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廷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官笙
张四知抬头看了看天,道:“宗室,勋贵那边是定下来了,无需我们操心。剩下的就是那些官吏,元辅的意思,能保就保,不能保的也要留着香火情。”
陈演点点头而后又摇头,道:“元辅与征西伯各行其是,冲突还会再有,我是卸下了,你也要早做打算。”
张四知想到那张投降表,顿时头皮发麻,他怎么也想不通,当时怎么就糊涂的给李自成写了降表,以至于酿成不可挽回的大错!
张四知神色烦躁,道:“等等再说吧,好歹先将这个年过了。”
陈演默默点头,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过了年,就是安和元年,彻底与崇祯朝说再见了。
半个时辰之后,上官烈将原本的徐文爵的一千人给整肃完毕,留下大概七百人,整齐划一的站在乾清宫前。
乾清宫阶梯前,朱慈烺绷着脸,看着这些人,余光则看着边上的上官烈,身体可见的发抖。
上官烈看着下面,沉声道:“陛下,臣已经清查,整肃过了,这七百人可供陛下差遣,居然的任命,布防,安置都由陛下决定,臣不置喙。”
朱慈烺怔怔,看着他道:“真的,交给朕?”
上官烈道:“是。”
朱慈烺有些狐疑,却更加激动,若是这些人是他的,那内廷就是他的,至少安全了那么几分。
朱慈烺盯着七百人,眼神发热,道:“那,城门,还封锁吗?”
上官烈倾着身,道:“乾清门不封,陛下进出随意。”
朱慈烺心里激动,却狐疑更多,很不安,却又没有人商量,只能看向李忠与李化贞。
李忠拧着眉,一样想不通。
倒是李化贞,微笑着道:“不着急,陛下慢慢看就是了。”
朱慈烺听着,好像觉得有理,默默点头。
与此同时,钱谦益再次在刑部大堂开审。
这是审理的,是地位仅次于宗室的勋贵公卿。在勋贵公卿中,降贼的比宗室的多,彼此又是姻亲之类的关系十分复杂,牵一发动全身。
喊冤叫屈的不少,但三司拿出的证据,足以等高,即便没有逆案,他们也逃不过。
一场场审下来,围观的百姓是目瞪口呆,满脸震惊。
曾经高不可攀,以为光鲜亮丽的这些公卿侯伯,原来实际是这般的肮脏与龌龊!
与上次一样,钱谦益没有当众判决,而是择日宣判。
但是接连两个大案,还是在京城掀起巨大的风暴,并且向着京城之外快速传播。
这些宗室,这些勋贵公卿可不是一年两年,他们少则百年,多则两百年,根基深厚,枝蔓横穿,注定要引起庞大的波澜!
那些言官被抓,已经引起朝野的不满与震惊,若是这两个大案宣判,天下都要为之震动!
京城的官员们纷纷动了起来,本来清闲下来的通政使司忽然忙碌,收到越来越多的奏本。
连一些致仕多年,甚至是不问世事的老古董,隐修的文坛巨匠都陆续出山,以各种方式出现在朝廷的视野里。
而地方上的官员们,陆陆续续得到消息,上书的奏本正在路上,如过江之卿,汹涌澎湃的奔赴京城。
第六百一十七章 难消停
宗室,勋贵公卿都是大明的根基,算是‘国本’,他们被审,即将判决,早就引起朝野震动。
而后,周正大肆抓捕言官,更是震动大明。
随即,朝廷将要审那些叛逆的文臣武将,这个人数是宗室,勋贵的几十倍,牵扯到大明的几乎所有阶层,朋党。
也就是周正在京中的势力一向薄弱,外加提前得到保护,才能幸免于难。
包括首辅周延儒在内,所有的势力都被波及,就没有与‘降贼’无关的。
明朝的‘士大夫’集团,经过两百多年的发展,尽管派系丛生,矛盾重重,本质上,他们又都是‘一家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难分彼此。
就好比给李自成开城门投降的,崇祯时的兵部侍郎张缙彦,他转过两个人,就能称周延儒为‘四舅’,与张四知有‘同门之谊’,与钱谦益是‘姻亲之家’。
如果要将张缙彦‘诛九族’,周延儒,钱谦益多少都要被牵累。
他们自然不会允许自身被牵累,同时,朝野之中,有太多的人不想背牵累。
张缙彦能走到兵部侍郎的高位,不止有背景深厚,亲朋好友,门生故吏更是不可想象。他们更不希望张缙彦被问罪,必然会牵累到他们!
