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冰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周至雪
这位儒府奇才,成年后被迫封立了少公,戴了紫凤翎不久后就不顾家中事,出府四海漂游。
四年前,老祖公因旧疾缠身,病死府中,当时身在曲晋东部荡庭郡的少公急于星火的奔回家中,为父守孝三年,继任儒祖公位,身穿上祖儒衣,手秉铁骨软玉扇,名声更响。
但他依然心念江湖,在守孝期间为暴病而逝的母亲行过丧礼,自言再无牵挂,守孝期满后,驱散家仆,封府辞帝,摘儒衣藏凤翎,一人一马出元都,自此,乐在天下。
而今日忽然出现的这位儒衣青年,看年纪不过和叶司丞相近,一身素色儒衣,紫凤翎,软玉扇,正是儒祖公百载不断的形象与装扮。
再见其韶华正盛,一表一情收发随心,带着喜怒不形于色的沉稳也有朝气蓬勃的年轻生气,再以衣翎扇相称,那姿容,即便不如叶司丞那般出彩超人,也足以超越九成九的青年俊杰了。
儒衣人轻轻点头,眼神中充斥着傲意,并非是他本人的骄纵,而是来自于他身后那庞然权势与身份。“本公,儒公府,管随卿。”
“莫非,是那十八岁宫试写下千字绝唱【藏冰曲】的那位……管先生……”孙奉亦一副如愿以偿的样子,双眼放光。
“不才,正是区区。”管随卿面无表情,就好像二人所言说的根本不是他一般。
“哎呀!小生对祖公之才学仰慕已久,今日得见,死可瞑目了啊!”孙奉亦情不自禁的深施一礼,拱手高过额头,“小生有几问不明,不知可否得祖公指点一二”
他话一出口便觉出鲁莽之处了,这是什么场合剑拔弩张,肃杀寒战,气势汹汹,无异于两军对垒,自己这话说的实在不是时候。
抬眼果看到金刀王怒视过来,孙奉亦呵呵一笑掩饰尴尬,不着痕迹的又退了回去,只是自始至终就没有将注意力从这位文雅中萦着几分傲然的青年祖公身上移开。
周患身在局外,但见孙奉亦的冒失之态也忍不住暗暗偷笑,心道。
金刀王座下能人果然不同凡响,一个拓跋无涯悲愤拂袖离去,现在这个紧紧跟随他来此的孙奉亦,更是见管随卿如见神明……竟没有一人真正全心地跟从金刀王。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这也并非什么怪事,金刀王收徒无数,良莠不齐,真正能人异士哪个没有傲气
虽拜师学艺不是寄人篱下,
第九十五章:身份
孙奉亦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凑到管随卿的身旁,“管公,小生有一问,还请不吝赐教。”
管随卿和叶司丞对视一眼,均是莞尔,管随卿点头答应,“还请说,本公若知,则必答也。”
孙奉亦压低声音,刻意对着管随卿的耳朵离近了几分,用自己都难听到的声音说了几句什么。
但见管随卿眼珠一转,轻飘飘的在叶司丞的脸上听了听,叶司丞会意的点点头,这才道:“原来是此事啊……依本公来看,随心为上,你若已经想好,倒也无需询问。”
孙奉亦思忖片刻,方点头致谢,“多谢管公指点,其实说来,小生是真的艳羡管公可以纵意游历江湖,遍赏名山大川,无拘无束……日后江湖上若有再见之时,定要再向管公请教!管公,保重。”
说着,他执扇对着管随卿摆了摆手,一抖扇面,如风而去。
直至见到孙奉亦消失不见,管随卿就宛若泄了气似的,长长呼出一口浊气,肩身一晃,一身素色儒衣便被他脱下,捧在手上整齐叠好,又摘下头顶紫凤翎,连带铁骨软玉扇一并放在儒衣上。
伸手在背后一探,扯出一张玉色锦缎,将儒衣等严实包好,像个寻常行囊似的提在手中。
“这儒祖公的派头,可真难装啊。”管随卿转眼打量几次周患,这才长叹着对叶司丞道。
“呵呵。”叶司丞文雅一笑,从怀中拿出一部古卷,递与管随卿,“你要的【太祖策】,我帮你从权相阁内院盗出来了,你以为如何啊”
说着,他的脸上还带着几分难以割舍的肉疼之色。
管随卿翻了个白眼,一把接过古卷,随手翻开看了两眼,冷笑道:“东西倒是真的……不过,以这一部奇书买我的自由,你还觉不值了既如此,书还你,我啊,继续四海为家。”
叶司丞淡笑着,一躬到底,“那我就谢过随卿如此大义,随我共扶皇室了!”
