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廷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官笙
境内这边含糊,京外的十三省却不含糊,巡抚,总督联合的邸报一道接着一道,而后就是召集各级官员进行谈话,逼着立军令状,凡是抗拒的,当场罢黜!
这样的场景,在整个大明不断的上演。
各地相继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反对声,不止是上书批驳,弹劾,士林之间大躁。
‘动摇国本’,‘违反祖制’,‘亡国之举’等词汇铺天盖地,几乎淹没了朝野。
整个朝廷面临了巨大的压力,这些压力随从一个个人身上汇聚而来,最后到了朝廷,到了周延儒,周正身上。
周正自然是无所畏惧,视若无睹。周延儒则感觉身上背了一座大山,举步难行,夜不能寐。
正月一过,周延儒就有些扛不住了,先是是要给官员们加俸禄,而后又要减税,随后公布今年开恩科等等,企图拉拢人心,减少骂声。
但这些丝毫没有削弱士林间的骂声,尤其是南京的复社,北京的燕台社,二者合二为一,人数过五千,从者数万。
‘二张’在虎丘开大会,以八千人的联名信,抨击朝廷的‘变法’,要求周延儒,周正等人‘悬崖勒马’,恢复朝纲。
八千多人,复读科举的是极其少数,大部分是入仕或者曾经入仕的,不乏曾经的六部官员,加上钱谦益等从中呼应,声势着实浩瀚。
周延儒当年的二次入阁,就有复社的拱鼎,这一次复社明摆着要与‘变法’死磕,也没有再顾忌,手里握有的周延儒的把柄,再次成为利器,半藏半漏。
就是这样藏而半漏才最具威力,在如此汹涌澎湃的非议声中,稍一不慎,就可能折戟沉沙,周延儒哪敢大意。
他先是给钱谦益施压,而后又要调‘二张’出京,同时补录今年恩科的科考名单,一系列手段,强硬的很。
周延儒预计的这些人会因为‘官位’而屈服,却没想到,极其更大的怒火。
无数道奏本飞入通政使司,冒头直指周延儒,指他是‘窃国大盗’,‘碌碌无为’,‘素位尸餐’。
因为变法的缘故,很多人找不到矛头,或者说最终的‘罪魁’,一时间,群起而上,疯狂的攻击周延儒。
朝野弹劾不说,堵周延儒大门,在内阁大院外叫骂的不计其数,周延儒能出门,却回不去,只得躲在内阁大院不出。
不止是他,朝廷里的各个大官,无一幸免,几乎就没有人没被攻击,但凡出门,一声吆喝,就是一大群人撸袖子要打群架,还不管是谁。
第六百五十八章 口中人
过了元月,地方上的越发的混乱,从全国报上来的数据显示
被‘村民’直接打死的官吏多达七十多人,其中还有两七品县令,一个五品通判。
在路上遭遇‘盗匪’的各级监察官员,更是多达两百多,死伤几十人。
南直隶解压向京城的运粮船,‘遭遇大雨’,倾覆了六艘,失踪四十多船员。
而撂挑子不干的官吏,高达三百多,还有称病告假,躲着不做事,使绊子,甚至是直接对抗的更是不计其数。
各省巡抚,总督衙门,天天有人陈情,抗议,在门口撞墙的,服毒的,还有直接带人冲击各级衙门的。
偌大的一个天下,一片混乱,事情层出不穷,五花八门。
这些都变幻成压力,一波一波的涌入京城。
周延儒起初还能抗一抗,最后也扛不住了。
带着钱谦益,李邦华,将周正堵在班房里,要‘认真应对’。
周正班房内,四方桌,四个阁臣各站一角,气氛十分凝重。
周延儒自然不会第一个开口,李邦华又有游离在外,只好由钱谦益第一个说话。
钱谦益苦着脸,忧愁满面的看着周正,道“征西伯,你也看到了,天下大乱啊,这样下去,不说朝廷会瘫痪,就是再来一次‘十年不了之局’,也是未尝可知啊……”
周正好整以暇,道“我不要听问题,我要解决问题的办法。”
钱谦益瞥了眼周延儒,越发苦涩的道“征西伯,下官这些天也是苦思冥想,并非是反对变法图强,只是,方法可以变一变。第一,我朝向来宽仁,你的那考核细则太过严苛,是否可以废除,松一松也行。其二,土地买卖应该全凭自愿,不能强买强卖,否则朝廷与盗匪何异其二,我朝国政凋敝,本应该减税,休养生息,怎么还能加税不妨,也松一松……”
周正看了眼钱谦益,淡淡道“朝廷法度在乎统一,长久,岂能朝令夕改再说了,这是秋千大计,遇到一点问题就退缩,朝廷的颜面何在开了这个口子,朝廷以后还能做成什么事情我大明体统还要不要了”
钱谦益嘴角抽了下,这是‘小问题’,马上就要天下大乱了!
