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密风暴：困兽

    门把转动，推门进来的人，先是站在门口看了看办公室里的布置，似乎在熟悉环境。邵海深抬头一看，脸上露出意外的表情:“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自己开车先回来的，回来都快半个小时了。”那人反手关上办公室的门，缓步走过去，坐在了局长邵海深对面的那张椅子上，左脚翘起，叠放在右脚膝盖上，两手十指交叉握拢，搁在左脚膝盖上，翘着的脚尖轻晃，有节奏地点动，像是在打拍子。

    “有什么事吗”邵海深起身，倒了杯水搁在那人面前，“下午还要开会，你……”

    “邵海深局长！”没有从桌上端起茶杯，那人的目光落在办公桌旁一个衣架上，上面挂着一套警服，警徽臂章荣誉勋章，让这套警服看着格外威严，“十八年了，当年的你还在梁伍德那组当个小小侦查员，一晃十八年，你都成局长了。”

    邵海深听得一愣，“你今天吃错药了好端端提到小梁的父亲……”话没说完，办公桌上电话铃响，他赶忙握起话筒接听:“喂我是邵海深。”

    “邵局，嫌犯冯某在送往医院的路上跳车出逃，被车撞、撞死了！”

    咔嗒！坐在对面的那人伸手，掐断座机电话的通话状态，而后，拔掉了电话线。

    邵海深握着话筒，吃惊地看着那人:“你干什么”

    “小梁梁伍德的儿子不对，梁伍德应当是他的养父吧，他的亲生父亲昨晚死在了监狱。”那人从进门起，脸上就带着几分莫测高深的笑。

    邵海深从那人的表情言语中，觉出异样，那人不像是他平常所见的样子，甚至连小梁都不认得了，似乎猛然间变了一个人，分明是那张面容，却变得有些陌生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看来你已经知道漕湖监狱那边的事了。”对着邵海深镇定的神色，那人“啪啪”拍手激赞，“梁伍德养了个好儿子，跟当年的他一样，拼了命都想抓住犯人。”

    听那人不断提到梁剑的养父，邵海深也渐渐意识到了什么，面露惊异之色，眯眼紧盯着那人上下打量，兀自握着话筒的手不自觉地用力。

    “只可惜呀，螳螂捕蝉麻雀在后。当年的事又要重演一遍。”徐徐起身，那人两手撑着办公桌，将半个身子探过去，凑得很近，与邵海深面对面，鼻尖碰鼻尖几乎是零距离的对视，“你有没有告诉他，他的养父当年是怎么死的有没有告诉他，你是怎么坐到如今这个位置上的s市警局邵海深局长！”

    咚！紧抓着话筒的手，剧烈颤抖起来，话筒脱手滑落下去，邵海深如中魔魇，骇然瞪视凑在面前的那张脸，还有那双盯住猎物般兴奋泛红的眼睛，他喃喃着说出一句:“当年……是你！”

    “是我。”那人肩头耸动，低低发笑，“十八年前你是怎么做的，现在你还得这么做下去。”

    “你……你们……”果然还是来了！邵海深感觉心跳血流加速，十根手指根根颤抖，使劲撑着桌沿，缓缓站起，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吐出那两个字:“休想！”

    “你会的。”那人腾出一只手，轻轻按在他的肩膀上，“你不会想要去最高检那里喝杯茶吧事到如今，你没得选！”

    “你、你……”邵海深额头冒汗，挣扎片刻，颓然跌坐在椅子上，低垂的眼皮底下藏住了愤怒，他低头时将语声压低，似已顺从妥协:“你想怎么做”




第五十九章 真凶J·C1
    会议室内，门窗紧闭，没有一丝天光透进来，吊顶的灯也没开，除了会议桌上几盏台灯微弱照明之外，更多光源来自于前方大屏幕，随着屏幕上画面的切换播放，屏幕光打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时明时暗。

    案情紧急分析会议正在进行当中。

    参与会议的所有办案人员，包括邵局与市局其他几名副局，以及省厅刑事侦查局的特派专员都在场，每个人都面向大屏幕，凝神聆听，站在屏幕前的曹博明正在排列证据线索，深度剖析案情:

    “漕湖监狱紧急提审的124号犯人，李某，这个人不仅仅是被害人葛史炜的狱友，在案发时，他就睡在葛史炜的上铺，二人平时无话不谈。据李某的供述，结合现场调查，我们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

    “122号犯人葛史炜与144号犯人孙克，无论是狱警还是同一个牢房里的犯人，都说这两个人没有任何交情，平常也不搭话，这跟梁警官之前反映的情况大有出入，那么，是葛史炜在撒谎吗”

    “不！准确来说，是孙克引诱葛史炜撒了谎！根据李某的这份口供，以及现有的线索，我们了解到一个事实，就在葛史炜提出要见儿子，要向梁警官提供警方尚未掌握到的罪案线索之前，孙克曾主动找到葛史炜……”

    “大家注意，这是孙克第一次主动接近葛史炜，葛史炜事后曾与上铺狱友李某提及此事，他说孙克忽然主动来亲近他，私下跟他说了一些话，当中还涉及到一位老刑警的死！”

    “市局刑侦大队邓毅队长跳楼一事，次日就由上级部门紧急派人来彻查过，邓队的死因已经明确，调查报告也出具了，人已入土为安，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但大家都看得出，梁警官心里还放不下这件事，那么，孙克又是从何得知这些，并且有意接近梁警官的生父葛史炜的”

    曹博明疾步走到电脑前，点动鼠标，屏幕上出现一个邮寄包裹:

    “大家看，这是我从漕湖监狱提取到的一份关键物证，一个投递给孙克的快件包裹，说是家里人寄的过冬衣物，监狱方面也检查过，没有发现问题，衣物完好！大家注意看，寄件人地址是s市某小区某单元楼居民，孙克的家人早就移居海外，从寄件人地址查找，该小区物业反映，根本没有这户居民，取快递的小哥说当时包裹放在该单元楼一楼窗台上，邮寄费用压在包裹底下，或许当时寄件人就在附近盯着，但快递小哥没有留意，取了就走。”

    画面切换，屏幕上出现一件男士保暖内衣，市面常见的款式，领口却有被撕开损坏的痕迹。

    “大家再来看，监狱方面在检查快递包裹内物品时，登记在册的资料显示，当时包裹里衣物数量、状态，衣服都是完好的，而且是刚买的新衣服，标签都没剪掉，但是在事发之后，我从监狱里拿到的那些衣服，其中这一件领口被撕裂，领口夹层里提取到另一种纤维物，经检验为纸浆纤维，证实当时孙克收到的内衣领口夹层里曾藏有小纸条。”

    “有外人在悄悄与他联系，以避人耳目的隐秘方式，向他传递了小纸条，传达了某种信息或是某个指令。”

    “收到包裹衣物的第二天，性情古怪从不求人的孙克，不但主动找了葛史炜，还提及他与一名老刑警的私人恩怨，以及

    一个名叫‘暗门’的犯罪组织！”

    “从中可以看出，有人在指使孙克，对梁警官的生父进行了心理暗示，让葛史炜一步步落入圈套，并且向儿子提供了这条在他认为是确凿无疑的罪案线索。”

    “梁警官也受到



第六十章 真凶J·C2
    曹博明指着照片里那两个英文字母，说:“答案就在这两张照片上，孙克与冯志远在死之前留下的，至关重要的线索！这两个字母是一个人的英文名字缩写，它代表的是真凶的姓名。”

    “曹队，暗门组织与这两个英文字母，同样都是孙克与冯志远留下的，为什么前者是假象，后者就是真相总得有个理由让我们信服吧”高鹏飞再次站起，打断曹博明并且反问他，“还有，两个英文字母可以有多种可能性，你有什么证据，能证实它代表的就是一个人的英文名字缩写”

    曹博明解释:“暗门组织是对方刻意制造的假象，那么对方就会千方百计透露给警方，主动让警方注意到！而这两个英文字母，孙克是抱着怨念写下，藏在极不引人注意的地方，连警方都差点疏漏了这条线索，冯志远则是发病导致神智并不完全清醒的状态下，无意中留下的线索，我认为这反而是最真实的！”

    “是刻意的，还是无意的……”曹博明那组的组员小唐，提醒在座各位，“就是这种区别，反映了死者当时的心理状态。”

