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撒沙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冷七棺材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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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岸旁,空气里的烤羊肉味儿似乎把夜里的寒气驱走了不少。
徐宏晔举着比他半个胳膊还大的羊后腿有些不好意思的碎碎念说:“你别怪我,我没钱了,住了店就吃不起肉了,我现在吃了肉,所以咱们就不能住店了!晚上冷是冷了点,可是羊肉还是很好吃的!我以前在终南山的时候,每天都吃大米饭菠菜叶子,油也是菜籽榨的,都是道士,凭什么我吃了肉就要挨师兄揍,我师父还经常偷酒喝,我一直也想尝尝。小鬼女,反正你也是不怕冷的,我虽然怕冷,可是我更想吃羊肉。对了,你让那个穿着黑袍的高个子去弄点儿钱,不然明天晚上我连羊肉也吃不上了……”
潇潇略显苍白的嘴角漠然的撇了撇,扭过头不看徐宏晔,只是皱着眉看河中越来越躁动不安的水。
徐宏晔却提溜着一条
121章 断肠20
夜里一闪即逝的雷丝,对于极大多数人的生活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
所以在次日清晨,拾粪的老汉照旧重新用扁担挑起了他的筐,馆子里的灶,也照旧重新燃起了火,而早起的人也照旧做着昨日做过的事,世事寻常不过轮回反复而已,大概只有在如此反复中,人心才能生出安全感来。
对于昨晚夜半惊醒跌下床的事,萧老头只字不提,仿佛根本就不曾发生过。
可是,只有惜尘知道,昨晚萧老头跌下床的那一幕,究竟有多失态。
而想起昨晚萧老头跌下床后告诉自己的话时,惜尘手里的筷子却猛的哆嗦了下,碗里油腻腻的奶茶也洒了张三会一裤子。
萧老头说他做了梦,梦见了老二墨台风。
梦里,墨台风嘴里喷着血,张着已经合不拢的嘴说:“老头儿,我酿下大错了……你快回太一宗!”说这些话的时候,那把断剑,就插在墨台风的心口处。
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的梦境,让昨晚的萧老头手脚冰凉了半宿。
只是今日一早起来,萧老头就若无其事的恢复了往常的样子,甚至在招待所门口的早点摊吃饭的时候,比谁吃的都有胃口。
惜尘虽然觉得这样的梦带了七分的荒唐和不真实,可依然让他心里惶恐。
饭到了嘴里,嚼到了喉咙,却始终无法咽进肚子里,毫无心思吃饭的惜尘猛灌了一大口汤水,喉结如反刍的骆驼一样咕的吞了下去,才问萧老头:“师父,咱们今日走不走”
“等等吧,小五还未醒!”萧老头神色莫名的有些疲惫。
袁屿其实是已经醒了的,醒来也未多久,只是发现屋子里的人都不在,袁屿也就只好趴在窗户边看远处以西人头攒动的街。
被子很薄,可屋里的煤炉子却把整个房间都烤的暖烘烘的,可能是窗子开的太小的缘故,碳气有些重,心口闷闷的,浑身也不舒服,头疼还未散去,自然也没有什么吃东西的**。
袁屿把窗子开大了些,才觉得扑面而来的凉气让人骨头都轻快了不少。
萧老头他们吃饭地方离得很近,况且在这样的地方,视野又格外的开阔。所以,袁屿只微微推了些窗,便看到了坐在油腻腻长条凳上的师父师兄小师姐。
长相凶恶,却异常安静的蒙古獒,懒懒的趴在桌子下面,对小道姑偷偷扔到跟前的食物闻也不闻。
看到师父师兄他们的时候,袁屿心里忽的踏实了很多,就连那折磨他一宿的头疼感也褪去了不少。
小道姑很是失望这极为威武的狗子不吃自己的投食,然而抬起头时,却正恰巧看见那半开的窗里袁屿投过来的目光。
感受到了那目光中含着的笑意,小道姑也由心的咯咯笑起来:“小师弟呀,肚子饿不饿”
小道姑这猝不及防的声音,萧老头、惜尘、惜云大汉还有张三会同时停住了手中的动作,顺着小道姑的目光诧异的看过去。
袁屿有些不好意思的搔着后脑勺,索性把窗全推了开来。
惜尘有些慌乱的站起身,话语里却带着欣喜:“小屿,你刚好起来,不要乱动,等着,师兄去背你!”
