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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不掉的永乐年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斑马斑斓

    一位俏皮的公子哥,略带揶揄的说着。

    “舫上女子衣物倒不少,但适合公子们穿的……”

    一旁的粉娘,却是有些无奈。

    所谓画舫,其实就是漂泊江中的青楼……此等地段,当然是胭脂香物有余,而寻常粗布却少有。

    一时间,场面竟有些僵持。

    但也就在此时,就在捞人的操船汉子,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

    一道轻糯的声音,却兀然自舫阁上传来:

    “妾身这里,倒是有些陈年旧衣,能够暂时借予他避寒。烦请几位操船大哥,将他扶上二楼阁中。”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当然不是因为,舫上竟有男子衣物。

    却是因为,此时开口的女子……她本就是画舫传奇!

    应姑娘的闺阁,就连京师最阔的皇商公子,也从未踏入过半步。谁曾想,却是被一只落汤鸡,给优先享此殊荣。

    ……

    杨子牧那落水的表演,无疑也极为成功。

    登船之后,根本无人怀疑。

    毕竟,大明永乐朝,若是单论造船工艺,已然是时代巅峰……且不说七下南洋的船队,单单是眼前这画舫,也能容纳上百人。

    画舫老鸨,显然也记不住,究竟有哪些公子登船谁又是何时上的船

    只要明日一早,杨子牧也如期离舫。

    则就算数日后,那两具尸体终究被发现,但闹出了落水动静的他,却也有了最好的不在场证明。

    至此为止,杨子牧的反噬计划,才终于落下帷幕。

    杨子牧本身,心中亦是一轻。

    “公子,这是家父的旧衣,你若是不嫌弃,就在房中将其更换。至于你自己的衣物,你且留下住址,洗净后我会遣人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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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美人恩难享
    “妾身家姓为应、唤名如是。”

    质地上佳的干巾,在杨子牧的发间揉动着。

    名为应如是的明艳女子,一面为杨子牧擦拭头发,一面也于唇齿微启间,终究将其姓名、轻轻给吐露。

    杨子牧闻言,几乎是下意识般,便想起了辛弃疾那句:

    “我见青山多妩媚”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杨子牧倒是记得,明末的秦淮八艳中,确有一位名作柳如是……意蕴由来,也正是辛幼安此番词句。

    却不料,这永乐年间,亦同样有这样一名女子。

    “青山倒是妩媚,就是这十里秦淮,也依旧不能令公子侧目。妾身已入京数月,却仍不见公子来访。”

    “逐之你……就这般不愿见我”

    所谓“逐之”,自然便是杨子牧的表字。关于这一点,其实就连杨子牧他自己,也是听小婵儿所说。

    但眼前的女子,却显然早便知晓。

    甚至,更宛若近友般,直接以“逐之”二字相称。

    一时间,杨子牧心下愈惊。

    不是说好的,“我”从不流连烟花之地么为何这画舫丽人,不但这般熟稔,更俨然一副私交甚密的模样

    见杨子牧默然不答,女子也并不气恼。

    又道:“妾身虽不知晓,逐之你为何要佯装登船,但既然你有此意图,妾身自然也不会戳破。”

    “不过唯有一事,你却必须得依我……否则的话,妾身也许一个不经意,便会将某些秘密,无意间透露!”

    ……

    毫无疑问,名为应如是的女子,她就是在进行威胁。

    这般的直白,这般的不加掩饰。

    并且,此刻的杨子牧,似乎也的确无法违逆……因为她一开口,便将杨子牧的目的,如此轻易的拆穿。

    “她知道……我是半途登船”

    杨子牧心中,无疑已掀起了骇浪,但面色却只能强装平静,沉吟间、反问道:

    “依你何事”

    女子见他服了软,擦拭头发的动作,亦是越发温柔。

    “今日登舫的宾客中,有淇国公幼子丘桓,更有皇商独子谢苏扬……此二人,皆对妾身觊觎甚久,更险些因此闹将起来。”

