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冰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周至雪
“呼!”
雾去云飞,一杆赤金大旗升上天穹。上书“周温侯文”四个金底大字,迎风翻飞。
“文凌筠在此!尔等再敢踏前一步,休怪老夫将尔等斩于马下!”
这一嗓子,虽无内气助喉,也响彻全军,声逼敌阵。
百十个黑衣人对之恍若置若罔闻,在万军人马中厮杀前冲,气势不减反增,大有与那看两眼文凌筠较一较战意的意味。
弓弩手箭雨连发,暗箭连连,再加之尽显的周军甲士奋勇力战,倒也令那群黑衣刺客折损近半,但余下的杀气更猛,内气更凶!
鲜有士卒能在黑衣人下走上一个回合,这几乎是内家子对战普通人的屠杀!虽然周甲士们也都上过战场,虽然有弓弩手在后方施以暗箭,但毕竟不是专门修炼内气的这一群黑衣人的对手啊。
一地横尸大多都是周方的甲士,文凌筠看的肉疼不已,挺胸坐在战马上,眸带决然。
大雾蒸薇,一个背着箭囊手握金弓的蒙面人遁在一众黑衣身影的背后,闭目细细感受了一阵后,内气勃发,脚步丝毫不间断的在雾气中穿梭,如入无人之境。
短短几个呼吸间,便前窜了十数丈,借势蹲在了一车干草旁,挥弓将车前的运粮兵劈成两半,身子隐入草垛。
脑海中大致依照排兵方位,猜测了一下帝车的位置,提弓搭箭,眼心一线,刹那就是一箭射出。
破空声如雷音滚滚,白雾随之翻搅成漩,生猛的内气几乎燃烧成火焰,炙热滚烫。
姜补天低喝一声,“就是现在!”一掌击碎帝车一侧的铁板,将孤帝送下了帝车,孤帝脚
第一百零二章:坠水无踪
文凌筠眼神呆滞,方才他清晰的透过被飞箭搅散的薄雾看到了孤帝陛下狂奔至渭水河畔,而那飞箭也已在那一瞬间逼到了背心。
“陛……陛下。”文凌筠脑海中一片空白,痴痴呆呆的道念叨着,还是黑脸副帅先反应过来,大吼一声,“快救陛下!快!”
话音还没落,已有十数个靠近渭水河的甲士一个猛子扎进了寒冷彻骨的河水之中。
河面轻轻荡漾,随之浮起的还有那抹在飞箭之下出现的血光……那是陛下的血!
一排排甲士救犹如那飞蛾扑火,次第跃入河中,在本就不如何深的河水中来回翻腾,就是不见陛下的影子。
文凌筠心急如焚,双目通红,一时间急火攻心,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栽下马来,黑脸副帅同样焦急万分,一提马镫子窜到文凌筠的身边,扶住了老将军的身子。
“文老,您……”
文凌筠嘴角带血,面如金纸,一把拽住黑脸副帅胸前的护心镜,抽搐着道:“别他娘的管老夫,快去,快去……救陛下,孤帝……不能出事,老夫……拿你是问!”
一句话说完,白眼一翻,竟昏死过去。
“随军医官!”黑脸副帅见此更加心焦,拼命地呼喊,眼见几位医官匆匆围拢过来,他这才松开老将军的身子,飞身一步,也涌入了渭水河中。
姜补天眸光闪动两次,喘了两口粗气,飞起一掌,击翻四个黑衣人,将头转向方才箭来的方向。
内气再度旋绕而出,整个人如被白烟笼罩,脚尖一点,便飞入了白雾笼罩的伸出,一片枝繁叶茂的密林之间,速度可谓快到了极致。
那射箭之人一支隐遁在此,他本根本无法看清场中的情况,但借那蒙面人的一支箭搅动开浓雾的一瞬间,看清了孤帝所在的大致方位,随即循声辨位,细思良久,终准确预判出姜孤沉所奔往的方向,这才一箭得成。
这其中的任何一环都称得上是妙到毫巅,但凡有一丝一毫差错都不可能射中,可他就是做到了。
大抵是因为他觉得隐在这里根本不会暴露,故而根本没有掩面遮挡,本来面目便如此映入了姜补天的眼中。
只见那人看起来五十岁上下,大耳如垂星轮,眼神锋锐犀利,鼻如悬胆,脸如暗夜,零星的皱纹穿插在眉宇间,更添了几分老迈沧桑之感。
手握七尺大弯弓,金柄晶弦,背后所挂箭囊中,两支亮银箭寒光硕硕。
算上刚刚射出的一箭,他的箭囊中合共也只有三支亮银箭。
这是什么是真正对射术的自信,只因为普天之下,还未有人能够避过他的三支亮银箭。
