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撒沙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冷七棺材铺
那黑帮白底的布鞋,又破又旧。
空气很潮湿,且闷,乌云重重,要下大雨的兆头。
玩味的看了那干部一眼,刘老头漫不经心的说:“上过科学的那是你,不是咱!”
一旁,杜老头擦着金丝眼镜,嘿的乐了:“既然晓得科学,那江边的香灰黄纸怎么来的鬼烧的啊行咧,王干部,别跟我们打官面上那些哈哈,有啥说啥!”
被戳破了,公社王干部脸臊的通红,梗着脖子支支吾吾:“还不是为了救人,死马当活马医……最后不是也没用……我就说这是封建迷信吧……”
……
闷雷撕破了乌云,啪嗒啪嗒落了几滴豆子一样的雨下来,砸到人鼻子上,微凉。
只片刻,那雨便猝不及防的变成了倾盆之势,搅起了一地的黄泥。
灰瓦,青砖,土胚,混以木构的老房子,朴素却不单调。
顶着大雨,穿过陋巷,敲响了斑驳老门,门开了之后,隐隐还有残留的草药味儿缭绕鼻间,这是张家老二的家。
门里的老妇人瞪着有些浑浊的眼,张着没牙了的嘴茫然的看着眼前湿透了的一群陌生人。
王干部却不多说话,只猫了半具身子进去,勾着头急切的往里间看,里面正传出呜呜的女人哭声。
刘老头却背着手一脸凝重,直勾勾的打量着屋内深处,任凭雨水把灰白的胡子头发浇的一绺一绺的。
一直耸拉着眼皮老神在在的老和尚此时也微微睁开了眼。
王干部却不明白这些人怎么干站着不进去。
仿佛看透了公社干部的疑惑,刘老头似笑非笑的看着老屋的里间深处说:“莫急,怕吓走它……”
这话说的不清不楚,刘老头却没有再多说,挪了眼亲切的冲老妇人问:“老
第五章 鬼船 5
木床吱吱呀呀,声音令人牙酸。
没人知道张家老二此刻为什么会如此恐惧,甚至不顾一切的赤着脚跳下床,疯了一样想往门外冲,或者说是逃。
站在最后面的宋城,见此,便皱着眉头守在门口欲把张家老二按倒。
“小宋,莫拦他!”
杜老头轻轻拉住了宋城,鼻梁上的镜片映着窗外的电闪雷鸣,有些看不清他的目光。
宋城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停下身形,眼睁睁的看着张家老二赤着脚冲入雨中。
刘老头摘了挂在墙上的蓑衣,扔给了叶青那姑娘,看了一眼宋城:“莫急,跟上去看看他去哪儿,这事儿怪着呢,得摸清了这些东西的来路!”
说罢,不紧不慢的出了屋,同样钻入雨中。
王干部已经彻底傻了眼,老天爷啊,这上头派来的什么人啊这是……
想归想,王干部虽万般不愿去外面淋雨,还是迈脚跟了出去。
昏暗的屋里便只剩了那老妇,女人,孩子,抱紧了一团,不知所措的哭哭啼啼。
大雨依旧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顺着青石板,不知淌向了何处。
王干部上气不接下气的跟在后面,可见那几个老头和一男一女面不改色,心里诧异,却又兀自觉得臊的慌,只得拿话来遮掩:“这张老二水米不进的病了这么多天,跑起来咋还这么欢实,莫不是装病……”
话出口,王干部就意识到这样的话说的有些蠢,暗自懊恼,却丝毫没注意到刘姓老头那几人已经停下了步子。
刘老头没接公社干部的话,眯着眼有些疑惑的自言自语:“他在拜甚么”
王干部“啊”了一声,半晌,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离江边不远了,江面在风雨中翻涌,而接下来的一幕,让他彻底呆住了。
张家老二伏着身子,江水拍在身上犹如未觉,双手插在淤泥中,磕头如捣蒜。
江面空无一物,那他在拜什么
“怪滴很!怪滴很!老刘啊,这事儿邪乎,这世上凡事儿总得有个由头!小鬼儿也不会无缘无故的缠人!按说,若仅仅是水鬼索命,找替身,这些出事儿的人根本撑不到咱们来!”
