轻的时候很相似——但若说有哪一点不一样,便是陈皇后是个急性子。

    她做事果决,不似自己瞻前顾后、万事都思虑周全了才肯动手。

    陈皇后在看到胜利的第一个瞬间,就决定了将她赶出宫去、送到后山上那个破落的庵堂里了此余生!

    “哀家没有病,哀家好得很!”徐太后咬牙切齿地挥开了陈皇后的手:“陈连馨,你不必惺惺作态!”

    徐太后虽然老迈,却身子硬朗,这一下子竟将陈皇后推得踉跄几步。而偏偏陈皇后脚底下穿着的是一双金丝楠木底的厚重绣鞋,一着不慎脚下打滑,竟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馨儿!”李治连忙去扶她。陈皇后满面惶恐地拉着皇帝的手站了起来,她缩在了皇帝宽阔的胸膛里,用一种惊恐而哀伤的神色望着不知所措的徐太后。

    “圣上,这,这都是臣妾的错!”陈皇后几乎落泪,抽噎着道:“臣妾没有想到,母后如此厌恶臣妾……臣妾嫁入李家却不得母后的喜欢,这是臣妾自身修行不足的缘故!”

    李治爱怜地看着她。

    “馨儿,这哪里是你的错,是母后……母后病得有些糊涂了!”李治的言语中已经带了三分火气。他猛地抬眼一扫,双目愤懑地定在了徐太后的面颊上。

    徐太后几乎吓得瘫软下去。

    她觉着自己的眼睛要花了。透过一片雪白的茫然,她仿佛看到了多年前围拢在先帝身边的那群狐狸精们,那些小贱人也是用这样类似的把戏排挤她这个堂堂的正妻,用下作的手段故作柔弱博得先帝的宠爱。

    的确,她已经赢了,在先帝殡天后,不说皇贵妃邱氏被她从枯井里命人拉出来乱棍打死,那年轻美貌的丽贵妃和陆昭仪几个,也都被她寻了各种各样的借口一一送去明觉寺出家,并在短短数月之内一个接一个地病死了。能够被她施以礼遇住进寿康、慈康两宫安享晚年的,只有此前为辅佐李治出过力的张贵妃,和那几个一辈子都没有得过宠的嫔、贵人们。徐太后给了她们尊荣的加封,并褒奖她们的母族,不过是施舍蝼蚁一般,用这种冠冕堂皇的方式博得慈悲的美名。

    可现在……

    她突然间明白了,在李治心里,她和这些无权无势的太妃们并没有区别。

    占据上风的陈皇后,已经能够动动手指就夺走她的一切。

    “不,哀家没有推她,是她自个儿摔下去的!”徐太后惊恐道:“哀家没有,哀家没有……陈连馨!你是故意摔下去的是不是!”

    徐太后恶狠狠地指着陈皇后怒吼道。

    陈皇后一句话

    都没有说。

    她什么都不需要说了——面对一个落魄的失败者,她连吭一声都懒得。

    “圣上,母后年纪大了,不容易,您要体谅母后。”陈皇后看也不看徐太后,面色柔软地注视着皇帝道:“您放心,臣妾会安排好一切,将母后挪到后山静养后也会日日前去侍奉的!且宫中不还有李贵妃和静妃几位可心人儿,都是太后娘娘喜欢的人,日后都去侍奉着!”

    皇帝朝她淡淡地点了点头。

    陈皇后说罢,朝左右侍者催促道:“傅氏这个毒妇还不赶紧拖出去!在这儿碍圣上的眼睛么!”

    陈皇后一壁厉喝,一壁用一种惋惜的目光看着傅锦仪。

    这安定侯府啊……她以皇后之尊拉拢徐策夫妇,然而他们并不领情。如今可好,被徐太后拿来利用,甚至做了替罪羊!

    识时务者为俊杰,若是这一家人能早日归拢到她的麾下,还至于落到今日的地步吗傅氏一介女流也就算了,那徐大司马,不过是因着功高震主、又有些骄横跋扈,故而被李治所不容。然而功高震主这种事儿,臣子性命只在帝王一念之间,自己身为皇后其实是有能力帮助徐策扭转皇帝心思的。

    她虽不是李治最喜欢的女人,胜在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又聪颖睿智。她提出的建议李治都会仔细听从,再从中采纳。只要她向李治进言徐策并非那般跋扈,再指点徐策适时地放一放手中兵权、并寻个时机自称早年征战落下了什么伤病之类,以示没有那个能力统领天下兵马,李治心里放松戒备,自然会饶恕他的性命。

    可惜啊可惜,安定侯府都是一群见识浅薄之人,他们根本就不曾理解自己身为皇后真正的价值。千里马需要伯乐赏识,能臣最需要的是明君,身为臣子除尽忠职守外,最关键的能力就是为自己挑选一个君主,这和君主挑选臣子是一样的道理。可惜那徐策显然做出了错误的选择,以为一心忠于李治就能一生荣光

    呵!李治心狠手辣不说,且如今已是天下之主,李治不再需要他们了!而自己这个皇后,虽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却胜在自己处境不佳,被徐太后和那群得宠的妃嫔们、还有原配皇后留下的孩子们群狼环伺!自己需要徐策,徐策同样需要自己,这是多么划算的买卖,结果……

    也罢!