二人相视大笑。
周患见二人的谈话终于告一段落,这才做了个军中最高的礼节,一欠身,“多谢二位公子救命之恩。”
叶司丞和管随卿的名头周患当然听过,甚至可以说是如雷贯耳,从前他与陈老道交谈时,听到的最多的两个名字就是眼前这二人,风头正盛,其故事也大多为人津津乐道。
但尽管二人名声极大,周患也并未觉得有什么压力,毕竟他都已经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了,自然不可能被所谓的权势所震慑。
反而心中有些忍不住叹惋,这新一代的力量有着实可怕,果然代代都有人杰出,我们这一代,已经要沦为过去了……
叶司丞一只手扶住了周患,“将军为国为民,出生入死,不惧危伤,我等不过是安于帝都高位,冒享繁华的无用之人,若无将军统军征伐,岂有我等贪乐我们,不配受您一拜。”
管随卿更是深深还了一礼,“随卿一介腐儒,只图浪荡潇洒,受英雄之礼,着实惶恐不安!还望周帅不必多礼!”
周患本是豪爽之人,见眼前这二位绝顶俊杰虽身具才干,立于权力巅峰许久,但却没有一丝恃权凌下,娇狂纨绔之气,反而如此谦恭重礼,在当今乌烟瘴气的朝堂之上,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一股清流。
他不惧强权,也不怕威压,但对于这二人的态度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不善言辞的他措辞半晌这才硬生生的道。
“二位言重了。我并非什么英雄将军,只不过是一介白身,闻沧北有难心中义愤,这才出头罢了,说来就是空有勇猛二字,何足挂齿,二位公子……乃是朝廷大员,陛下……股……股肱之臣,
第九十六章:生非江湖人,安能常江湖?
“假的”周患一阵迷茫,一份假的封帅金信给自己又有何用途
“假的,有时候也是可以乱真的。”叶司丞一字一顿的道,“用的好了,更是可以保命的东西。”
管随卿一贯不喜欢叶司丞这一派说话时藏七只显三分的样子,为周倾解释道,“将军此次夺昶州如果大胜而归,镇天王坐镇昶州,为沧北军首脑,按理是必摆一桌庆功宴大宴众将。”
“届时周将军也会被受邀前往,他定会拿你白身之事与那恣意调兵目无上官之罪说事,甚至治罪,处斩。以他的性格,这种既能解决不利于他的力量而又能将军功一人独占的机会,是不会放过的。”
“所以,周将军自然需要一份身份的证明,一份能够光明正大使用黑玉令操纵大军的凭印。而这,就是小叶为您准备的缓兵之计……可解一时的丧命之虞。”
“哦!”周患听到这里,恍然大悟,一拍胸膛,拱手一礼,“感谢叶大人为周某筹谋这一条生路!”
这一次叶司丞受之无愧,安然一笑。
假传圣诏也是死罪,叶司丞可谓欺上瞒下,行此金信诏书,相当于是顶着人头落地的风险为周患出了一条保命之计,当然受得起周患的礼节。
“可……叶大人,我已试探过镇天王的虚实,他应该并非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难道他真的敢明目张胆的在庆功宴前斩杀功臣这难道不是失信于军民与天下吗”
“我明白将军的意思,可即便试过他并无通敌叛国之恶举,但也无法否认他的野心啊。”叶司丞声音不由自主的低了几分。
“在帝都元京有一句民间俗语说的极好,将军可愿听上一听”
“大人请讲。”
“管公之书,笔透千尺。天王之心,路人皆知。”叶司丞浅笑着说完这十六个字,大有几分耐人寻味的意味。
“那这么说……镇天王有谋篡之心”周患讶然。
“哎将军休要妄言,只是一句俗语而已,镇天王满腔‘耿耿报国’之心,岂有此意”说着,叶司丞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周患明白叶司丞是在告诫自己小心隔墙有耳,急忙住嘴,心中暗暗盘算起来。
再抬眼时,眼中已有清明,显然是想明白了一些什么。
“话已表明,我还有要事在身,将军,务必小心。”
周患点头,从管随卿的手中取来伪造金信,拱手为礼,“叶大人管大人也小心,恕不远送。”
管叶双双点头,互相又说了几句客套寒暄之言,便转两向分道匆匆而去。
周患走出十里后,眼神忽寒,杀气一斜,眸光转向后方,“谁”
一棵二人合抱的柳树后闪出一人,竟是管随卿。
“原来是管大人,不知何故去而复返”周患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人跟来。
管随卿上前一步,伸手拉住周患的臂膀,将周患拉入了一个无人的阴影角落,悄无声息的塞给了他一物,又最后在周患耳畔叮咛一句,“还请将军千万注意镇天王其下之人,我有一计,将军记下,与那金信共用,才可保命……
紧接着,管随卿丝丝缕缕的声音涌入耳中,周患眼中微聚惊容,眉头渐渐皱紧。
“这太冒险了吧。”周患在听管随卿说完后,忍不住回上一句。
管随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再次顾盼四周,低声道:“不冒险,就要丧命。这现今是镇天王的领地,将军又不宜屈居人下,只有此计,而且我们另有安排,还请将军定要顺记而行。届时,将军与我等共成掎角之势,则大事可成。”
说话的时候他仍在打量四周,“不要怪我们太小心,身处危局,不能不防。”
周患再将语音放低了几分问:“若是镇天王倾沧北之军来击我,我又当如何”
“将军手上还有黑玉令,该当如何,也要问我”
“那就要撕破脸皮了啊……”
“他镇天王已经不要脸了,撕破了又怕什么”管随卿犹豫一下,“将军,皇室衰微,我不求您选择匡扶周室,拯救天子,只希望将军能看在身为周人的份上,助我们一次!”