杜老头摘下眼镜,放到胸前口袋里,雨水太大,模糊了镜片,已经不能戴了。
叶青那姑娘把贴在额头的发丝撩到耳后:“杜师父,凡大江大河,必牵连龙脉,通常来说,水鬼儿找替身多生在湖泊水库等死水之地,可这赣江水脉,源自长江活水,活龙势旺,即便有横死江中之人,怨气也很难在其中真正聚集起来,而且……这村子如此多的人同时出事……”
说到这里,叶青不知想到什么,秀气中夹着几分英气的脸上,涌现了一抹担忧。
刘老头嘿的一笑,背着手,话语意味不明:“所以,老头子我才不敢轻易有动作啊!这样的水脉,无事则已,一旦生变故,便往往是大诡异,邪乎的让人心窝子里发寒!像那黄河,邪乎事儿还少吗,活水养人,同样也吃人……”
一旁的宋城忽然惊惧的打断了刘老头的话:“刘师,起雾了……江上起雾了……”
的确起雾了,却只有江面起了雾,水汽一样的白雾在慢慢弥漫。
那雾越来越浓,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掉雨中江面上本就不多的可见度,入眼,只剩白茫茫一片……
王干部一遍又一遍的揉着眼,他自始至终都不敢相信这一幕,可那雾,却真
第六章 鬼船 6
临傍晚饭点儿时,下了一天的大雨,终于停了,凉风习习,很清爽。
刘老头几个人拒绝了王干部为要为他们另开小灶的打算,只说饭好了,给他们盛好端到屋里就行。
到了吃饭的时候,王干部照例是要陪着的。
而王干部看的很清楚,如此简陋的饭食,刘老头他们却似乎吃的很有胃口,这是装不出来的。
唯一让人奇怪的是,刘老头他们吃饭很慢,就仿佛在刻意等着什么一样。
直到吃饭的人陆陆续续的离开,刘老头才放下了碗筷,看着王干部说:“老弟你莫急着走,还有些事得麻烦你!”
王干部猛的打了个机灵,头摇的拨浪鼓一样:“不麻烦,不麻烦!老先生尽管说!”
王干部说的这些话,倒是发自内心的,面前这几个人到底帮了自己多大忙,他心里清清楚楚,哪里还会嫌麻烦。
刘老头用皱巴巴的衣角擦干了烟锅子里的雨渍,从怀里摸出油纸包着的金黄烟丝,填了进去,就着灶底还未燃尽的柴火,吧嗒抽了几口,才烟雾缭绕的问:“村里附近有没有手艺人”
王干部一头雾水,愣住了:“手……手艺人老先生指的是”
“能扎纸人纸马的手艺人,你寻几个,糊个纸船出来,另外再折些金元宝,记着,糊船的纸一定要用白纸,越白越好!”
“老先生,这都是死人用的东西……”
王干部话说到一半,忽然硬生生的打住了,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心头没由来的发毛,额头渗了一层汗,明晃晃的:“我这就去找……”
说罢,便出了屋。
大概是八点多九点不到,天已完全落了黑,那王干部便背着一个竹篓回来了,身后还跟了两个人,抬着五尺多长的纸船,白森森的说不出的诡异。
刘老头看了几眼,点了点头,指着一个方向:“抬过去!”
那个方向,是江边!
下过雨的泥泞小路,走起来异常的难受,粘的人鞋底子又重又滑。
王干部打着惨黄色的手电,到底还是没按耐住:“老先生,就算是给死人用的东西,不都是扎的花里胡哨的吗,这……扎的不好看了,人家能乐意吗”
杜老头背着手:“乐意干啥子要它乐意害人的东西,反了它还……”
王干部便沉默了,除了一遍一遍的擦着脑门的冷汗,他实在找不到话来说。
夜间的江面,若是没有月亮,那便格外的诡谲,手电惨黄的光照上去,连带着水的颜色,也黄的脓水一样。
到了此处,刘老头示意把纸船放下,折了几道黄纸塞到公社干部几人身上,语气分外的凝重:“一会儿看见啥都莫说话!”
王干部和那跟来的两个汉子彼此看了看,最后都点了点头。
看出了几人的紧张,刘老头抖着胡子笑了,自言自语一样:“莫怕莫怕,这扎糊纸啊,分红黄青白黑,红色多主火,黄色多兆丰年,青主风,白主水,黑主疫……既然这水上的东西不肯露面,老头子我今个就把它引出来,看看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说着,刘老头接过了王干部身后的竹篓,掀开了上面的白布,是黄纸折成的金元宝,满满的一竹篓。
那一瞬间,江面上的风,突然猛烈了些。
“嘿,人是贪财人,鬼是爱财鬼,活着死了都一样……”
刘老头瞥了一眼,自顾自的把那金元宝一个一个垒到了那白色纸船上。
叶青宋城也来搭手,直到垒的高高的,像金字塔一样,刘老头双手几人抬起来将纸船轻轻的放到了水中。
那纸船,却只是摇摇晃晃。
刘老头又不止从哪儿摸出了一截指肚长的白蜡出来,点了,滴了烛泪焊在了纸船船头:“没有灯笼,白蜡迁就着用吧!”
