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忘长生

    “哦，你说你跟化神交手了”

    柳清欢的话突然被打断，只见隐仙派的天河一脸傲慢地坐在椅子上:“本尊倒是想知道，你一个小小元婴，又是怎么从化神手下逃出来的！”

    柳清欢淡淡地道:“道尊不是看到了吗，我就是这么全须全尾地逃出来的。”

    天河被堵得脸上立刻多了点颜色，不过柳清欢连少阳派的洪离都敢直接动手，天河这点阴阳怪气实在是不太够看。

    气氛一时凝滞，在场的化神修士如果说之前不信他敢跟化神交手，现在见到这一幕也都信了。

    这时，就听华鄢“噗嗤”一声，捂嘴笑道:“是啊，不然今日哪能站到我们这群老家伙面前呢。游兄，你们家这个小辈有点意思，我喜欢！”

    空无连连点头，面上十分欣慰的样子:“那是！我以后就指望他接我的位置呢。好了，不要打岔，让他继续说。”

    听到空无这样说，在场之人都微微变了脸色，都不由拿眼仔细打量柳清欢。

    说起来，这并不是空无第一次维护柳清欢，但却是第一次明确地表示出他看好柳清欢拥有晋阶化神的潜力，也不知他是看出了什么。

    经过一段小小的插曲，柳清欢继续说道:“我当时与那凤氏的化神老祖交手，那位孔姓修士虽一直袖手旁观，但其身上的威压极重，给人一种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要毁天灭地的感觉，说明那人本来的修为绝不只在化神境界。”

    屋内响起低低的讨论声，少阳派的五炁道尊平静地道:“这个倒不必太担心，我们这样的小界面，终有大乘修为也是使不出的。你可曾探听到对方何时打开界门，准备开在哪儿，以及会派多少人侵入过来吗”

    柳清欢默然摇头，想了想，将《九天协议》对于小界面的保护解释与众人听，不等他们高兴，又将闻道的话说了。

    云梦泽回归万斛界，是关乎整个界面的大事，显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讨论出结果的。化神修士们虽然不像旁侧那间屋里那般吵作一团，但也各有各的立场和想法，不是那么好调和的。

    柳清欢说完自己知道的，之后便不再参与讨论，而是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到空无太尊身后。

    就像天河说的，他一个小小元婴修士，也算是尽了自己的最大努力，此后事态走向，就交给这些站在云梦泽修仙界顶端的人物去决定吧。

    至晚，因为明天便是封闭曲殇沼泽空间通道的日子，众人才停下口舌依依不舍地散了，决定来日再战。

    柳清欢随着空无往外走，前往文始派的驻地，路上往城外的曲殇沼泽方向望了望，不由低语道:“但愿明天的封天能顺利。”

     




第七百四十二章 选择
    修行之路，每一个大阶都是一道高高耸立的槛，将大多数人挡在槛外面，只有很少一部分集资质、勤奋以及幸运于一身的人能跨过去。但跨过一道还有一道，槛也越来越高，到了化神这一境界，那便已不是槛，而是天堑。

    云梦泽的修士何止千千万万，但化神却只有那么几个，便可见这道天堑何等难以逾越。

    就比如文始派，作为传承已久的泱泱大派，元婴修士加起来也有几十位，门派为这些人提供的修炼资源不可谓不丰富，但自从两千多年前空无太尊之后，两千年来再无人能突破到化神之境。

    柳清欢自己都没多少信心，所以不懂空无为何会这么看好他。

    空无最终也没说出什么理由，话锋突然一转，道:“大衍数天前发送回来了一张跨界符。”

    柳清欢惊喜地啊了一声，将追问的念头抛之脑后。

    “大衍太尊有消息了信上怎么说”

    “他已动身前往万斛界，到那边后会联络少阳派的贞机道友，两人合力跟进回归一事。”

    柳清欢只觉安心不少，有大衍太尊盯着，他就算是闭关修炼也不用太过担心外面的事情进展。

    他思忖片刻:“那么，等明日封天之后，弟子便准备回门闭关了。对了，还有一事要向太尊讨个恩典。之前我曾传回过有关阴月血界古兽族的事……”

    他将前因后果，以及古兽族的近况都一一道来，两人一边低声交谈，一边进了文始派于鹰巢城内的驻地。

    “这次我带回了几十个古兽族人，又考虑了几个较为适合他们一族生活的地方，您看给他们哪一个”

    空无无所谓地挥了挥手:“一个小族而已，以后只要安分守己，给些庇护还是可以的。至于相关事宜，你看着办就是。”

    恭送走空无太尊，柳清欢也回了他们师徒几人在驻地内常住的院落。

    明阳子那边比他们散得要早一些，此时已回来了，见到柳清欢便招他过去说话。

    “师父，您感觉怎么样”

    明阳子道:“好，好得很！你那枚寿元丹效果非凡，为师再活个三四百年不成问题。”

    柳清欢踟蹰了下，迟疑道:“那您……修为上有没有突破”

