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封魔录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笑万夫
怨咒蛛魔本是僵尸之体,心跳早在数千年前就已经停止了,然而这剧烈的心跳声却又的的确确自她的身体里发出来。
除了守护十七之外,所有人都感到震惊不已。
怨咒蛛魔的僵尸之体,正逐渐恢复血气,渐渐现出人类的肤色和容貌。部分身体已经无法随意的虚化,对于独孤欢不断投射而出的破元qiāng,也无法再靠着凝聚怨气来修补,而是一qiāng穿透,犹如穿过一块巨大的朽木,现出一个参差斑驳的破洞来。
而那噗通噗通响彻山谷的剧烈心跳声,则更令人惊异不解,这僵尸之魔难道还能恢复人形?
如果那样的话,她的力量会不会变得更强?还是会衰弱?
守护十七倒不担心这个,他担心的是那个给怨咒蛛魔不断输入佛气的人,会不会因为这变化而停下来——因为,他不确定那个人到底出于什么原因才会这么做,只是单纯为了净化她的怨气?
还是说,他发现了自己在阿史那德身上做下的手脚,才出手帮助自己?
恩,那股佛力依然在汩汩输送着,守护十七感到欣喜,同时也对那个出手的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真是有趣儿的人呢。
变化最明显的是怨咒蛛魔的肚子——准确的说是位于小腹胎宫之处。
那里已经完全恢复了人类一样莹润、充满生机的皮肤,而且变得异常膨大起来,上面布满了崩裂的纹路,是妊娠纹一样的东西——那完全是一个孕妇才会有的肚子,只是长在一个巨人妇女身上,肚子也更为巨大罢了。仰天望去,就像一座即将倾倒的山峰。
真是一件非常神奇的事情,一具怨气郁结的僵尸,在死掉数千年后,竟然孕育了一个新的生命。
随着剧烈的心跳声,那圆滚滚的肚皮一跳一跳的——是婴儿在踢腿,是胎动。
就连独孤欢投射破元qiāng时,都本能的避开了她的肚子,甚至后来,干脆停止了攻击。
一个苍老幽怨又悲喜交加的声音,叫喊起来“孩子,孩子,哈哈哈哈,我的孩子。”
“不是,那不是你的儿子,那不是你的儿子,别被他们骗了。”
在怨咒蛛魔体内,有另一个声音争辩起来——是阿史那德的声音。
“十七,十七,一定是你,一定是你,你给我出来——”
“你给我出来,你到底在我身上做了什么——”
“不可能的,老娘一把老骨头了,不可能会再有孩子的——”
“十七,你给我出来,你个缩头乌龟,年纪轻轻却一辈子甘当缩头乌龟的孬种,你给我出来——”
“十七,十七,你给我出来——”
阿史那德变得歇斯底里起来,甚至她的声音都有些扭曲、变形。
怨咒蛛魔的躯体实在太过庞大了,逐渐恢复成人形的蛛魔,身体变得越来越重,阿史那德的精神力量根本无法支撑如此庞大的躯体。
而且随着那个孩子的出现,也唤醒了怨咒蛛魔作为母亲的慈爱之心,她心底的善念被激发,善与恶,毁灭与救赎,两种不同的力量在这庞大的躯体里互相斗争、压迫。
怨咒蛛魔很快便脱离了阿史那德的蛊惑与控制。
她就像任何一个孕育了新生的母亲一样,慢慢坐了下来,以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皮,充满无限爱怜的低声嘟哝着。
夕阳的余晖遍洒山谷,将山川大地尽染一片暖暖的红色,让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的舒服惬意。
让所有人都忘却了方才生与死、人与魔之间的恶战。
“十七,十七,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十七,十七,你——你——”
再种种力量的压迫下,阿史那德的声音越来越嘶哑,几乎不能正常说话了。
人们面面相觑,同样既惊讶,又满怀欣喜——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这真是一位善良的母亲呢。
然而,很快场上又有了新的变化。
就在怨咒蛛魔庞大的身体背后,赫然现出一片血雾,就像方才她借体往生时出现的那片血雾一样。
“啊——不好,又是那片血雾。”
