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河鬼书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人面鲎
被关押在这家医院里的病人,大多都是些穷凶极恶的罪犯,只不过他们之所以行凶,并非为了钱财、利益,他们之所以杀人,大多只是为了满足心中的某种快感。
以下我会将精神病专家简称为:教授。
这本笔记中的访谈内容均书写于1996年到2004年之间,而那些接受教授访问的人,全都是阿卡姆疯人院中最为凶暴的恶徒,这些人手上沾满了鲜血,在别人眼里,他们是疯人院中最危险的存在,但在教授眼中,他们却有着无与伦比的研究价值。
在访谈之前,教授就根据这些人的特点,为他们起了绰号。
接受访问的人一共有四个,他们的绰号分别是:茶壶、烟卷、工程师、牧师。
笔记中并没有提到这些绰号到底是怎么来的,教授只是在第一张纸的边角上写了这样一段注释:“在犯下累累罪行之前,他们都是通常意义上的好人,或者别人眼中的绅士,他们生活在同一个地方,在同一天发疯,看到过同一个‘医生’,正是那个医生,赋予了他们新的身份,如同这些毫无意义的绰号。”
教授在写下这本笔记的时候,所用的笔锋相当接近意识流,很多时候我只能通过想象来理解他的意思。
我觉得这段注释的最后一句话是说,医生赋予这些人的新身份,就和他们的绰号一样毫无意义。
我是先看了纸页边角的注释,才开始阅览正文的。
正文的第一个自然段是个非常大的标题:他们口中的医生究竟是谁,这个人是否只存在于他们的幻象之中
整本笔记,有三分之二的内容都在破解这个谜题,访谈中,四个人对医生的描述都差不多,我只挑“牧师”的访谈内容来讲一讲吧,因为他是四个人中最清醒的一个,与他有关的访谈记录也最为详尽。
以下就是我对那次访谈的还原,其中的大部分内容来自于笔记本身,还有一部分来自于我的想象。
教授对牧师进行访谈的时间,是2003年的圣诞节,那天阿卡姆疯人院外面下着冰雹,天地间充满了巨大的噪音,教授在几个医护人员的保护下来到牧师所在的病房。
那是教授第一次见到牧师,之前在他的想象中,这个残杀了十三个人的恶徒,应该是个身强体壮的黑脸大汉,可当牧师站在教授面前的时候,教授不禁吓了一条。
这是一个极其瘦小的男人,护工们在他身上裹了束缚衣,可依然能从束缚衣那鼓起的轮廓中看出一条条清晰的骨节,这个人简直快要瘦成一副骷髅了,他很虚弱,后背几乎无法挺直,但从他的眼睛中,却有着让人胆寒的亢奋。
教授曾见过无数疯子,却从未有一个人,有着如牧师这样狂躁的眼神。
护工们将牧师固定在一张铁椅子上,教授摸出笔记本,开始了他的访谈。
“听说,你确认自己没疯”教授拿起一支笔,问牧师。
牧师坐在铁椅子上,轻松地晃动着悬在半空的腿,笑着回应道:“我当然没疯,你们才是疯子,在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是疯子。”
很多精神病人都认为自己没有任何问题,有问题的是那些所谓的正常人,对于教授来说,这已经不是什么罕见的事儿了。
教授面无表情地记录下牧师的话,而后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见到‘医生’的”
牧师说:“只有被选中的人,才能见到‘医生’。”
二百五十五章 乌鸦
冰箱里的灯光,本应是稍稍有些泛白的黄光才对。
牧师盯着地面上的那条“血迹”,心中突然浮现出莫大的恐惧,他立即将冰箱门死死压住,然后迅速转过头,朝屋子里张望。
整个空间几乎全部被黑暗笼罩,只有一点点微弱的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
用了三四分钟,牧师才渐渐适应屋子里的黑暗,他的视线变得比之前稍微清晰了一点。
他小心扫视着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那些角落完全被黑暗占据着,什么都看不到,可在牧师眼里,那些盘踞在角落中的漆黑,仿佛就是一只只通体黝黑的怪物。
咔擦
窗外突然闪过一道惊雷,强烈的雷光映入窗户,霎时间照亮了大半个屋子。
在光线尚未彻底消退的那一小段时间里,牧师在恍惚间看到,沙发上好像坐着一个人。
听到这里,教授立即兴奋起来:“你是说,沙发上坐了一个人”
牧师中断了自己的故事,点头道:“我确信那就是医生,其实他并没有出现,他只是浮现在了我的脑海中,让我以为我见到了他。”
教授并不理会牧师的疯言疯语,只是问道:“他是什么样子的”
牧师细细回忆道:“他高大,纤细,穿着长袍,有一根非常漂亮的鸟喙,是的,又长又光滑的鸟喙。”
