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秘事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汐汐水岛
停了轿子车马到村头,不过几里地,众人却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到。
一位褐色布衫的老者,正拄着拐棍,在几个村汉的搀扶下,迎在村口。后面跟着许多村民,都在老井边上远远张望着。
见着他们来了,眼里闪耀着呼之欲出的期盼和希望。
景瑜惊愕——数百有余的村民浩浩荡荡,听说整个村子的人都来了。
中间那位老者步子沉重,远远的向前伸着手臂,浑浊褐色眼睛里闪着泪花,蹒跚迎进。
有几个调皮的小孩跑跳着跟在后面。
老者用力握住景洪的手,笑盈盈望望每个来人,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景洪托起老者的手臂,将衣袖往上推推,上面稀稀落落布满殷红的水疱。
衣袖从手臂轻轻扫过,老者依然一阵奇痒,伸手抓挠,指甲刚刚触碰之处,非但没有解决奇痒,反而阵阵灼痛接踵而来,难以忍耐。
看看其他人,无不例外的将手臂裸露出来,有的生了脓疮,有的开始溃烂,脸上挂满愁容。
景洪往人群中走去,见还有妇女怀里的孩子,微眯双眼,面色蜡黄,身上已有了溃烂之处,妇女的眼睛红肿,布满着深红的血丝,应是久哭才会出现的血肿。
老者张张嘴,干裂的嘴唇微微颤动着,像是有话要说,又不知道如何启口。
村民淳朴,不知这样一个远乡僻壤会得到太后的关注,派太医前来救命。人家太医大老远的来了,已经是皇天厚德的恩赐,哪能要求这要求那的,太失礼了。
他憋了好半天,一肚子的话,却只汇成了寥寥数句,道:“神医大人!我这把年纪,活的值了......求大人救救他们吧!”说着便屈膝欲跪下磕头,被身边眼疾手快的景绶一把搀住了,却挡不住后面那些村民,纷纷簌簌扑倒在地,嘤嘤啜泣。
此起彼伏的哀求声、山呼太后万岁的谢恩声......景瑜目瞪口呆,心头压了一块重重的石头,十分沉重。
景洪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微微点点头,对着后面的村民道:“乡亲们!你们放心,我等奉太后之命前来救治瘟疫,我景洪,还有太医院的臣工们,一定会尽最大的力,把你们的病给治好!”
“先去驻房吧。”玉成摆摆手,示意跟着的衙役将村民们疏散,引着一行人进村。
“这村多少户人家”景洪道。
玉成为七品地方官,景洪品阶在京官里不过六品,在玉成面前要高出一级,且地方官不比京官,玉成顺着杆子往上爬,弓腰哈背很是恭谦,道:“回禀景大人,这村里至少也有百来户村民。”
“百来户”他缓下步子,反又加紧向前走着,道:“怎么现在这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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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不速之客
为了对病状有更深度的了解、控制,景洪带人去往村民家中探望病情。
回来之后,他面色愈加沉重,道:“大家都来说说,现在最迫在眉睫的是什么”
“查到病原,就能控制和根治病情。”有人道。
“对。”大家纷纷赞同。
景洪点点头,道:“是啊,不过眼下还有一件事比这更重要。”他道:“性命,尽全力保住每个灾患的性命。”
他将太医分成两组,一组仍然深入到灾民中间控制病情,延缓病患的痛苦,一组留在这里翻找病历,探究病原。
“现在的形势十分紧张,已经没有时间耽搁,今日必须把所有的近似案例都查阅一遍。”他对留下的那些人道。
望着堆成小山一样的病册,很可能又是一个通宵之夜,但是大家知道,面对灾民的生命,现在这些付出都不算什么,他们毫无怨言,执笔埋头查阅、记录。
景瑜也在其中,看着他们轻车熟路的翻着病册,很想为此也做点什么,却苦于不知从何入手。
她在面前海量的书中抽出一本翻开,只见字体类似草书,飞若流云,若不仔细看,十分难以辨认。