即便是师兄,袁屿仍有些羞于如此的矫情的让人去背。
袁屿牵着惜尘的手来的时候,桌下卧的蒙古獒翻翻身子一声不响的走了。
而远处,车声忽的重了起来,是那种拉着响的车声,还未坐定的袁屿仔细看了看,才发现那人头攒动处,多了好些蓝底白身的便三轮,写着公安。
这时候,馆子里上了年纪的男人探出个头,挥舞着毛巾用六分东北味儿的口音吆喝了一句:“噶哈呢那是“
远远的有人回了句:”熊了,死了,外面的!“
122 断肠 21
热闹越大,看热闹的人便会越欢喜,只要与自己无关,任凭那热闹之中的人会有怎样的结果,他们大抵都是不会去关心的。
所以当三五个穿制服的扑向张三会的时候,看热闹的人劲头更足了,甚至有人吹起了马哨。
可是如此纷乱的时候,卜羲怀文脑子里却空白的厉害,脑门嗡嗡的响,他不认识张三会,也自然不会去关心张三会怎样,他在乎的,是地上死人的布包里被张三会抖落出来的东西。
朱砂、青墨、三清铃,三皇、斩鬼、道经师宝印……
这些东西,他全认得,他们赶尸一脉,其实算不得道士,充其量只不过是一个借术数衍生出来的一个登不上台面的旁门而已,可对于这些东西,卜羲怀文却自认远远要比那些牛鼻子了解的多,毕竟,这些东西,是他们黔南赶尸一行自古仰仗吃饭的家伙什。
把自己这一脉的传承说成饭碗,可能会有些俗气,甚至对传承有些不尊重,可事实就是如此,只是如今的世道,他们这碗饭,已经端不起来了。
三清摄魂铃,朱砂青墨,绘符点天灵,道经师宝印,驭使鬼神,五雷斩鬼印,尸变者,印于尸体印堂,镇尸怨化死煞……
这些东西,是每一个领尸的师父随身保命的东西,青布衫,青布帽,铜盘铜锣烂草鞋……世人称穿着这样道袍的法师叫赶尸匠。
而地上的死尸,只孤身一人,也正应了卜羲怀文记忆中长辈所说,赶尸者,无论尸多尸少,尸队中,只能有一个活人,这唯一的活人便是赶尸匠,如此只是为了避免尸体过多接触人之生气。
一旁的卜希姑娘没见过自己的哥哥这副六神无主的模样,摇着卜羲怀文的手臂:“哥,你怎么了……”
无妄小和尚正低头诵着超度的经文,头上套了一个大皮帽,借此来掩盖他和尚的身份,以免引起人的注意。这是卜羲怀文要求的。
卜羲怀文似乎完全没听到自家妹子的话,他只是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荒谬,如同很多充满禁忌的老行当一样,他们赶尸一脉,到如今其实也只活在了古书典籍和长辈老人的口中,至少卜羲怀文长这么大,也从来没有见到过真正意义上的赶尸人,徒有其术,无有其用。
卜羲怀文依然记得家中长辈回忆起时说:“那时候,赶尸一脉,如这漫天散星一般,隐于黑夜之,每当太阳升起之时,便在世人眼中肖匿身影,赶尸一脉散于天下各地,隐于繁华喧闹之中,每逢世间大乱的时候,赶尸一脉便会自暗中倾巢而出,顺天意,明人心,非客死他乡者不赶,非以财货为目的,赶尸一脉就如同当今这世上的铁路一样,只是他们赶尸人所架起的,是芸芸众生死去之后一个落叶归根的归途……”
说到最后的时候,那位长辈却很释怀的笑着说:“众生祸,赶尸活,然众生祸,却非吾等之福,若世间安定,我等赶尸人便是永消又何妨”
