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时节不见君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任晨阳
我有些不自在的看了看周身,觉得哪有他说的那般夸张……不过确是瘦了许多。
“今日,我与小白露费尽千辛万苦,几乎可以说得上是上刀山下火海一般的刺激,先是去偷那神帝的贴身法器,再是变作那神帝的模样,我二人默契联手,最终才将你从那牢笼里头救了出来,如此值得大喜的时刻,你便说吧,说你接下来想干什么去。”
见我迟迟不言语,一清用胳膊怼了怼我:“说呀,快呀,趁着那神帝还未发觉,天兵天将还未出现,天罗地网还未布下,赶快说,咱们立刻就启程。”
我沉默许久,又迟疑许久,才垂首小声嗫喏着:“我……我想去……看看他。”眼底一酸,似有什么东西快要夺眶而出,我连忙抬起脸,用力眨着眼睛。
一清在我耳边轻轻叹了一声,白露似乎长长舒了一口气,而后别扭转过脸去:“这次,我不会再帮你了,万年前就是因为我帮兮衡大人瞒着你,只为给你一个喜讯,却不想害他如斯,此番我不能再帮你了,不能再害了兮衡大人。”下定决心一般,白露转过身去。
我郑重对一清和白露揖起双手,深深拜了一拜:“今日多谢魔尊与白露仙子,危难之中费心将我救出,南笑感激不尽,无以为报,日后定尽数还恩于你二人。”
转身离去前,听一清在身后急急道:“你便这样独自一个人前去那幽冥了吗”
我没有回他,也不知作何回答。
我从未这般不化身形地进入过这里,许是我身上天界的神仙味道过于重了些,走过来一路的妖魔鬼怪皆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纷纷侧目过来窃窃私语。
“我头一回看见这般模样的妖怪,这简直是天仙一般的妖怪啊,是新来的吗莫不是天上犯了什么罪行的仙子被贬来此的吧”
“什么眼神儿这分明就是个神仙,没闻见她身上那一股子熏人的仙气儿吗”
“啊!原来竟是个真神仙!真真儿可惜了这般好模样,有什么想不开跑去做了那神仙啊……可悲,可叹。”
一路走来,我紧紧握拳终于站在了这方宫殿的大门跟前,深深吸一口长气之后,我抬起手,扣了扣门,许久后,又扣了扣门,皆无人应答,只有大门两边那两只面目狰狞的怪兽瞪圆了两只眼睛阴森森的瞧着我。
许久,我再次伸手扣了扣门,此番,大约过去三炷香的时辰,终于有人应了门,听得大门一阵沉重声响,从里头走出两个美艳女妖。
“何人何事”
“烦请通报下冥帝,就说,就说……南笑求见。”
“南笑”其中一个女妖撇了撇嘴:“你可知我们冥帝事务繁忙,日理万机,哪有时间来见见你这等不知名号的平庸小辈”
“没错,冥帝哪是你这等闲散妖怪说见便能见的”另外一个女妖言语中生出几分不耐,伸手便要关门。
我赶忙伸出手挡住了,急道:“便说
第八章 只愿君心似我心·捌
“兮衡……”我终于抬起头来看他,却跌入一双冰冷的眼:“我……”忽然忘记了自己要对他说些什么,只是这样近距离的瞧着他的眉眼,已让我觉得十分满足,不知觉看的痴了。
他轻轻皱眉,移开眼去,似有不耐:“听闻圣姑明年开春便要荣登神后宝座了,当真可喜可贺,今日前来可是送喜帖的圣姑胆子如今是越发大了,只身前来我冥界,就不怕有去无回”
他信手拨了拨一弦琵琶,杀伐之音铮铮袭来:“还是,你赌我不忍杀你!”