见她目光呆滞,景绶笑笑,道:“认不清就别难为自己了,御医们所书是缩写字体,要看懂可有的钻研一段时日。”
她问道:“但是从前,我也看过宫里的记档,处方的字都是很清晰的小楷,却不像这般难辨认。”
“那是因为你看的不是纯医学记档,你看的是内务府记档。”景绶翻着手中的书页,道。
这几天跟着太医们去诊病,耳濡目染,亲眼见着他们细致入微的问诊,景瑜不是没有悉心研磨。也正因本就有药学方面的基础,对于病人出现的各种症状也都有所了解,虽不精通,可也一听就明白,尚且能和书典中看到的对应一二。
然而这病册却着实难倒了她。
就算再有悟性,字看不懂岂不是白费
景绶问道:“你想看吗”
景瑜点点头。
只见他将毛笔搁在笔架上,回去住处,取了本书回来。
“我这里有本《医学处方缩写词典》,你拿去看看,背会这个再看就不难了。”他将手中厚厚的书递给她,道。
景瑜翻了翻,里面的字迹密密麻麻,便知要想学好,绝非一时之功,不过自己眼下帮不上忙,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抱着词典背起来。
学习膳食记菜谱的时候,需要背诵的食材、佐料等等非常繁复杂乱,甚至有很多生僻字和没见过的材料,背起来无法通过理解而背诵,更何况后来学习药膳,更要背药材,难度就更加可想而知......但她擅于梳理、掌握一套属于自己的方法速记,再加之记忆力很好,此时也急于想跟上大家的步伐,着实背的很快,一个时辰的功夫,书页已经翻了十分有三。
景洪他们几乎一夜没合眼,将近凌晨的时候,实在撑不住了,趴在桌上睡了会儿,用过晨食,便又开始干活。
太医们似乎找出了症结,现在正讨论原因,以及最近的应对策略。
“正如景太医所言,在病原还不确定的情况下,首当其冲的应该是先保住重病患者的病情,还有延缓病者的疼痛,这几样是应该齐头并进的东西,而不是忽略了任何一样。”太医道。
“那么现在,就先根据现有所能掌控的力量,给村民们派药吧!”景洪点头应道。
“是的!虽然病原已经有了眉目,但是村民可等不起!”景绶道。
太医们的意思,虽然现在开的方子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但是先决眼前的病痛却很重要。
他们正商议药方子,所提到的几味药,景瑜数算数算,脑海细细过一遍,将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记下来,粗略回忆一下那几味熟悉的,猜测着病症的属性。
牛黄、蛇胆用来清热、解毒,一般带有发热症状的瘟病都含有此类,并不稀奇,其余也都寻常。
药方子一出来,马上有人接了单子去备药。
县城有个春晖堂大药房,据说玉成早已与老板约定,所有救灾用药一律由那边负责联系各大药材供应点提供。
很快,那边派了马车加急给送了来。
待包了足数,这边在草场搭好了棚子,官兵安排村民来领药。
只见官兵手执刀枪棍棒,押送似的将村民控制成长长的两大排队伍缓挪而至。
景瑜顺着队伍来的方向走去,越离分发救灾药包的驻棚远,那边的官兵越是凶神恶煞,他们一点也不避讳,像对待刑讯犯一样,吆三喝四,动则挥起拳脚。
 
第72章 景太医暴毙
铃兰端着铜盆出来倒水,刚好遇见见几个人打那边往东边院子去,走在前面那个一看就身份贵重,似乎是往景太医的院子去,果然听见景太医的门被扣响,两人跟着进了院子,留下两人在门外来回走动,机警巡视。
听见这边有声音,其中一个往这边虎视眈眈看了一眼。
铃兰被那凌厉的眼神刺的一个激灵,匆匆回屋去。
“刚有几个怪兮兮的人,往景太医那边去了。”进屋便对景瑜说了声。
汇报病情什么的,最近常有人来回穿梭于景太医屋院,这时虽说有些晚,但若有什么紧急的,找他也是正常,加之今日满脑子背诵‘医学词典’,身累心疲,景瑜没有多问,道“许是病情的事”。
却说景洪这边,刘文洲脸色在昏暗灯光的映衬下,显得阴郁。
“大人的官服脱下来了,景某人还穿着,在官言官吧。”对于前面的问话,景太医半开玩笑的答道。
刘文洲抽抽眼角,在仆从的伺候下落了座,道:“景太医这些天以来,救治灾民,不遗余力,刘某真是深感佩服!”
景洪对他的突然到访有点手足无措,再者实在与他不熟,他百费周折换了布衣深夜造访所为何图,也得顺着打打场面话,道:“医者治病救人,理所应当的,刘大人过誉了!”