没等这话传开,没等人们有所反应,就见怨咒蛛魔的巨人之体,被血雾里一股莫名强大的力量袭卷、吞噬起来。
先是她的胳膊还有头发,很快就到了她的脑袋,就像一条巨蟒在生吞猎物一般,只在片刻,怨咒蛛魔便被血雾结界吞噬殆尽了。
直到她最后消失的刹那,仍是低垂脸颊微闭着双眼,以手轻轻摩挲着自己的肚皮——也许就算自己恢复了人的容貌躯体,再次体验到作为人的感觉,她也并不愿意再多看一眼这千疮百孔的冷漠世界,她只想就这样抱着自己的孩子,给他们大海一般的爱意和宠溺。
于此同时,阿史那德也再次现身。
她破开了怨咒蛛魔的胸口,从里面跳了出来,凭着轻功从天空中缓缓落下。
还未落地,她便又叫嚷起来“十七,你这个混蛋,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你这混蛋,竟敢如此戏弄老娘——”
大唐封魔录 114、以身饲毒
听她一喊,人们适才注意到——阿史那德大腹如鼓,竟也是怀孕了。
也许怀孕的本来就是她,怨咒蛛魔的孕状只是受她影响产生的假象吧,所以她才会对她喊“那孩子不是你的,别被他们骗了”之类的话。
真是奇耻大辱啊,作为一个女人竟然被人做了如此手脚,却浑然不知,难怪会歇斯底里的发狂呢——机关算尽,却发现自己早已入了人家的彀中,还在自娱自乐。
“放心吧,这不是你的孩子,你怎么可能还会怀孕呢。”
守护十七骑在大鹰背上,缓缓落在了阿史那德跟前。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只是事先做出了一个卵胎,又买通了你的一个情人,请他帮忙放进你的身体里罢了。”
“是哪个小贱人干的?竟敢背叛我?我要杀了他”
“你早就杀他了,两年前因为一点小事,你便杀了他。”
“什么?两年前?那这个胎儿?”
“呵呵,你忘了?我曾经向你请教过养蛊之术,你说过的,你可以把幼儿当蛊来养,让他们永远处于一种不生不死的迷醉状态,除非以七女花的花香诱导,才能使他们脱离那种假死之状。”
“原来如此,你们在怨咒蛛魔身上扑洒的是七女花的花粉,也罢,这许多年同你们周旋算计,却不料早在你的算计之中,也罢,活该我阿史那德命绝于此。”
“呀——还给你——”
言罢,阿史那德一声狠叫,竟活生生用利爪将自己的肚子剖开了。
随即一丢,一团血糊糊的东西,抛向了守护十七。
此时众人皆已围了上来,他们只当妖婆落败,上来看一个结果。
她把孩子抛了过来——每个人都是这样的想法。
守护十七也是,他本能的轻身跃起,伸出手要去接住那个孩子。
却是一阵紫雾“噗”地弥漫开来,一股蛇毒特有的腥臭蹿进了守护十七的鼻子里。
是幽蚺之毒。
方才阿史那德抛出的不是那个刚被剖出的孩子,而是暗中所藏的那颗幽蚺毒囊。
幽蚺之毒剧烈无比,哪怕只是吸入一点毒雾,便会全身溃烂而亡。
身后便是正赶过来的族人和将士,如果任凭幽蚺之毒随风飘散,这些人都会死。
也罢——
守护十七绝然长啸,左臂大袖一抖,一张血盆大口从袍袖里猛然探出,张口吞尽了四散的毒雾。
人们这才看清守护十七多年来隐藏在左袖内的秘密——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一条手臂,整个就像一条臃肿巨大的蚯蚓一样,末端没有手指,只有一张大嘴——准确的说是口器,里面长满了参差的尖牙,口器两边各有一只已经极度蜕化了的眼睛,只有绿豆大小,发着幽幽的绿光。
当初因为被怀疑背叛了守护一族,十七的左臂被长老斩了下来。
没想到,他竟然给自己移植了一只怪物在身上——见此一幕,众人当下怔在那里。
很快这惊异,便被恐惧和悲伤淹没了。
幽蚺之毒,悉数被守护十七的“左臂”吸纳,毒素迅速顺着那丑陋的臂膀蔓延到了全身。
可以清晰的看到他luo lu的皮肤很快变成了吓人的紫黑色,眼球上脆弱的微细血管儿率先充血爆裂,流出黑色的脓血,接着是鼻孔、嘴巴里,汩汩毒血不断流出来,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
