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清1719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晴空一度
宁渝心不在焉的走着,拐过一片街角时,却看到数十名清军将佐被绑成了一排,跪伏在了地上,身后则站着几十名复汉军的士兵,人人手里拿着一柄大刀,随着一阵刀光闪过,数十个人头便已经掉落在了地上,将地面染成了血地。
这一幕对于别人来说极为恐怖,可是对于宁渝而言,却是再寻常不过的场面罢了,他见过比这血腥无数倍的场景,因此也仅仅只是皱了皱眉头,轻描淡写扔下了一句话。
“杀人就远一点处理干净!”
董策脸上也有些难看,他急匆匆走了过去,挥了挥手,“赶紧拖走,别放这里晦气”说完才急匆匆跟上了队伍的脚步。
进了临时的都督府之后,宁渝拿着一块烫热的毛巾擦着脸,却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董策以为宁渝为刚刚的事情有些不快,便出声解释道:“这些人都是一些比较罪大恶极的清军将佐,军法处核定了罪名后才行刑的,不过眼下比较匆忙,下面人做事才有些潦草”
“这些人杀了也就杀了,我不是因为这个你看看这个,雍正果然比康熙更难对付!”宁渝却是从怀里丢出了一封素色的信件,上面没有任何文字。
董策接过信件,便拆开了看,却是越看越感觉心惊。
“雍正户部清欠已有成效预计半年内能追缴库银近千万两之巨,如今正在图谋编练八旗新军,以满汉蒙三族同编,初步编练人数高达十万人”上面的字迹十分清秀,可是写出来的内容,却足以让人流冷汗。
宁渝苦笑道:“雍正着实不得了,他先是通过户部追缴积欠,反手就在江南编练团练,可见其用心深远,所思所虑,无非变得是跟我复汉军拖时间,拖到他的新军编练成功,到时候就可以跟我复汉军重新一决生死了。”
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李绂,此时却是轻轻点了点头,凝重道:“如此看来,雍正此人轻虚名而重实利,相较康熙却是更难对付,只是老夫心里有些奇怪,此人行事如此激进,内乱想必已生,只是为何还没有爆发呢?”
有这个疑问的不仅仅是李绂,还有宁渝本人,他知道在真正的历史当中,雍正的抓权过程可是并不顺利的,中间也闹出了许多乱子,而且当时的雍正行事也更加平缓,哪有如今这般急切不留余地?
当然,这对于宁渝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因为这种表面的平静不能说明任何问题,很有可能是内部的反动势力正在积聚力量,因此才没有在第一时间爆发,可是一旦爆发,恐怕将会是一场腥风血雨的变乱。
“这场雨怕是还要下很久了”
宁渝终究是悠悠叹了口气,雍正不肯乖乖去死,真的让他感觉很为难。
江南与京城,此时仿佛变成了一体,都在经历这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而此时的青藏之上,却有一只大军正在逶迤前进,他们身上穿着清军的服饰,只是一个个看上去比较精壮,一看就是打过仗的边地老兵。
在人潮的尽头便是浩瀚的横断大山,由南向北如同一把巨斧,将天地劈成了两半,在这天与地相连的地方,一汪绿水点缀在大地之上,附近的草绿在肆意生长,如同田园牧歌一般。只是如今的这片天地,却挤满了远征而来的清军。
新任的抚远大将军年羹尧骑在马上,眺望着远方的碧绿景色,心情却是相当不错,他用手指了指在天空中飞翔的雄鹰,笑道:“罗卜藏丹津或许会以为自己就是这天上的雄鹰,任谁也不能将他给驯服,正一脸不可一世的炫耀自己的战功呢。”
一旁的岳钟琪望了一眼天上的雄鹰,微微点了点头,“罗卜藏丹津挑唆远近喇嘛及百姓二十余万人,掠牛马,烧草谷,抗官兵,犯西宁,还专门趁新君继位之时,打大清一个措手不及,想必已经筹谋了许久,其心可诛!”
年羹尧的嘴角却是勾勒出一丝冷笑,他伸出手来,旁边的一名侍卫连忙递过去了弓箭,只见四十出头的年羹尧,一手执弓,一手捏箭,将弓弦直接拉成了满月,只见长箭如同流星一般划过天际,却是将那只老鹰给射了下来。
“大将军神箭无敌!大将军神箭无敌!”