    “妾身只是一介优伶,不得已而寄身此间,真要令他们起了冲突,最终遭殃的却是画舫自己。所以,还需请逐之出面,来扮一扮妾身的意中人……想必有了逐之,他们二人间的矛盾,也就将随之消弭。”

    ……

    “姑娘这是……要让我去当靶子”

    显然,应如是这般提议,根本就是要将矛盾转移。

    只要争风双方,皆是愕然发现……他们所争抢的女子,竟已有了意中人。则二人间的冲突,自然也将无疾而终。

    反倒是杨子牧,才会成为双方的眼中钉。

    “逐之放心,他们二人争风,争的终归便是一抹意气。越是身家富贵的对手,他们才越是要强压一头。”

    “反倒是逐之你,从来便鲜少登舫,更没什么背景身世。就算有妾身倾心,他们也懒得瞧你,更不会计较什么输赢。”

    “再说了,妾身就是倾心于你……谁又能管得着”

    不得不说,名为应如是的女子,她不但花姿月貌、体态纤柔,一言一语间,更是充斥着异样的媚然。

    无怪于,那些世家公子们,皆争相追求。

    并且,对于应如是的说法,杨子牧虽并不全信……但想来,在这大明京师,那二人纵使身世富贵,却也难以一手遮天。

    比起半途登船被揭露,杨子牧其实也没得选。

    “那便如姑娘所愿。”

    一句承诺,终于从杨子牧口中,轻轻落下。

    反正,小爷还有读档的外挂,大不了一死了之,下次便避开这艘画舫。难不成……谁还能追着存档来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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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帷舫竞风流
    画舫的舫厅,其实便类同于食肆的大堂。

    两者,皆为宾客聚散之地。

    只不过,今夜的舫厅中,早有无数宾客聚集,更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那名曾经落水的少年!

    从少年落水之时开始,到应氏相邀作为递进,再到丘桓门外吃瘪为止。

    今夜这场闹剧,无疑已经十足有趣。

    更遑论,除却面色阴沉的丘桓外,出手最是阔绰的皇商独苗,想来也并不好受,心中同样憋了一口闷气。

    此时,见房中二人联袂而至。

    所有人的目光,自然也是纷纷汇聚。

    而应如是她,更是轻轻向众人一福,说道:“劳烦诸位忧心,杨公子乃妾身旧友。今日见其落水,妾身亦是慌乱,这才让丘公子生了误会。接下来,便让妾身来为诸位,奏上一曲瑶筝,权当是向在座赔罪。”

    应如是说着,却是目光温柔的,再看了一眼杨子牧。

    然后,也才依依不舍间,独登兰台。

    源自宋元时,戏曲杂剧的盛行,此后的勾阑画舫中,无疑都少不了舞乐兰台。

    更遑论,以优伶自处的应如是,本就是以曲侍人。

    鸣筝弄笛,才是其立命之本。

    并且,听她愿意抚琴,舫厅众人亦是欣喜……毕竟,应如是的琴技,亦丝毫不逊于其容姿,一样的令人神往。

    虽然……她愿抚琴的理由,倒是十足令人嫉妒!

    ……

    “要道歉,便让他自己道歉!”

    “你替他抚琴赔罪,还这般小意维护……只知躲在女子身后,如此之怯懦,究竟算个什么东西”

    毫无疑问,丘桓的心中,自是愤愤难平。

    再加上,应如是此时,那刻意温柔的维护,那和声致歉的迁就……更犹如细细的秀针,密密的刺痛着丘桓。

    丘桓心中妒愤,终究已爆发:

    “应姑娘,我只问你一句。我丘桓堂堂国公之子,究竟哪里不如这庸才,不如这……从江水里捞上来的玩意儿”

    淇国公丘福,本就是靖难武勋之一。

    淇国公一脉,自然也承袭了那份笔直霸道。

    故而此情此景,丘桓竟是丝毫不顾众人颜面,直接将问题撕破……赫然将最苛刻的质问,如此分明的砸落!