刘文洲眯眯眼,闪出几丝狡黠之色。
他在窥探景洪的心理,是不是有空子可钻。
于是试探道:“以我之见,今日景太医已将药发给村民,以太医院的医术,我商河的百姓定会药到病除。既然如此,景太医其实不必如此劳累,继续在这里耗下去。不如叫人把你们接到济南府,休息些时日,在做后续”
把事情做到一半刚有眉目、看到希望之时,突然有人勒令叫止,不身在其中的人实在难以体会那种心悬的感觉。
他很诧异,不免激动地站起来,道:“刘大人有所不知,虽说药已经发到灾民手中,但此病来的蹊跷,病案无迹可寻,如果找不到病原,一切都无异于半途而废!这药物仅够救急、就缓,怎能就此打住大人的好意景某心领了,但恕不能就此离开。”
刘文洲说这许多话,令景洪洞察到了些古怪。
再往前想想,来的时候,夏兴似乎对灾疫不怎么热心,反而一心想着怎么迎宾来往,似乎打交道要比病情重要的多。
如今又穿这样一身亲自造访,不是劝他好生救济百姓,而是探听是否肯跟他回济南。
与此同时,在景洪的回应中,刘文洲也嗅到了两个关键讯息——一是他们已经察觉到疫情似有异常,二是,景洪的确如探听所言,是个钢铁正直,毫无私念的人。
刘文洲深有意味的笑笑,僵僵坐了片刻,没再言语,连告辞也没说,草草拱拱手,便出了门去。
景洪睡不着了,他开始怀疑疫情里面恐怕有什么不能言说的内情,且很有可能与刘文洲这些地方官相关。
然而,就在他继续马不停蹄的追根究底洞查询病因的时候,却发生了件任何人都意想不到的事。
这天凌晨时分,歪风习习,天还未尽亮,只听东院传出惊人的惨叫。
所有人都被惊动了,纷纷赶来看个究竟。
只见景绶趴在门槛上,血泪俱下,哀嚎恸哭着直喊父亲。
景洪从医世家,传到景绶已经是第四代了,但如今,还是头一个因救命、医人而客死他乡。
景瑜不敢相信,拖着步子踏进正堂,目光顺着隔间望去。
景太医的尸身直直被吊在梁上!
更令人扼腕痛惜的是,他双眼血肉模糊,发黑的脓血顺着双颊流下来,已经凝固。
粘稠的血浆糊满面颊、脖颈、衣衫,极为惨烈惊悚!
景绶几乎是匍匐上前,跪着爬到了悬着父亲尸身的梁下,涕泪交加哭得不成样子。
景瑜胸腔一阵翻涌,捂着口鼻奔了出去。
然而惊愕并不止此,又听隔壁传来惊呼。
铃兰慌慌张张的跑来,说死的人不只景太医一个!一时间太医们入驻的小院惶恐惊慌,乱成一团。
除了景瑜、景绶这几个小辈,其他太医尽无幸免,全被吊死在梁上。
景瑜将瘫做烂泥一般的景绶掺起来,轻轻拍拍他的背,由着他哭了阵子,待到他哭的没力气了,才道:“景绶,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你要打起精神来。”
啜泣之声渐渐消减,大概是能听进去别人说话了,她又道:
第73章 落入僵局
“干什么!都给我进去!”侍卫见她们想出来,吼道。
“我们要去茅厕。”景瑜道。
侍卫相互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个立即去别院叫了个老妈子来跟着。
铃兰狠狠瞪着老妈子,道:“你在门口等着也行啊!你这样眼睁睁盯着,让人多难堪!”
老妈子打个哈欠,抱肘嗤声,道:“老奴收钱卖命,官爷叫跟进来看着你们,奴家就得看紧了,有什么不满意的就出去跟他们说!”跟着不耐烦的道:“麻利儿的!老奴还要回去睡觉呢!”
出了屋门就有严密看守,屋内又确实没有可脱逃之处,总不能在地下打洞吧看来逃走是无望了。
铃兰瑟瑟发抖,缩在墙角,只觉得恐惧越来越逼近,哭丧的道:“这都已经过了二更天,姑娘,你说咱们会不会......”
“不会的。”景瑜道:“昨天他们要想同时杀死咱们三个不是难事,之所以咱们到现在还没事,一定有什么原因。”又道:“看来他们也不会轻举妄动。”
果然一夜安宁。
三天后,小院来了个不速之客。
铃兰看见来人,惊呼道:“你......你就是......”
她抓着景瑜的胳膊,紧张的道:“那天往景太医房里去的就是他!”
刘文洲呵呵笑道:“小姑娘眼力好啊!”又阴阳怪气儿的道:“怎么样孩子们,这几天过的很煎熬吧!”
景绶难以自控,冲上前去往他的脸上抓,抓出浓浓的几个血印子,暗红的血瞬时涌上来,后面的衙役赶紧上前制止。
“是你杀了我父亲,对不对!”景绶扯着哭哑的嗓子嘶吼,道:“快说!是不是!”
刘文洲摸了摸微微刺痛的脸,示意差役,景绶的肚子实打实的挨了几拳。
景瑜上前去,拨开纠缠打作一团的七手八脚的差役,道:“景绶哥哥,现在还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你冷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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