眼看着年羹尧真的将老鹰给射下来了,这让周围的侍卫们无比敬畏,他们下马跪在地上高声颂道。连同岳钟琪看到这一幕,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实在是堪比李广射虎了。
见到岳钟琪露出钦佩的一面,年羹尧也有些得意,他将弓箭交还给了侍卫以后,一脸意味深长道:“罗卜藏丹津便是这雄鹰,哪怕他飞得再高,再不可一世,可是终究会死在本将军的箭下。”
岳钟琪轻声道:“罗卜藏丹津外勇内怯,行事无状,只要大将军手中的箭够快够准,那么这头雄鹰迟早就会被射下来的。
二人相谈了一阵,却是突然间都沉默了下来,他们似乎都想起了跟复汉军过招的时候,何曾有过这般的把握,如今却是换了个敌人,就感觉一切都不同了。
年羹尧静静地望着远方,道:“我跟复汉军交过手,可是没有跟宁渝交过手,但是从之前的战报当中,我能感受那那种压迫力。”
“当日之战,如今依然历历在目,复汉军不简单,宁渝更不简单。”岳钟琪叹了口气,其实真正说起跟宁渝正面交手,其实并没有,可是在安庆坚守的那段时间,让他彻底明白了清军与复汉军之间的差距。
“复汉军之强,绝不仅仅在于他们的火器,更多的是,他们的人敢于用命,他们明白自己没有退路,可是我们的人,没有这样的勇气,更没有这样的决心。”
岳钟琪回想起了在安庆的那一段日子,厮杀、生存成为永远的主题,可是城内的清军坚持不下去,城外的复汉军却能一直保持,一直坚持到宁渝彻底打趴康熙的七万人马。、
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
他想到了一首词,用来形容宁渝却是再合适不过,不过有一点不一样的是,宁渝不像孙仲谋,倒更像李世民,几乎是提一支弱旅,接连战败大清数十万的大军,以致于到了今天这个“坐断东南战未休”的时候了。
年羹尧神情里却是带着几分不甘,他冷哼了一声:“待我先讨平罗卜藏丹津,将来迟早有机会跟楚逆再交手。”话音刚来,他便手指着前方的奔流不息的巴塘河。
“来人,将此处的藏人尽数征发,为我大军赶制牛羊皮囊,架桥过河!”
大军缓缓行进,旗帜席卷大地一般从此处经过,众人带着建功立业的心思,一路向着藏地出发,气势堪称十分恢弘。
然而此时无论是年羹尧还是岳钟琪,心情都没有像之前那般轻松了,他们都很清楚,罗卜藏丹津无论再怎么可恶,都不是当今皇上最想铲除的对手,皇上真正的敌人,甚至还不是复汉军,而是在京城的廉亲王的允禩,还有被圈在了景山的允禵。
当今的皇上初登位,又在大肆清查吏治,后面还止不住的麻烦,这个时候如果能够在西北讨得一场大胜,那么对于皇帝来说,能够更好的集聚人心,也能有更多的力量去进行接下来的事情。当然如果再一次受挫,那么无论是年羹尧还是岳钟琪,都再也不会有别的机会了。
特别是岳钟琪,他原本就是戴罪之身,在安庆跟复汉军的那一场交易,将他这些年的功劳都给垫进去了不少,还让他如今已经没有了别的退路,现如今好不同意争取得了这一次带兵的机会,却是不成功便成仁了。
想到了这里,岳钟琪便再也不想继续等待下去,他如同一柄被折断了的宝剑,如今被重新铸好,开始急着寻人来以血试剑,而罗卜藏丹津便成为了最好的选择。
岳钟琪翻身下马,跪在了年羹尧的面前,脸上带着几分认真的神色,“启禀大将军,要猎雄鹰需得好箭,岳某愿做将军手中长箭,前往征讨罗卜藏丹津!”
“好!若是得胜,本将为你设宴请功!”