    “嗯”明阳子仔细打量了他片刻，道:“你是不是想问我有没有摸到化神的门槛”

    柳清欢连忙点头，明阳子摇头，干脆地道:“没有。”换来他失望地叹了一声。

    明阳子不由笑了，平静地道:“为师的修为已在此境界停滞了许久，如果说以前还有些不甘，也曾试着融合道境，无一例外都失败。而在经过上次之事后，这份不甘却渐渐散了，说放弃也好，说认命也好，为师大概会一直停留在元婴后期直到寿元耗尽吧。”

    柳清欢只觉胸口仿佛堵了块石头，做为一个修士最残酷的就是修为再无法有进益，明阳子却说得十分平和。

    “师父……”

    明阳子轻轻拍了拍他，拉着他坐到院中花树下:“人力有时而穷，天道自有定，所以不用难过，只要尽了全力就无愧无悔。就像你大师兄，好不容易结了婴，但从此停在初期再无寸近，你二师兄也是，这些年修为也渐渐停滞不前，修仙之路强求也是强求不来的。”

    他欣慰地看着柳清欢:“倒是身为最小弟子的你，一路高歌猛进，如今修为都赶上为师了，不错不错！”

    明阳子满面红光，还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得意之色，显是真心为柳清欢高兴。

    “我这一生并无太大成就，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有三个好弟子。所以你要继续努力，争取早日化神，让为师在其他道友面前再风光一把，哈哈哈！”

    柳清欢不由为自己师父偶尔的顽童本质感到无语，等对方笑够了，他才有些忧虑地问道:“师父，融合道境真的那么难吗”

    “难！”明阳子一拍大腿，激昂道:“真他娘的难死了！”

    师徒两人难得都有空闲，就坐在树下交流起修炼心得。或许在其他人面前，柳清欢还要维持姿态、威仪等，但在自己师父面前却可以完全放松下来，彻夜长谈。

    第二日的封天无波无澜，这次则是由空无太尊祭出封天丹符，整个过程都十分顺利。

    上一次千页山封闭空间通道之时，柳清欢正与那凤**打出手，所以并没有看到封天的最后阶段，这次总算看完了全程。

    封天丹符融化而成的绮丽流液填满了整个空间裂缝，在犹如心跳一般的“咚、咚、咚”声中，渐渐转变成澄清而又透明的天青色，越来越淡，直至于周围的天空完全融为一体。

    骤然响起的欢呼在整个曲殇沼泽回荡，所有云梦泽修士都在拍手相庆，这光辉灿烂的一幕也终将铭刻于史册之上，流传千古。

    不过，云铮和净觉他们这次却没有赶过来，据说是第三道封天丹符的炼制遇到了些阻碍，几人留在了紫微剑阁。

    封天之后，修仙联盟也开始筹备下一步计划，将会派遣大军前往啸风大陆，帮忙那边抵御阴月血界的入侵。而关于万斛界的争论也还在继续，那些好不容易聚在一起的门派、世家们关起门来天天吵得不可开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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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三章 惊才
    柳清欢列出的三个地方，第一个就在文始派畔，安全无虞，但也因为近，免不得会受些束缚。第二个远在南方，倒是自在无人管，但难免有些地薄山穷。第三个则更远了，环境挺合古兽族的需要，灵气也丰，却又得担些事务。

    毕参一时难以下决定，首先放弃的就是第一个地方。他存了几分私心，还是希望以后若能接其他族人团聚，所以在文始派附近便会大为不便，于是在第二个和第三个之间犹豫不决。

    毕参谨慎地问道:“柳道友，我等还不知成为你派的附属家族，需要尽哪些义务，或者说，每年可要上供物资什么的”

    虽然他们古兽族自由惯了，但如今寄人篱下，也知要低一低头。更何况文始派又不是善堂，在提供给他们保护的同时，不可能不收取一些报酬。

    柳清欢笑了笑:“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向门派请了特例，在你们未安顿下来之前，十年内暂时无需尽义务。”

    毕参沉吟道:“十年……”

    他身后一位古兽族人瓮声瓮气地问:“那以后呢”

    柳清欢轻轻敲了敲桌面，微微侧头:“这便由我徒弟给你解说吧，他比较常在门派，知道得比我更清楚些。”

    姜念恩上前一步，从怀中摸出一份纸卷，递给毕参，一边道:“我派对附属家族并不苛刻，会视情况派一些任务给你们，任务都不会太难，不会超出你们承受的范围。当然，你们要是不想接任务，也可请门派派发一些灵药种子种植，或者驯养灵兽等。若是想要在城中经营店铺等，门派也会帮你们建立……”

    姜念恩不急不缓地道来，毕参翻着那份纸卷，发现上面的字迹都是用阴月血界的文字写就，简单明了，显是经过精心准备的。

    “驯养灵兽吗”

    毕参心里有了些底，低声与自己的几个族人用古兽族语商量了会儿，才再次看向柳清欢。

    “那如果我们选择那个锁龙山脉，承担看护灵石矿脉的责任后，是不是就不用再交其他东西了”

