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撒沙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冷七棺材铺
默默看着这一切的萧老头,涩声长叹道:“老三,你或是忘了师父当日曾说过的话了……”
黄脸女人抹着眼泪,把怀里的粮袋紧了紧:“小师父,你是好人,救救我家孩子,你让我买的东西,我都买过来了……”
惜尘双肩颤抖,猛的回过头时,已经红了眼,哽咽的冲萧老头说:“师父,固然救人,可是,谁又来救我太一宗啊……带小屿走吧……”
萧老头大概一时没明白过来惜尘所说的“带小屿走吧”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另一旁,张三会冷着脸,直勾勾的冲地上的胖子笑出了一口森森白牙:“听到了吗,天师府也是会杀人的!”
蒋通身边的瘦子有些顾忌,却依然阴声冷笑道:“你若伤了人性命,老天师定会责罚与你!”
张三会撕起胖子的头发:“我师爷责不责罚我,这些家事,不劳你们这些歪瓜裂枣操心!”
蒋通总算骇然的反应过来,整个天师府,叫老天师师爷的,就只有一个。
两人拖起了生死不明的胖子,脸色很难看的仓皇逃去。
然而,刚走了十几步,几人身影又蓦然顿住了。
如果说这世间对于鬼气和煞气等等负面气场最为敏感的,有两种人,便是站在正与恶的两种极端的人,然而世间从未有至正至善之人,却可以轻易的生出至恶至毒之人。
原本昏迷着的胖子,忽的瞪大了眼珠子,忘了呻吟,只是看着那院子深处。
那院子深处,隐隐有啜泣声。
萧老头
117章 断肠 16
挂满破蛛网的房顶,木梁上吊着的灯忽然剧烈摇晃起来,灯丝滋滋作响,明灭不定。
不知为何,当萧老头说出“你是我封在辽河下那不轮回之地的弟子……”的时候,地上坐着的小男孩忽然暴躁起来,扭过脸目光狰狞死死的直视着萧老头,整个屋子里里的气场突然极度紊乱起来,怨气涌动。
萧老头微微侧过脸,眼底有些黯然,灰白的胡子抖动了数次,才如同蚊子一样涩声挤出了几个字:“谁放你出来的……”
话才刚说出口,那剧烈摇晃的灯泡便砰的碎开了,屋子里彻底的暗了下来,阴风猎猎作响……
门外有惊呼声,接着便是急促而嘈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最先冲进屋的,是惜云大汉,诺大的汉子,因为慌乱声音都带上了哭腔:“老头呀,你咋啦,我们在外面叫你也不应,院子的门我们使出吃奶的劲儿也进不来一步,张三会那二五眼说这是怨气化成的怨障……你吓死人啊你……”
接着是惜尘,拉着袁屿的小道姑……
翻了很久,屋里却连个手电筒也没有。
无头苍蝇一般转了很久,才传来萧老头极力压抑的颤抖声音:“慌什么,我还没死!”
手足无措的女人点了白蜡,屋里才有了些朦朦胧胧的光,映出了萧老头蹒跚着站起的身子,脸颊上还嵌着指甲盖大小的玻璃片,却没流太多的血,被萧老头随手捏掉。
“他走了……”萧老头看了看地上面色尚且苍白的小男孩,却突兀的苦笑了一声,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惨然道:“你这算是最后一次听为师的话吗……”
转身的时候,却猝不及防的迎上小道姑身后虚弱的袁屿,萧老头步子竟微微退了退,直到面上的恍惚之色尽去,才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张张嘴,却只是揉了揉的袁屿的头发,沉默的走出院子。
外面,蒋通三个人却早已经急匆匆的没了踪影。
萧老头步子很缓,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也没人知道这后半夜要去什么地方。惜尘他们只是在后面跟着。
可很快,小道姑脸色就变的煞白,呜哇嚎啕大哭:“师父师父……师兄师兄……小师弟他……他傻了……”
心事重重的惜尘面色大变,回过头,才明白小道姑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袁屿的确是醒了,可是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只是木然的被小道姑拉一步走一步,目光毫无神采,任凭小道姑怎么哭喊,都没有一丝的反应。
萧老头却只是看了一眼,神色复杂到了极点。
张三会叉着胳膊,围着袁屿转了半晌,一脸好奇的道:“我的老天爷,这小子,根本没醒,我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惜尘茫然道:“什么意思”
张三会嘿的一笑,之前的不快倒似乎被他转眼间给忘了一般。张三会拍着惜尘的肩膀:“也不怪你不知道,这样的情况,也的确少见,我天师府的《阴阳魂相》中曾说过,这样的,叫假醒。魄醒而魂不醒,叫假醒。魄通俗点说也就是指身子,这小子现在情况就这样,身子骨没一点问题,自然不会昏太久。可是,这三魂儿……”
张三会啧啧两声,指着萧老头的背影:“问你家老头!”