江湖传闻,十九年前,他曾与扫雪客在天南悬空谷交过手,剑术不敌,只三合便败下阵来,扫雪客想见识一下他的射术,故意放他拿到那把大弯弓,他本人也有卖弄射术给这位剑客看一看的意思。
在刹那间提弓搭箭,连射三箭,就此三箭,其势之猛,气力之足,称之为拔山摧海也不为过,扫雪客一见即知这射术名不虚传,微笑着没有任何动作。
令人惊奇的是,原本气势无双的三箭在碰到了扫雪客衣衫之时忽的停了下来,坠落在地。
而这位被尊为五百年来剑道第一人的扫雪客那从无褶皱破损的莹白色长袍上多了三个窟窿,全是出现在要害部位之上,肩上披的白凤端瑞大氅也滑脱在地。
扫雪客轻笑,赞了一声:“称为箭神也不为过,殊离甘拜下风。”
事后有人评说,这是扫雪客故意让着他,也有人说这是扫雪客在给他造势,可不论如何,自那以后,这箭神之名就传遍了整个江湖,同时也打响了他所在的一方大势力的全部名声,立誓山庄自此崛起于全天下。
无人不知,立誓山庄有位箭神庄主,名为秋靖。
姜补天飞身立在箭神秋靖的身前,静静看了看对方的老脸一眼,先是惊讶了几下,显然是根本没有想到秋靖竟然会出现在这里,心念一动,刹那明白了秋靖在这里的缘故。
再思忖几时,便将立誓山庄这一次全部来意想的一清二楚。
“原来……补天谢过箭神前辈大义援手,不使天子殒命渭水,此次恩情,待日后陛下除去身侧猛虎,定有重谢。”
秋靖探手拭了拭弯弓金柄,声聚喉间,“撤!”一令过后,也不接姜补天的话,转头就走。
“箭神前辈且慢行,补天还有句话说。”姜补天并未因为秋靖的清冷态度而恼火,只是出言叫住了对方。
秋靖侧脸一转,“哦。说。”
“此次弑帝任务,无论是否功成,立誓山庄都将有灭顶之灾,箭神前辈应该早做
第一百零三章:天下为祭
密林丛中,关帝山侧,倾耳可闻幽涧流水,猿猴哀鸣,闭目可嗅清风抚额,暖入心田。
可本该一片宁静祥和的自然风光中忽而响起一连串不应景的喊杀声。
李昀歌宛若天音的突破一重的法门尚自回荡在脑海中。
“人有十万发丝,气贯三万发而达一重。”
“一重内气,百流照心,似月照大江,以点破面,打通心肺暗经脉三道,由谷少阳心脉达至中少阴心脉。如蚍蜉撼树,以渺小如临一重的暗劲撞入心府,则可使心精同流,生生不停。”
“你坐立内观,可见心肺间有一股红芒,那是临一重的标志,名作‘内生赤元’,与道家的先天一炁有几分相像,乃是构成人体最为基础的元炁。”
“你虽然距离临一重还有一层窗户纸之遥,但体内应该已经出现了内生赤元,可见底子扎的极稳,更可见你那位师父为你的根基费了不少心思,可如今……四虚未补而冲一重,真是糟蹋了。”
周倾心扑通通跳的极快,一边打量着场中的局势,知道眼下可谓刻不容缓,实在不想听李昀歌再多废话,一把扣住李昀歌的手腕。
“你捡重点说……快来不及了!”
恰此时,平眉女已经掐住了赵雪贞的脖颈。
李昀歌深呼吸一口气,“我再最后确认一下,你确定要未补四虚而……”
话还未完,当他看到周倾眼中的决然,便没有继续将这个问题问下去,因为已经失去了问的必要。
他将这个表情的深深地刻入脑海之中,因为他比谁都清楚,今日过后,如果他,赵卫晗,赵雪贞,三条命,还能够留下来,都是眼前这个少年放弃所有在内气修炼上的前途而换来的。
对于一个内家子,或者说是对一个修内之人来说,这份恩情,无异于以命换命。
“临一重有一句口诀,叫做‘提气周天生赤元,万象通通入良田’,意思是说你的身体脉络好比良田,形成周天运转,生成内生赤元。”
“从临一重突破一重照心境,也有一句口诀,叫做‘鸳鸯拂柳撞积雪,半上城头半归亭’。”
周倾悟性极高,结合临一重的口诀幡然醒悟,接过对方的话头,盘膝五心朝天,“内生赤元如鸳鸯撞入积雪,积雪和积血同音,乃是周身气血的源头,心府。”
“拂柳便指穿越那谷少阳至中少阴的三天隐心脉,破入心府,内生赤元汇入心府,使赤元可为心所用,进而产生力量,冲达全身,遍及天灵顶,最终折返心府停止,摆脱第一重的桎梏!这便是半上城头半归亭,没错吧!”