“兮衡!”被他这么一凶,我下意识伸手拽住他的袖口,像从前一般便要扑进他怀里,待明白过来时,身体已然不听使唤的钻进他怀中,我一怔,感觉到他身子忽然传来的僵硬,也不过刹那,见他眼角一沉,似乎大怒,又似乎嫌恶至极,掌风袭来,下一刻我被他重重的一掌击中,跌坐在了地上。
“还请圣姑自重些。”
小臂被磨出一片血红,掌心也生疼,火辣辣的疼,然而,却不及心中疼痛之半分,那一记嫌恶的眼神……像一把尖刀生生刺入肺腑,狠狠地剜开一个血淋淋的口子,我想起许多年前,大婚之日,我刺入他背后那一刀,那般疼痛,大概与此刻相差无几吧不知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他一甩袖,似乎多看我一眼都怕玷污了他的眼睛,转身抬脚便要步出湖心这方观雨亭。
我立刻挣扎起身,惊慌失措想要追上去,脚腕处却猛地一疼,再次狠狠跌在了地上,看着他已跨下石阶的玄色锦靴,我顿时怕的浑身发抖,这是我唯一的一次机会了,他若走了,我该怎么办他若走了……便再也不会相见了!凡人尚有来生可期,而我二人却只有这一世,漫长而无止境的一世,若是以后再也见不着他,往后我便只剩自己了……那样漫长的百年千年万年亿年将会是怎样的酷刑
再抬眸,泪珠儿打湿了脸,打湿了衣裳,打湿了青石地板。
我断断续续在后头喊他:“兮衡……我错了!过去皆是我错了……你杀了我也好……毁了我也好……可是……你不要不理我……”
“我知错了……”反反复复,毫无章法,我只是不断的哭着,说着,然而,他却顿住了脚步。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我以为是你杀了爹爹……杀了娘亲……我忽然失去了他们……我害怕……我毫无头绪……他们就这么灰飞烟灭了……我一下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爹爹……没有了娘亲……我误会你了……我以为……”
“你以为!”他一下转过身打断了我,衣摆带起阵阵幽莲香,我有瞬间失神,无双宫中……
“好一个你以为!”突兀勾唇,嘲讽之意尽显。
“为了这三个字,你便毫不犹豫的取了我的性命,为了这三个字,三年来你竟日日算计,我掏出一颗真心尽数奉上,不想竟是为自己埋下死路,一步一步跳入深渊,为了这三个字,你竟能以自己做诱饵引我入笼,大婚之日,我满心欢喜以为我们终能修成正果尽续良缘,不想却是你谋划一场只为取我性命!神女之狠绝天上地下真是无出其二,开天辟地无人可及,在下领
第九章 只愿君心似我心·玖
时间仿佛凝固了,不肯走动分秒,随着一阵湖风渐渐送来满怀的清香,有那湖中幽莲香,亦有他身上的夜莲香,我早早便晓得了,也太晚才晓得,无论如何,我就只有这一世,如果不能同他在一起了,便算是浪费!往后漫长时日我不知如何过活,想起他,想起我们明明一开始是那么那么好,我不知如何呼吸,不知如何再去看日光,再去听蝉鸣,再去对镜梳妆,不知如何再去看落日,再去描夕阳,夜晚的月光如果倾洒下来,亦不知如何再伸手捧个满怀,一切都会失了颜色,一切都会了无生趣,活着,又还有什么意思
不过是,耗着时间,嚼着回忆,苟延残喘,无可奈何,花儿开的再好,也只能看它落去,落去再开来,开来再落去。
过去这数万年里,我们错过了无数桃花送走雪花,微风吹去人间唤醒了田蛙的春,错过了无数浪花朵朵,荷瓣展开晚霞的夏,错过了无数稻禾麦浪翻滚,树木寄走一封封枯叶的秋,错过了无数檐下青山落白,江河湖海面凝银冰的冬,错过了世间万物复苏生长又沉沉睡去,错过了心底数万年的孤独煎熬与等待,不能再错了,不能再错过了。
我低声喃喃:“或许,无双宫中我还是小小凡女,或许言笑塌上,浣忧池内,那时你一刻也未曾将我放开过,或许,过去那许多许多年的曲折,皆是我会错了意,皆是我大错特错,可是,我没办法忘记……你不理我了,比杀了我还难受……那日你身死,你可相信,那是我的劫你可相信……我生来有三劫,第一劫,是我们头一次大婚,我魂魄差些散尽,才借娘亲一胎入世,第二劫,是身为凡女,失了记忆神力,于无双宫中落凡,无意间破了封印,取你性命那日,便是最后一劫……”