世间传言,最后一个赶尸之店,存于抗日战争时期的重庆,有人曾在重庆打铜街一个青砖黑瓦的破落屋檐下的破旧的门框上看到过一行青墨所写蝇头行书,上面写着”代办赶尸还湘“。
还湘,却不是还乡,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起,赶尸一脉的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开始刻意的收拢,最终真正意义上消失于瓦市之间。
据卜羲怀文所知,他们家中长辈最后一拨穿上天青道袍,天青布帽各自陆续外出的,是他二爷为首的一众,而那时候,正值抗美援朝,只是那些人出去之后,便至今不曾回来过,家里的族亲说,他们很可能死在了异国他乡之地,为别人赶了一辈子尸,他们赶尸人死后,却无人送他们的尸骨落叶归根。
卜羲怀文也曾问过,近十年的混乱期间,也是死了不少人的,却为何不见他们赶尸一脉的影子
长辈苦笑着告诉他,丧失人性的人,比丧失生命的尸要可怕的多。
后来,卜羲怀文渐渐明白了长辈话语
123章 断肠 22
没了热闹看,人群便又觉得大清早的这尸体不免过于晦气,所以尽数散了去,有不走的,也被家中人连扯带骂的赶走了。
地上除了那已经烂掉的黄纸,散落的其它东西都被卜羲怀文极为小心的捡了起来。
古墨可入药,墨越老,便越珍贵,但时间太久的墨,会碎掉。而地上散落的青墨还算结实,卜羲怀文却看不出这墨的年代来。
一切收拾停当,卜羲怀文却迟迟没有去动地上的尸体。
“你那手上的墨,当有几百年了,存至这副模样,已是难得,明古墨至今多已不能用,所以,你手上那块青墨应是清时之物,旁人不识货只知看热闹,你小子有眼光,胡乱认个死人当长辈就捡了个大便宜,这墨若拿出去,能在俗世卖个天价来!”
萧老头眼睛挪也不挪的看着卜羲怀文。
张三会猛的一拍脑袋,诧异的看着萧老头:“那岂不是说,这地上的死人也是清时的”
卜羲怀文头皮猛的发紧,这才抬起了头,细细的看了萧老头一行人,方才人多混乱,如今冷清下来,卜羲怀文却忽的觉得梳着三七分油头的张三会那张白净面皮异常眼熟起来,而看到袁屿的时候,卜羲怀文眼皮子猛的睁了睁。
他这才想起来,眼前跟这些人,是见过的,都是见过的!
在江西时,龙虎山天师府,有过一面之缘。
而卜羲怀文在去龙虎山的众多人中,一直充当的只能算个不起眼的路人。
见张三会他们并不识得自己,卜羲怀文也不点破,只冲张三会说:“古人拿不得今时之物,今人却能拿得古物,凭一个古墨,证明不了什么!”
张三会无以反驳,萧老头又说:“不止这墨,你拿起来的其他东西也一样!你既然说这是你长辈遗骸,那为何迟迟不动作,莫不是想拿了东西把这尸骨还弃在这里不成”
“自然不是……”卜羲怀文语气忽的激动起来,顿了顿,良久,忽的又涩声说了一句:“尸毒入骨,侵腐全身……”
这后半句话,已经隐隐能说明什么。
萧老头突然笑了:“即知是尸毒,便不是外行人!”
见卜羲怀文不说话,萧老头又道:“不管怎样,人死的时日,绝对是不短了的,我只是不解,这尸体从何而来,又是如何出现在这儿的!”
而袁屿忽的指着远处:“是从那儿来的!”
