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天下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风无语13
“飞雪公主”樊龄柔瞪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看看远处的年轻领头人,又看看怀中的四殿下闾丘雪健,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怎么样‘万箭齐发’这一招还过得去么”年轻领头人瞟一眼那骄,随后又冷冷地看了眼飞雪公主。
年轻领头人双手握剑,重新挥起,双臂稍稍停滞,恶煞再生般宣告,他臂上的双头蛇刺青,八只青色的眼睛放出恶毒的杀意,四张血淋淋的嘴已经全部张开。
“第三招:一泻千里!”年轻领头人的剑从上而下劈落,势如闪电奔雷,一泻千里,直欲将整个房屋一分为二。
那骄从屋顶跃下,迎着年轻领头人狂暴的剑气扑来,流萤剑横扫而出,整个人如一颗流星冲入年轻领头人人挥出的那道闪电之中。
空中有一丝碎裂的声音响起,轻如帛断。随后,风平了,树也静了。
那骄单膝跪地,手拄流萤剑,鲜血满襟,头发凌乱,虚弱如风中蛛网。
年轻领头人全身俯在无锋重剑上,摇摇晃晃,腰间多了一条刺目的血浪,鲜红的皮肉俱已翻卷向外。
那骄身后,“飞雪公主”樊龄柔抱着四殿下,无声无息地倒下了。
年轻领头人喘息着站稳,青色的纹身已然细如蛛网,几不可见。他推开手中重剑,踉跄着向外走去,那柄重剑应声而倒,竟已断为两截。
年轻领头人走到飞雪宫内院门口,消失于来时的那个墙洞前,转身看了眼那骄,费力地说道:“我叫封芒,有缘再见,希望我们做朋友。”
那个叫封芒的年轻领头人已经从洞口消失很久了,那骄一直单膝跪着,没有起来,直到身后传来一声嘹亮的、婴儿的啼哭,犹如春天的惊雷,催落他眼角一滴清泪。
瑞香宫里,太医宴秋水拎着医箱,满头雪花,携一股冷气奔入瑞香宫怡情殿的偏殿。
太医宴秋水是骑马疾奔来的,因为来得太匆忙,
第三百四十五章 年少时的梦
程风认得宴秋水,知道他是王上闾丘羽和王后周致最信赖的太医。宴秋水检查时,他一直等着宴秋水说话。
不料,太医宴秋水检查完毕,伏在地上哽咽一声“王后”之后,就再也一动不动,也不发一语,整张脸藏在双臂之间,薄薄的衣衫掩不住他的瑟瑟发抖。
程风跨前一步,俯身问道:“宴太医,王上怎样”
“王上五脏俱黑,腰伤也有毒。”太医宴秋水没有抬头,依旧匍匐于地。
“意思是王上内外皆中了毒”程风追问。
“是的。”太医宴秋水埋着头回答。
“什么毒”程风追问。
“看不出。”太医宴秋水埋着头回答。
殿里一片死寂。
“王上刀伤如何”周却也走过来问。
“一刀穿肠。”太医宴秋水清晰地回答。
“王上他……”周却再问。
“王上已经归天。”太医宴秋水声音哽咽。
此话如同一声惊雷炸响在每个人心头。程风整个人如同失了魂落了魄一般,目光变得空洞而飘渺。有什么去了,就这样去了,随着闾丘羽一去不回了。是什么是风么是流水么是风一样的记忆么是流水般的时光么
程风努力想抓住这个“什么”,却发现“什么”轻飘飘的,让他无从着手,无从发力。
究竟是什么呢程风将空空荡荡的目光四望开去,大殿、高柱、珠帘、粉阶,不远处还有一桌残宴,这些景物过去二十多年来一直就在他的记忆里,此刻却忽然陌生。
不仅是这些景物,程风感觉自己四望看到的人,也都是陌生的,除了那个躺在血泊里的王。
程风又多看了几眼倒在地上的闾丘羽,闾丘羽的脸埋在周致怀里,程风只能看到他的背影。那本该高大挺拔的背影,这一刻却婴儿般蜷缩着,那么安宁,那么平静。王上走了,很平静地走了,程风甚至能想象出闾丘羽嘴角有一抹笑容。一切,已随风而去,王上的一切,还有他程风的一切。