钱谦益见周延儒还是不说话,只好硬着头皮道“征西伯,下官并不是反对变法,只是,不要那么的,急躁,我们完全可以慢慢来,徐徐图之。现在下面官员压力太大,他们成了反对变法的主力,这样下去,迟早会天下大乱的……”
周正神色如常的瞥了眼周延儒,道“魏忠贤那么不得人心,擅权禀国那么久也没让天下大乱,我这变法才开个头,就天下大乱了是觉得我太宽仁,软弱了,还是你们,不他们欺软怕硬”
周延儒,钱谦益嘴角都抽了抽,周正就是当面打他们的脸。
李邦华瞥了两人一眼,认真的与周正道“征西伯,我希望你能三思。士绅是我大明的根基所在,你一面要收他的税,一面要他们的地,两头都是要他们的命,他们不会坐以待毙,发生民变,甚至是兵变都是可能的。”
周正对李邦华点头,道“你总算是说了点有用的话。士绅确实是我大明的根基,但也是他们腐蚀了我大明根基。六成以上的土地收归国有,巩固国本,这件事没有商量。制定合理,长久的税务体系,这也是国泰久安的保证。”
钱谦益,李邦华神色动了动,来之前就有心理准备,没想到周正是半点都不让。
周延儒坐不住了,叹了口气,道“我之前是有些冲动,火上浇油了,现在必须想办法,降降温,否则我们迟早会被撕碎。”
人言可畏,现在满天下的非议,谁能承受得住
周正又漫不经心的喝口茶,道“这样吧,恩科提前,全部在京城科考,四月中。”
周延儒之前放话,要革除很多人的科举资格,听到周正的话,不由得神色微变,道“你要怎么做”
周正道“考的是他们,中不中在我们。”
周延儒这才放心,要是阻止那么多人科考,非得出大事不可。
李邦华还是很不安,道“这怕是不够,还得给地方上的官吏一些甜头。”
现在闹事的,一个‘士子’,一个就是入仕的官吏。
周正道“吏部那边考察各级管理局很久了,过一阵子,会大规模提拔官吏,尤其是南直隶。”
想要提拔,那就得有位置,一个萝卜一个坑,‘大规模提拔’之前,必然要大规模罢黜了。
李邦华看向周延儒,钱谦益,将两人的表情倒是平静,眉头一皱,深吸一口气,没有说话。
很显然,‘二周’早就商议过,也达成了默契,怕是对各个官位已经瓜分完毕了。
周延儒默然片刻,道“再等等,以京察的名义更为妥当,减少一些非议。”
周正随意的点头,道“那就先科考吧。”
周延儒与钱谦益对视一眼,没有再坚持什么。
眼下这个节骨眼,他们也不想退让,哪有朝廷退让的道理,即便是错了,也要错到底!
在周正等人商议的时候,京城里突然出现了一件大事情。
顺天府尹不知道怎么回事,派出了大量衙役弹劾满街抗议的‘士人’,更是查封了一个复社经常集会的书院。
这犹如烈火烹油,京城瞬间大乱。
数百人冲入了顺天府,见到人就打,见到东西就砸,顺天府尹如果不是见机得快,也少不得一顿打。
这群人砸了顺天府不顺,成群结队的奔向内阁大院。
随着消息不断扩散,加上谣言,一路走来,人数迅速破千,带着各种‘武器’,就要杀向内阁大院。
周延儒吓了一大跳,连忙调集人手,将总理大院,甚至是皇宫团团围住,阻止这些人侵入,同时又严令不得动手,不能再出乱子。
钱谦益站在班房的窗户前,看着外面,听着不断的呐喊声,心惊肉跳。
他犹自记得,顾秉谦回到杭州,被愤怒的百姓冲入院子,打死了十几口人,更是一把火烧了院子。
。
第六百五十九章 民愤
之后的顾秉谦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丧家之犬四处流窜,没人敢收留,也无处可去,最后只能租一条船,躲在江上不敢靠岸。
可以说是狼狈至极,声名尽丧。
也由此可见,民愤的力量有多么可怕!
钱谦益神情凝重,心里挣扎,他害怕——想辞官。
认真算一算,他入阁还不过三个月!
内阁大院被围,连朱慈烺也坐不住了,不断召见朝臣。
内阁的压力陡然增大,不止是周延儒坐不住了,六部尚书等也倍感压力,简直要喘不过气来。
京城尚且如此,地方就更可想而知。
风起云涌,暗潮澎湃!
