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清1719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晴空一度
正在众人有些不知该如何下台时,崔万采却是站了出来,几番说和之后,便让人将刘召与薛观送回了驿站当中,以待双方冷静之后,再谈其他。
等到这番事了了,宁忠源执意请崔万采一同前去饮酒,二人便就在楚王府的后花园里,摆了几碟好菜,上了一壶上好的花雕酒。
通常来说,宁忠源自己是只喝西凤酒,可是他知道崔万采,一向只喜花雕,因此每每饮酒,都是迁就了崔万采的的口味。
“这臭小子,现如今啊,是真的长大了,这么大的事情,只是跟我二人简单提了一句,才惹出今天这么多的是非。”
宁忠源有些没好气地将宁渝的书信拍在了桌子上,叹息道:“若是寻常百姓家,这般年纪的年轻人,好歹能让自家的父母多忧心几句,可是本王却浑然感受不到这种乐趣了。”
崔万采脸上笑眯眯的,轻声道:“这件事情,宁渝做的没有什么问题。白莲教原本就是满腹鬼心思,若真的让一家独大,将来反倒难以对付,如今外面挂着一个陈家小姐,想那刘如汉也不敢对陈道显如何,恐怕已经是睡不着了。”
宁忠源用手指了指崔万采,苦笑道:“人人都说你崔万采满肚子的才华,可是宁渝却没有跟你学到半点学问,学的尽是一些人心鬼蜮的计俩,我现在还真不知道,你这个老师是怎么当的”
“哈哈哈”
二人相视哈哈大笑,却是惊动了花园中的鸟雀,只见夜空中飞过一群鸟儿,倒是一副奇景。
崔万采给自己倒了杯酒,叹息道:“这世道,算计的尽是人心,可不是学问。若真的把宁渝教成了个书呆子,你怕是杀了我的心都有。”
宁忠源微微一笑,将杯中的黄酒一饮而尽,却不知是喝得急了还是呛住了,竟然不住地咳嗽,却是怎么也止不住,脸色更是无比潮红。
这一幕却是吓到了崔万采,他本欲呼喊人将郎中请来,却被宁忠源挥手止住,过了好一会,咳嗽才渐渐停歇了下来,脸色也慢慢恢复到了正常状态。
“王爷,这是年前的伤”崔万采的神色有些不安。
宁忠源挥了挥手,笑道:“不打紧的,年前的那一箭牵动了肺腑,以致于迟迟未见好转,反倒将陈年的旧伤给带动了,还死不了。”
“可是,王爷,如今这时候,你可千万不能有任何事啊!”
崔万采见到老友如此,顿时悲从中来,他哪里还听不明白,这些不过是宁忠源说得安慰人的话罢了。
宁忠源却是没有理会,只是叹息道:“世人都说宁渝将星下凡,可是我心里却着实有些不安。这纵观史书以来,那些所谓的命宿星辰,哪一个不是命运多舛?有好下场的又有几个?正所谓慧极必伤啊!”
崔万采止住了情绪,轻声道:“王爷且不必过于忧心,宁渝虽然年少,可是行事沉稳,向来不做无把握之事,再说王爷也能时时提点,想来也是不会出现什么岔子的。”
“但愿如此,但愿如此,为了渝儿,我也得多活些时日”
宁忠源却是彻底喝醉了,这个喝西凤酒都不会喝醉的男人,却终于醉在了花雕的温柔乡里他终于可以痛痛快快醉上一场,再也不用担心所谓的家族生死存亡了
崔万采依旧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他仰望着天上的淡淡星光,思绪却飘到了过往,那个少年撬开他的家门时,一切都仿佛不曾过去。
河北静海县,往日喧闹的街镇,此时却变得十分寂静,大量的清军士兵把守着静海县的每一处角落,可以说一只蚊子都难以飞进这一座小小的县城。
数十名大臣们在静海的一座行宫前静静站着,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可是所有的人都将目光投向了行宫的方向,因为康熙皇帝如今就躺在了里面。
自从与复汉军一战之后,康熙皇帝便一直昏迷不醒,逊柱和讷尔苏便带着人便一路逃回了庐州,可是当下手里的兵力不够,康熙又一直未醒,因此也不敢多待,接着又带着人一路穿州过县,经过好些日子的奔波,这才抵达了河北静海。
马齐作为朝中的老臣,虽然被康熙发落回京读书,可是眼下这个局面,众臣无奈之下,又将马齐给请了回来,他亲耳听到张廷玉亲口证实的战败结果,整个人都感觉懵了一大圈,险些摔倒在了地上。
与马齐一同过来的还有议政大臣萧永藻,汉军镶白旗人,此人自许品行高洁,可实际上性格骄矜偏执,傲慢狂肆,与同僚的关系极差,只是颇得康熙信重,因此位列议政大臣,实际上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老顽固。
“你们这些废物,竟然让皇上落得个如此境地,就算是把你们全砍了脑袋,也是罪有应得!”