七月初二,岳钟琪率领一只军队快读突袭至青海湖,击败哈喇河畔的罗卜藏丹津驻军,斩获数百级,将青海湖彻底占据了下来,获得了第一场大胜。
而此时的雍正,在接到了大胜告捷的喜讯之后,也开始承受朝堂上的反噬。他脸色铁青地望着面前的那厚厚一摞奏折,几乎全部都是大臣们反对八旗新军一事,甚至还有人借题发挥,认为让年羹尧和岳钟琪两个汉人统领大军,实在是有些不可靠,请求皇帝将这二人撤下,换上满人将军。
像这般的奏折实在是太多太多,以致于雍正批阅了几本后便再也无心批阅下去,他将马齐、隆科多、张廷玉等人叫了过来,心中的怒意便再也忍不住了,他狠狠将折子扔在了马齐等人的面前。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心里想的是什么!你们反对八旗新军,反对年羹尧岳钟琪带兵,可是你们真正反对的是朕,你们反对的是户部清欠,反对的是朕对你们这些官员太过苛刻!”
雍正毕竟是一个直性子的汉子,他不像康熙那般刚柔并济,自然不会习惯马齐这种臣子,如今却是借着这个由头,便将心里的火都给撒出来了。
马齐却是叹了一口气,他跪下来缓缓道:“奴才死罪,只是奴才也有话说。皇上,奴才以为这天下事缓则圆,如今这番举措实在是太过激进了若是这般下去,天下的人心就散了!我大清的人心也会散了!”
他狠狠将头磕在了地上,只见额头上已经渗出了血珠,看上去颇为吓人。
“皇上,明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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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三章 坐断东南战未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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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齐的这番话,算是彻底将目前君臣和睦的景象给戳穿了,可是这番话他不说也不行,因为再不说,整个大清的局势恐怕就真的彻底塌陷了。
现如今不是一个两个官员在反对,也不是一家两家八旗在反对,而是几乎绝大部分的大清官员们,还有八旗的贵族们,都认为雍正的这一番举措实在是太过于苛刻了,特别那些八旗子弟们,他们得知要组建八旗新军,还要将汉人招进来时,一个个都在群起而攻之。
八旗是什么?那是每天在家里躺着都能吃上铁庄稼的待遇,千金都不换的地位,从大清入关以来,满打满算也不过才一百来万人的样子,寻常时节那汉人就算是用命拼,都挣不回来一个抬旗的资格。
然而就在如今,雍正却打算用满汉蒙三族来合编一支八旗新军,这几乎是等同于将许多汉人,直接拉进这个八旗的体系里,这样一来自然也会损伤许多原本旗人的利益,也受到了许多人的反对。此外许多旗人对汉人的防备,更是从未放下过,如何肯接受汉人跟自己一般拿枪杆子呢。
若是按照过往,雍正怎么也不会用这样的法子,可是他现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他不是一个还沉浸在‘八旗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皇帝。从之前康熙的那一次亲征之后,雍正对于战事的了解,其实已经是非常深厚了。
雍正自个心里无比透彻,现如今的作战方式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残酷,就好像宁渝当初的想法一般,在燧发枪时代的战争里,人命更多是一种消耗品,双方你一轮射击我一轮射击的,就把人命给打没了。而双方的胜负,也就比在了谁更能承受更大的损失上。
复汉军可以接受死人,死十万人,甚至死一百万,都不会影响到汉人的地位,因为汉人有足足好几千万人,而旗人则不一样,八旗子弟一百多万人,就算是把老弱病残都算进去,可战之兵也不会超过二十万人。
在这种情况下,旗人青壮都已经损失了七八万人了,如何还能经得起更大的损失?满汉蒙三族混编也就成为当前值得去思考的手段了。然而就是这么一番措施,都已经被许多八旗子弟理解成了汉人要来抢他们的铁杆庄稼了。
在这样的前提下,雍正才会用这样的手段,来弥补大清朝损失的这些人,当然这也是建立在全天下都已经处于变乱的关口,才会这么去做的。像真正历史上的大清王朝,雍正面临的局面可是要好上许多,至少没有一个所谓的复汉军,自然可以慢慢来了。