    “并不刻意，而在无意中透露的线索，才是真实的”高鹏飞缓缓坐下，准备继续听下去:“那么真凶是谁”

    哐！正当会议室内所有人都紧盯着屏幕，听着曹队罗列线索时，会议室大门猛地推开，梁剑与二胖一前一后疾步走了进来。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走到邵局左手边那张空着的座位旁，梁剑站着不动，等着挨训。

    邵海深见他来了，反倒松了口气，知道他这次迟到是被什么事给耽搁了，情况特殊便也不加指责，他指了指椅子，以平和的声音说:“来了，坐。”

    梁剑入座后，抬头看向曹博明，表情平静:“曹队，请继续！”其实，他刚刚就在门外听了片刻，亲耳听到曹博明所讲的每一句话，包括他说孙克利用葛史炜给梁警官提供虚假线索，误导警方侦破方向，导致案件迟迟不破。

    眼下他就想听听曹博明罗列完整的证据链，在推翻“暗门”这条线索之后，能给他什么意外的惊喜，或者惊吓

    .

    曹博明冲小唐点点头，很快，一段监控视频画面被投放在大屏幕上。

    “投递给孙克的那个快件包裹，快递小哥当初收到的短信，是用一个查不到身份的虚拟号发送的，流动ip。”曹博明指向大屏幕，“这是湖畔小区物业保安室提供的监控录像，快递小哥来这个小区取件的当日，小区内曾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视频画面定格，放大，梁剑与众人在屏幕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连帽羽绒黑色短大衣、海军蓝抓绒保暖裤，身材瘦削的大男孩。虽然戴着帽子把头压得低低，但在追缉警局出逃的嫌犯的那段日子里，大家都熟记了嫌犯的体貌特征，一眼就能认出监控里出现的人，正是陈星。

    “看不到脸！”梁剑却摇了摇头，“看起来与某个人的体型特征有几分相似，不过，之前不是也闹过乌龙，在中环南路一家便利店里，错把别人误认成了嫌犯。”

    “不觉得这个人与陈星很像吗”曹博明的明示，对梁剑起不到任何作用:“陈星给孙克暗下指示的人这不可能！你别忘了，陈星有能力躲避摄像探头，这个明显晃动在摄像头下的身影，不应该是他。”

    “孙克在狱中有异常表现

    的那几日，陈星出逃在外，行踪不明，而快递小哥来取件的当日，出现在湖畔小区的人，从外形体态走路姿势来看，极有可能是陈星。”监控里没有捕捉到那人的正脸，曹博明这条有点含糊的线索，却让在座每一个人都意识到:他想要说的那个人，就是陈星！

    “湖畔小区属开放式小区。”梁剑也明示，“很多行人为图方便，直接从小区内走



第六十一章 真凶J·C3
    从这一刻开始，曹博明逐渐将那条证据链完整排列出来，足以让人触目惊心:

    “从国际刑警组织那里获得的一份资料上，我们了解到，陈星的母亲死于一场车祸，据当地警方调查，holly（霍莉）女士遭遇的车祸，始作俑者正是她的儿子，陈星本人！”

    “霍莉女士是为了避让突然冲到车子前方的儿子，猛踩油门急打方向盘导致车辆失控，引发事故。这是一场意外，也可以说是人为造成，要是陈星没有冲到他母亲所驾驶的车辆前方，他的母亲就不会因此丧命！”

    曹博明指着屏幕上调出的一张当地报刊刊登过的事故现场照片，毫不留情地揭露了陈星隐瞒着的、不愿被外人知晓的那段过去、那场事故，以及事故背后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事发之后，当地警方的调查记录里，出现过一份口供，据霍莉女士的邻居反映，这对母子大约四年前搬家过来，极少与外人接触，出事那晚，邻居听到这对母子曾有过激烈的争执，霍莉女士冲出家门开车离开之前，邻居听到她似乎在说自己的儿子是恶魔……”

    “试想，哪个母亲会把自己的小孩称之为恶魔在有宗教信仰的长辈眼中，恶魔是最可怕的存在，是天父、是天上诸神的敌人！除非那孩子曾做过一些让母亲感到恐惧害怕的事！下面，我要说的这件事尤其重要！”