守护十七整个人,都在迅速的溃烂。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阿史那德仰天长啸,狠狠的说道“这点儿毒要不了你的命吧,不过,你这辈子也只能就这样烂下去了,哈哈哈哈,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狰狞笑罢,阿史那德支撑着站起身子,强行催运轻功,向后山奔去。
几乎同时,守护十七并未理会得手后卖弄张狂的阿史那德,兀自掏出一副丸药,吞进肚里,屏息凝神。
“十七——”
“十七哥——”
“十七,你——”
痛彻心扉的变故,只在刹那一瞬。
人们也顾不上理会阿史那德的去向,焦急的围在守护十七身边,不少人已经吧嗒吧嗒落下泪来。
“不——不——不要管我——去——噗——”一口脓血吐了出来,守护十七强忍着噬心的剧痛继续叮嘱众人“去——去——追她,我还死不了。”
独孤欢见状,连忙探掌压在他肿胀的左臂上,意欲以道家内力将蛇毒导出。
“不——不——不要把蛇毒引出来——”守护十七见状,艰难的扭动身子,躲避着独孤欢的动作。
独孤欢一脸惊诧“你,你这样——”
“没——没事——去——追她。”
桃源谷,后山。
远眺,山岳连绵无尽,峰峦之上覆盖的白雪尽染金色余晖。
近处,是一座方圆百余丈的古渊,深渊里流云腾雾,两岸草木如碧,间或有阵阵清脆的鸟鸣传来。
好一片绮丽景色,令人心旷神怡,浑然忘俗如在仙境。
怨咒蛛魔尽数吸纳了桃源谷数百年来积留的怨气邪氛,使得桃源谷原本异常强大的生命力再次尽情展现,就连方才一场恶战对山林大地造成的破坏,也已在短短时间之内恢复如初了。
这里的确是一座生机丰饶的宝地。
此时,郭暧席地而坐歇息的地方,是紧邻深渊的一处广场,规模足有十余丈方圆,地上铺满了打磨平整的青石,两侧竖着十几根四五丈高的石柱,石柱上雕刻的是上古时代的奇珍异兽,靠深渊一侧摆着一座巨大的石鼎,鼎前一座青石的祭台,上面同样是上古时代的图腾纹饰。
看来这座深不可的古渊,同样被人们当做了敬畏和祭祀的对象。
众人沿着祭司用的石阶一路追来,只看到郭暧坐在悬崖边上。
大家又惊又喜,本以为他早遇不测,想不到竟安然无恙的端坐在这里,只是他怎么会突然来到这里呢?不是在祭天广场时,被怨咒蛛魔一拳砸中了么?应该粉身碎骨了才对,就算侥幸活下来,也该在山下躺在哪个角落里奄奄一息才对啊?
还没来得及问明心中的疑问,便有赫然发现——他怀里正抱着一个刚出世的孩子,身上还残留着羊水和血液的腥味儿。
孩子身上裹着一件淡紫色的绢衣,包裹的十分严实妥帖,郭暧正把一根小指伸在他的嘴里,任他咕咕哝哝的吸吮着。
“噫——你,你怎么在这里?——这——这孩子——是?”
长老和颜真卿走在前面,几乎同时一脸惊异问起来。
“哦——我来到这里的时候,这个孩子就在这里了,我见你们正一路赶上来,便抱了孩子在此等着,哈哈哈哈,别说,这小家伙虽说还没长牙,可把我的手指都给咬疼了呢。”
郭暧一面笑说,一面把孩子抱到了长老跟前。
“长老,这孩子可爱的很呢,您看——”
“咳——长老——这孩子,就由我们来收养吧——”
没等长老回答,一个十分微弱却吐字清晰的声音响起。
守护十七也被人用一块门板抬了上来,整个人用白色绷带缠得严严实实,只是脸上留了五官的位置出来。
他的气色很不好,脸上的皮肤,甚至眼睛都是紫黑的淤血之色,就像一颗霜冻后的茄子。
“呃——好——”
长老猜测这孩子必是方才阿史那德所生,留或不留,多少有些犹豫,只是看十七语意坚定,当下才应允下来。
“长老放心,这孩子本就是我族人后裔,不会有什么麻烦的。”十七看出长老犹疑,补充道。
“恩,如此也罢,回头在村里看谁家新生了娃,就安排他们收养吧,老朽也会多加照看的。”
“谢谢长老安排,长老放心,这孩子我会负责的。”十七淡然说罢,朝郭暧努努嘴,示意他把孩子抱给自己看看。
郭暧把孩子抱过来,十七努力仰着脸,认真的看了好一会儿,嘴角现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他很健康,呵呵,大家听着,他是花十和木九的孩子,当初他二人新婚不久,木九便在执行任务时牺牲了,花十也很快抑郁而终,随他去了,其实当时她已有身孕,为了保住这孩子,阴差阳错之下我便把他移入了阿史那德的腹中,你们对这孩子千万不可有什么偏见。”
守护十七一口气说完,不免有些气喘,闭目调息了许久,才转而问起郭暧“这衣服,是她的,你看到她了?”