    叫台上的应如是,也难以回答。

    而台下的杨子牧,更是大写的难堪。

    ……

    “小公爷这是……要以势压人”

    一声语气怪异的反问,忽地打断了丘桓的质问。

    出言者,却是今夜另一名争风者。

    皇商谢氏独苗、谢苏扬。

    “应姑娘为何倾心于他,谢某倒也并不知晓。但应姑娘为何拒绝于你,丘桓你真就不明白还是说,你丘桓追求佳人,从来都仗着国公大名”

    不得不说,谢苏扬的这番论调,简直叫做心思险恶。

    无论是“小公爷”这份捧杀,还是仰仗国公大名的指责,皆超过了争风的程度,根本便是诛心之言。

    一时间,因为谢苏扬的乱入,舫间众人的目光,已然再度一变。

    “你个低贱商贾,竟敢妄论勋贵”

    丘桓本就极为不忿,再有谢苏扬从中作梗,更是立刻勃然大怒。

    口中言辞,已然愈发凌厉。

    但对于这一点,名为谢苏扬的皇商独子,却显然并不在乎……时至今日,谢氏究竟多么豪阔,已然是人尽皆知。

    丘桓的反击,根本就不痛不痒。

    甚至,谢苏扬闻言后,更是依势再道:“举座皆知,我谢苏扬,乃是京师浊富……对于有钱和出身低贱,本人从不否认。”

    “反倒是你丘桓,堂堂国公之子,却容不得半分违逆……哪怕是应姑娘的真心,在你眼前,也不过是些势利之辨。”

    “这份居高临下



第九章 一曲举座惊
    所谓瑶筝,其实便是后世所说的古筝。

    而巧的是,杨子牧还真有学过。

    得益于后世的兴趣班风潮,在杨子牧中学期间,他也被强行报了个古筝班,说是可以陶冶情操、高考还能加分。

    虽然一开始,杨子牧的确是兴趣缺缺,只是随波逐流的学着。

    但后来,因为在某个弹幕网站上,偶然瞥见了几段堪称惊艳的表演,却是真正激起了他的斗志。

    令他以那番表演为目标,死磕过古筝演奏。

    故而此时此刻,杨子牧将要表演的……自然也是数百年后才会诞生的,那般汹涌、那般绚烂的曲目。

    只见,小露身手后的杨子牧,却也并未急着于演奏。

    反而细细调着音色,习惯着筝弦。

    接着,更是细致的要来义甲,用布条将双手的前四指,皆绑上了鹿角磨成的拨片。

    继而才终于抬头,看向了舫厅里的众人。

    此时,因为杨子牧的兀然登台,更自承了对应如是的爱慕……谢丘二人间的争端,终究已成功被打断。

    而画舫中其余诸人,更是饶有兴趣的想知道,能够同应如是探讨乐法之人,究竟能作下何等曲目。

    一时间,前一刻还冲突将至的画舫,却是因为一介男子的演奏,诡异的安静了下来,离奇的沉凝了下来。

    就连应如是自己,也同样是满脸怪异的,看着杨子牧的侧脸。

    一样不明白……他何曾学过琴筝技法

    ……

    但下一刻,音符骤扬,乱指纷飞。

    湍急的乐流,兀然自舫厅间爆发,犹如践踏尘泥的群马,又似惊起疾飞的乌雀,瞬间涌入所有人的耳中。

    瑶筝古曲,大多讲究一个沁雅、一份恬澜。

    纵有迅疾激昂处,亦是层叠递进后。

    谁也没有想到,杨子牧指尖流淌的此曲,却是堪堪音符一起,便是那般迅猛、那般凌厉、那般……叫人欲罢不能!

    翻飞的义甲,不断逗弄着琴弦,在一道道颤动中,迸发出清厉音色。

    或抹、或搓、或揉、或摇的诸般技法,令人眼花缭乱的变幻着,在那本该清新淡雅的筝弦间,炫技般翻涌着。

    虽然杨子牧的琴技,的确不算顶尖。

    但如此放肆挥霍的奏法,却是这个相对素雅的时代,所从未见过的斑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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