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万贵妃传奇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梅花千树
于谦跪在地上,重重地叩了几个头。
“太上皇,我考虑了几天,准备送你回朝。你做准备吧!”
“什么?送……送我回朝?”
朱祁镇原本正在帐篷里和袁彬下棋,不料也先、喜宁、娜布其以及几个首领却急匆匆地走进来,也先忽然蹦出一句要送他回朝的话,不由让朱祁镇大吃一惊。他的手一抖,一盘棋子全乱了。
“对,大王开恩,送你回去。只是你得先修书几封,到时好送给边关的守将,向朝廷通报。”
喜宁说着,捧上纸砚笔墨,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
朱祁镇不等袁彬伸手,一骨碌从地毯上爬了起来,将东西接过。
“杨铭,快磨墨!袁彬,铺纸。”
朱祁镇看了看帐篷里的陈设,有些犯愁。
杨铭磨了墨,见没有案桌,灵机一动,抽了快木板,往头上一顶,自己再一跪,高度正好适合朱祁镇挥毫写字。
“快,快铺上纸啊!”朱祁镇急得嚷起来。
袁彬却不慌不忙,他机警地瞄了瞄一反常态、显得深邃的也先和站在他身后怏怏不乐的娜布其,嘴唇动了动,却没说什么。
朱祁镇到底是做过一朝天子的人,一看袁彬这神情,发热的头脑当即冷静了下来。
“有什么条件?”
他像一只受伤的蜗牛似的,又缩回了他兴奋的触角,恢复了惯有的沉着。
“我朝久居漠北,物资匮乏,尤其缺少江南的丝绸、茶叶,还有金银珠宝,蟒服彩巾。如有美酒,也可送上,反正多多益善。”
也先捋了捋他漂亮的大胡子,脸上露出“看你怎样”的快活神色。
“哥哥,你真要送他回去啊?你不是说让我……”
娜布其附在他耳边小声说道。也先嗤了她一声,轻轻推开了她。娜布其又气又羞,愤而离去了。
“这个……前几天,太后不是遣使前来送了八车奇珍异宝吗?那都是朕宫殿里的上好宝贝,在其他地方,要想见到这些东西都是难上加难。大王当初也说,东西送来了,就让朕回朝,可如今看来,你说的不过是句空话。”
朱祁镇将饱蘸了墨的毛笔又放回了砚盘上。
喜宁恶狠狠地瞪了袁彬一眼,谄笑着走上前去。
“太上皇,依奴才之见,这信您还得写。想那新君刚即位,总不至于对您的处境视而不见,舍不得那些劳什子吧?如果他不管您,那别人的口水都会把他淹死,因为,他登基不正是托了您的福吗?可是,万一他根基稳了,您要回去,那就难上加难喽!”
朱祁镇背手而立,谁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旁边的也先捋胡须的神态有些急了,他正待开口,喜宁扯了扯他的衣角。
“爷爷,是不是再考虑两天?”袁彬小声地说道。
“爷爷,不写了吧?他们想要挟我们。”
直肠子的杨铭不管不顾地说道。也先倒不以为忤,朝杨铭竖了竖指头:
“好,敢说心里话的好汉子,我也先就敬这种人。起来吧,我看你也跪累了。”
哪知杨铭却是个牛脾气。他本都已经起身了,听也先这番话后,却又“咕咚”一声跪倒,别过脸不理也先。
“有趣,有趣!”
也先被杨铭逗乐了,哈哈大笑起来。
&
第六章 第五回
御花园里,树木有些凋零了,但几十盆秋海棠还是开得很好,红艳艳的映得人眼明心亮。
吴太后穿着件大红真丝的常服,凑在花前,看着嗅着。
她那保养得很好但残留着习惯性的幽怨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少见的明快笑容。
“占断香与色,蜀花徒自开。园林无即俗,蝶蜂落仍来。青帝若为意,东风无限才。古今吟不尽,百韵愧空栽。”
吴太后吟着诗,眯起眼睛,似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一旁的皇后汪氏笑笑,没出声。祁钰的宠妃杭氏是一个表面文静、眼里却透着厉害的主儿,听了吴太后的吟诵之后却立即恭维道:
“母后好记性,这是谁的诗啊?”