    柳清欢道:“那是自然。”

    “好！”毕参也不拖拉，十分干脆又坚定地道:“我们就选锁龙山脉了！”

    柳清欢欣然点头:“那好，大半个月后正好灵矿的守卫换值，你们便跟他们一起去往锁龙山脉吧。我会派念恩跟着一起去，帮你们尽早建立起居住之地。”

    他对这一结果早有几分预料，相对于人烟稠密且大多数地域早已被占据的云梦泽来说，东荒之地是一块全新的沃野，那里的荒凉对于不惯与外人接触的古兽族人刚刚好。另外，毕参要是想在以后将整个古兽族迁过来，那里发展的空间也更大。

    柳清欢并没去过锁龙山脉，但也听门中之人念叨过那里的那座大型灵石矿脉，因埋得极深，所以一百多年前才被文始派发现，据说藏量极为庞大和丰富，慢慢开采，维持个一两千年完全不是问题。

    不过因为战事，门中人手不足，所以这些年文始派只是派了些人去守着，建立防护法阵等等。

    古兽族虽然只有几十人，但他们每个人都会御兽，甚至可能还有一些特殊的连络方式。就凭此族曾以相对来说少得可怕的人数控制着大片的古兽山林，相信有他们在外围防卫和警戒，矿脉将会变得安全许多。

    定好了古兽族人的去处，柳清欢便带着毕参在文始派内四处熟悉一下，顺便介绍了几个他们以后需要打交道的，比如内事殿的管事之类的两相认识。

    至于古兽族加入门派后需要办理的文书之类的琐事，他则完全交给了自己的两个徒弟去处理。

    因为这事，文始派中还颇为热闹了几天，古兽族毕竟是来自于阴月血界，门中弟子不满有之，好奇有之，私下议论纷纷，倒没人跑去质问柳清欢为何要接纳异界之人。

    这一次回来，柳清欢明显感觉到了自己在门中的地位变得超然，便是同阶的元婴长老见到他也笑语亲切，有时外出，更是受到一些小弟子热烈而又崇敬的目光追随。

    等送走毕参一行人，他想起了如今还暂留在门内的乐乐，便再次到了客峰。

    还未进门，便见一位俏丽活泼的十七八岁少女蹦蹦跳跳地从山道另一头转出来，手里还捧着一大簇五颜六色的花朵。

    看到柳清欢落到自家门前，那女孩先是愣了愣，然后瞪圆了眼，大叫一声:“柳叔！”

    柳清欢心中一转，还未来得及出声，那女孩便冲进了院中，边跑边喊道:“娘，娘，柳叔来看我们了。”

    随后就看到一个小女孩从屋内走出，看到他后喜笑颜开:“柳清欢，你回来啦。”

    柳清欢看着这对母女十分无语，问道:“你怎么又变成这个模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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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四章 闭关之前
    与乐乐一起研究了半日心法，对后续心法提了些自己的建议，柳清欢临走之前，拿出一支玉瓶放在桌上。

    “我看你神乏气虚、眼底青黑，想来是平日里太过殚精竭虑的缘故，又似隐有暗伤在身。这丹瓶内有几粒丸药，正对你症，记得服用。”

    乐乐愣了愣，掩饰地笑了笑:“哈哈，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柳清欢有些无奈，看着她认真地道:“我知你焦虑笑笑的身体，但如今她已能正常生活，更是能修炼了，所以你要对自己好些。儿女自有儿女命，属于她的机缘需她自己去寻，你一味护着她，反倒会限制她的成长。”

    乐乐收了笑，神色间露出一丝疲惫，久久地沉默后长叹一声:“柳大哥，这些年我时常想起师兄，如果他在，如果……”

    她哽咽了一下，却是再也说不下去。

    柳清欢心有戚戚，从小被疼宠娇惯的乐乐，却在之后的人生路上遭受了这么多的苦难，不得不强迫自己长大，承担起为人母的责任。

    他怜惜地道:“严兄要是在，定是舍不得你这般逼迫自己的，他那么心疼你，只会想让你一生快乐。”

    一滴晶莹的泪珠无声地滚落，乐乐连连点头:“是啊，师兄从来就是那么傻。”

    气氛伤怀，柳清欢想了想，笑道:“笑笑等下进来，要是看到你哭了，指不定还以为我欺负你。女侠，快收了眼泪吧。另外，总算有一次听到你没连名带姓叫我了，这声大哥不错，记得以后就这么叫，小妹！”

    乐乐嗔怒地竖起眉:“哼，想得美！”

    柳清欢不由哈哈大笑，一边往门外走:“行了，你忙吧，我接下来要闭关一些时日，便不能过来了，有什么事就去找我两个徒弟帮忙。”

    敛着无数感慨，柳清欢穿过人来人往的前山，因为前线战事暂歇，不少门人都回到了门派，已经冷清了很长时间的文始派又重新变得热闹有人气。

    听说门中已经在筹备几个月后的纳新仪式，这一次将会大开山门、广招弟子，而入门条件比以往每一次都要宽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