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宦医妃:厂公真绝色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瑾瑜
黄大人只能再拍惊堂木。
可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有些审不下去了,他本来就不是个爱用刑的人,既用了刑后罪犯还是不招,便只有押后在审了。
因说道:“既然罪妇不肯招认,那便等罪妇肯招时,或是有了新的人证物证,再升堂审问吧,退堂——”
算来还是有意无意偏向了施延昌的,毕竟其实这案子已经可以审判结案了,林妈妈当然是难逃秋后问斩,但张氏与常宁伯既没有指使林妈妈,却是罪不至死,甚至他们除了身败名裂和要赔偿苦主以外,依律不会再受到其他惩罚。
黄大人却还要再审,已经算是在帮施延昌了。
但这个结果却远远没达到施延昌的预期,更绝不是他想要的,立时跪下了:“大人,求您不要被这贱婢蒙蔽了啊,她对贱人的忠心真的是您想象不到的,但没有贱人和奸夫的指使,她也断不敢那么胆大包天的防火杀人!求大人一定要给我枉死的家人们伸冤,求大人一定要为我伸冤,不然我真是死了都不能瞑目啊大人,我爹娘和兄弟一家真的死得好惨,我自己如今更是人不人鬼不鬼,大人于心何忍啊……”
说完一把扯开身上的披风,露出了里面千疮百孔,惨不忍睹的身体来,哭得更凄厉了,“大人于心何忍”
围观百姓都惊呼起来:“天哪,这也太惨,太可怕了……”
“快让我一下,我要吐了,快让开——”
“完了完了,我肯定不知道要做多久的噩梦了,真是夭寿哦!”
“啧,光看着我就觉浑身都痛了,亲身经历的人不知道得痛成什么样儿听说烧伤是所有痛里最痛的……”
便是张氏林妈妈与常宁伯等人也都唬得不轻,哪怕张氏林妈妈都已见过施老太爷等人烧成焦炭的尸体了,也不及施延昌这个来的视觉冲击大,都是看过一眼后,便胆战心惊的再不敢看第二眼了。
黄大人本来已经站了起来,要往后堂去了,这下也不好就走了。
施延昌这才又哭道:“大人,您押后再审,以贱婢对贱人的忠心,势必仍是今日这般说辞,又有什么分别我和我亲人们的冤屈一样得不到真正的声张,那真正杀人害命之人,也一样得不到真正的惩罚啊!要找新的人证物证就更难了,现场都烧成那样了,其他所谓的证人,不是张氏的陪嫁便是常宁伯府的下人,身家性命都捏在贱人和奸夫手里,谁敢违逆他们的意思自来‘重罚之下必有畏者’,大人何不再尝试一下用刑我相信总有挨不过重刑,肯从实招来的,还求大人一试啊……”
他已知道此番是韩征的人救了他,而韩征何以会救他,他也都知道了。
若施清如与他之间好歹还有那么一二分父女情分,或者能让他见到施清如,他还能有几分把握,通过施清如借韩征之手,让张氏母子和常宁伯府上下都血债血偿,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他与施清如之间哪还有什么情分可言
韩征也是断不可能让他见她的,他从来就没资格与堂堂司礼监掌印、东厂提督讨价还价,过去没有,如今更没有。
他还得感谢韩征还觉得他有那么一点点利用价值,肯利用他,所以让人救了他一命,否则他连眼下求顺天府尹为自己伸冤的机会都没有。
自然得抓住这唯一的机会,也必须抓住了,一击即中才成!
