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工科生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鲨鱼禅师
而此时,朝鲜道平壤宫传来圣旨,皇帝准备班师回朝。
两三年的巡狩辽东,终于结束了。
辽地局面和皇帝巡狩前相比,丁口翻了一番,石城钢铁厂相关生产单位总奴工数量突破五万。至于大量被征发的民夫力役,却是数量太多来源复杂,以至于统计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头绪。
环渤海高速公路的北段东段陆续运行,尽管和关洛官道比起来,此地的道路也只是将将好可以跑个双轮马车再塞一匹马,但即便只是这种程度,也足够让辽地一百年之内翻不了身。
石城钢铁厂及其配套工厂的产品,一天之内就可以武装一个军。半个月之内,可以武装朝鲜道平壤宫卫戍部队。
成果堪称斐然,只这一条弛道,李皇帝将来的历史地位,历朝历代帝王,坐三望二没有任何问题。
如果只是盯着一统这个使命感极强的命题,那么李皇帝比刘皇帝更加有资格和始皇帝一起念叨包举宇内囊括四海。
而这个包举宇内囊括四海的李皇帝,班师回朝的理由可以说是震动天下。
因为听说杜如晦病重,所以回来了,生怕看不到杜如晦最后一眼。
皇帝威权之上,居然被涂抹了一层相当厚重的人情味,对那些贞观后的青少年来说,简直是无法免疫的杀伤力。
这些贞观后不管是世族寒门还是庶民,都没有经历过,或者说有记忆自家的皇帝老子跟突厥小霸王在渭水边捏着鼻子杀白马喝酒。
他们的记忆以及成长,伴随的都是唐军战无不胜,大唐坚不可摧,贞观大帝威加海内
厚重的功绩和荣誉感,使得贞观大帝的形象,是无比刚强勇猛的,是言出法随口含天宪的。
人情味这种软绵绵的玩意儿,陡然出现在了贞观大帝身上,不但没有削弱其神威,反而更让顶礼膜拜之辈敬畏。
因为,天生烝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彝,好是懿德。
民间知天命的年纪,皇帝来这么一个操作,几乎等于是给整个皇帝的鹰犬爪牙打了一剂鸡血。
班师回朝可能会带来的微妙动荡,都会在这人性光辉之下,全部冲垮。
皇帝就是天,正所谓,上天有好生之德啊。
在府内感慨万千的张德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么一条工科狗,要不是非法穿越乱入唐朝,而且努力工作的原动力相当的不纯洁,要是土生土长在贞观朝,还不立刻成为李皇帝的脑残粉?
就算是现在,不考虑立场的话,李皇帝也是炫酷到没朋友。
第九十五章 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皇后走了?
是。
榻前跪着的杜构应了一声,内官还有几个在外面,安排赏赐之物。
老夫去后,须记下一二事。
大人!
但有宫闱变化,即可投奔张公谨,他是琅琊公主驸马,太皇所出,唯当今陛下及琅琊公主为长。倘若有变,张公谨地位与今时决然不同。非房玄龄尉迟敬德能比。
听了杜如晦的话,杜构猛地身躯一震,眼睛圆瞪小声问道:太皇所出诸公主,缘何琅琊公主有别?
没有纠缠那点情绪,这时候在老子病榻前哭哭啼啼不是尽孝而是愚昧。除了气着杜如晦,没有其它结果。
因为琅琊公主有战功,东军之中,多有琅琊公主旧部。
略作解释,见杜构明白之后,杜如晦又道,今时天下之变化,堪称千年未有之大变革。此间伟力,非是一人之力,当今皇帝在位,兴许无有动荡。但有危局,山河变色,倘使有这一日,能庇护你兄弟之人,非江阴张德莫属。
太平盛世,怎会
大兴城里未大兴,你资质平庸,看不懂是正常的。老夫卖予李唐数十载,不可谓不是忠臣。临死之前,老夫为杜氏略作谋划,也不算对不起李唐君王,江山社稷。
一番话说的杜构浑身发抖,他才智远没有他父亲和叔叔那样惊才绝艳,甚至连吃苦耐劳都不如杜如晦。
可以这么说,杜如晦是典型的明明是天才还努力奋斗的奇葩。房玄龄偶尔还会偷懒,但他不会。
吃多少饭就干多少活,吃谁家的饭就给谁干活。
古往今来的打工仔之中,他算是顶级的。
咳咳咳咳
大人!
老夫这一年以来,你可知晓,是在做甚么?
嗯?杜构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回道,布置杜氏将来?