    画面一转，屏幕上出现了那对母子住过的一栋房子，位于昆士兰州首府黄金地段的一栋小洋房，曹博明让大家注意听下面这段话:

    “霍莉女士死后，留下了一笔数额约五十万英镑的遗产，她没有其他亲戚家眷，五十万英镑，全部留给了她的儿子，jacob-chen。”

    会议室内猛然一阵抽气声，所有人、包括梁剑都已惊呆:五十万而且是英镑！这份财产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但是陈星回国时，没有随身携带行李，在学校也省吃俭用，靠那份奖学金艰苦度日。”曹博明嘴里啧啧有声，“有钱不去花，还要伪装成贫苦小子，这个人在想什么处心积虑的蒙骗大家，又是为了什么”

    “曹队是想说，这个人有钱，能够雇凶杀人”省厅派来的刑侦专家，立刻想到了点子上。

    “如果他母亲健在，这笔钱不算是他的。可是很遗憾，霍莉女士遭遇的那次事故，让那笔钱归了他。”曹博明话里有话。

    任谁都听得出他其实想说:一个伤害至亲得到钱财的人，为什么不能背叛朋友，窃取本不属于自己的更庞大的一笔遗产譬如冯志远的父亲！

    “雇凶杀人”梁剑问，“证据呢”

    曹博明并未急着表态，转而走回自己座位前，端起茶杯，啜一口茶水润润嗓子，示意小唐继续向大家展示证据链中环环相扣的几个重要部分:

    “大家看——”小唐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屏幕前，指着正在播放的一组画面，说:“这是医大老教授袁一川遇害当晚，距学校三百米以外的一条小巷子里，监控探头捕捉到的画面。”

    小巷子里，一个模糊的人影闪过，定格的画面中，能初步判断出那人身高约一米七左右，男性，体型健壮，寸头，年龄应当不大，在三十岁上下，身穿运

    动夹克，哈伦牛仔裤，低头疾步绕进小巷时，隐约可见他的上衣夹克拉链敞开，夹克里藏着一样东西，像是用废报纸包着卷起的长条形器物，其形状类似刀具。

    “袁教授当晚身中数刀，死在教学楼教室里，除了反抗搏斗时受的刀伤，最致命伤在他胸口，那是被歹徒制住后一刀捅入心脏毙命！从作案手法上来看，凶手冷血、残



第六十二章 真凶J·C4
    “人都抓到了……”

    大鹏他们心里嘀咕:曹队那边什么时候抓的嫌犯保密工作这么严，到现在他们才知道这事。

    梁剑的直观感想只有一个:这线索和人就像是巴巴地等在那里，洗净了脖子伸长了脑袋就等着曹大神探来抓。

    .

    视频里播放着曹队与组员连夜突审该名嫌犯，在他面前一一罗列证据，包括小旅馆房间内搜到的管制刀具、银行卡，甚至有一张海外开户的汇款交易凭证，嫌犯交代不清这些钱的来源。

    随后，审讯专家赶到，轮番审问，疲劳轰炸，强大的心理攻势下，嫌犯终于开口了……

    “怎么轮到他们那组来审问嫌犯，进展就这么顺利”大鹏又在嘀咕，原以为抓到个心理素质极强的职业杀手，犯人会顽抗到底拒不认罪的，哪知曹队那边的进展，又一次出乎梁队这边的意料。

    嫌犯交代了罪行。

    此人自称姓杨，三十二岁，道上人送外号“三眼狼”，老家在山区农村，因家中排行老三，故名杨三。

    此人手上厚厚老茧，虎口有射击打靶练枪留下的茧子，退役后曾当过私企保安、私人保镖及打手，早年跟着房地产老板纵横黑白两道，后遇上扫黑，蹲了几年牢，出来后贼心不死，四处找发财路子，结交的都是些有案底的人，和那些闲散人士勾搭在一起商量着干一票大的，打劫金店、绑架有钱人敲诈勒索，什么歪脑筋都动过。

    杨三甚至在网上发帖找“卖狗”（暗语:卖枪）的人，留下手机号，没几天就收到了一条匿名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