程风的眼睛渐渐酸胀起来,他忍住泪水,转移目光,望向徐雨、董雷、蒋电三人,怔愕地,他看到了陌生的白发,陌生的皱纹,看到了三人眼中陌生的沧桑。他有点迟钝、有点反应不过来的感觉。
怎么这些白发、这些皱纹、这些沧桑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呢
程风想起二十多年前,十五岁的闾丘羽结束在雪国七年的质子生涯,准备返回翼国。自己当时也是十五岁,和闾丘羽同龄。当听闻断臂的五殿下闾丘羽将结束质子生涯,入关回国时,他的一腔热血沸腾了,他给姑姑留了只字片语,就悄悄离家,风餐露宿,独自穿行过大半个翼国,来到北关,守在那里等候闾丘羽。
风雪中,他饿了射鸟,渴了饮雪,冷了砍树烧柴,在北关等了七天七夜,终于等到了闾丘羽。他像所有的勇士觐见自己的王那样,单膝跪在闾丘羽面前,求闾丘羽收留他,发誓追随闾丘羽终身。
当英气勃勃的闾丘羽单臂扶起程风,激动地望着他,并为他掸去肩上的霜雪时,程风觉得,有什么于那一瞬在自己心里生根发芽,并且扑簌簌开出花来。当日的这“什么”,也正是他今日想捕捉却无从捉起的“什么”。
程风的姑姑派出的徐、董、蒋三人一路追踪,先是
第三百四十六章 少主请同归
瑞香宫大殿中央,王上闾丘羽、王后周致身旁,太医宴秋水还跪着一动不动。杜嬷嬷轻唤声“宴太医”,示意他退下。
太医宴秋水朝闾丘羽、周致拜了几拜,起身收拾了医箱,向殿外走去。
宴太医经过周却身边时,周却忽然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道:“晏太医,今日之事周某不想它传出宫外。”
周却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心中俱是一惊。
太医宴秋水朝周却一揖到地,语带诚恳道:“周将军,宴秋水一介草民,哪里敢嚼王室的舌头,定不会胡言乱语。”
周却不出声,拦住太医宴秋水的左臂始终横在空中没有动。他目光冷冷地望了会宴秋水,右手放到腰间跨刀上,开始徐徐拔刀。
太医宴秋水也徐徐抬头,与周却四目相接。他能感到周却的目光寒冷如刀,杀意凛凛。
宴秋水回首望一眼周致,周致依旧木然而坐,泪水覆面,对此间一切浑然不觉。
太医宴秋水凄然一笑,笑毕,他缓缓蹲下,将药箱平放在地上打开来,拿出一把薄薄的小刀。
周却眼睛一眯,寒芒爆射,握着跨刀的右手青筋兀地突起。
睹此情景,周却、宴秋水二人附近站着的戚公公警觉地后退开去,徐雨、董雷、蒋电也扯了程风退远了一些,殿里原来侍候闾丘羽、周致用膳的宫人宫女,早吓得缩于一角不敢动弹。
只见两道寒光闪过,就在太医宴秋水躬身扬手之际,周却的手中刀也已迎着宴秋水的刀芒而至。
周却与宴秋水这电光火石的一闪一迎,殿中的空气仿佛被割开一个伤口,却又于瞬间缝合,一切已复归平静。
面容痛苦的宴秋水摇摇摆摆地强自站立着,许久后,喉间发出沉闷的一呼。周却的刀尖堪堪抵住宴秋水的咽喉,只需微一送力,即可破肤而入。
而太医宴秋水双手鲜血淋淋,薄薄的小刀还在他手中滴着血,他的下体一片殷红。
周却略带惊诧地看着宴秋水,目光中的寒芒渐渐隐去。片刻后,周却缓缓收刀。
此时,太医宴秋水终于疼痛难忍,捂着下体伏倒在地,口里喃喃道:“我愿终身不出此宫。”
周却沉吟一会,看了看戚公公,示意他扶宴秋水到后殿休息。
程风已被眼前宴秋水这一幕惊醒,他与徐雨、董雷、蒋电三人互视一眼,许久无话。
眼见宴太医自宫才得以保全性命,四人脸上皆已泛青,程风的脸色更是阴沉得吓人。
忽然,程风一弯腰,左右手已经各从自己两腿长靴的靴帮处摸出一把短刺,两把短刺泛着乌光,他缓缓道:“周将军,今日请放我的三位兄弟归去,程风贱命留此,担保此事不会由他们三人之口传出。”
周却尚未答言,徐雨、董雷、蒋电三人已经齐刷刷跪倒:“少主请同归!”