黄大人却仍是不欲再用刑,何况常宁伯爵位还在,他也不能对他用刑,那便只能继续打林妈妈,至多加一个张氏,算来挨打的都是女人,没道理错的男女双方一齐犯的,到头来却只打女人吧
这等事黄大人自认是士大夫,实在做不出来。
就想着押后再审,一是看能不能再找到证据,二是今日之事一出,势必御史们会蜂拥而上,弹劾常宁伯,再加上此事背后好似还有韩厂公的意思,那常宁伯的爵位十有**要不保。
等他没了爵位再审时,又是另一种审法儿了,——只这话黄大人不可能当堂说出来,也不可能告诉施延昌而已。
谁知道施延昌偏不依不饶,必要今日就出结果,偏他这个苦主又委实太惨了些,黄大人也不好疾言厉色。
正自与师爷使眼色,示意他圆一圆,劝一劝施延昌,就听得下面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说道:“大人,我招,我什么都招,请大人听我说……”
黄大人忙往下一看,就见开口之人好似是苦主那个侄女儿,当日曾为张氏做过证,说张氏一直都被锁着,不可能指使林妈妈,还对张氏与常宁伯不伦奸情只字不提的。
眉头一皱,坐回了长案前,威严道:“开口者何人既你肯招,那本府就给你个机会,还不快速速招来!”
开口之人的确是施兰如,她本就因施延昌竟还活着,懊悔得不知怎么过了昨夜的,谁知道方才在公堂之上,又亲眼见到了施延昌、见到了林妈妈被打得皮开肉绽,还见到了施延昌浑身的惨不忍睹。
心里就更悔恨也更怕了,大伯父如今是顾不上找她算账,等他把张氏和常宁伯咬死后,肯定就会腾出手来对付她了,届时她岂能再有活路
倒不如先站出来替他作个证,回头指不定大伯父还愿意饶了她,以后与她彼此相依为命。
便她做了证,大伯父依然会恨她恼她,至少,她晚间应当不会再做噩梦,不会再梦见她爹和祖父母都浑身是血的回来找她了……
所以施兰如才会忽然开了口,如今听得黄大人愿意听她招,忙哭着说道:“小女子是原告的侄女,此番遇害之人分别是小女子的祖父母和父亲……当日林妈妈去了常宁伯府后,大伯父的确将张氏母子主仆都锁了起来,但等林妈妈回来后,却去正院见过张氏,说了很久的话。之后林妈妈便去厨房,让人备了一桌子好酒好菜,送去给我祖父祖母和大伯父父亲吃,我因为吃得少,之后又悄悄离开了失火的院子,这才侥幸逃过了一劫,但林妈妈事发之前见过张氏,却是事实,可见的确是张氏和常宁伯指使的她,还请大人明鉴。”
此话一出,林妈妈先就恨不能生吞了施兰如,“小贱人,你胡说,你胡说,我事先是见过太太,但根本什么都没与太太说,你休想血口喷人!”
张氏也道:“大人,这丫头当日可是亲口作证罪妇一直被锁着,不得自由的,如今却又反了口,可见她的话根本不足为信,还请大人明鉴。”
施兰如如今对上她主仆二人,倒是终于不用气怯了,“大人,您也听见了林妈妈方才亲口说的话,‘她事先是见过张氏’,可见小女子说的都是真的。至于当日为何要做假证,却是……却是小女子只当亲人们都不在了,小女子一个人孤苦无依,以后可该怎么办实在不想失去之前的好日子,张氏又许了小女子以后会给小女子说一门好亲,——这话那日去我们家拿人的大人们都可以作证。”
“小女子一时糊涂之下,这才会说了假话,实则说完心里就后悔了,因而这些日子一直惴惴不安,待今日见到大伯父如此惨状后,就更后悔了。所以实在再隐瞒不下去,定要站出来,揭穿被告的真面目了,至于小女子所犯的错,也请大人惩罚,要打要杀,小女子都别无半句怨言,只求为能亲人们伸冤……”
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可惜且不说张氏林妈妈与常宁伯都因她的临阵倒戈、无中生有而恨毒了她;也不说施延昌因她竟然为了自己的好日子,便枉顾亲父祖的冤屈,反倒想踩着亲父祖的冤屈过好日子同样恨毒了她。
便是围观的百姓们,也都半点不觉得她可怜,只觉得她可憎可怕。
就为了自己以后不至孤苦无依,仍能有好日子过,能嫁个好人家,便枉顾自己亲爹亲祖父母的冤屈,帮着害死自己至亲的人做假证,这施家哪生的是女儿,分明生的是仇人吧
也太可怕,太猪狗不如了!