    陈皇后定定瞧着傅锦仪的影子消失在大殿上。随即,拂袖转身,裙摆漂亮地一扫,再没有回头看一眼那将死之人。

    傅锦仪浑浑噩噩地被拖下去了。

    从四肢百骸到五脏六腑,她都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的感觉。她已经不需要保持清醒

    的头脑了,她能够慵懒而任性地放任自己昏沉下去。

    牙关的疼痛越发地麻木了。恍惚之中,她感觉到自己被按在了宫中行刑所用的长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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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都活着,挺好
    傅锦仪摸着脑袋从长凳上爬起来,因着手指不小心碰着了嘴唇,那牙关猛地牵动了一股剧烈的疼痛。她忍不住“哎哟”了一声,随即目光一抬,看向了自己先前被拖出来的南书房大殿。

    殿门是洞开着的,只是里头的光线极其昏暗,那几个影影绰绰的人影她根本分辨不清。

    她本能地一边捂着牙,一边朝前走去。

    “大司马夫人,大司马夫人!”下头跪着的众人又惊又恐地呼唤着她,似乎想要叫住她的脚步。然而这会儿傅锦仪是真没心思搭理这群人,兀自死死地盯着那黑黢黢的大殿往里走。

    而这一走,更加惊骇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傅锦仪只听身后传来一片撕心裂肺的惨叫。

    “大司马夫人救命啊,您救救奴才们,只有您能救奴才们了……”那是伴随着惨叫的凄厉哀求,傅锦仪从没听过这这样可怖的声音——她也曾双手染血,但她没见过这么上百条人命一同挣扎在鬼门关前的壮景!

    她惊愕而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去。

    只见不知从何处冲进来无数的铁甲武士们。他们手中持着长矛,纷纷将矛尖朝后,用粗壮的棍头一下一下地打在所有跪着的人身上。他们没有直接打脑袋,而是从腿脚开始,一节一节地砸断众人的骨头。

    鲜血混合着森白的骨头,在整个前院蔓延开来。

    傅锦仪几欲作呕,双手捂着嘴大睁着眼睛看着这一切。棍子始终没有停下来,直到,所有趴在地上的人再也没有完整的形状,也再也没有人能呼喊一声。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傅锦仪讷讷道。

    结果这群武士们又扑通朝她跪下去了。

    傅锦仪吓得倒退一步。

    “回大司马夫人,小的们都是大司马将军的下属!”那为首的统领大声道:“大司马将军有令,这些奴才们对夫人不敬,除非夫人开口赦免,否则全部乱棍打死。”

    傅锦仪眼角一抽。

    她大概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是……徐策命令你们要杀了他们”傅锦仪有些艰难地道:“他们此前都跪在我脚下,就是为了求我的饶恕”

    “正是。”统领回道:“不过夫人并未饶恕这些人,现在,他们都到了该死的时候。他们都是先前跟在圣上身边的奴才,冒犯了夫人,合该千刀万剐!哦对了,那个伤了夫人牙齿的奴才已经被处置了,正吊在檐角下呢!”

    傅锦仪茫然中顺着他的手指朝上看去。

    只见一个被麻袋包裹地严严实实、如蚕蛹一般的人形被五花大绑吊在……呃,这吊的地方也

    实在太离谱了吧!那可是圣上南书房二楼楼阁的檐角啊!

    南书房本就是帝王商议政务和军机的密室,后宫嫔妃但凡踏入的都会被宗法处死,许多勤政爱民的皇帝更是喜欢在这里起居,方便理政;而在乾清宫被烧毁之后,李治理所当然地将自己的寝宫设在了南书房。

    金銮殿虽是整个大秦朝的朝廷所在,这南书房也差不离了。

    这样庄重肃穆的地方竟被徐策……

    “你们……这也太……”傅锦仪拼命地揉着自己的脑门,半晌道:“这都是小事……圣上身边的奴才们,不留也罢。徐策在殿内吧我进去看看。”

    她原本就没有打算理会院子里那些人的性命。

    她并非草菅人命之人,但是——天底下有两种人是绝不能宽恕的,第一种是和自己共侍一夫的女人,第二种便是政敌。

    她提步朝前走去,只是在跨过外穿堂的门栏之时,身后那位统领再次叫道:“夫人,您不能从檐角下头走啊!您头顶捆着的这个人是被凌迟了的,这红麻袋原本是白的,只是给染了而已。您身上这身衣裳是圣上的赏赐吧这料子看着就精贵,您还是别从下头走了。”

    傅锦仪脚下一顿,在抬头看时,只见方才那远远看着有些模糊的麻袋,可不是正一滴一滴地往下淌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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