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万贵妃传奇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梅花千树
小火者住的耳房里,玉奴愣愣怔怔地坐在床上。就着窗纸透过的月辉和雪光,可以看见他双眼中惊悸的神色和额上的汗珠。
忽然间,他“呜呜”地哭将起来。小火者们逐个被惊醒。他们渐渐地都披衣坐起,不过谁也没说话。少顷,玉奴边上的一个小火者跟着哭了,接着,又有另两个加入了这呜呜咽咽的行列。小火者们的哭声从窗口门缝里飞出,终于惊动了隔房看热闹的两个老太监。老太监提着灯笼推门而入,其中一个喝道:“兔崽子们,不想活啦!都给我躺下!”
小火者们一听,纷纷止住哭钻入被窝。只有玉奴无法控制自己的悲哀,继续恸哭。提灯笼的老太监过来,甩手就是几巴掌。
“死玉奴,你再哭,我割了你的舌头!”
玉奴躲着,一边小声求饶:“公公,饶了我吧,再也不敢了。”老太监又打了玉奴几巴掌,这才解恨地将玉奴推倒在床上。玉奴抽泣着睡下了,被筒仍在起伏。
“明天禀了孙公公,罚你到外边的红铺去提铃,一晚不能歇,累死你个小兔崽子!”
两个老太监吼了一通,心里特别舒畅,他们正得意地大声笑着,突然都捂住了嘴,神色惊惧地逃出了火者们的耳房。而旁边斗鸡的房间,也倏地灯灭人静。他们刚掩上火者们的门,巡逻卫士过来了。
“公公,方才是谁在喧哗?”
“报告军爷,有个小火者被恶梦魇住,在哭,我们过去看了看,这会儿没事了。”
“嗯。”
为首的卫士见没什么异常,领着队伍走了。两老太监吁了口气,继续值他们的更去了。
“皇上,这儿太冷,您可不能老坐在这儿。万一冻坏了身体,臣妾可就罪该万死了!”
长安宫的佛堂里,宣宗皇帝跪坐在蒲团上,正在沉思冥想。披散着长发、穿一件白袍的胡善祥也跪在一旁,正担心地劝说。一旁的朱雨德取了件大氅给他披上,这边朝胡善祥摇了摇头。胡善祥不敢再言语,闭上了秀美的双目,双手合十地默
第二章 第五回
老宫人背着胡善祥忽地打了个转,恰此时,一只夜鸟扇动着翅膀飞过,又“呱呱”叫了两声,老宫人腿一软,“咕咚”一下,两人一起摔倒在雪地里。
天晴了,雪正在融化。融雪的地方都变成了黑色。银装素裹的宫殿,在这阳光下有了些许的污渍。
宣宗一行人正在史馆里观看新修成的《明成祖宗录》。宣宗皇帝捧着书本,嗅着油墨香,夸奖道:“好墨,亮而不腻,黑而不滞,字也好。”
“谢皇上夸奖。”
几个史官原本诚惶诚恐,此刻听见表扬,一齐跪下谢恩。宣宗捋着长须,哈哈大笑。回头对侍立一旁的朱雨德说:“赏他们金豆。”
朱雨德从小太监手中取过一只绣工精致的卧龙袋,取出一大把金豆,撒向地下。群臣先是不敢动,只是眼珠随着金豆乱转。
“拿呀!谁拾了归谁,全是赤金的。”
宣宗怪有趣地看着不知所措的臣子们,等待看一场好戏。果不其然,圣旨一出,群臣们当即乱了套,他们跪的跪,爬的爬,到处拾取金豆。一位史官甚至爬到宣宗皇帝脚下,用手小心地去抠一颗藏在宣宗鞋底旁的金豆。
“啊,有趣!”宣宗说着挪开了脚,不过旋即他便“咦”了一声。因为他看见侍讲学士李时勉立着不动。
“李学士,你不爱金子?”