周正若无其事,在内阁大院溜达,陪同的是刘六辙。
刘六辙看了眼外面,听着呐喊声不断,道:“二少爷,科尔沁以及喀尔喀那边的态度十分暧昧,对于我们发过去的诏书,全部收下,对于使者也客气招待,就是没有一句准话。”
周正慢慢的踱着步子,道:“年初的时候没派人来,我已经猜到了。他们大概还是不死心,还想再看看。”
刘六辙脸色冷漠,道:“哼,估计还是在等建虏东山再起,认为我大明垂垂老朽,根本不放过在眼里。”
周正站在一处亭子里,看着外面道:“我们的骑兵还是太少,远征蒙古还够呛,再得等一两年,加上蒙古那边不熟悉,需要再准备准备。”
刘六辙道:“我已经不断派人渗透,用银子,粮食以及盐,丝绸等收买,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知道我们想要的很多情报。”
周正背着手,右手食指一直在轻轻敲击,道:“与建虏互市的消息,传出去了”
刘六辙道:“嗯,瞒不住。”
周正双眼微微眯起,道:“与建虏的互市是假的,是为了稳住建虏,拖延时间。但蒙古不一样,尤其是科尔沁,这样,通知户部,在张家口与蒙古互市,限定交易品类,兵器,铁,粮食等严禁交易,其他的,盐,丝绸,瓷器等都无所谓,你暗中布置一下,趁机多安排些人,给我将漠北的方方面面摸透,漠西也要准备了。”
刘六辙立即点头,道:“是。”
周正听着外面的吵闹声,有些烦,转身道:“吴三桂等人有什么动作”
刘六辙跟着周正,道:“之前想要逃入琼州,被堵了回去,现在应该是安南,缅甸等交界一带,与当地的土司混合,势力颇大,不容小觑。”
周正嗯了一声,道:“杨嗣昌,有没有反应”
刘六辙仔细想了想,道:“有,史可法,左良玉等人目前在他手下,本来有意征剿,最后不了了之,目前专心整顿军务,没有其他动作。”
周正踱着步子,道:“辽东呢”
刘六辙道:“这里主要是孟贺州,楚金在管,我知道的不多。卢总督已经接管了辽东大部分区域,恪守我们之间的约定,没有冒进,但在距离沈阳不足两百里的地方,东面,南面都在准备建一座大城,建虏那边甚至威逼要发兵,最终也没有动。”
周正神色沉吟,道:“传话下去,对于辽东的支持,要不遗余力,钱粮,武器,火炮都要给充足了。新兵也发过去一部分,好好锻炼锻炼。”
刘六辙应着,转头看了眼外面,低声道:“二少爷,有些人想要趁机邀名,正在不断的组织人,很是有些士林领袖的模样。”
周正哦了一声,有些感兴趣的道:“不是‘二张’”
刘六辙道:“不是,号称什么江南四大才子,有冒辟疆,陈贞慧,方以智,侯朝宗,他们都是复社中人。这冒辟疆六次乡试不中,愤恨填胸,尝尝抨击朝臣,议论国政,其他人也是差不多。不过背景深厚,家中三代都有高官,是有名的书香门第,官宦世家。”
说白了,这些人就是士绅反对变法的代表,是先锋。
周正踱着步子,想了想,道:“阮大铖最近在干什么”
阮大铖是个二五仔,先是东林,后投阉党,被江南士绅深恶痛绝,尤其是冒辟疆,两人几乎是水火不容。
冒辟疆在苏州甚至做了很多骂阮大铖的诗词歌赋,小曲小调。
刘六辙道:“元辅那边似乎察觉到他是我们的人,所以一直压着,有些郁郁不得志,小心谨慎的很少冒头。”
周正笑了声,道:“给他递给话,要他给我收拾一下京城的乱象。”
刘六辙一怔,道:“二少爷,他能做得好吗”
刘六辙不担心阮大铖不做,而是担心阮大铖的能力。
周正背着手,道:“不是要他做事,是要他坏事。他也是出自江南大族,冒辟疆就是看准这一点才敢跟他叫板。不然一个无功名的士子跟堂堂工部侍郎做死对头”
刘六辙还是有些不太理解,道:“二少爷,这件事沸反盈天,他要是一个不好就是火上浇油,能放心吗”
周正摆了摆手,道:“做得好就好,做不好,就扔出去给他们,也能为我们拖延一点时间。”
刘六辙明白了,道:“是,我待会儿就去办。”
周正点头,刚要回班房,就看到内阁大院的一群差役提着水桶,急匆匆向前院跑去。
刘六辙一看,连忙上前拉住一个询问。
刘六辙回来,与周正道:“说是有人在皇城墙写了‘奸臣当道,天下奇冤’八个字,是红色油漆,乍看上去血淋淋的。”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