“可你刚才说,你只是在恍惚间瞥到了这个身影,按理说,你当时应该看不到这么多细节吧”
“这只是他的轮廓,我能清晰地记住他的轮廓,但我看不清他的样子。我知道,我差一点点就成为那个被选中的人,如果我被选中的话,医生一定会在我面前露出他那美丽的真容。”
教授用手指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而后在笔记本上写下一个词:黑死病医生,抬笔时,他犹豫了一下,又将这个词划掉,并在划线后方写了一个新词:乌鸦。
黑死病医生,也叫鸟嘴医生,这是一个出现在中世纪欧洲的特殊群体,当时黑死病横行欧洲,医生们为了杜绝感染,便用泡过蜡的亚麻袍将自己的身体严严实实地裹起来,头顶压一顶黑帽,脸上带着可以过滤空气,形状如同鸟嘴的面具,手上则带着白手套。
伴随着黑死病疫情的消失,人们对黑死病的恐惧最终也转嫁到了这群鸟嘴医生身上。
他们原本是救死扶伤的医者,后来却成为了黑死病的标志性符号,甚至这样的形象在后世和死神挂上了钩。
牧师描绘出的那个人影,确实能和中世纪的黑死病医生对应起来,但教授大概是出于对这群鸟嘴医生的尊重,不愿意让他们的名字出现在这本疯人访谈录上,于是才将”黑死病医生”改成了“乌鸦”。
黑死病医生的形象,确实和乌鸦有些相似。
写下“乌鸦”这个词汇以后,教授又将视线转向了牧师:“后来呢,咱们这位轮廓模糊的医生,给了你什么启示”
牧师继续诉说他自己的故事,他说,当医生的影像在他脑海中浮现出来以后,他便有了一种近乎偏执的冲动,他迫切地想要打开冰箱,看看里面的红光到底来自于什么。
他回过身,奋力拉开了冰箱门。
在空旷的冰箱底部,堆满了食物的腐液,陈放在冰箱门上的啤酒瓶就像是上个世纪的东西一样,已经陈旧到变色,在玻璃瓶的表面,还附着着一些细小的贝壳,像是长在上面的一样。
冰箱里的灯早已被毁坏,那道血色的光,来自于
二百五十六章 谁是疯子
在牧师的注视中,映在地面上的血光突然消失,屋子里彻底陷入昏暗。顶点x23us
身后的那扇门,就如同一张漆黑的嘴,试图将牧师的灵韵吞噬殆尽。
压抑在牧师心中的恐惧不断被放大、放大……
就连牧师自己都说不清楚,他到底是如何离开雨帘,来到小城边缘的那家酒馆的,当他恢复清醒的时候,他已经坐在吧台前,双手抱着一扎冰镇啤酒。
只有拼尽全力抱紧手中的酒扎,双手才不至于剧烈地颤抖。
牧师望着玻璃扎后方不断涌起的气泡,感觉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鱼正潜伏在啤酒中,不停地吐气。
那一刻,他心中的恐惧发生了变化,他开始回忆从冰箱中透射出来的血光,那道光是那么的鲜艳,超越了世间所有的颜色,那是一种何等惊心动魄的美。
无法被这个世界所承受的美。
那一夜,牧师把自己灌得烂醉,酒保将他送到了附近的一家小旅店。
这家旅店相当有年头了,贴在四壁上的墙纸几乎快要被灰尘染成黑色,有些地方的墙纸大片脱落,露出墙壁上的灰暗色斑驳。
牧师的脑子已经被啤酒泡透,他躺在那张散发着霉味儿的小床上,天花板在他眼前不停地盘旋。
此时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两样东西。
从冰箱里透出来的血光,还有那副不可名状的图腾。
他惊奇地发现,那副图腾对于他来说,竟有着巨大的吸引力,随着图腾的样子不断在脑海中回旋,他渐渐看到了这个世界的真实面貌。
屋子里没有什么墙纸,天花板上也没有明亮的吊灯。
那些看似墙纸的薄皮,只不过是一张张被平摊开,上面挂满血迹的人皮,他甚至能够在这些被强行拉伸的人皮上,清晰地看到残留的头发和寒毛。
天花板上的吊灯,同样是一个发着光的怪异图腾,从图腾中绽放着极为鲜艳的红光,让整个房间都弥漫在血色之中。
但牧师心中丝毫没有恐惧,他觉得自己从未像现在这么清醒,而除了清醒,在他的心中,还多出了一份从未有过的虔诚。
牧师爬下床,面对着房顶上的图腾张开双臂,拥抱着从图腾中绽放出来的血光。
图腾似乎感受到了他的虔诚,一股神秘的力量开始在这个狭小的空间中浮现,屋子里的红光被扭曲,形成了一道道鲜亮的光雾,在牧师身边盘旋涌动。
与此同时,在牧师的脑海中,还响起了一阵沉闷的低语,那是一种牧师从未听过的预言,它无比压抑,无比黑暗,却又让牧师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愉悦,仿佛牧师心中那份被压抑已久的天性,终于在阵阵低语中解除了禁锢。
牧师兴奋地大叫,他听不懂低语的内容,却又能在欢叫的过程中,将脑海中的低语一字不落地喊出来。
房顶上的图腾变得越发美丽,世界在牧师的呼喊中变得越发真实。
哐!