“回皇上话,臣腰有伤,不能跪取。”
李学士恭敬地一拜。
“怕不是腰有伤吧?嗯,金钱不能屈,好。朱雨德,剩下的金豆全赐给李学士吧,朕爱他的鹤立鸡群。”
朱雨德将大半袋金豆递给李学士。李学士愣了愣,只好跪谢。
几个史官看着手心里屈指可数的几粒金豆发呆,都有些眼红和丧气。宣宗哈哈一笑,出门而去。
路上,宣宗皇帝伸了伸懒腰,问一旁的朱雨德。
“朱公公,前几天朕不是吩咐你给朕找些蟋蟀来吗?怎么还不见动静?”
“禀皇上,今年天寒,这冬虫,斗仗是肯定不行的,只能听听鸣声。万岁爷好兴致,奴才带您去个地方。”
宣宗皇帝跟着朱雨德往前走,他们从乾清宫门转出去,来到了坤宁宫。
坤宁宫的一间南向厢房里,架着两个火盆,沿墙角高高低低砌了几溜石阶,上面东一个西一个地放着些精致的小瓦盆,小瓦盆上又倒扣着小瓦盆。
小火者玉奴拿开了一个倒扣的瓦盆,里边放着个葫芦,他把那只藏着过冬的蟋蟀倒出来,聚精会神地给它喂食饵。万贞儿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玉奴哥哥,这只棺材样的蟋蟀叫啥名啊?这么难看的东西,皇上怎么会喜欢呢?”
万贞儿伸出手指,想动一动那只蟋蟀。玉奴“啪”地打了一下她的手。
“这东西名贵着呢,是天津府的贡品,叫棺材头。看见了吗,全身漆墨,是最好的漆棺,可以连着叫九声。我老家那儿,管这东西叫九连环,它叫的声音可好听啦,皇上说,比教坊司的那些歌手还要唱得好,官儿赏给抓蟋蟀人的金子,足可以买一栋大房子,可值钱啦!”
玉奴说着小小心心地用手掬住了那只跃跃欲试的蟋蟀。
“玉奴,让我看看,行不?”
“不行,听朱公公讲,为了捉这些蟋蟀,天津府有户人家可是死了两口人。”
“为啥呀?”
“皇上下令要进贡呗,下头的官再叫下人去抓,抓不到就坐牢,你说怕不怕人?天津府的这家人,先是抓到了些好蟋蟀的,可后来蟋蟀被他儿子贪玩玩死了,老子一气,把儿子给杀了,后来自己也跳井了。”
玉奴正说着,皇上和朱雨德走了过来,玉奴和贞儿赶忙见礼。皇上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就被一阵意外的惊喜给攫住了。
“哇,朱公公,你可真是朕心里的虫了,怎么这么知晓朕的心思呢?嘿,朕早就想养这冬虫子,就怕养不活。如今好了,哪怕不能斗,听一听叫声,朕心里头也是舒坦的!”
“禀皇上,这虫子是孙娘娘吩咐养下的。”
朱雨德顺手把人情卖给了孙皇后。
“啊,皇后,那可真是朕的知心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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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六回
南厢房里,玉奴听到门外有人唤他,赶紧奔了出去。贞儿瞅见四下无人,很好奇地掀开了玉奴刚扣上的瓦盒。她想了想,竟拔掉了葫芦的盖子。她正眯了眼往洞里瞅时,不提防那只棺材头“噗”地飞了出来,一蹦两蹦的就不见影儿了。贞儿一受惊,又连带打翻了另两个瓦盒,里头的竹管掉出来,蟋蟀也跑了。
“嘿,你别跑,别跑啊!”