萧永藻一来便开始喷起来了,就是这番话却将在场众人几乎都得罪了个遍,跟着康熙去的那些大臣将军自然不用说,就连跟萧永藻一块过来的马齐,都感觉心里有些疙瘩,合着他这个被赶回来更是应当第一个死。
只是当下也不适合吵架,马齐只好当这个和气佬,“咱们先去看看皇上如何了吧,至于定罪,这个后面再说吧。”
“哼!”萧永藻鼻子里挤出一声,也不再过多纠缠,便一同往行宫里走。众人见萧永藻离去,无一不松了一口气,这老家伙就像鱼胶一般,粘上了可就甩不掉了。
只是走到了行宫门口时,马齐和萧永藻二人却被一名太监给拦住了,这名太监乃康熙身边的贴身太监,唤做魏珠,也算是颇得崇信。
“二位老大人,这是要去哪啊?”魏珠脸上有些不阴不阳。
马齐还准备说两句好话,却被萧永藻这个炮筒子给抢了先,他向前踏出一步,脸上须发戟张,“我二人这是要去见皇上,你是何人?竟敢拦我?”
得,这一番话下来,却是又得罪了一个人。不过魏珠不比自己的那些前辈们,可不敢真的在大臣们面前放刺,只能低声道:“大人们想见皇上,也得老奴通禀不是,如今皇上病体未愈,萧大人你在门前大吵大闹,成何体统?”
这一番话说下来,却是将萧永藻给堵在那进退不得。眼看着萧永藻又要大发雷霆,马齐只得苦笑道:“公公言之有理,是我等二人莽撞了。还请公公向皇上通禀一声。”这话一说完,便向魏珠的腰间塞了一张银票。
魏珠也不看那银票,只是用手轻轻盖住,动作端地优雅无比,笑道:“马齐大人实在是客气了,老奴这就给您通禀去。”说完,却是看也不看萧永藻,便向着行宫内而去。
眼看着这魏珠如此作态,萧永藻却是差点气歪了鼻子,他恶狠狠地指着马齐,“马齐大人好歹也是读过圣贤书之人,岂能向这等阉竖蝇营狗苟
马齐当下也不好去解释什么,只好苦笑道:“萧大人,如今大事要紧,岂能为这等小事争执不休?这大局为重啊!”
萧永藻听了这话,只是冷哼了一声,却也再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过了好一会,魏珠才从宫里走了出来,对着马齐笑道:“哎呦,马齐大人,这回可巧了,皇上身子骨好了些,正醒着呢,还请二位大人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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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夺嫡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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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齐和萧永藻二人,一路穿过长长的走廊,最后便进入了康熙的寝宫当中,只是此处毕竟是行宫,康熙平日也极少来到此地驻跸,因此设施十分简朴低调,在这间昏暗的宫殿当中,也只有几根长烛相伴,此外还有一些宫女和太监正跪在了一旁。
进了寝宫之后,马齐和萧永藻也没有见到皇帝,因为在他们的面前,一道明黄色的帷幕将整个寝宫分割成了两片天地,里面却是没有丝毫的动静,这让马齐心里却是感觉有些不妙,看来这一仗对康熙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不过说起来也正常,就这么打了一年多,先不说折进去了多少个总督巡抚,就连兵部尚书都折进去了两个,一个白潢死在牢狱,一个佟法海自杀身亡。除此之外,领侍卫内大臣也没了俩,前面的阿尔松阿自杀殉国,后面大战结束后,逃到大关里的普照,被复汉军重重包围之后,眼看无望逃离,也直接自杀了。
前前后后打了一年多,整整二十万大军,如今就剩下这么一万残军回来了堪称是大清立国以来败得最惨的一仗,超过七万八旗兵已经战死在了湖广的战场上,剩下的那些什么个都统副都统的,绿营提督参将的,战死者已经难以叙 ≈lt;
这是一个什么概念?