周患额上青筋暴起,险些怒吼出声,他强行压下火气低声耳语。
“管大人此话未免太小看周某了吧周某岂是贪生怕死,袖手见皇室受辱之辈!他镇天王欲图江山,周某虽是乡野村
第九十七集:御驾亲征【上】
周患留八万沧北军留在原地,等待第二日攻城,又传下一队飞马兵趁夜经小道回温城传令,倾义军所有将士渡江攻城,以力图三日内攻下三城夺回昶州。
夜至四更天,天将明,分外黑暗。
周患所在的临时军营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身为一军之帅,周患彻夜未眠,此刻感觉太阳穴有些发胀,但依然战意不减。
伸手抚了抚丹田所在的腰腹,内气已然恢复了七八成,便叮嘱苏瑾妾留在此处等待孔太飞云冲等诸将领兵相会,自己亲擂战鼓,聚将引兵,点齐十一万人马,踏蹄而去。
深黑中,大纛旗迎风飘展,带动火光冲天,人头攒动,刀枪跃眼,斧钺生光。
……
暂且不提周患如何调兵,斡旋战场,却说帝都元京城内,夜已过半,坊市将开,不少勤奋的商客已经早早起床,准备早饭商物。
元京分内外二城。
外城供百姓居住以及修葺官宦府邸,朝廷大员的家眷大多居住在外城。
而内城便是皇帝所在的皇城,被初代儒祖公管清棠亲题“碧帝城”三字,故皇城也称碧帝城。
碧帝城南为内宫,乃是周帝,帝后及各宫嫔妃所居之地。
而此刻本该黯淡无光的孤帝寝宫“静灵宫”内,微燃着一点忽隐忽现的烛火。
万籁俱寂,孤灯寞影,虚空萦绕盏茶馨香。
一国之主的孤帝陛下侧卧在龙床之上,侧颊泛白,口唇清惨,黑眼圈罩在双眸,血丝充满其间,状态显然极度不佳。
他双睛痴痴地盯着燃尽低落的烛泪,等待着天明时分。
自从叶司丞走后,他便没有一日安眠,夜夜辗转反侧,直至白昼都不能睡下,清晨早朝升殿也提不起半分精神。
对于近来的诸多事宜处理的极其不好,甚至前两日还因为一时烦躁误斩了一位黄监门的四品主簿,惹来诸多麻烦。
叶司丞这一走,不说没了主心骨,那也是失了臂膀,难以自顾。
说来倒也怪不得他如此紧张失态,毕竟他才十六岁,十二岁继任以来就没有一刻轻松过,有时他总会想为什么父王走的那么早那么突然,没有给自己留下只言片语……
有时也在想为什么自己要这么累,还不如一死了之,将这劳什子的帝位让给那些虎视眈眈的恶狗们就算了!
可是每当他这么垂头丧气的时候,总是那两个无微不至像是的“哥哥”一样的年轻人拍着他的后背,一遍又一遍的鼓励着他,告诉他。
“陛下是天下之主,这天下本就是您的,那些妄图谋逆的宵小之辈,不过是牲畜奸贼,不足一顾。”
久而久之,随着他一点点的长大,这种多年来灌输进心灵的坚强与鼓励早已深入骨髓。
是啊,朕是天下之主!朕又没有做错!是你们图谋朕的江山,是你们!
这些年朕所受的折磨,屈辱,委屈,朕都要让你们百倍偿还!让你们满门尽灭,挫骨扬灰!
再次想到这里,小皇帝两只白皙的拳头在锦被下默默握紧,就连指甲钳进肉中鲜血涌上锦被都无半分察觉。
他牙关咬地咯吱吱作响,额头上青筋伴随着豆大的汗珠鼓动,胸中怒意升腾,猛然坐起身子,飞起一掌将不远处的阴暗烛光拍飞。
只听咔嚓一声,这由郑庭国进献上来的上品金龙眼烛台便摔落在地,化为两半,他身似筛糠,语调尽量压低,颤抖哽咽。
“凭什么,朕要窝在寝宫内,日日只能燃这萤火之光以见天日!这是朕的宫城!”
恰此时,寝宫朱红大门无声开启,纱帘一挑,静立在门侧的两位内监听到动静,神色慌张的冲了进来,刚要跪倒询问,一阵夜风夺门而入,这二人不知怎的,已然伏倒在地,竟没了动静。
孤帝本来心中暗暗懊恼以及今夜怎么这般冲动,那二位内监名为在外服侍,实际上却是在监视自己,叶司丞曾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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