程风望一眼跪着的三人,摇摇头,神情悲绝。
徐雨见此情形,再不多言,从地上一跃而起,手中刀在空中挽出一朵耀眼的刀花,挡在程风身前。董雷、蒋电也长鸣一声,翻身而起,两把跨刀瞬间杀气凛冽,一左一右护住程风。
一时间,四人已结成攻守壁垒,与对面的周却怒目而对,刀光相映。
“周将军,你是想杀人灭口,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吗”徐雨说,他是四护卫中年龄最大、平时言
第三百四十七章 雪后的黎明
程风见机,向周却拱手道:“周将军,我四人曾经立誓,此生只追随王上一主。今王上已殁,我四人已别无留恋,所以才选择离去。周将军若心中磊落,就请将军成全。”
周却看看戚公公,又看看程风,再看了看席地而坐的周致,沉吟良久。忽然,他右手挥出,长刀翻卷,门侧一株盆栽富贵树拦腰而断。与此同时,周却左手一甩,一块黑木牌朝徐雨直飞而去。
徐雨抄牌在手,木牌十分沉重,上刻一个“周”字,众人皆识得这是周却的军用令牌。
只听周却冷冷道:“没有此牌,你们今日休想生出王宫。程风,我今日就放你等归去,免得世人以为真是我谋害了王上,才杀你们灭口。不过,如果你们……”周却停顿下来,斜睨着门口那棵拦腰而断的富贵树,悠悠而道,“届时,我定必千里追杀!”
程风闻言,冷哼一声,就见他左刺一旋,不远处一只椽烛竟被凌厉的刺风生生削断:“周将军,我程风今日也在这里立誓,王上之死,不管他是将军贵胄还是贩夫走卒所为,我定必上穷碧落,下至黄泉,追查到底!”
程风言毕,翻身向闾丘羽的尸身叩了三个响头。徐雨、董雷、蒋电则提刀围护在程风身后,眼睛盯着周却,不敢稍有懈怠。
程风拜毕闾丘羽,又向戚公公深深一揖:“戚公公救命之恩,程风来日当报。”
“程少主不必客气,还请代老奴向你姑姑问好。”戚公公因为还握着刀架在杜嬷嬷脖子上,所以也不敢上前搀扶程风,只得侧着身子避一避,然后向程风点点头,目光虚托一下作揖的程风。
戚公公此言一出,不仅周却愣了,连程风自己也愣了。他刚才以为,戚公公是看在大家多年共同侍奉王上的情分才出手相助的,却原来戚公公竟与程风的姑姑相识。
程风朝戚公公再一揖身,随后在徐雨、董雷、蒋电的护卫下转身离去,包围怡情殿的弓箭手、刀斧手听从周却命令为四人让出一个出口。
不仅怡情殿,整个瑞香宫、甚至整个王宫已层层叠叠,到处是周却的军卒,凭着那块黑木令牌,程风等四人出了瑞香宫,出了王宫。四人驻足片刻,灯火之中回望那座古老而森然的翼国王宫,随后转身,奔入茫茫风雪。
凌晨时分,乔本初拎着熬好的草药,从磁器口的同济药房出来,他拎着药罐,哼着小调,“咯吱、咯吱”踩着新雪回到八槐街。
经过西北角门时,两个门卫正在聊天,见乔本初来了,远远就招呼他。
乔本初应酬几句,来到十三的烤包子铺前,将拎着的药罐放在案上,找个瓷碗盛了药汤,掀开十三竹床上的被子,吆喝他吃药,却发现被子下面空空如也,下午还在被窝里发烧打摆子的十三竟不知所踪。
往常这个时辰,天还是黑蒙蒙的,大臣们已经开始梳洗穿衣,各家上朝的轿子已备好,轿子里的暖炉已经烧得很旺。
但是今日,大臣们被家人叫醒时,窗外天光一片,纷纷以为迟到了,正要或者已经发脾气时,推窗而望,才发现外面白茫茫一片,是雪光将这黎明前的黑暗照没了。