先不说荆州八旗、江宁八旗和杭州八旗如何,就连此时的京师内,如今也都是家家带孝,户户批麻,哭声震天,将这好端端的京师变成了一个大孝堂。
只是无论怎么样,这皇帝一直躲在行宫里也不是个事,马齐与萧永藻跪下行完礼后,便直接了当道:“皇上如今返京,实乃可喜可贺之事。只是静海行宫实在简陋,却是让皇上受了委屈,奴才等请皇上早日回宫,安定天下民心。”
帷幕当中却是一片寂静,马齐和萧永藻也不敢多说,只能跪在地上静静等待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帷帐里传出了康熙的声音。
“朕无事,尔等先退下吧。”
“嗻!奴才告退。”
马齐和萧永藻心里都有些怪异,可是也不敢违逆康熙的意思,只好怏怏地退了下去。虽然没能见到康熙,可是好歹也听到了康熙的声音了,倒也不算一无所知,这下出去也算是能交差了。
二人并列一同出了宫门,只是一直都处于沉默状态,即是因为这寝宫所在,耳目众多,说了什么话难免泄密,二来也确实没有什么话想说。
在宫门外等候多时的大臣们,看到了马齐和萧永藻并列而出,当下便蜂拥而至,围在了二人身旁,一路追问:“皇上到底如何了?我等何时才能返京?”
马齐苦笑一声,作揖道:“诸位同跻,如今皇上已无大碍,只是需要多加休养,我等就别在此处聚集了,若是打扰到皇上休息,那可是臣子的罪过了。”
见到马齐这般说了,众臣也无可奈何,当下除了这俩人能见到康熙,其他人也没有什么资格,也就没有继续聚在一起,而是一窝蜂地散去了。
不过就在众人向外的档口,却还有一个人除外,他一直在那里静静地望着众人,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而此人正是张廷玉。
“衡臣,上次匆匆一别,如今再见竟恍如隔世。”马齐脸上带着笑容,向着张廷玉走了过去,“老夫今日一见,衡臣别来无恙否?”
一旁的萧永藻此时也是大改臭脾气,不像对其他大臣那般无礼,反而一脸微笑地望着张廷玉,神色里颇多袒护之意。这若是让其他人看到了,恐怕都会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萧永藻也能对人摆着笑脸?
原来那萧永藻与张廷玉之父张英,本来就是多年的好友,二人兴趣相投,相从甚密,交情极为深厚。也正因为如此,萧永藻对张廷玉也是青眼相加,视之为子侄,多方照顾。如今见到张廷玉已经成为了朝廷的栋梁之才,心里也是十分安慰。
张廷玉见到这二人,脸上的笑意也是越发浓郁:“拜见马齐大人,拜见萧大人,上次安庆一别,心中实在是颇为感慨,如今大人风采依旧,下官亦喜不自胜。”言语间虽然十分客气,可是亲近味道却是没多少。
马齐人老心贼,他见张廷玉待在此处,又不像是再等候自己这二人,很明显便是康熙皇帝有秘密的口谕,要让他去觐见。他心里虽然很想知道康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可是当下也知道时机不对,只好强行忍耐住内心的好奇。
“呵呵,衡臣啊,看你这模样,想必是皇上有话要交代。今日便不多耽搁了,过些日子,衡臣可愿到我府上为客?”