当下都纷纷谴责起施兰如来。
黄大人方才说‘找到了新的人证物证’时,其实已经在想之后能不能从施兰如身上着手了。
他为官二十载,城府自然不是旁人所能轻易看透的;没有走一步看三步的眼光,不会实则虚之、虚则实之,也坐不到顺天府尹的位子。
不想施兰如都等不到之后,现下就招了,那当然就最好了!
拜施兰如的临阵倒戈
第一百八四回 因为记得,更不能原谅
顺天府的审判结果施清如很快便知道了,经小杜子之口。
但她心里却是毫无波澜。
也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只是觉着替自己的娘不值,当年张氏与常宁伯固然蓄意引诱,可若施延昌能坚定心性,忠于妻女,不为权势所诱,也就不会有她娘的冤死,不会有后面这么多的事了。
所以施清如觉得最该死的,并不是张氏与常宁伯,而是施延昌。
尤其前世一直到她死前,哪怕注定张氏与施延昌的下场也好不了了,可她娘的冤屈却一直没得到声张,罪魁祸首也并不是因为杀害了她娘才会血债血偿的,——一想到这一点,施清如便觉着无论如何,都终究意难平。
可施延昌已经成了那样,亦注定断子绝孙了,她又做不到彻底对他赶尽杀绝,总归他与她此生生死都不复再见!
施清如却没想到,施延昌反倒主动提出要见她。
这个消息还是韩征亲自转达给她的,“……连日来他都在东厂外徘徊,终于见到了之前一直守着他的缇骑之一,他便死活求了那缇骑,说要见我,当然能见你就最好了。还说他没有旁的意思,就是想见你这个他如今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最后一面,见过之后,他便要带着家人的灵柩回故土去安葬,此生都不会再回京了。要依我的意思,当然不想你见他,没的白堵心,可到底要不要见,决定终究只能你自己来做,无论你决定见还是不见,我都尊重你的决定。”
施延昌亲眼见证了张氏主仆与常宁伯都是如何满头臭鸡蛋烂菜叶的被押到刑场,又是如何眨眼间便身首异处的后,心里那口气总算顺畅了几分。
也知道真的只能到此为止了,虽仍有些不甘心,可又能怎么样呢,如今的结果,总比他当日也跟着葬身火海,一家子的冤屈真的只能永远不见天日强出十倍百倍了吧
遂到顺天府的殓尸房,领回了父母兄弟的尸体,都好生装裹了,运回了自家去,——黄大人将张氏的嫁妆都判给了他,加上常宁伯赔偿给他、最终由虞夫人与张慕红张慕白兄弟两个一起凑了出来的五千两,如今施延昌也算得上有产有业,颇为富足了。
自然,原本的施宅,也归了他。
施延昌心里虽已恨极了那宅子,可想到父母兄弟自进京以来,一直都住在那里,最后更是死在那里面的,怕他们到了旁的地方会因陌生而害怕,于是还是带着他们,回了施宅去。
却在瞧得满宅的冷清破败与萧条,瞧得西跨院的满目疮痍后,只当自己已经痛过了、恨过了,不想还是痛彻心扉,恨之入骨。
痛恨之余,又忍不住悲从中来,悔不当初。
他小时候家里是真的穷,年成好时,不管是红薯南瓜还是旁的,哪怕吃得再差再腻,好歹还能填饱肚子;可年成不好时,便连红薯南瓜都没的吃,当真是吃了上顿愁下顿,肚子永远都处于饥饿状态了。
那时候爹娘为了能养活他们兄弟,真的是吃尽了苦头,大夏天最热的时候,还要在地里拼命劳作,又因要把吃食尽可能省给他们兄弟吃,以致累晕在地里;大冬天的还要到山上去碰运气,看不能打只野兔野鸡什么的回来,好换几个钱给他们兄弟过年包饺子吃,以致不慎摔到山崖下,摔得头破血流,却也只能硬扛着,等伤口自己愈合……
如今想来,那么苦的日子,爹娘到底是怎么熬了过来,便是到最艰难的地步,也没想过要卖了他们兄弟,或是当娘的独自离开的他们村里一遇荒年,便卖儿卖女,抛夫弃子自己跑掉的,难道还少了吗
还有二弟也是,为了能省银子给他念书,吃不饱穿不暖也从没有过一句怨言,刚开始爹娘觉得撑不下去了,想让他回家别再念书了时,还是二弟百般哀求爹娘,一定要让他念,直至家里实在撑不下去了,才不得不含泪看着爹娘送了他去镇上当木匠的……
施延昌想到伤心处,泪如雨下之余,简直痛得恨不能在地上打滚儿。
都说人死了活着的人便只会想到他们的好处了,他以往最痛恨父母兄弟只会扯自己的后腿,只会为难自己时,纵不至于咒他们死,也是曾想过有朝一日若他们都死了,他一定只会觉得解脱,而不会觉得悲伤的。
如今方知道,原来不是的,原来他们真死了,他会这般的痛,这般的悔,他真的愿意拿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换他们活过来啊!