“没有,我来时孩子就在那边的祭台上,衣服是已经包裹好的,没有看到她的行踪。”
“哦——看来,她也找到自己要去的地方了。”十七轻轻叹了一声。
说完,二人不约而同望向了空空幽谷,云霞缭绕,一只雌鸟正带着孩子们归返旧林。
“不过,你的伤——你是中毒了?”郭暧真诚问候。
“是蛇毒,被你们杀死的那条幽蚺,想不到她竟派人取回了它的毒囊,咳咳——咳咳——”
“我和郭暧,都可以帮你把蛇毒逼出来的——”
独孤欢心底很惊异,这少年中了那么大剂量的蛇毒,竟然还能活着,还能心平气和的说话。
“不用——这条幽蚺是阿史那德专门饲养的,每日喂以大量毒虫毒蝎,它的毒既剧烈又复杂,很难解的,而且你们也看到了,它的毒囊那么大,如此规模的蛇毒,就算逼出来了,恐怕桃源谷也将成为不毛之地。
这里地气奇特,一年四季皆如春夏,万物生息不灭,当初先王治理水患以后,仍是觉得天下危机四伏,便命先祖寻了这么一块宝地,作为华夏族繁衍生息之地。
我们一族既然选择世世代代隐居于此,守护于此,早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我又岂能贪生怕死,置一族大义于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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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封魔录 115、李猪儿的复仇
“可你这个样子也不是办法——”郭暧叹道。
“没事的,我精通解毒之法,方才阿史那德也说了,这点毒还要不了我的命,只是也正如她所讲,我这后半生可能都要与这幽蚺之毒相依为命了,哈哈哈哈——咳咳——咳咳——权且就把我这副皮囊当做化解蛇毒的容器好了,希望我的命足够长,到死的时候能把它的毒性完全化解。”
“可万一——”郭暧是想说,万一他活的不够长,岂非前功尽弃,到时候他的尸体本身也将成为一个剧毒之源。
“万一么,到时候就由族人把我的尸体带出谷去,运往极北之海,那里万年寒冬,海水冻得十几丈厚,把尸体埋在那里,也可保后世无虞。”
“你竟想得这么周全。”郭暧不禁捏着耳垂儿,笑了笑。
“是么?哈哈哈哈,像我们的这样人,只能如此活着,纵然是我们的性命,也不过是求取大义的工具,数千年来,我们一族为了守护此地,牺牲者何以万计?哎,真希望人间永得安宁,没有欺骗,没有杀戮,我们一族肩上的担子也好轻些。”
郭暧没有正面应答他的话题,只是一味摇头苦笑,他不想骗他,毕竟这桃源之外,正战火连年。
“啊——”
洛阳。皇宫。冬夜,寒意彻骨。
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是剧痛,亦是心痛,还有许多的愤怒掺杂其中。这声音,正是自大燕皇帝安禄山的寝殿传出。
然而,守卫在殿外的御林军、太监、宫女,却都聋了一般,木木的望着一片虚空夜色,好像他们什么都没听到。
就在今夜早些时候,安庆绪和严庄再次招来了李猪儿。
只是这一次没有邀请真田景纲和孔雀法王,三个人慢慢的喝着酒,表情凝重,就连李猪儿平时那一脸玩世不恭的嬉笑也不见了。
他猜到了,也许就在今夜,他们就会让自己去做那件事了。
“真田和法王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安庆绪怅然说道,当初他是多么的满怀欣喜,期盼着计划能够更快一些,然而事到临头,心底还是有几分惶恐、失落,大概这就是那些和尚们口里的患得患失吧。
“李总管,就在今夜吧,不然我等迟早为人鱼肉,横竖是个死。”严庄凝视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
李猪儿终于笑了,那是隐隐现在嘴角的一抹轻蔑的微笑,心说——你们这些文人才是啰嗦,杀个人而已,瞧把你们严肃的。
李猪儿没有应声,他盯着安庆绪。