马齐脸上带着笑,却是轻轻瞄了一眼萧永藻,却发现萧永藻脸上没有半分异常,也就微微放下心了。在这个关键时候,他也不敢保证萧永藻心里到底做的什么打算,可是只要清楚萧永藻的动向,他就不会特别担心。
张廷玉就此作揖行礼,感念道:“马齐大人所请,下官岂敢不从?只是现如今却是皇命在身,却是不好陪二位大人多叙,改日下官一定登门拜访。”
萧永藻脸上带着笑,他对这位子侄也是确确实实是真的好,特意低下头,在他耳边轻声道:“老夫就不跟你多说什么客套话了。只是盼你要明白一件事,眼下无论做什么,一定要多多细思,且不可莽撞行事。”
马齐已经在前面等着了,见萧永藻言语间已经将事情谈妥,便高声道:“呵呵,这静海县虽然地处偏僻,可是想找到一二酒家也不算难,萧大人,你我二人不妨找一僻静之地,促膝长谈如何?”
萧永藻也无不可,便点头答应了,二人便一同遣人去这附近的酒家,预定了一桌上好的酒菜,打算边吃边聊。
等到这两个老臣离去后,张廷玉也不敢再怠慢,略略整理了一下衣冠,将辫子放在脖子后,用衣领固定住,便沿着适才马齐二人过去的道路,前往参见康熙皇帝。
正巧前来迎接张廷玉的又是魏珠,他脸上带着笑容,近乎有些谄媚地笑道:“张大人可算来啦,皇上正在催促老奴将张大人叫来呢!”
张廷玉连忙拱手作揖,脸上露出几分愧疚之色,“下官行动颟顸,却是连累公公在此久候,这便去向皇上请罪,还望公公见谅。”
魏珠向来都是跟红顶白的人物,这一路南征以来,也见到了康熙皇帝对臣下的态度,心里笃定张廷玉将来不可限量,便有心多笼络几番,言语间透着亲热:“哟,张大人这话客气了,老奴可担当不起。”说完后又带着几分神神秘秘,“皇上醒来后,虽说也召见了几个人,可是刚醒的时候,却是想着第一个召见您呢!”
张廷玉便随着魏珠一同进了康熙的寝宫,一进去之后便跪在了地上,将头贴在地上,朗声道:“奴才拜见皇上,皇上的圣体无恙,奴才的心也就定了。”
明黄色的帷幕被慢慢拉开,康熙却是站了起来,如今的他脸色越发地显得苍白,还时不时有些咳嗽,见到跪在了地上的张廷玉,轻声道:“衡臣,你可知道朕为何将你叫来?”
张廷玉听到康熙的声音,也不敢抬头窥视圣颜,老老实实趴在地上,“奴才愚钝,不知皇上用意。”
“愚钝哼,愚钝就对了,这些人就是太聪明了!”康熙的脸上浮现出一片阴云,只是说着话的时候,却咳嗽了几声。
这话可就比较诛心了,张廷玉心里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可是眼下的当口,他可不敢就这个话题多说,无论他说什么话,都很容易被联想到其他方面去,到时候可就真的是引火烧身了。
好在康熙也没有继续为难他,只是轻声念叨:“自从朕昏迷以来,虽然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弹,可是朕却能听到你们的言语,你们倒是好大的胆子!”
张廷玉听得心惊,他现在有些相信那个所谓的传言了,那就是康熙根本没有昏迷,而是借着这一次的昏迷,来避免自己的难堪,顺便通过这次机会,来查看下大臣们的忠心。从这番话来看,倒是颇为可信。
“奴才不能替皇上解忧,实在是罪该万死!”
“你们都一个个说着罪该万死,可真的要让你们去死了,这大清的江山却该如何?”康熙轻轻低哼了一声。
康熙停顿了一下,随后道:“自从这番昏迷之后,朕心里也明白了,怕是命不久矣,只是这大清江山,朕实在不太放心”
这种话语若是寻常说也就罢了,可在这个时候说,就显得有些离谱了。只是还未等张廷玉想好如何说,康熙又开口道:“衡臣,朕想问你,如今诸皇子当中,谁最能堪当大任?”
面对康熙突然抛出来的这个问题,张廷玉表面上平静自如,可是心里却已经在翻江倒海,无论是为了家族,还是为了他自己,这个问题都不能答错,否则将来影响到的绝不是他一个人。
“奴才不敢窥伺皇家立储之事,更不敢胡言乱语,还望皇上明鉴”张廷玉的额头上渗出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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