“谁的诗?我也记不起了。你呀,就是不爱翰墨,只爱涂脂抹粉,不过倒是个巧人儿。”
吴太后这话也不知是褒还是贬。
忽然,一阵风来,几片海棠花瓣落下,吴太后弯腰拾起花瓣,叹了口气,口里喃喃着又吟起李商隐的《宫辞》:
“君恩如水向东流,得宠忧移失宠愁。莫向樽前奏《花落》,凉风只在殿西头。”
吴太后这些日子心情极好,诗兴也跟涨水时的船似的,一个劲儿地跟着涨。
但这首诗她却吟得伤感了。大约是想起先帝在时自己的失宠吧。吴太后手中的花瓣被她揉成了花泥。
“太后,您看,她来了!”
杭氏悄悄指着前面的圆洞门,紧张地说。吴太后一看,好兴致当即像受惊的蝴蝶一样飞了。
原来,是孙太后、周皇太妃及一干宫女抱着太子——朱祁镇的儿子两岁的朱见深过来玩了。
“咱们起驾,快点!”
吴太后敦促众人,这边将脸一扭,准备不见孙太后。
“母后,这样……是不是做得有些过分了?”
汪皇后长得高大、健壮,面若满月,一望便知是个刚直的女人。她居然拉住吴太后的衣袖不让走。
“放肆!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吴太后训斥着汪皇后,汪皇后却仍不松手。
“就是。啊呀,太后,再不走,她就过来了。”
杭氏也扯住了吴太后的另一只袖子。吴太后本不是个有主意的人,到这时再一犹豫,孙太后已经过来了。
她平静地直视着吴太后,明显是等着她先见礼。
“圣母皇太后安好!”
吴太后正忸怩着,汪皇后率先给孙太后问了安。她这一来,吴太后、杭贵妃等人也只好跟着问安了。
“太后好心情啊!看你,前些日子还说病着,这几天倒见着胖了。”
孙太后的性情本来比较沉稳,可连遭变故之后语锋也比以往尖刻了许多。
“姐姐说的哪里话来。前几日我心口疼,这才过御花园来散散心。太上皇……他可好?不是说贞儿回来了吗?”
吴太后现在不再吝啬她的同情了,孙太后却流露出打落牙齿和血吞的坚强:
“听贞儿说,他身体还好。来,太子,见过太后!”
孙太后不失时机地抱过朱见深,握住他的小手,向吴太后行礼。
“啊呀,长得越来越清秀了,像他娘。”
说着,吴太后打了个哈欠:“姐姐,我要先告辞了,恕我失礼!”
“心口又疼了么?这病,难断根哪!”
两人就这样暗藏机锋地道了别,相向而去,刚才还闹哄哄的御花园里,立时安静下来。
深秋的夜晚,有些露白风凉的意味了。
朱祁镇坐在帐篷旁边的草丛里,望着寂寥的星空出神。许久,他才慢悠悠地问道:
“你说,他会让我回去吗?”
“爷爷,会的。他如今坐了您的皇位,还好意思不接爷爷您回去?那他岂不是要招来万世骂名?”
杨铭大咧咧地说道。
朱祁镇叹口气:“我只怕,只怕……”
他的话说不下去了,接着便抽泣起来。
“爷爷也别心急。明天一早就得动身,还是早些回帐篷休息吧。”
袁彬没有介入这个话题,但他显然是有想法的。
他们刚回到帐篷,打扮得很漂亮、脸上布满笑意的娜布其就领着两个下女过来了。
“爷爷,现在天越来越凉了,我看你不经冻,还是多垫两床棉褥子吧!喏,这儿有两壶上午刚买的酒,热好了,喝了好睡觉。“
&nb
第六章 第六回
“凭什么?凭什么她的‘太后’前面要加‘圣母’两个字?现在的皇帝不是她儿子,是我儿子!我看她呀,就是凭着手里还有太子这张牌,哼!”
吴太后从御花园回来后,一直生闷气。
到晚上朱祁钰来问安时,她仍在发脾气。
“儿子,你可别傻了。这皇位不是我们篡来、抢来的,是他自己当了俘虏,大臣们再三请求,她太后也发了话要你当的。你怕什么?听母后的,废了太子!”