不过对于马齐这个前朝老臣,雍正却已经是不想再容忍下去了。
“如彼马齐、高其倬、魏廷珍、甘国璧等,非不能办事之人,乃习成巧术,自谓保身远害,藉为推卸之计。此风有妨於政治,无益於国家,况将来后进效尤,其弊有不可胜言者。”
雍正将马齐以及高其倬、魏廷珍以及甘国璧等人狠狠训斥了一通,尽管没有实质性的处罚措施,可是在话语当中却已经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马齐原本都七十多岁的人了,比起康熙的年纪都大,如何不明白雍正的真实含义?他缓缓磕头谢旨,随后便拖着老迈的身躯一瘸一拐离开了大殿,剩下殿中的隆科多、张廷玉二人却是感觉汗毛都竖了起来。
没有了马齐这样的老臣抵在前面,放下别的朝代那叫天大的喜事,毕竟前面没人了,后面的人升起来就快,可是放在雍正一朝,却是福兮祸所伏了。
毕竟有雍正这么一个强势的皇帝在上面盯着,任何一个大臣恐怕都会感觉如芒在背了。不过眼下隆科多和张廷玉心里都清楚,这个时候要是求情,恐怕就得跟马齐一起滚蛋了。
等到这番事了了,雍正拿着那封年羹尧那封报喜的折子,脸上浮现出几分复杂的神色,这件事已经让他深刻认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内部的问题如果没有解决,即便是再打几次胜仗都没有了任何意义。
雍正心里有些微动,使了小太监前往了御花园堆秀山御景亭,给那里的侍卫传递了口信,过来一会,便有几名身形矫健的青衣汉子走进了殿中,跪在了雍正面前。
“奴才粘杆拜唐阿叩见皇上。”
所谓的粘杆拜唐阿,便是指粘杆侍卫,是雍正从雍亲王时期就设立的情报组织,被设立在了内务府旗下,又称尚虞备用处。在雍正登基之后,专门挑选了八旗大员子弟之獧捷者为执事人,明面上负责皇帝巡狩之时扶舆、擎盖、罟雀之事,实际上负责稽查清廷内部的官员和宗室。
现如今的粘杆处大多是雍正藩邸旧人,因此权势都很大,在负责稽查之余,甚至还能命令尚虞备用处的侍卫缉拿,堪称大清版本的锦衣卫。
雍正缓缓道:“最近那两个人可有什么动静?”
青衣人跪在地上低声道:“启禀皇上,那两个人一直都在奴才们的监控之下,目前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恩,那就好,人手要再加一倍,切不可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若事有紧急,可直接抓捕。”
雍正脸上闪过一丝阴森,到了如今,他已经不想再给自己留下任何后患了。
七月处,江宁城下的复汉军陆路大营已经被设立完毕,一连串的营垒和军帐拱护在最中央的中军大帐,复汉军的士兵正在营中四处巡视,气氛十分严肃冷峻。
随着第四师和第五师逐渐抵达了预备的地点后,整个江宁城除了东面以外,已经被三面围住,距离总攻的日子也已经越来越近了。
一连串的传令兵从宁渝的帅帐中急匆匆走了出来,他们带着身上背着的命令去了各个师团,等到了总攻的那一天到来,整个江宁城都将会陷入火海。
对于宁渝来说,打江宁其实是有文攻和武取两条路的,所谓的文攻便是城内生变,直接拱手而降,大家也就少了些打打杀杀,不会伤了和气,也少了无谓的伤亡。宁渝是比较偏向于这条路的,他又不是那种不杀人就睡不着的疯子。
可是宁渝也不会完全把希望寄托在这一步上,对于武取的准备还是需要做的,也是对城内的一个震慑,或许能够有机会以打促降。只是到底要不要这么做,还得等一个人回来。
时间一点点流逝着,却是一名汉子从帐外走了进来,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正是从江宁城内出来的宁罗远。
“大都督,大功已经告成!孙文成愿意做我军内应,等到将来有所需之时,他便会带着团练反正。”宁罗远脸上带着一丝笑意,这副和善的模样,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他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宁渝眉头微微舒展了下来,“此人可信?”
“为表示诚意,孙文成已经将家人交给了影子,若是他有异心,后果不言而喻。”宁罗远冷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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