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凤临门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L鹿鸣M
丫鬟应了一声,端着一碗药走进房内。
那药熬得浓,味道一下子就散开了,又苦又酸。
齐寰忙用帕子掩住口鼻。
孙姨娘将碗里的药一饮而尽,虽然含了果脯也是皱了半天的眉头才缓过来。
齐寰没想到她到现在还在喝这些药。
齐寰想起她六七岁的时候,母亲有了身孕却没保住,药师说她的身子恐怕再难有子嗣,她关着门哭了好几日都不见人,再见到的时候整个人瘦的就剩下一把骨头,披头散发地抱着惊魂未定的她不松手,不住地说:“娘以后只有你了,为了你娘做什么都可以,就算是死……”
可母亲还是想要个弟弟的。
齐寰终于明白母亲这些年为什么总是动不动地就生病咳嗽。
是药毒三分,她喝了这些年的求子药,医馆的,偏方的,道听途说的,把底子都要喝垮了。
她突然想起小时候,也是这样一个冬日,大太太突然病倒了,吃了一个多月的药人反而更不好了,大家都说大太太快死了,府里的人都等着她咽气好给外放的父亲报丧……
母亲要去探望大太太,她腻着也一同去了。
到了大太太院里母亲不让她进屋,说人死晦气,她就在院子外玩,看见五岁的齐宸就站在屋檐下。
那日的雪特别大,齐宸身上却连一件棉衣都没穿,攥着手不住地呵气暖手。
母亲很快就出来了,抱着手炉捂手。
她说:“屋子里冷死了,还不如外面暖和。”
她又看了一眼齐宸,说了一句:“没娘的孩子。”
这句话连同齐宸穿着单衣在屋檐下暖手的样子,让她一直记到了现在。
第八章 安排
齐?吓了一大跳,脸上的笑意顿时敛了。
她诚惶诚恐地跪下,心跳得格外慌。
“你与他见过多少次了”
郑姨娘单刀直入,齐?听得浑身一震,脸色煞白起来。
那个“他”是齐?的表哥,是二舅舅家的长子,在京中青年才俊中颇有名气。
从前她与这位表哥并不相熟,幼时见过一面也早就浑忘了,中秋节时舅舅让表哥来送了月饼和节礼,重阳节时表哥又来送了新蟹,还带了两盆开得像碗口一样大的菊花送给她。
她从来没见过菊花能开得这样硕大又娇艳,后来才知道这是他托人从平城买来的,因着路途遥远菊花又娇嫩,特意请专人护送,轻车慢马不知多少时日才送到京里。
齐?深知自己犯了大错,心里慌乱,但却不觉得有一丝后悔。
谁又能拒绝旁人对自己的好呢,谁又舍得呢
郑姨娘听着女儿娓娓道来个中细节,听得心惊肉跳。
齐?连着好些日子每天都笑盈盈的,她原以为是小女儿家天性使然,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隐情。
“那你的心思是怎样的,只是因为皓成对你好才觉得亲近吗”
母亲突如其来的问让齐?有些错愕。
她愣愣地点点头,看到母亲的脸色有所缓和,她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却又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情绪从心底泛出来。
炉火熊熊,将整个屋子烘得暖如三月,她觉得胸口有些憋闷。
郑姨娘见过女儿之后,还是觉得不稳妥,就给自家二哥写了一封家书,佯装无意地在其中问了一句侄儿的婚事。
郑二老爷很快就回了信来,说家里正在为长子相看亲事,看中的两户一个是式微的读书人家之女,小姐知书达理温柔可人;另一个同样是商贾,但家中男子刻苦工读,来日不可说,小姐精明能干,也是上佳人选。