“你的劫”他伸手缓缓捏住我的喉头:“我与天父前后入世相差不过十万余年,来时便为六界首,敢问六界上下可还有什么人的命数是我不知的便是我当真不知你生来命带三劫,又为何你的劫数偏偏是将我一刀毙命三次,前后三次娶你,我皆如坠阿鼻地狱,这命中三劫究竟是你的还是我的是你太蠢,还是当我太笨!”手上猛地收紧了力气,我喉头欲断:“说吧,这次子歌叫你来我这里又有何把戏同一手段来回使用,是你那未婚夫黔驴技穷至此地步,还是你寂寞空虚打算红杏出墙你以为此番入我冥界还能全身而退”
字字珠玑,字字扎心,可我不怨他,是我负他在先,便是他此刻要了我的性命亦不够抵偿半分。
眼前景象越来越模糊,我轻轻闭上双眼,能死在他手中,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忽然,他却松开了手,我身上无力,一下跌在他冰冷僵硬的怀里,他就这么任由我倚靠着,没有伸手相扶,也没有推拒,如此,已叫我涌上一股微弱的喜悦。
未料,下一刻便是他刺骨寒凉的冷言冷语:“神女对神帝之爱果然感天动地,用情至深竟能为了他舍弃性命,可他早不满于神帝之位了吧为了六界之首的宝座,竟不顾未婚妻子的性命将你送到我的手中,呵,六界之中痴情如神女,无情如神帝,真叫本座大开眼界,叹为观止。”
我几番伸手想要抱住他,终于再使不上半分力气,手腕动了动便无力垂下,只能强睁着双眼无力看他,看着这方我唯一的救赎:“不是的……不是的…
第十章 只愿君心似我心·拾
“不过,恐怕要叫你二人失望了,我冥界千万雄兵魔将日夜备战苦练,只待此刻!”他抬起头,居高临下看着我,眼里满是嗜血,脸上扬起令人胆颤的悚然笑容,依旧好看的惊心动魄。
微微启了双唇,耳边传来利落铿锵的两个字:“迎战!”
冥界入口,寸草不生,昼夜不分,无尽黑暗,一步之遥便是天界,日光明媚,鸟语花香,一派仙气缭绕。
神帝携百万天兵立于云头之上,一身白衣出尘温雅,负手而立,背后是天界众神齐齐立于他身后站成一排,数不尽的天兵一波接一波踏云而至,手中的法器皆寒光凛凛,映出正午骄阳一般叫人无法直视。
随着吱呀一声,冥界大门沉重打开,一排狰狞青兽鱼贯而出,鬼将魔兵紧随其后,沉重车辇踏着道道惊雷缓缓停在冥界入口处,天上霎时翻滚团团黑云,合着可怖的呜咽声响渐渐要吞没大片大片的日光,兮衡立于车辇之上,一身云纹玄袍张狂翻飞,我看见一清首先立于他身旁,身后是魔界百万雄兵,而后陆陆续续走出许多鬼王,亦都带着各自的骄兵,妖魔鬼怪魑魅魍魉乌压压扎了堆,静候此处待听军令。
除却脚步声、风声呜咽、黑云压城、惊雷道道劈下之外,再听不见其他声响,亦无人有所动作,寂静之中缓缓弥漫许多诡异瘴气四散开来,闻之头痛欲裂。
我被小妖按在兮衡身后一方宽敞软榻之上,周遭陈设极尽奢华,面前案几摆上一盘还在滴水的新鲜果子,塌上铺了厚厚的绸缎,我坐在上头如坠云端,脚下亦铺满了新鲜花瓣,显然是刚刚摘下,还含有清早的晨露气息,面前落下一帘朦胧,手边的香炉里头正往外徐徐冒着淡淡檀香,面前立了一女妖正缓缓举扇,还有一女妖正按在我的肩头,我静静坐在软榻之上,不能移动半分,断了筋骨的右手无力垂在软榻上头。
距他仅仅一步之遥,却如同隔着一条深沟,我看着他墨发翻飞,他亦回首望着我,眼底没有丝毫波动,只是一片漆黑。
“本神今日前来并不为引起两界战端,只为接回我的夫人,还请冥帝高抬贵手,将圣姑还与本神。”诡异的气氛终于被打破,神帝率先开了口,那双纯净眼眸定定瞧着我,深藏在他眼底的是什么恍惚间我竟看到焦急,失落,和深深的慌张与害怕,不过,怎么可能呢他究竟在想什么,怎会让人如此轻易便看出来呢不过做戏罢了。
“哦”兮衡挑眉,冷然勾唇嘲讽一笑,悠悠开口:“若本座不肯放人呢”
紧了紧手中的笛子,神帝脸上浮现出罕见的怒意:“如此,怨不得本神大举进攻冥界,眼见生灵涂炭了!”