李昀歌眼有骇然,赞叹一声,“一字不差!假以时日,小兄弟,你必成大器。”
周倾自嘲的笑了笑,“一旦突破一重,根基便毁……但愿还有成大器的那一天。”言罢,一咬牙,闭目运气。
耳边一声轰响,李昀歌斜眸一看,竟是赵卫晗不知为何被那赤冠少年一脚踢飞,鲜血狂喷,硬生生的撞断一棵古树上,伏地生死不知。
眼光再一抖,只见平眉女攥住赵雪贞的脖颈,将其提在空中,因为窒息的痛苦而使得赵雪贞的俏脸涨得通红,她没有挣扎,只是眸光微散的看着几乎魂飞天外的赵卫晗,颤颤的落下两行清泪。
随即,那双充斥着死气的通红大眼神便瞪视在平眉女的脸上,似乎在说:爹爹会灭了你的金刀门的!
视线渐渐模糊,眼前的景物重影纷沓,如同睡梦将醒时,慢慢烟消云散,浑身的气力点点流逝,一幕幕画面从眼前匆匆滑过。
她软软的抬手虚空抓了抓,只可惜抓了个空。
爹爹,娘,贞儿要先走一步了吗……贞儿不想死啊,贞儿舍不得你们,舍不得探雪城……
臭护卫,晗师兄,到死的时候还要我和你一起,为什么,你要陪我下地狱啊……
“师哥师哥,背本小姐爬上玉龙峰好不好,本小姐好想看看玉龙峰的梅林呢。”
“师哥师哥,救救我,娘要打我啦!”
“师哥,你怎么老跟着本小姐啊,是不是想做本小姐的跟班呀,有你这么个跟班,本小姐觉得丢人呢……嘻嘻。”
“主公命我保她,纵死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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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帝陵
“以整个天下为祭,又当如何……”
“又当如何……”
宛如回声似的,老人的话语在周倾的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使得周倾有些出神。
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扫雪客已经消失了,而那棋盘也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暗无甚光亮的空间,不远处,赵卫晗和赵雪贞倒在地上,几无声息。
李昀歌痴呆的张大着嘴,凝神望着半空,周倾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什么都没看见,只有一片黑漆。
“你还是用了这两枚铜钱,命数啊……”
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背后传来,周倾慌张的回过头,眼神定格在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背后的老人,结结巴巴的喊了一声。“师……师父。”
“嗯怎么,半日不见,不认得为师了”
“不,不是……只是,徒儿……徒儿……师父,您回来了”周倾语无伦次的重复几番,这才忽然意识到了一些什么,问道。
老人笑吟吟的露出一口黄牙,“是啊,这一趟,收获可不小。”
“哎”周倾的状态仍旧有些恍惚,实在是方才的所见所闻太过惊世骇俗,一时间难以理顺思路,更不知应该如何看待片晌前豪言以天下祭棋局的老人。“师父……徒儿刚才看到了一些……”
“看到了什么”老人笑意更盛,眼神似有直戳心底的力量,看的周倾一阵心惊肉跳。
“徒儿看到了棋……棋……”
“棋什么”
“我我我……我也不知道……”周倾晃了晃头,那棋盘,那二人对谈,竟在这一瞬忘了九成九,只记得有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再过几个呼吸,连那影子也记不得了。
周倾顾盼左右,“师父,金刀门的人呢……赵雪贞和赵卫晗他们……”
老人抬手揉了揉弟子的额头,“轻松些,人已经走了,至于给他们三个疗伤的药,也已经喂给他们了。”
周倾听到此话,终于松了一口气,脑子里依然是一团乱麻,全部的气力似乎已经被抽了个干净,无力的软倒在地。
突地,他猛然想起了自己动用那两枚铜钱之事,一下子从地上跃了起来,满头大汗,扑通一声跪倒在老人的身前,有些哽咽地道。
“师父,徒儿不肖,未补四虚而先冲一重,根基未稳,内底全散,有负师父教诲!师父,徒儿错了,徒儿……”
周倾脑海中回想起老人与自己所说的人之道,所说的补四虚的重要性,以及老人曾经提到过的“未补四虚,导致了无数的第三重及临四重的内家子,终生都无法逾越第四重这道天堑。”
泪水抑制不住的涌上了眼眶,无论他心性何等沉稳,无论他在危难关头将何等灾祸独揽在肩,他终究还是一个孩子,一个初涉内气修行的孩子。
没有人能够轻易的丢弃自己所有的前程,更别提是一个孩子,更别提在这份前程上,还寄托了师父的希冀,承载着父亲这位武人的沸血。
我还想要,站在父亲身前与他并肩而战,还想保护父亲,保护师父……
可现在呢,做不到了,都做不到了。就在不久前,他亲手毁了自己的一切。
焉能不痛苦周倾掩面放声大哭,良久良久方止住哭声,他抬头用哭花的小脸儿迎向老人。
老人收敛了笑容,双眸紧盯在周倾泛着泪花的眼睛上,一只手将自己这位弟子从地上拉了起来,探手握住弟子微凉的手背,轻轻攥了攥。
“还记得,你修内的目标是什么吗。”
周倾一愣,泪水干涸,面庞略略抽动两下,慢慢握紧了双拳,咬着牙喊到,“甲子不登顶,生来枉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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