正当牧师全身心地享受着这样的愉悦时,房门被粗暴地推开,酒保站在门外大骂:“闭上你的嘴,贱人!”
牧师知道,此时站在门外的那个高大身影,就属于送他来到这里的酒保。
不过此时的酒保,浑身上下长满了肉粉色的触角,他的脸扭曲变形,皮肤表面长满了葡萄大小的瘤,一层叠着一层,瘤子上没有肉皮,如同一个个快要被撑裂的血泡,在酒保的额头上,也长满了肿胀的眼球,此时所有的眼球一直转向牧师,无数凶暴而邪恶的目光,也全部落在了牧师身上。
这该死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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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五十七章 邪恶的呼唤
伴随着牧师的语气越来越激动,病房里的灯开始剧烈地闪烁起来,埋在天花板内的电线也发出一阵阵急促的噼啪声。
周围的环境忽明忽暗,用来捆绑牧师的铁椅子隐约散发着朦胧的红光。
教授用手指支了支鼻梁上的眼镜,伏着身子朝牧师身上张望。
这一次黑暗持续的时间格外长,教授只能借助记忆去寻找牧师所在的位置。
他心中隐隐有种感觉,黑暗之中似乎在发生着什么,或者说潜伏在黑暗之中的牧师,身上正发生着某种奇怪的变化。
这样的感觉是如此强烈,强烈到无法压制。
啪!
灯头上突然传来一声细响,光线短暂地亮了一下。
也就在那一瞬间,教授终于借着不算明亮的灯光,看到了铁椅子上的东西。
那是一个被剥了皮的人,它活生生地坐在那里,浑身上下一片血红,此时它正用那双没有眼皮的眸子盯着教授,脸上的肌肉缓慢抽搐,仿佛是在笑,可失去了表皮,它已经表现不出正常的笑容。
这是教授自进入阿卡姆疯人院以来,第一次体会到摄心的恐惧,他用力后撤一下身子,将整个后背都贴在了冰冷的墙壁上,可自己的眼睛又像是不受控制了一样,一刻也无法从无皮人身上挪开。
万幸的是,电力很快恢复了正常,灯光再次稳定地亮起来,此时呈现在教授眼前的,依然是空旷的病房,在铁椅子上坐着的,也依旧是被束缚衣捆住的牧师。
牧师直勾勾地盯着教授,就像在打量一件价值连城的艺术品。
教授直视着牧师的目光,心中的恐惧正一点一点被放大。
牧师突然大声笑了起来:“你看到了,我知道,你看到了真相。医生来找你了。”
那一刻,教授变得胆怯起来,他不敢再面对眼前这个疯子,一把抓起桌子上的笔记本,逃命似地奔出了病房。
有一个护工也跟了出来,他紧紧跟在教授身后,不无担忧地嚷着:“教授,教授你没事吧教授”
教授长吐一口浊气,转身望向身后的护工。
他本想告诉护工,自己只是太累了,需要好好睡一觉,做个美梦。
可当他将视线转向护工的时候,却发现眼前的护工已变成了一只令人作呕的怪物,他就像是用血肉粘块堆积起来的一堆腐肉,浑身上下的皮肉全部绽开,在皮肉的裂缝中,充斥着焦黄色的腐液。
这道景象只出现了一霎那的时间,当教授定睛朝护工身上看的时候,那个护工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教授”
护工满脸担忧地唤了一声。
教授强压着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对那人说:“我需要休个假。”
简短地说了这么一句话,教授便迅速离开楼廊,他再也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多待哪怕是一秒钟的时间了。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以后,教授用最快的速度写了一封请假申请,而后便带着他的笔记本,离开了疯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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