夫妻两人正在家里拿不准主意,儿子在外奔波一直推脱无瑕抽身回家,正好郑姨娘问起来,郑家二老爷就过问了一下她的意思。
郑姨娘心中顿时不是滋味起来。
郑昀早已长成人,也在外面奔波了许多年,他年轻又聪明能干,如今也算是个才俊。而齐?不过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男女七岁不同席,这样的道理他分明清楚却又为何装着糊涂跟齐?纠扯不清
家中议亲,他难道不知情吗
依着她的打算,齐?是庶女,虽然嫁不了高门大户的嫡子为妻,也可当庶子的正室。只要门楣够好,再挑一个能干的庶子,日后若是有能耐分了家,采办田宅当家做主,与那嫡子正妻又有什么分别
商贾家确实家里丰厚吃穿不愁,但败在有财无势,家中无几分底蕴总是抬不起头来的,否则大哥家的两个儿子也不会都娶的是读书人家的姑娘;精明如二哥家,议了亲,也是中意读书人家的小姐,不愿去计较妆奁多少。
无论怎么看,齐?和郑昀都没有可能,也不应该有什么干系。
郑昀在外漂泊看惯莺莺燕燕,被齐?的天真烂漫吸引也不足为奇。
齐?自小长在闺阁之中,几乎没与男子有过什么交集,如今她也到了说亲事的年纪,确实也不好再关在府里了,多出去走动一下见见世面,兴许对郑昀也就看不上眼了。
等齐?许了人家,郑昀娶了娇妻,眼下的事也就烟消云散无人知晓了。
郑姨娘选了个时机,在齐大老爷面前提了让小姐们多出门走动的事。
齐大老爷素来不管内院的事,那几年他外放回不来,根本无限顾及府中杂事,全权由孙姨娘操持,虽然生出一些波折倒也还算稳妥。
只是几个女儿教养的不甚合他的心意,温顺有余,却又过于谨小慎微些,失了大家之气。
他不由叹了口气,又想起楚氏来。
所谓贤妻,是内能主持家事、教养子女,外懂人情世故,善于交往。精于人事的,为丈夫谋仕途也不是不能。楚氏一年连门都出不了几次,见自家人都不自在,更不用说与那些夫人们结交了。
几位姨娘虽然精明,但毕竟身份上差着……
“不如让齐宸出面,她是嫡女又年级尚小,就算有什么纰漏也无伤大雅,况且姐姐们还可以加持一把。”
齐宸
第九章 交往
过了年节,柳大娘指着齐宸写得几张帖子就陆陆续续发出去了。
不消几日便有回帖来,却都送去了孙姨娘那里。
齐宸并不在意。
她以齐大太太的口吻给刚刚搬到三门巷的楚大太太下了一张帖子,邀她初九一同去寺里听**大师讲经文。
帖子是大宝悄悄送出去的。
等到楚大奶奶的回帖送回来时,府中登时便热闹起来了。
郑姨娘不敢私拿,将帖子交给了齐大老爷。
“我们府里与三门巷从未有过往来,楚大太太怎得想起给大太太下帖子了”
齐大老爷道:“许是刚进京,想要结交一下人脉吧。”
恐怕是初来乍到没弄清楚,把楚氏误认成了阜阳门那里的亲戚。
“府中多来往一些人自然是好,只是咱们太太……”
齐大太太深居已久,恐怕应付不来。
郑姨娘惋惜不已。
这样好的机会,难道就白白放掉了
只靠几个小女儿家过家家似的邀来去往哪能成事,想要寻一门好亲事,还是得跟这些个太太们多打交道。
她慌不择言道:“老爷您看让我……”
说了一半她陡然打住,诚惶诚恐地看着齐大老爷。
齐大老爷面色不悦。
“既然邀的是大太太,那就把帖子送给她,让她自己决定。”
虽然他不喜楚氏,但楚氏终究是他的正妻,妻妾尊卑有别,无论如何也不能落了口实给旁人。
楚氏收到帖子,险些吓破了胆子。
她在屋里来回踱步,不知如何是好。
齐宸看着她那副胆怯的样子就觉得头疼。
不过是去见个人,聊几句闲话再听听讲经,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害得哪门子怕!