萧老头回头看了一眼:“假醒之因,有三,其一,三魂过于
118章 断肠 17
夜风很紧,这样的夜在外面很不好过。
起初,政府没有实行公民身份证制度之前,招待所这样对内服务的地方,寻常的人没有单位介绍信是没资格入住的,直到1986年前后,才有了稍微的松缓。
但没人会和钱过不去,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
只是在核实几个人身份的时候,盛气凌人的接待员瞪大了眼珠子,看着张三会扔出的乱七八糟的小本本,什么中国龙虎山天师道皈依证、传度证……
看的惜云大汉花了眼。
直到几个人住进去的时候,那接待员仍然对张三会那稀里糊涂的证件将信将疑。
不知道为什么,惜尘执意的要和萧老头一个房间,这时候,已经将近夜半。
萧老头却躲着惜尘一般,罕见的冲起了热水澡,而且一冲就是小半个时辰。
出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床边坐的端端正正的惜尘,萧老头眸子竟是一种异常悲苦的无奈之色,对于自己这个徒弟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正是因为如此,萧老头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望着萧老头那瘦骨嶙峋带了八分迟暮的的身板,惜尘鼻子酸了酸,起身在桌上倒了杯热茶,便再次端端正正的坐下,目光却不离萧老头半分。
师徒两个人如此对视了半晌,萧老头轻笑一声,背着手坐下,眯着眼喝了口茶:“老三,睡吧!”
惜尘却默然不出声,只是低着头,良久,嗫嚅着说:“师父……”
“作甚如此扭扭捏捏作甚”
惜尘喘气声猛地急促起来,红着脸:“师父,我们师兄弟几个的事情,您都知道了,可徒儿……徒儿还从未听过您的事情”
萧老头端着的茶杯忽的僵住了,吐了一口茶叶沫子:“这很重要吗”
“徒儿只是想知道……”惜尘站起身子,情绪极度不稳定,“你对我们有养育之恩,师父,徒儿从小到大从不曾问过你,你也从不曾提起过……”
萧老头只是嗯了一声,啜完了茶,揉着脸有些疲惫的道了声:“为师乏了!歇吧!”
惜尘哽着嗓子,低声嘶道:“为什么不告诉我,除非……除非师父心中从未把我们看作至亲……”
回应惜尘的,是萧老头的巴掌,清脆而响亮。
萧老头罕见的生气了,眼眶泛红,手掌抖抖索索的停在半空,老泪纵横:”我从小就教导你,可是你这钻牛角尖的性子却从来都不曾减过半分,老三,你如此只会越活越累!“
惜尘却倔着脸,任凭泪珠子往下落,低声吼道:”那刘元清一脉的下场还不够吗难道师父你也要像他们一样直到我们太一宗死得一干二净支离破碎才愿意告诉徒儿吗早知如此,徒儿宁愿不带回小屿,任他自生自灭……“
“混账!”萧老头再次抬起的巴掌却迟迟落不下去,最后只是撕挠着把自己的胸膛挠的通红,仰头大哭:“老三啊老三,不是为师不愿说,只是有些事,你让为师从何讲起啊……”
惜尘揉了揉眼,搀着萧老头到床边,又为萧老头铺好了被褥,挤出一抹笑来:”那徒儿便不问了,总之太一宗生,惜尘便生,太一宗散,惜尘也跟着一块儿散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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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的怪树虬龙一般斜斜的在河边扎了根,光秃秃的树干死气沉沉,却冷不防的又横生出一节枝桠微微吐了新芽。
墨台风其实并不知道这成片的怪树叫什么名字,当地人叫它怪柳。同样,墨台风亦不知道自己已经多少个日日夜夜没有合眼了。
眼皮子都干成了青褐色,可墨台风仍然毫无睡意。
拿手在那怪树上轻轻一抹,便会有成片成片的虫子哗啦啦的雨一样
119章 断肠 18
那剑鞘,分明也是生了铜锈的,如肉长的心,你永远不知道那锈迹斑斑的外壳之下,到底藏着怎样的支离破碎,千疮百孔。
枯瘦喇嘛以为自己听错了,笑的很不自然:“菩萨度人世苦厄。施主即便有苦难,这半夜时分,怕也不合适吧庙宇虽破,歇脚的地方还是有的,施主风尘仆仆,今夜先休息一晚……”
墨台风却不知为何,忽的咬牙切齿起来,神色狰狞:“是,我确有苦,只是这苦,要拿你们菩萨的命来解!”