是也不是。
杜如晦躺在暖榻上,看着屋顶的房梁:杜氏系于李唐皇室,是不成了。老夫为你们兄弟寻的出路,不在中国而在诸侯。房玄龄总督江西,大抵也是如此思量的。颜师古那老匹夫,也被拿去做了小工呵。
长长地吐了口气,杜如晦双手交错在身上:老夫回首二十载,查宗翻卷,还命人将‘忠义社’中人叫来榻上询问,老夫只想知道一个事情:那江阴子,是要做甚么。
大人
声音发颤,杜构资质平庸不假,但和张德打的交道极多,河北山东的勾当,让杜构大开眼界。甚至杜构在登莱,很清楚张德在东海之上的能量是何等恐怖。这让杜构深深地惊惧,但也从未将这种惊惧告知于人,哪怕他表面上很受皇帝器重。
但是现在,自己老子临死之前一年多,居然就是在研究张德。
自来谋反没有他这样谋的。
杜如晦略带嘲讽地看了一眼杜构,不过,这当真是个‘祥瑞’。
大人。
杜构的声音终于又恢复了正常,跪在一旁问道:大人可看出甚么?
他非是要做甚么忠臣良将,大约是想做‘圣人’吧。
若非自己亲爹就躺在面前,杜构差点想笑两声。
若是论心,张德未必有这等思量。若是论迹,江阴子杀人如麻,又活人无数。十年以来,楚才唐用皇帝击杀世族之功,何尝能少了他?千几百年后,倘使有千几百年,那时之人,又怎会去理会江阴子本心,而是只看功绩。
一脸懵懂的杜构不能理解。
杜如晦笑了笑,微微摇头,资质愚钝也有资质愚钝的好处,至少不必想太多而惶恐。知道的越多,惶恐的也就越厉害。
今年入京的楚地英杰,较之往年,如何?
贞观二十年也就二三百,多是流转南市和新南市。贞观二十一年,一千有余,北城朱门,多有聘用。
那你可知道,这些楚才,大多连寒门都不算么?老夫沉浮数十载,第一次见到如此之多‘识文断字’之辈,居然皆是苍头黔首商贾百工之后长此以往,十年之后,百年之后,又会如何?到那时,执笔写春秋之人,难道还是天生的贵种吗?
这一刻,杜构彻底懂了。
他老子说论心,张德不可能是想要做圣人,只论心的话,跟张德打交道那么多,杜构琢磨张德连人都不想做。
可要说论迹,圣人所言有教无类,别人没做到,张德做到了。
甚至连圣人自己,何尝对着苍头黔首在野之民教化了?
江阴子非常人啊。
杜如晦感慨一声,然后眼睛闭上,楚才有毒皇帝朝廷世族勋贵,呵,明智‘饮鸩止渴’,却又不能自拔。灭天下者李也,非张也
大大人
怕甚?
闭着眼睛休息的杜如晦依然保持着微笑,老夫一生,不亏了。
全然听不明白杜如晦在说什么的杜构,内心惶恐之余,还是准备去一趟新南市,然后跟华润号的人碰碰头,把今天的事情跟张德说一说,至于张德会得出什么判断,那是张德的事情。
杜构别的没听懂,但有一点很清楚,他老子让他放弃杜氏周围的老世族,转而抱紧张氏,尤其是张德,这是确定无疑不会出错的。别人会出错,他老子不会,尤其是老子还要给儿子铺路的时候,尤为正确!
收到从洛阳传来的密码,译文之后,张德也有些惊讶,他本以为杜构这么急,可能是因为杜如晦突然加重了病情。可看完译文之后,万万没想到杜如晦临时之前,居然对他还有这样的论断。
老子成个鸟毛的圣人啊。
感慨一声,又不得不承认,杜断的当机立断,着实是超绝非凡。和马周之流不同,杜如晦显然是超越了贞观朝的桎梏,只是他平素里表现的还是贞观朝的巩固栋梁。
在贞观二十二年的当口,举凡世族豪门,真正占得先机的人家,大概也就只有杜氏。
甚至将来某一天,要绞死某个李皇帝的义士中,就有姓杜的。而同时说不定在那里哭天喊地要为皇帝尽忠的人中,还是有姓杜的。
怎么了?收到京城来信,你便这副神佛面孔,是有甚么事情?