但施延昌更痛更悔的,还是当年对祝氏的忘恩负义和无情无义。
那么好的妻子,那么好的岳家啊,要是没有他们,绝不可能有他后面的一路高中,阖家幸福。
可他都做了什么,都做了什么啊!
如今的家破人亡,自己人不人鬼不鬼,还断子绝孙,都是老天爷对他、对他们家当年辜负了祝氏,害死了祝氏的报应,都是他们应得的,怨不得任何人!
哦,还有清如,他记得当年她刚生下来时,他明明是那般的欣喜若狂,之后对她也是那般的疼爱有加,当真是一时见不到她,心里便慌得紧,弄得爹娘骂他‘没出息’,同窗也笑话儿他‘女儿奴’,他都甘之如饴。
他之后怎么就会猪油蒙了心,为了所谓的狗屁权势富贵和青云之路,便把那么好的女儿给弄丢了呢
如此伤心悔痛了两日后,施延昌最终做了扶施老太爷等人灵柩回桃溪去入土为安的决定,是他害死了父母二弟的,总不能让他们客死异乡,连死都再不能回他们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去,他要让他们落叶归根!
待安葬了他们后,他还会到祝氏和岳父岳母的坟前去日前忏悔,直至他死那一日,看如此能不能稍微一恕他的罪孽,不至死后连当面向他们磕头忏悔的脸都没有。
只是在离开之前,他很想再见施清如一面,那是他这辈子唯一的骨血,也是他如今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这一别便是永别,不亲眼再看她一眼,亲口向她说一声‘对不住’,他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这才会日日到东厂外徘徊,总算把话递到了韩征跟前儿。
而韩征知情后,就像他方才说的那样,是真不愿意施清如见施延昌,但这事儿的确只能施清如自己来决定,要不要见这一面,不然他怕她将来知情后会后悔。
施清如彼时正绞头发,她一回家就先沐了浴,因想着头发也好几日没洗了,索性连头发一并洗了,不想头发还在滴水,韩征已找她来了。
她只能一边绞头发,一面见了他,却没想到他会与她说这事儿。
因见了他而不自觉盈满了满脸的笑容,也一下子淡去了,片刻方微讽道:“施兰如不是还活着吗我怎么就成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的亲人可只有督主和师父,没有他!”
韩征见她脸色不好,道:“那清如你的意思,便是不想见他了那我回头就打发人告诉他去,让他明儿一早就离京。”
以后不但眼不见心不烦,甚至都不用呼吸同一个地方的空气了,当然就最好。
施请如已又道:“施兰如呢,如今不是只有她,才是他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了吗”
韩征听话听音,便知道她多半还是有那么一二分意愿,想去见施延昌了,毕竟是‘最后一面’么。
因说道:“那施兰如已被他逐出家门,且不许她以后再姓施了,连日来都在施家外面痛哭哀求,却是什么用都没有,自然施延昌也不可能带她回桃溪去,想来等施延昌离开后,她便只能流落街头,不知道会沦落到什么下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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