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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侠萧金衍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三观犹在

    唐不易,又称唐疯子。

    一个人被称作疯子,要么他有过人之处,要么有所执念,但唐不易被称作唐疯子,那只因为他就是一个疯子,而且一疯将近二十年。

    二十年前,唐不易与楚狂刀齐名,并称“唐楚”,也是楚国第一名将,如今楚军的将领之中,有一多半都曾经他的属下。

    当时,楚国政局不稳,游牧部落、新兴贵族之间常年战争,楚国将陷入分裂之势,帮助皇帝南征北战,一统大楚之人,正是这位唐疯子。政局稳固之时,这位三十岁名震大楚的一代名将,因为一个女人疯了。

    楚别离在这件事之中,扮演了极不光彩的角色。唐不易发疯之后,杀了唐家上下三十余口,然后提剑闯离王府,屠尽离王府上下,若不是楚日天阻拦,楚别离早已成为唐不易的刀下之鬼。此人也成了楚别离心头的噩梦,后来唐不易失踪了,据说去了北周。

    如今,北周以唐不易之名来威胁楚别离,楚日天已死,整个西楚,没有人能再能挡住唐不易的剑,楚别离除了屈从,没有别的办法。不过,楚国很清楚,北周大败之后,他们独木难支,必然也讨不到什么好处,所以在葫芦口之事上,一直保持着克制。

    葫芦口,位于大明与楚国西南交界处,横断山偏南,也是两国之间南道商路,此处地形复杂,状如葫芦,故称为葫芦口。

    在大明疆域,葫芦口又称西十一卫。数十年来,征西军驻扎此处,农时垦荒种地,闲时练兵,久而久之,成为一处以军户居多的卫所。许多从隐阳入西楚的商队,也多经此处,缴纳一部分税赋之后,将中原的茶叶、丝绸源源不断运往西楚,也从西楚带回羊皮、香料、宝石等。

    不过,自去年年底,边疆贸易摩擦之后,葫芦口进入战备状态,路上早已不见了商队的踪影。街道之上,到处都是巡逻的征西军士兵,外地百姓早已撤离,只有部分随军的家属,或务农,或经商,还在坚持着。

    明楚两国,以葫芦口腰部为界,以西为大明疆域,以东为楚国疆域,双方驻守士兵,相隔不足五百步,若在夜晚,卫戍的明军,甚至可以听到西楚军方饮酒作乐之声。

    半年以来,西楚不断派兵挑衅,征西军却保持克制,一直没有爆发大规模战争,直到隐阳大胜的消息传来,西楚军的挑衅才有所收敛。

    萧金衍抵达葫芦口,已半月有余。

    这半月之中,他几乎找遍了葫芦口所有街巷,无论是卫戍官兵,还是寻常百姓,始终没有宇文霜的消息。

    招摇山之战,宇文天禄谋反被登闻院所杀,皇帝朱立业震怒,撤销了宇文天禄安国公爵位,又夺去宇文霜宁陵郡主封号,朝中局势震荡,宇文一党识时务者很快更换门庭,其余人要么被清算,要么被贬黜,整个势力顷刻间土崩瓦解。他一手建立起来的一笑堂,被朝廷列为了谋逆组织,被江湖上各大门派攻击,而其生意,也逐渐被他们接手。宇文天禄二十年间建立起来的一张大网,顷刻间支离破碎。

    宇文霜本在葫芦口办事,就在宇文天禄谋逆罪名传来之后,她便失踪不见了。没有人知道宇文霜去了哪里,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这日,萧金衍来到了一间酒肆。

    酒肆并不大,只有十来个座位,几张桌子,招待的客人,也多是往来行商临时歇脚,大多数人来,也都是灌一壶酒,要几张大饼,继续赶路,这种酒肆在葫芦口十分寻常。

    酒肆是夫妻店,老板五十多岁,皮肤黝黑,寻常务农,闲时则照顾酒肆生意,由于战争的原因,他们生意并不怎么好,萧金衍进来时,空无一人。

    连日来奔波,萧金衍有些憔悴,胡须也来不及修理,他点了一壶酒,饮之无味,便与老汉打听,有没有见过宇文霜。“京城口音,喜穿白衣,长得很是俊美。”

    老汉道:“见是见过,不过是半月之前了。这位姑娘,经常来我这里吃馄饨。”

    萧金衍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一把抓住老汉双手,问:“你可没认错”