说来也怪,那蜡烛焊上去的一瞬间,那纸船仿佛平白稳定了下来。
一豆绿幽幽的烛火,摇曳着,在江风中挣扎,忽左忽右,明灭不定。
刘老头站起身,循着江面看了片
第七章 鬼船 7
王干部挽起裤腿,把电灯噙在嘴里,便跳上了那已经积了雨水的木船。
船侧绑着的铁丝上,挂了一把浸的发黑的葫芦水瓢。
往外舀了几瓢水,王干部回头看着刘老头几个人说:“老先生慢些,船头滑!”
说着,便拿灯照着刘老头三人的脚下。
“你倒是个心思细的人!”
等刘老头三人上了船,王干部便操着船向那水中央仍燃着的火光处划去。
江面上冷的厉害,可王干部背后却湿透了,他甚至能感觉的到擦着身子吹过的一道又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凉风,那风,吹的人心里发堵。
欺山莫欺水,欺水变水鬼。
靠水吃饭的人,对水总会带着由心的敬畏。
黄纸燃后的焦味儿仿佛能钻入人的肺腑,从未有过的难闻。
离那纸船其实并不远,按说是费不了多大功夫的。
“娘希匹,怎么走不动!”
王干部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正骂骂咧咧的时候,肩膀上冷不防的落下一只手掌,惊的王干部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莫怕,老大一个爷们,胆子咋就这么怂呢”
刘老头拍了拍王干部的肩。
王干部快哭了:“老先生啊……这船走不动啊……”
一旁的杜老头轻轻按住了王干部撑船的手,意味不明的指着了指船下,低声轻笑说:“能走动才怪,水下面,有东西!”
王干部愣了,眨着眼:“东……东西”
说着便下意识的拿手电惨黄的光去照。
“莫看!”
刘老头失声大喝,可已经晚了。
黄戚戚的手电光打在船侧的水中,只照出了一条隐隐可见的黑黑的东西来,紧紧的贴着船帮子浮着。
王干部浑身都松了口气,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胆量,笑呵呵的冲刘老头三人说:“老先生,狗日的哪来的浮木好巧不巧的卡在了船底,怪不得这么费劲哩……”
说着,王干部蹲下了身子,把手电夹在了胳肢窝里,便伸手准备去把那所谓的浮木捞起来。
手还未碰到,那黑乎乎的“浮木”忽的自个在水中打了个滚儿翻过身来,手电的光束正对着打了上去。
那一刻,王干部的脸,突然凝固成了土色。
浓重的恐惧,最终化成了一声变了腔调的怪异惨叫从王干部喉咙里牵出来,异常的凄厉。
手电的黄光照见的,分明是个头大如翁,通体泡的发白的人,只剩两条缝的眼中,绿莹莹的眼珠子满是死气,直勾勾的瞪着王干部。
除了惨叫,王干部甚至忘了其它动作,也忘了抽回已经伸出的手。
水中忽然伸出一只已经泡烂的白肿的手臂来,抓住了王干部的手、衣袖。
来不及让人反应,王干部便被拖进了水里,连挣扎都没有,只有那同样落入水中的手电还散着惨黄的光,蜉蝣一样在水里浮浮沉沉,忽闪了几下,便灭了,也可能是沉了。
那边,刘老头杜老头老和尚已经同时变了颜色。
岸上的宋城和叶青正大声询问着出了什么事。
刘老头却不做回应,沉着脸看着重新平静下来的江面:“水鬼是为数不多要人命的东西,凶厉,怨气也大!”
“老刘,这片江段,不会平白无故的生出这些古怪来!”
“混球儿老鳖孙儿,还管这弄甚,救人啊!”
刘老头抬手便抽了杜老头一巴掌。
杜老头便愣住了,浑身气的打哆嗦,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道骂些什么。
一旁的老和尚把头撇向了一旁,胸口起伏,嘴里压着嗓子发出公鸭一样的嘎嘎笑声。
杜老头反手一巴掌抽在了老和尚光头上:“不长草的秃驴,笑啥子,救人啊!”
老和尚笑声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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