安庆绪有些失神,好大一会儿才意识到李猪儿才盯着自己,那是一种询问的眼神。
安庆绪用力点了点头,李猪儿也用力点头回应了他。
随后,三人再无话讲,只是一味的吃酒。
真是一场索然无味的酒宴,然而每个人却又不停的往嘴里塞着东西,用力的咀嚼着。
刀子是安庆绪准备的,是一把明晃晃如羊角一般的弯刀,细长的弯刀冷森森勾魂摄魄。
安庆绪掏出刀子,拔出来在李猪儿面前晃了晃,意思是让他看看这刀是够锋利的,大胆去吧。随即还刀入鞘,放在了李猪儿面前。
李猪儿,始终没有正眼看那刀子一眼,直到子时一刻,他实在吃不下了,打了几个饱嗝,又好大一顿功夫揉了揉肚子,才把刀子收在怀里,冲安庆绪和严庄笑了笑,径自先走了。
安庆绪和严庄也随后出来,院子里早有二十名万里挑一的高手候着。
他们不是怀疑李猪儿的能力,而是作为儿子、作为多年的属僚,自然明白安禄山这一代枭雄的武功如何。
此时他重病缠身,眼睛又失明了,否则,他们是不是有勇气去做这件事,都是未知之数。
李猪儿在安禄山长期的nuè dài下,人格早已变得十分混乱,除了安庆绪他几乎不会相信任何人,也甚少和旁人说话。
如果说他的心底深处仍有那么些许光明——那便是他对卑微者的同情心了。
他当然不是同情每一个人,有些人在他看来死就死了,有些人甚至就该千刀万剐而死、万箭穿心而死,甚至他愿意亲自花尽心思把某些人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心底唯一同情的就是那些小太监小宫女,还有那些不懂得讨好主人的仆从丫鬟,那些经常因为做错事而被主母老夫人鞭笞的下人们。
因为他自己也是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使自己少于被主子鞭打。
他曾经帮过不少,至少他可以提醒他们——今天老夫人心情不好,说话小心些。上茶的时候长点儿眼,完事赶紧出来……
虽然只是几句不起眼儿的话,却使人免于责骂鞭笞,甚至免于一死。
久而久之,安禄山府邸之中,乃至后来洛阳皇宫之内,那些苦人们大多都对他充满了好感。
虽然他平时也不怎么多加理睬这些人,然而这些人却是愿意为他去死的。
就在刚刚,李猪儿怀揣着安庆绪递给他的羊角bi shou,来到安禄山的寝殿之外时,他也只是对着门外把守的小宫女小太监们笑了笑,然后习惯性的竖起一根指头晃了晃——
“嘘,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不要慌,不要出声。”
言罢,他便若无其事的迈着小碎步,把肥胖的身子挪了进去。
寝殿内,如雷的鼾声震得人心惶惶,很不舒服。龙床上的帷幔、被褥被扯得乱七八糟,散了一地。
这些年一入冬天,安禄山浑身的关节就针扎般的刺痛,脚趾、膝盖、手指、肩膀乃至身上每一处骨节,都肿得厉害,疼得厉害,就好像在每一处关节里割开了一个深深的口子,狠狠的塞了一把盐巴进去——酸肿、刺痛、湿冷。
于是,睡眠就成了极其艰难的事情,每每要喝很多酒,要挣扎许久,扯破几床被褥,丢掉几个枕头。
李猪儿走到床前——坦白讲,他的步子比平时还是慢了几分,虽然同样肥胖的他走起路来已经够慢了——他在床前站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
他用力攥着拳头,他觉得在这短短一炷香的功夫里,他都瘦了,还瘦了好几圈儿。
安禄山的睡相不敢恭维,四仰八叉的,张着大嘴呼出阵阵酒气,圆滚滚的身子就像一头溺水后肿胀的大肥猪。
这些年,或许是为顽疾所累,令他早已失去了昔日一代枭雄的警觉,或许他觉得来人的气息和脚步声都十分熟悉。
总之,他睡得很熟。
李猪儿尽量憋着气,不被安禄山呼出的酒气熏倒,他手里攥着羊角bi shou,想了想——便照着他的肚子上猛地戳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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