“您只管说些闲话就是了,等到大师讲经时听着就是。”
齐大太太发愁:“可我久不出门,能与她说些什么……”
“就算久不出门,您也是自小在京中长大的,论起京中的民风良俗,还说不过一个初来乍到的外乡人实在不行您们聊聊女红也行,把您近来描的花样子也带过去,兴许楚大太太还有兴趣呢。”
“可这样也太随意了些。”
齐大太太被齐宸说得有些动摇了,只是心底还是有些没底。
齐宸不禁有些发笑。
这也太谨小慎微了,这也不行,那也不够,索性就躲起来不出门了吗
“您们不过是内宅妇人,不谈些家宅琐事,难道要论治国天下吗”
她将齐大太太推坐在妆台前,将她头上那根从未摘下过的青玉簪子抽了。
齐大太太忙阻止她。
“这簪子我还是戴着吧,这是祖上传下来的福泽,我也戴惯了的。”
齐宸闻言笑了,原是想将簪子放回盒子里,这下索性反手将青玉簪插到了自己的头上。
“既然是福泽,您就传给我吧,您看我戴上好不好看。”
朝露明珠一样的小姑娘,戴着什么不好看
齐大太太见状也不往回要了,只吩咐她仔细着戴,别弄丢了。
是怕把祖上的福泽丢了
齐宸在心中暗笑楚氏的迂腐。
指望着一根死簪子,还不如指望她呢。
她叫来了楚氏身边服侍的茗月,让她禀告老爷,大太太初九要和楚大太太去庙里烧香听经。
消息传遍府中,又掀起了一阵浪。
赵姨娘从有孕以来就专心养胎求子,对这些事并不放在心上。
郑姨娘愣了半晌,不知齐大太太突然从哪里来的勇气,又有些惋惜这样好的机会给她算是白白糟践了。
孙姨娘惊得以为自己听错了。
“楚氏……应了通政司左通政家的邀约,要出门礼佛”
说完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不过是生了一场病,怎得就接二连三的出了这么多事。
先是老爷准许齐宸给各家小姐下帖子。
现下连说话声还没猫叫唤大的齐大太太也能出门了
她叫来了齐寰说话。
齐寰也正憋闷着。
&nbs
第十章 指点
她的笑里也不禁透着慈爱,对跟在后面的两个女孩儿道:“你们不用跟着了,难得出来一趟,去玩一玩吧。”
楚萱的脸上立刻泛起笑意来。
母亲一走她便问齐宸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
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正是玩心重的时候,又是初来乍到,齐宸便陪着她一起到寺庙旁边的街铺去逛逛。
一出门就看到一辆马车停树下。
来烧香的人都会把马车停在后面的巷子里,这孤零零的一辆多少显得有些突兀。
路过马车时,齐宸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好像是两个男子。
其中有一个声音说:“好像有人过来了。”
齐宸忙拉着楚萱往旁边靠了靠,离马车远一点。
马车的帘子被撩开了一个角,似有人从后面看了一眼。
雪地上传来一阵快而稳的脚步声。
一个小厮模样的人从寺门里走出来,直奔停在树下的马车,恭声唤了句:“爷。”
车帘掀起,小厮将手里捧着的小盒子递进去。
又等了一会儿,才爬上车驾着马车离开。
马车路过齐宸身边。
她清楚地听到方才那个声音调侃道:“跑这么远,就为了这一盒子香,亏得我特意推掉了今日的约……”
又有一个带着几分清冷的声音应他。
“就是不愿意见他,才跑这一趟来取香的。”
马车辘辘地走远了。
她记得这寺里的香,据说是有钱也买不到,只由住持赠给有缘人。
前世曾有人转赠给她一盒过,小小的香饵装在一个顶朴素的盒子里,分外不起眼,可一旦燃起来,那独特的香气到现在想起来都格外清晰。
后来想办法派人去求,却怎么也求不到了。
齐宸不禁朝那渐行渐远的马车又望了一眼,猜想着究竟是怎样的人物才能被称作“有缘人”。
一旁的楚萱好奇地问她:“你在看什么呢”
齐宸收回目光,对她莞尔一笑:“无妨,想起一点事罢了,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一瓣雪飘洒下来,落在了她的额头上,趁着那眉间的朱砂红娇艳如梅。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