于是乎,早就在准备,蠢蠢欲动的大明士绅,前所未有的动了起来。
他们不是完全的就是上书,为这些人申辩,各种手段齐出,对整个朝廷在进行攻关。
比如,有大户希望向朝廷捐纳三万两白银,以给某人或者一些人降罪,甚至是免罪。
比如,有士绅清楚一些名望大佬,联合担保,为一些人求情,希望开释‘诛连之罪’。
再比如,有人提出了‘宽仁之说’,认为天下板荡,人心惶惶,不宜杀戮过甚,请求朝廷‘从轻处置,以获民心’。
面对汹涌澎湃的压力,钱谦益预计第二天审案,最终还是推迟了,躲着不敢见人。
在这些纷纷扰扰之下,周正的计划在稳步推进。
周方上任工部尚书,高弘图继任户部尚书,周正一系,在朝中的势力得到进一步的拓展。
征西廊。
张贺仪,高弘图,孙传庭,周方四人坐在周正对面,说着事情。
孙传庭道:“大人,现在很多问题凸显,我们的短板也暴露出来。一个是缺少人才,不说十三省的巡抚人选,就是六部中的人手也严重不足。”
严格来说,周正并不缺人,以他的地位,有的是巴结,投靠的人,缺的是‘人才’。认同,积极且能够理解他的变法,改革的人才!
大明太大了,需要太多的人才!
张贺仪,高弘图,周方也是点头,他们登上高位,越发的觉得这是一个问题。
周正沉吟片刻,道:“你们有什么办法解决吗?”
孙传庭与高弘图,周方等对视一眼,却没有开口。
周方身份特殊,接话道:“有两个办法,第一,就是仿照天津卫的海事学院,我们也建立一个变法学院,从小,专门培养变法人才,这种方法见效比较慢,时间长,我们等不了,却也可以做,预备着。第二个,就是明年开恩科,这个主考官要在我们手里。”
周正听着周方的话,神情微动,若有所思。
新皇帝改元,开恩科,也就是科举,是理所当然。主考官,就是所有进士及第的士子的‘恩师’,如果周正是主考官,那这些人就都会算在周正门下,这样的人才,来的又快又可靠。
高弘图看着周正,道:“大人,现在的官场纷纷扰扰,人鬼难辨,我们的变法不容有失,这个办法最为稳妥。”
周正目光扫过四人,显然他们私底下已经商议过,轻轻点头,道:“好,这件事记下。”
周方见周正终于肯出头,心里一松,道:“元辅那边,会不会阻拦?”
周正拿起茶杯,道:“不会。”
四人都是微笑,张贺仪道:“大人,李尚书对于兵改还是很迟疑,犹豫不决,下官与他商讨多日,还是难以下定决心。”
李邦华这个兵部尚书,俨然成为阻拦周正改革大明军制的最大绊脚石。
周正抱着茶杯,神色趋冷,道:“我会找他谈谈的,你继续准备。”
张贺仪应声。
高弘图继而道:“户部的事情千头万绪,杂乱不堪。下官正在梳理内部,而后会着手修正与地方的关系,尤其是赋税与田亩,户部准备进行立法,成为大明律的一部分。”
周正唔的一声,神色有些意外与惊喜,道:“你这个想法不错,制定税法与土地法,确实刻不容缓,你先内部准备,摸索,对地方上也要进行深入的调研,不要闭门造车。”
高弘图得到周正的赞许,很是振奋,道:“是,下官一定会尽善尽美!”
周正嗯了一声,笑着看向周方。
周方看了眼桌上的手札,道:“工部的事情比较多。涉及到黄河,长江决堤,官道年久失修,京城的宫殿,祭坛,院落等重建,还有一系列的兵器的制造,事多繁杂,钱粮缺少严重……”
本来权职在六部最小,最容易忽视的工部,却没想到成了最麻烦的一个。
周正右手抵着下巴,思索一番,道:“这样吧,你们工部先制定一个计划,包括项目,步骤,时间以及需要的钱粮,也就是明年的预算,你们六部先做自己的,然后汇总到内阁,我与元辅再做商议。”
高弘图是户部尚书,听着有些迟疑,道:“大人,经过李自成这一遭,西北大废,东南震荡,一来税收大减,二来用处大增。再加上西北,东北等的军饷,根本是入不敷出,明年以后的几年,我们可能需要数千万的钱粮,才能支撑大明不垮,何况还有我们的变法……”
周正神色微微凝肃,这也是摆在他们面前的一大困难。
大明赋税就别指望了,即便加上周氏商会也是远远不够,重建一个破碎的庞大王朝,需要海里的钱粮。
周正又喝了口茶,沉声道:“举债!以户部国库为担保,向天下借银,约定好利率,并且在科考入仕等上面,给出优先资格。具体的细则,你们起草。”
高弘图听着,沉思不已,道:“大人,即便能借到,以现在的税赋,我们也还不起……”
周正笑了声,道:“举债不止是为了充盈国库,也是要盘活我大明的市场,淘汰旧银,整合商业,梳理弊政,好处太多了。即便我们前几年还不上,等我们变法有了成效,哪怕只是恢复到嘉靖年间,每年三千万的税赋,还债也是轻轻松松,无需压力过大……”
高弘图到底是户部尚书,微微转念就醒悟过来,连忙道:“是,还是大人看的长远,下官回去立马着手安排……”
高弘图话音未落,姚童顺进来,见是周方四人,没有避讳,道:“大人,景湖先生来了。有些人上书为大人叙功,请加封安国公。另外,朝廷三品以上大员的宅邸,官衙到处是人,总理大院也是。”
第六百一十八章 攻略
周正眉头挑了挑,有些好笑的看向张贺仪等人。
张贺仪摇了摇头,道:“大人这里还算好的,下官的亲朋好友,父兄长辈,能来的都来了,不能来的信也到了。”
孙传庭也是摇头,没有说话,显然,他们也面临极大的压力。
高弘图神色发紧,看着周正道:“大人,下官等总还有推脱,大人这里?”