至此,枯瘦喇嘛合十的双掌弹开墨台风压在自己颈间的剑鞘,如金石相撞,溅了一片的火星。
墨台风顺势收剑,兀自退了两步才卸去手腕上的力道,撩开枯草一样的乱发,墨台风却沉默不语,只是死死的盯着那枯瘦喇嘛,神色不断变幻,从那枯瘦喇嘛的身上,他感受不到一丝人该有的生气。
确认什么一般,墨台风野兽一样从喉间发出一声怒吼,握剑的手劈了一个剑式,剑下风起,直指那枯瘦的喇嘛。
衣衫碎裂的声音在夜间如此的刺耳,可那枯瘦喇嘛毫无反应一般,木然的立在原地,静视着墨台风。
而墨台风干涩的眼中,却一刹那变得血红,那枯瘦喇嘛暗青色的胸口,倒扣的血莲图案刺的他心口绞痛。
当年辽河岸边,第一次见到这个图案的时候,也是他第一次遇见阿寻。
时隔二十多年,这个图案也早已伴随着那生不如死的仇恨一同刻入了墨台风的骨子里,而此刻,那倒扣的血莲图案却犹如一个引子,让墨台风二十年多来一直努力压抑、麻痹的情绪彻底的崩溃,墨台家祠堂前那晚的尸山血海与初见时阿寻温婉的面容不断的在墨台风眼前变幻,可无论如何却始终无法重合在一起。
当所有的神经最终被压垮的时候,墨台风便如疯子一样,提着剑跌跌撞撞的冲向了三世佛殿。
无论是先前枯瘦喇嘛的诡异举动,还是那枯瘦喇嘛胸前的血莲图案,都让墨台风错误的以为,三世佛殿里所供奉的,便是五念菩萨,而那所谓的菩萨身上,有着墨台风所有的血海深仇,也有着他所有的刻骨铭心。
墨台风却从未想过,倘若三世佛殿里供奉的真的是五念菩萨,那枯瘦喇嘛是断断不会用刷满了黑狗血的经布把三世佛殿封起来的。
对于几个日日夜夜不眠不休的墨台风来说,他赤红的眼里,只有一个人,一个即便整日醉生梦死却无时不刻不在心底的人。
情与恨,活人与死人。
这所有,都化成了墨台风一声惨绝人寰的嘶吼:“阿寻,我墨台风来杀你了……”
然而回应他的,却只有夜里惊飞的几只寒鸦。
墨台风步履踉跄,喉咙里呜呜咽咽,如丧家之犬的悲鸣,得不到的回应和寂静,却只是让墨台风那早已千疮百孔的心里,愈发的卑微和愤怒。
所以,墨台风甩了甩昏昏沉沉的头,努力稳住脚下醉汉一般的步伐,惨笑着撕下了那三佛殿墙外铺满的充斥着血腥味的经布。
布帛撕裂的刺啦声,在夜里是如此的刺耳,很奇怪的是,原本一直无视着墨台风的枯瘦喇嘛,在墨台风撕下那经布的时候,干瘪的嘴巴忽的张开了一条缝,发出一声极其诡异的尖叫,声音打着颤。
没有说一句话,枯瘦喇嘛甚至来不及去对墨台风做出什么反应,只是转眼间扑过
120章 断肠 19
墨台风持着剑,注视了良久,才缓缓起身,剑影自那两块繁奥的符令中间自上而下缓缓划开,门上栩栩如生的童男童女画一瞬间活过来了一般,如剥落的纸轻飘飘的落在墨台风脚下,化成无数道夹杂着哭声的旋脚风。
墨台风看着起风的夜,惨笑道:“此处就不要再逗留了,若我敌得过那恶毒女人,你们的仇我就也一同报了。”
话落,脚下嘤嘤诉诉的阴风徘徊了几次,便各自散了去了。
或许是错觉,阴风尽去之时,那三佛殿的殿宇忽的晃了晃,晃的墨台风头有些发晕,像站在了摇摆不定的甲板上,自肺腑而蔓延开来的呕吐感让墨台风呜哇呜哇的有些站不稳。
墨台风有些惊异,这分明是地气动摇的征兆,他只是破开了门上禁锢人魂的恶毒禁忌,却缘何会动了地脉
剑起剑落,三佛殿的厚重木门裂开,墨台风飞身几步撞了过去,那木门就彻底的碎了开来。
那三佛殿里,黑的没有一丝杂质,隔着门口望过去只能依稀的看到几盏燃着的蜡烛摇曳着豆一样的绿色火苗,扑鼻而来的,是刺鼻的热浪,夹着血腥味。
紧接着,便是墨台风毕生难忘的一幕,三佛殿如泄开的闸口,血气自顶上而下滚滚而落,浓重到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墨台风无论如何也不曾想过这样的景象,也从未遇见过,那股来自灵魂上的沉甸甸压抑感,让他整个人都在轻微的颤抖。
不远处辽河的水,不知道何时已经变的波涛汹涌,尺长的鱼张圆了嘴,喘着粗气逃一样跳上了岸,在泥土中扑腾着挣扎了两下,翻白的鱼肚,渐渐黑掉的时候,便僵住了。而伴随着水浪起伏之中,四四方方的木头一角一闪即逝。
夜也变了。
墨台风仰望着夜空中翻涌的乌云,直到那乌云中扯出一道狰狞的淡青色闪电的时候,墨台风面上已经是黄汗如雨。
“阿寻……”墨台风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呢喃的语气已经开始迟疑,失魂落魄的滚入那三佛殿中。
然而三佛殿里,那燃着的蜡烛却带不来一丝一毫的火光,反而是如同实质的煞气,刺的浑身肌肤撕裂了一般的痛。
扯下敞开的衣衫,墨台风捏指,黄符燃起,又引着了衣物,抛到了那供奉着蜡烛香火的佛案之上。
终于看清了……
三佛殿里,冷不丁的响了一声让人毛骨悚然的怪笑,这儿,并没有什么阿寻。墨台风神色扭曲,浓重的惊恐之色忽的凝固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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