袁屿指的方向,在尽头处,是横流而过的西拉木伦河。
袁屿说,那条河面之上,黑气蒙蒙,顺河而至,似乎在一同涌向一个地方……
话没说完,袁屿的嘴巴,就被脸色苍白如纸的惜尘堵住了,然后,拉着袁屿急匆匆的回了招待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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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体被卜羲怀文烧掉了。
夜幕降临之时,卜羲怀文兄妹俩和无妄小和尚站在了辽河岸边。
卜希望着自己哥哥略显凝重的背影,问:“哥,寨子里长辈让咱们出寨,不就是去龙虎山吗咱们跑到这里来图什么啊还有啊,那死人要真是咱长辈,尸体怎么可能落入河中”
卜羲怀文蹲下身子,悠悠然的道:“小希,古籍记载,清初,我赶尸一脉最早其实被称为运尸,因为起初,我们一脉运尸所走之途实为水路,以尸船运尸,只是不知何故,运尸之船,往往易途中突然倾覆,不知所踪,有人说乃是水中暗礁之故,也有人把原因归于河流湍急,可是诡异的是,为何唯有尸船变故横生从一开始,都没有人知晓其具体原因!因为凡是倾覆的尸船,从未有一个运尸的人活着出来过!小希,你还记得今日,太一宗萧长辈所说的话吗他说,今日那尸体上所带那些东西,都是清时之物……”
卜希姑娘更加茫然的看着自家哥哥:“那哥哥,我还是不明白,咱们到这鬼气森森的河边做什么”
卜羲怀文却突然拉了小和尚过来,作揖行礼,惊的无妄小和尚手忙脚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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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章 断肠 23
人其实都不喜欢孤独,卜羲怀文也不喜欢,他之所以固执的骗走卜希和无妄,说到底,其实是在害怕。
和苗疆的蛊寨不同,赶尸一脉这些年一直在避开寨子中的女眷过多的接触他们的传承,这一点卜羲怀文很清楚,就连寨子这几年最新诞生的男丁,家中的长辈也很奇怪的没有去主动的传授什么,甚至已经开始着手把他们送到了外面,如此做法,日子久了,就会出现传承的断层。
而寨子里的长辈却似乎在刻意的去斩断自己这一脉的传承……
无妄这时候应该带着自家妹子走远了,卜羲怀文从来不会去担心无妄会辜负自己托付的事情,他对无妄的品性有着充分的信任,可是,却也有点惋惜,惋惜的是,无妄是个和尚,还是个本分又虔诚的小和尚。
河里的水已经开始翻腾起来,卜羲怀文的脸色慢慢的就变的煞白,死在水里的人,通常灵魂也会徘徊在水中,亦或者游荡在河岸。
卜羲怀文不知道这水中到底葬了多少冤魂,才会引起如此剧烈的景象。
水中的黄布猝不及防的铺展开来,在月光下泛着黑色的河水中平平整整的铺成四四方方的一块金黄,任凭那河水如何的沸腾,那黄布都始终安稳如一,而黄布原本包裹的残骨,就那样安静的躺在的黄布之上。
清时,尸船总是倾覆,这引起了最早一批赶尸匠的注意,而但凡去试着揭开其中谜团的赶尸匠,最后也没逃脱魂丧茫茫河水的厄运。
河水拍在卜羲怀文的身上,刺骨的冰凉让卜羲怀文浑身打了个哆嗦,口中的醒魂咒却猛的又凌厉了几分,在狂风呼啸中,显得格外的单调和诡异。
而让卜羲怀文开始心悸的是,夜里的乌云被狂风吹的涌动,遮住了那轮月,这不是好兆头。
似乎正是为了应验卜羲怀文的预感,夜里突的起了惊雷,凌空炸开,电闪与雷鸣只在一瞬就同时迸发开来。
卜羲怀文面如土色,醒魂咒怆然断开,戛然而止,只是腔调怪异的踉跄着啊啊跌倒在地。
卜羲怀文惊恐的望着河面,那如血一般的浓稠河水,翻着浪打过来,随着河水起伏的,是人密密麻麻的头颅,枯黄的眼直直的望着卜羲怀文,仿佛极力的挣扎着想从河水中挣扎着跳出来,可从始至终却只能露出一个面目可憎的头颅,最后愤怒张着嘴呼啸着发泄自己的不甘,卜羲怀文甚至能看到他们张口时腐烂的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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