“道貌岸然,假意悻悻,要打便打,本座等这一刻已多年了!”
战号吹起,天兵从云头之上冲了下来,无数青兽扬了扬前蹄,从鼻间发出怒鸣,刹那间,两界交战,杀戮四起,血腥弥散,天将举起手中法器大开杀戒,冥界鬼将亦使出全力飞身前往应战。
有神跌入万丈深渊,顷刻间消散,有妖中了法器,连痛号声还未来得及发出便灰飞烟灭,神魔交战,两军对峙中,仅有兮衡与子歌分毫未动,淡然立于各自阵营之前,看着生灵涂炭,看着万物凋零,无情至斯。
只有我,身为天地而化的神
第一章 君问归期未有期·壹
远处,神帝的脸色忽然一沉,眼角眉梢皆浮上一层薄怒,复又转头来看我,眸子里头带着些许震惊:“你竟将自己半数神力渡入那簪子里头赠他护体”
我没有答话,依旧急急朝着兮衡大喊:“那神水里头加了神帝血,与你相克的!那簪子!雪梅簪里头有我半数神力!可化神水反噬!”
顾不得右手筋骨断裂,早已肿成了包子一般,我拼命捏起诀朝着兮衡头上那雪梅簪暗暗发力,眼见那簪子所发白光越来越多,渐渐将兮衡围在了里头,见他面色越发红润,我心下一喜,更拼尽全力向那簪子里灌溉着身子里仅剩下的小半数神力,半晌后,我收回手,渐渐有些支撑不住,再抬眸看去,他的面色却依旧只是停留在刚刚有些缓和的地步,我一愣,哪里出了差错明明方才那簪子可化他反噬之苦,我亲眼见着的……
一急,加上方才已有些体力不支,我喉头一甜,一口温热逸出嘴角,用手背拂去,再看兮衡竟似入魔一般无法自控,我两步上前紧紧抱住他,他的身子凉的可怕,我不知所措颤着手指抚上他的颊畔,顷刻间却觉他体温回升不少,我摊开自己的掌心,疑惑看了许久。
血!我的血!是神女之血!
原来,子歌的血克兮衡,而我的血,刚巧可化二人相克之反噬……
下一刻,我伸出胳膊,抽出贴身寒刃看准了手腕处,割开了一个细长的口子,将手腕贴着兮衡冰凉的一双唇瓣。
蓦然,他睁开双眼,定定瞧着我。
来不及看清他面上神色,来不及看清他眼底情绪,亦来不及思考其它,眼角余光处赫然飞来一道奇异光束,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自云头之上,自那人手里的玉笛之中急急袭来。
我瞪大了眸子,抱着兮衡急急转了身,紧紧贴在他胸膛上头,不想兮衡原来早有准备,抬手出鞭朝着云头上那人重重一击,除了凛冽的鞭风以外,亦带出一道长长的怒吼。
他竟打算生生接下这道毁天灭地的神光,不过,我怎能让他如愿呢
一阵风起,又一阵风停,而后,是很长,很长的寂静。
子歌那道神光穿过我的胸膛后,便消散了一地,在他似乎难以置信的眼神之中,兮衡那一鞭也正中他胸口,他好像并不在意,只急急朝着我这处奔来,没了神帝的骄傲,没了往日不论何时何地都要好好保持的风雅,没了喜怒皆不形于面上的克制,他唇角一边不停涌着鲜红,一边踉跄狼狈的好像对我喊着什么。
用尽最后的力气,我回头瞧了瞧兮衡,松了一口气,真好,他平安无事。
我轻轻闭上了眼,任由身子慢慢滑落,额心处一片嫩绿嫩绿的柳叶儿缓缓浮出。
“若逢乱,当即断,苍生笑,柳叶儿飘……”
“南笑!!!”
恍惚有人唤我的名字,是谁呢是你吗
如果是你,那太好啦。
你原谅我了吗
你原谅我了吧
原来,我可以变得这么轻,轻的,像一阵微风,轻的,像一片漂浮世间寻不到归途的羽毛。
神,有没有来世呢
如果有来世,我愿长成一棵树,为鸟儿生长,为花儿生长,为满山落叶生长,为春夏秋冬生长,为岁月而生长,不伤害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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