吴太后从椅子上起身时的姿势之猛,将疲惫的朱祁钰吓了一跳。她的话一出口,朱祁钰更是惊慌失措:
“母后,您安静些,安静些!”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将母亲按在太师椅上,自己也坐在了一旁,小声道:
“母后,朕明白您的心情。只是此事须从长计议。”
“儿啊,母亲为你吃的苦,你明白就好。还有,你那皇后胳膊肘往外拐,这可不行。我看杭贵妃倒比她乖巧。”
吴太后原先对汪皇后并无恶感,可自从那天在御花园里汪皇后当众揪着她的衣袖,让她不得不违心地向孙太后问安后,每每提起她,吴太后心中总有股恶气在冲撞。
“她的脾气……唉,慢慢来吧。”
朱祁钰对母亲倒是很孝敬,见母后手扶着膝盖,便用轻轻握起的一只拳头帮她捶了起来。
吴太后很享受地闭起了眼睛,倏地,眼皮又睁开了。
“儿啊,告诉我,君临天下是什么滋味?”
朱祁钰一怔,良久,眼中忽然涌上泪水:“母后,你说呢?”
母子俩的手握在了一起,旋即又相视而笑,笑声的响亮让他们彼此都觉得惊讶和陌生。
“太后,太后,您喝点莲子羹吧。”
昏黄的烛光下,贞儿的脸格外美丽。她十九岁了,正是青春年华。
虽说经过那几天的磨难和白日的一场惊吓,却花颜不减。
她站在孙太后床前,端着一只青花玲珑瓷碗,轻声地唤着。但太后没有应答。
“太后,您已经这样睡了好几天,该起来了。再这样下去,您真的会生病的。太后,求求您了。皇上还在北边,咱们这儿都靠您顶着呢!”
一阵拐杖声响,用布蒙住一只眼的钱皇后过来了。
她见贞儿正声泪俱下地恳求孙太后起床,不由跟着帮了几句腔。不料忽然间却有一只枕头朝她飞了过来:
“吵什么吵?我还不知道我是顶梁柱吗?一群没用的东西!”
孙太后爬起来,云鬓散乱,脸色晦暗,一副憔悴不堪的模样。
钱皇后见她盛怒,忙放掉拐杖想下跪,不料拐杖一歪,人也跟着往一旁倒,幸得贞儿眼明手快,将她扶住。
“好了,你回去歇着吧。这些天,你也太伤心了,这样下去,身体要垮掉的。还有,你的眼睛和腿该让太医再瞧瞧,不要落下什么残疾。万一他回来呢?唉,你的一片诚心,众人都知晓啊,老天为什么就不开开眼呢?”
孙太后这些日子也开始信起佛来,胸前挂了一串佛珠。
此刻她一边说话,一边就捻起佛珠来,然后又念念有词地祈祷了一会儿,这才吩咐玉儿道:
“玉儿,你叫肩舆把钱皇后抬回宫里,好生伺候。”
孙太后的声音有些嘶哑,玉儿的应答声却像叮咚的泉水一般清亮。她蝴蝶似的从暗影里飞出来,扶着钱皇后出去了。
“贞儿,你来。”
贞儿端着碗过去,要喂孙太后喝莲子羹,孙太后却示意她将碗放下,一边手拍着床沿:
“贞儿,坐,坐这儿。”
孙太后让贞儿在床沿边坐下,目光慈祥地打量了贞儿一番。
“贞儿,你聪明机警,连于谦大人都夸你是个奇女子。在我身边干这些杂活,真的埋没了你。”
“太后,我……我要一辈子服侍您。”
贞儿惊恐地滑下来,跪在太后面前,生怕她要赶自己走。
“贞儿!”
孙太后的语气里饱含威严,贞儿迟疑着爬起来,重新坐回刚才那个位置,神情颇为忐忑。
“现在,太子在东宫那边,虽然有那么多保姆、乳母,但没几个干练的。孩子的母亲呢,又是村妇出身,除了胆大粗蛮、略有几分姿色外,并无多少可取之处,唉……”
孙太后叹了口气,似乎觉得自己的儿子在选女人方面观点有些奇异。
譬如贞儿吧,是他自小的玩伴,人也长得妩媚,可朱祁镇在太后宫中进进出出,却始终未曾临幸她。
孙太后也曾从侧面询问过,他说是自小玩惯了,只觉得贞儿是个男子,令孙太后啼笑皆非。
在太后眼中,真正毫无女儿情态的,倒是那个周贵妃。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