周正哦的一声,好似突然想起来,起身道:“没事,你们抵住就行,我去见见景湖先生。”
说着,周正亲自出门迎接。
孙传庭,高弘图等人对视一眼,纷纷跟着离开。
随着正式的开始,他们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做,眼下,就有搬迁各衙门进入总理大院的事情。
周正来到门外,就看到韩铖穿着棉服,精神矍铄,微笑的看着周正。
周正连忙上前两步,抬手道:“学生见过先生。”
韩铖打量着周正,有些感慨的道:“以前我担得起你这一声先生,现在是担不起了。”
周正与韩铖类似于‘君子之交’,极少牵扯利益,不由得笑着直接说道:“先生,也是来做说客的?”
韩铖背着手,看着‘征西廊’三个大字,道:“你我初见的时候,你刚刚入仕,这十多年过去,你的一脚一步我都看在眼里,却也不曾想到你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周正将韩铖感慨连连,道:“先生,咱们进去说吧?”
韩铖点点头,跟着周正来到小客厅。
他看着周正煮茶,一如十多年前在九江阁,只是现在的神情没有以往的拘谨,茫然,小心翼翼,更多的从容与坚定,目中闪烁着披荆斩棘的利芒。
韩铖心里有些犹豫,接过茶杯,没有喝,神情犹自犹豫。
周正看着他,道:“什么事情,让先生这么为难?”
韩铖将周正神色真诚,心里不由得一叹,放下茶杯,道:“从朝纲来说,你的处置没有错,从变法的角度来讲,也不错。只是,你撬动了大明的根基,一不小心,可能折戟沉沙,连带着大明也亡国。”
周正看着韩铖的表情,笑着道:“先生不是会说谎的人。”
韩铖嘴角动了下,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也罢。我来,是有两个原因。一个,确实是颜面不过。当初在九江阁我给你介绍了很多,其中大部分都是勋贵公卿,他们卖我老脸,也没要求什么,而今不顾体面求上门,我推脱不过。二来,我是担心,我担心你走上王莽或者曹操的路。须知,权势终究一时,唯有名节千古。我们亦师亦友十多年,我不想你走到那一步。”
周正轻轻点头,这才是韩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他内心思忖,习惯性的拿起茶杯,抿了一口,道:“大明的情况,我与先生探讨过很多次,切切实实的需要刮骨疗毒,而今学生开始动刀,先生觉得,我应该收手还是如何?”
韩铖是文坛大家,虽然中过进士,却一心在学问而不是仕途上,却也关心着大明江山,这些年与周正探讨了很多。
听着周正的话,他表情变了又变,最终还是叹息的道:“自古人人求万全,完美,这些年我修身养性,本以为不为外物所累,不想临了还是落入俗套,不能免俗。征云,这一趟,我确实不该来的。”
周正登时一笑,道:“入仕也修行,就算先生今天不来,明日也会来。”
韩铖默默点头,似乎放下了心事,脸上凝色渐去,笑容渐多,道:“你说的没错,做的也没错。这一次找我的,是刘宗周,他虽然比我晚几年,学问却在我之上,纵观大明,无出其右,或许能追上阳明公。天下贤达皆养望于他。他已入仕,修的还是阳明右派,怕是不会轻易善了。”
‘阳明心学’经过近百年的发展,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流派,当世之人不说儒学,而说心学、王学,可以想见它的影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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