再抬头,月影如钩,四野清明,空气清凉凉的,树梢寂静不动,远处街巷除了零星的犬吠声,到处都很安静,风声已歇,会颖今冬的第一场雪,昨夜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第三百四十八章 让我进去
太傅文孝勤始终认为,他是世子闾丘奋卒的老师,他必须为世子的将来着想。闾丘氏经营翼国逾百年,王位一向传嫡传长不传幼,飞雪公主诞下的四殿下闾丘雪健目前只四岁,闾丘羽一直对世子闾丘奋卒恩宠有加,寄予厚望,多年来有意栽培,而世子亦恭谨仁孝,虽无大成,却也没什么让父王大为失望之处。
四殿下闾丘雪健出生后,文孝勤留心观察过王上闾丘羽,可以确定王上对世子关爱没有因此而稍减,因此,对于世子闾丘奋卒将来能否掌国一事,文太傅倒是从不担忧。
但是,王后周致是世子闾丘奋卒的生母,如果周致没了后位,王后变为飞雪公主,世子闾丘奋卒将来就算掌国,名就不是很正,言也不容易顺了,这不是给世子闾丘奋卒出难题,让世子闾丘奋卒难堪嘛。
所以,不管这个废后传言是真是假,太傅文孝勤认为自己必须当真,丝毫不能大意。
现在,传言中的第一场雪已经落了,他必须面见王上,立刻马上,求证此事。
早在此前,文孝勤自己也旁敲侧击,向王上闾丘羽求证过外界传言的真假,闾丘羽却总是支支吾吾,这就让文孝勤觉得很不放心了。
眼见雪真的落下了,太傅文孝勤就打算让世子闾丘奋卒去做这件事的。毕竟,世子闾丘奋卒和王上闾丘羽父子情深,与王后周致母子深情,为自己的母后出头,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就算中间有什么话说得出了格,想来王上也不会怪世子。
所以昨天,他跑去世子闾丘奋卒的翩若邸劝说闾丘奋卒,为达目的,他还吓唬闾丘奋卒,说周致的后位一丢,有可能祸及他的世子之位,将来翼国王位就可能是别的殿下的了。
不料想,那个没出息的闾丘奋卒听了,不进反退,竟然要卷铺盖走人,文孝勤急得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好挥起一方砚石,砸晕了世子。指望不上世子,他只好自己上阵,当天黄昏时分,他撸起袖子冲向王宫。
那时,雪已经开始大起来了,他跑去宫门口求见王上,很久之后,宫里才有人回话说,王上去了瑞香宫夜宴。
这一下子,文孝勤急了,这还用向王上求证吗这根本就坐实了传言是真的嘛!
王上已经多久没去瑞香宫了啊,平日里连和王后见面都能避则避,甚至几个殿下的生日酒会王上要么找借口不去,要么和周致的时间故意错开,就算避无可避碰上了,言谈也极少,常常先行告辞,再不像以前那样什么场合二人都同至同归,相携来去了。
文孝勤缠着守门的侍卫好说歹说,又撒谎说世子闾丘奋卒急病,好歹混进了宫,他也实在是顾不得了,只好咒一咒世子生病。
文孝勤急急忙忙追去瑞香宫,路上还滑了一跤,裤子破了,膝盖擦了一大块皮去,他狼狈地赶向瑞香宫,结果,离宫门还老远,他就被挡住了,侍卫说王上和王后在瑞香宫夜宴,任谁也不许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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