说话间,武二娘子绕到张德身后,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张德很有默契地坐下,由着武媚娘给他揉捏脖颈肩膀。
事情倒是没有,感慨倒是有一句。
张德看着窗外夜色,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第九十六章 会晤之前
皇帝归程两千里,一路过来水陆交通,地方州县除了各种应付之外,关于皇帝班师回朝的理由,也要去广而告之。
即便有人觉得这是皇帝在消费将死之人,但姿态摆出来,就让人没办法张嘴就喷。
更何况,杜如晦自己也乐见其成。
君臣一场,传下千古佳话,杜如晦很高兴自己死了也能榨点油水出来。
即便不考虑将来五十年一百年,只在这贞观朝,皇恩浩荡也够杜氏吃个几年。
操之,那我等先行前往长安,有甚动静,自会差人传讯。
作为宗室,李景仁这几年风头正盛,虽说开创了认爹流,但主要技术还是大腿抱的牢。太上皇帮忙牵线搭桥给宗室谋生谋出路,其中一个主要的渠道,就是李景仁这里。
江夏东西两市,如今大部分的绢布行已经不做零单,而是做批发。江夏码头也有专门出口的绢布码头,出口方向就是南海。顺江之下,转道南海,一路过去都有入股合伙的地方豪门。萧氏张氏沈氏姚氏乃至冯氏冼氏从武汉到广州再到交州,畅通无阻。
到贞观二十二年,武汉本地绢布的产量,随时可能影响着自南海往西一路到天竺诸国的市场。
人有交换的天性,拿自己有的掌握的东西,去交换别人手中没有的。因交换而产生了分工,因分工带来了市场。而贞观朝纵横四海的英杰豪强,则是交换的范围,从一州一县,变成了大江南北;再从大江南北,变成了五湖四海
五湖四海早已不能满足内心对交(利)换(润)的追求,更何况,在交换的过程中,还有不愿意交换,更喜欢欺行霸市拦路抢劫的。如果不能谋求更多的利润,又打不过车匪路霸,那就只能死路一条。
诡异的繁荣带来奇葩的变化,李景仁就是这种变化中的得益者。
曾几何时,他这种货色,也配跟太皇陛下打交道?
现如今,他居然也能参与到一场不可描述的大型活动中去。这场活动叫做皇帝要开始装逼了。
京城那些人,也不敢胡乱伸手。这光景皇帝回朝,有甚打算,我也打听到了消息。此间大政,与我等还是颇有好处。此去长安,若有失地失宅的,寻些合用的,招募了就是。
也是,如今还是缺人,南海开辟庄园,人手少了,开辟了也是白费气力。
寄生虫病高发带来的劳力损失,一般人真扛不住。加上南海地理环境特殊,进入雨季之后,就是浑身难受,稍有不慎,整个庄园就是全灭。
南海诸国人口远远少于东海诸国人口,不是没有原因的。
李道兴等人在南海费尽千辛万苦兴修水利垒田筑坝,才让交州一跃变成上州,而其中到底填了多少海角奴天竺奴,这就是个糊涂账,李道兴也不可能天天把这个事情挂在嘴上说。
洛阳那些个,能伸手的地方不多,眼下长安,算是为数不多的肥肉。到时候闹出事端,也不比跟他们争抢那些个田亩物业,抢人最要紧。
省得,此事记下了。
如果张德不说,李景仁少不得要在长安城跟人争抢肉食。洛阳新贵们现在没什么不敢贪的,皇帝天命加身,作为鹰犬爪牙,有什么好担心的?
若非海上漂浮不得不跟三大船队讲道理,他们恨不得把单道真王万岁的裤衩都抢干净。
皇帝过沧州时,非正式会晤就已经开始在朝廷上层流转。李皇帝的心思,基本都传达到了。天下大州刺史长史,新贵中的地方巨头,但凡手头有人有钱的,如今都知道李皇帝打算新开一个衙门——宣政总制院。
总制中国之外军政,讲白了就是要把中国之外的利益一把抓,要开始定规矩。
即便有人不愿意,可也心知肚明,规矩还是定的,而且能定规矩的人,李皇帝天然有优势。
哪怕明知道东海之上,李皇帝的拳头不是最大的。
提前传达了精神,各家自然都要开始联络琢磨,应对接下来的会晤。
这时候讲什么忠臣奸臣都没什么意义,吃到肚子里的利润,没可能不消化就吐出来。
李皇帝要定规矩,要稳稳当当地把东海金南海金靺鞨金河中金的好处拿回中国,然后存到皇银内帑。可以理解,但是想要一口独吞,别人连汤都没得喝,那就没得谈。
再者,在中国不好搞事,到海外有什么不好搞的?
对有钱有人的巨头而言,海外拉一票野人武装起来干你唐军一点压力都没有。
什么唐人什么老乡什么家国,在他们眼中就是个屁。
消化利益才是唯一,才是天条!
好在大唐帝国有限责任公司能够做起来也不是靠运气,李董是个相当理性的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是勇气。但明知山有几百只虎,还偏向虎山行,这是佛陀的高尚情操,学不来。
李董定规矩的目的,也是为了稳定输入贵金属或者说掠夺番邦资源。对番邦的盘剥,只要他们没有反抗之力,对李董来说,就没必要展现自己的仁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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