惊慌失措的贞儿躬着腰去抓蟋蟀,谁知不慎一脚把一只蟋蟀踩死了,贞儿抽了两下鼻子,想哭,没哭出来。她眼珠子一转,把死蟋蟀塞进一个墙角,飞快地跑了出去。转眼间,她又进来了,手里抱着一只浑身漆黑却生了两缕莹白双眉的猫儿进来。这猫儿名唤“霜眉”,是孙皇后的宠物,和贞儿一样,终日在坤宁宫里窜来窜去。
“霜眉,你就在这儿呆着,可不能跟我走,嘘!”
贞儿朝霜眉嘘了几声,四顾无人之后,把门一掩,悄没声地溜了。
贞儿走进坤宁宫大殿时,被门坎一绊,摔了一跤,她这才抚着摔疼的地方,借势抽泣起来。
寝殿里,宣宗皇帝抱着孙皇后,正在百般哄劝。
孙皇后低头思忖了片刻,终于破涕为笑。
“陛下,臣妾实在是太牵挂您了。只要一天见不着您,心里就慌。这些天,您老翻别人的牌子,臣妾怎么能不难受呢?”
她虽笑着,眼里却有了泪花,加上云鬓略有些散乱,看上去越加动人,宣宗皇帝拧了她一下:
“还说爱朕,一点也不让朕省心。你不是说这些天身子不爽吗?朕不翻你牌子是疼你。”
“哼,还疼我呢!听说,你把凤阳县的才女郭爱招进来了?”
“这是礼部干的好事,不能怪朕!”
宣宗皇帝嬉皮笑脸地说道。孙皇后叹口气,不觉怅然。
“皇上,这些天,您一直歇在郭爱那儿吧?她很美吗?”
孙皇后悲切的表情打动了宣宗。宣宗不知该说什么好,抬眼正巧看见不知何时倚门站着等待召唤的万贞儿,便朝她招招手:
“去,到钟粹宫,传旨叫郭爱嫔到娘娘这儿来。爱卿,你是嫌朕没有安排她过来向你见礼么?那些天你病着,她远道而来,怕她身上的风尘气息侵扰了你,现在就让她补上。”
出门时,贞儿遇见从门外匆匆跑来的玉奴,不由有些心虚,便侧过身子,在门后躲了。玉奴推开厢房的门,看到眼前狼籍的景象,吃了一惊。当他掀起几个瓦盆,打开葫芦、竹管之后,先是张着嘴喘气,接着他低叫一声,捂着胸口倒了下去。
贞儿听见叫声,蹑手蹑脚走过去。当她从半掩的门口看见这一幕,也吓愣了,转身飞似地跑了。
“她什么模样儿?”
寝殿里,孙皇后满心醋意地追问道。
“模样嘛,能到朕身边伺候的,自然不差。不过女子除容貌外,气韵生动才最关键,就像爱卿,回头一笑百媚生。”
“百媚生有什么用啊,还不是经常床帷寂寞?盼皇上,想皇上,最后只搂着个枕头独眠。”
孙皇后忍不住叹道。宣宗皇帝不悦地站起身,绕着桌子转了两圈。
“爱卿想是怨恨朕?你还想要朕怎样?朕待你够温存了,而你居然连女子的贞静都没有,还敢说什么床帷寂寞!”
宣宗堂堂天子,从未想到过后妃中有人敢这样大胆说出自己的闺怨,心中一气,声音不由骤然高起来。孙皇后从没见他这样,不觉惊慌又委屈,一边跪下叩头,一边流眼泪。忽然间,宣宗气喘如牛,接着一声紧似一声地咳起来。孙皇后抬头一看,赶忙爬起,一旁的朱雨德和闻声
第三章 第一回
转眼到了大年三十,紫禁城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穿着葫芦景补子及蟒衣的宫眷内臣们,头上戴着用乌金纸裁成的画了颜色的闹蛾,也有的用草虫蝴蝶簪于头上,以应节景。各宫膳房里,蒸点心的蒸点心,储生肉的储生肉,还有的在煮驴头做“嚼鬼”小吃,到处一片繁忙。
乾清宫皇帝的寝殿门口贴了门神,室内悬挂着福神、鬼判、钟馗等画。龙床四周,则挂着金银八宝、西番经轮,还有两条用黄线编制的游龙蜿蜒其上。
病情略有好转的宣宗皇帝,在张太后、孙皇后、吴贤妃、郭爱嫔等一干内眷以及近侍太监、太医的围绕下,正在喝粥。
万贞儿则跪在床边上,替宣宗皇帝揉脚趾。
“嗯,舒服。这丫头,小手还有点儿气力。爱卿你调教的好人儿。”
宣宗皇帝喝完最后一口粥,心满意足地舒了口气,一边夸奖了万贞儿几句。
“这丫头的老家和我老家只差几十里,虽是两个州府,风土民情倒是相近的。我小时候的那些伴儿,也都像她这么乖巧伶俐。唉,好多年没回去喽!”张太后替儿子擦了擦嘴,瞟了一眼甜甜地向他们谢恩的万贞儿,陷入了一种回忆。
“娘,等儿好了,陪您省趟亲,也算尽一点孝道。”
宣宗一把握住了太后的手。太后一阵伤心,眼睛红了,这边却强颜欢笑道:
“我儿,你是当今天子,命大福大,会好起来的。钦天官看了星相,说皇上定然无恙。”
太后说罢,别过头去抹了把泪。孙皇后以及几个嫔妃也取帕子的取帕子,掀衣角的掀衣角,各自拭着眼睛,眼看气氛就要阴沉下来。
这时,一个道士模样的人跪了下来。
“皇上,依臣看,皇上的龙体已无大碍了。臣昨晚求得一卦,李代桃僵,已经有人替皇上消了灾,皇上定能康泰如故。”
“嗯,只是这‘李代桃僵’,朕不甚明白。”
宣宗边说,边示意万贞儿捏另一只脚。
“回皇上,这李代桃僵,就是……就是说……”道士叽叽咕咕地不敢说下去了。
“你放胆说,朕赦你无罪。”
“嗯,是这样,寿有定数,但大福之人,可以添寿。皇上,娘娘宫里的小火者玉奴,前天不是去了吗?他不过是条虫,但在阎王薄上,却为皇上添了龙寿。他这一去,皇上就无碍了。”
“哦,原来如此。着人赏玉奴家二百两银子。”
宣宗皇帝高兴起来。万贞儿却浑身发软,手上失了劲道。
“禀皇上,奴婢……奴婢想尿尿。”
万贞儿稚气的请求,惹得众人一阵开心。得到皇上首肯后,万贞儿立即飞跑出去。
厕所旁的墙角里,万贞儿面壁合十,喃喃自语:“玉奴哥哥,我不是有意的。你好生去,改天我烧些纸马给你骑,你可别来吓我啊!”瞅见四下无人,万贞儿“咕咚”一声跪下,磕了两个响头。
“嘿,小答应,你干嘛呀!”
这时,正巧小瘦也来出恭,看到这情景她惊讶极了。
“嗯,我在……我在替皇上祈福呀!”
万贞儿并不怎么慌乱,眼皮都没眨一下,便把真相给掩饰了。
“好孩子,回头一定禀告娘娘,让她知晓你的一片诚心。”
小瘦摸摸她的头,径自进了里头。贞儿远远地看见上回被她关在屋子里的霜眉,见它莹白的眉毛下那双冷漠的眼睛炯炯发光,好像洞悉了她的所有秘密,吓得她打了个哆嗦,不由闭起了眼睛。
黑猫霜眉拐弯走了。贞儿却没敢睁眼,一不小心,撞到了墙上,疼得她流出了眼泪。
乾清宫门口,黄冠素衣、俨然女道士模样的胡善祥踽踽而行。当她走到大殿前头时,被近侍太监拦住了。
“娘娘……哦,仙师,有事吗?”
“我是皇上的内眷,皇上生病了,难道不能来看望?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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