    老汉哎哟一声,萧金衍这才意识到失礼,连松开手道歉。老汉揉着手腕,道,“老汉我在这里住了二十年了,阅人无数,还从未见过这么俊俏的姑娘哩。这样的女子,我见一面,就记住了。”

    正在门口和面的老妇人闻言,故意咳嗽了一声。老汉尴尬一笑,又问,“小兄弟,不知她是你什么人”

    萧金衍道,“是我未婚妻。”

    老汉恍然道,“原来如此。不过,最后一次见她,她要了一壶酒,喝得大醉,又是哭、又是笑。好像是她什么至亲之人走了。”

    萧金衍知她得到了宇文天禄的消息,只恨自己来得太慢,终究还是迟了一步,“老丈,她可曾说过要去哪里”

    老汉道,“那日我见她喝得大醉,说了一句,偌大中原,没有我的立足之地,这大明,不呆也罢。我还劝她想开一点,她给了我一大块银子,她临走时还问我,怎样去西楚更方便一些。”

    萧金衍寻思,难道宇文霜去了西楚

    因为宇文天禄的事,她已被朝廷悬赏通缉,可不就是大明没有她立足之地

    他答应宇文天禄,不能将他活着的消息告诉她,但也承诺过,要保护宇文霜的安全。以她武功,遇到寻常江湖人不会有问题,但若身份一旦败露,不光在大明,就算在西楚,一样不少人对她不利,想到此,他暗下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寻到她。更何况,他还答应李纯铁,要去一趟西楚,劝说萧别离撤兵。看来,无论如何,都要去一趟西楚了。

    他问道,“老丈,不知此处去西楚,怎么走更方便一些”

    老汉尴尬道,“我也没去过。不过,听说翻过横断山,便是琉璃湖,过了伶仃海,便到楚国西京了。若是骑马,快则半月,慢则月余,便能抵达。”

    萧金衍心说既然知道宇文霜下落,事不宜迟,又灌了一壶酒,要了十丈大饼,留下了仅剩的一块碎银子,起身告辞,骑着吕公子离开了葫芦口。

    待萧金衍走远,卷帘之后,一名身穿麻衣、头插木钗的俏丽女子,缓缓走了出来,对老汉微一施礼,道,“多谢李伯为我遮掩。”

    那李伯望着女子,叹了口气,道:“我见那年轻人倒也真诚,言语之间对你关切有加,不知你为何要躲着他”

    女子脸色有些苍白,衣衫粗陋,却依然遮掩不住她的绝世容姿,她望着萧金衍离去的方向,幽幽道,“他曾是我喜欢的男子,我也曾不顾父亲反对,前来寻他。只可惜,他的师门与我家有宿仇,我若现身,于我于他,都不是好事。”

    李伯闻言,喃喃道,“世俗之见,门第之逾,终究让有情人难成眷属啊。”

    老板娘李婶儿闻言,又咳嗽了一声,道,“你这张嘴,不会说话,就少说一点。”她安慰女子道,“姑娘,门派也好,世俗偏见也好,这些都不是什么,只要你喜欢,那就去做。别做一些到老来让自己后悔的事。”

    李婶儿一指门口正在收拾碗筷的李伯,道,“你看老头子,当年我爹也是极力反对我跟他的亲事,我嫁给他,遇到的坎儿,可不比你少。”

    女子问,“那你们又是如何在一起的”

    李伯嘿嘿一笑,“这得多亏他们家那条狗。”

    “狗”

    “不错,她家养了一条大黄狗,一到晚上遇人就叫,我晚上带着下了蒙汗药的肉,将它药晕,然后偷偷爬到她房中与她幽会,哈哈”

    李婶儿骂道,“为老不尊的东西,跟姑娘家讲这些,害不害臊”

    李伯却昂着头,道,“那可是老李我一辈子为数不多的得意之事,什么爹娘反对,门第之差,等生米煮成熟饭,这都不叫事儿”

    李婶儿脸色微红,“呸,你还有脸说。你连夜带着我逃出村子,害得我两年多没敢回家。”

    “那又如何你爹还口口声声说要宰了我呢,等你抱着宝儿回家之后,他还不是高兴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喝醉了酒,拉着我的手,跟我称兄道弟起来”

    李婶儿道,“亏你还好意思说,不是跟我爹夸口,要生一窝出来嘛”

    李伯叹道,“老了,火力不足了。”

    女子望着这对老夫老妻拌嘴,心中竟觉得一阵温暖,心想,若我与他也能如此那该多好

    她走出门外,望着远处,萧金衍早已不见了踪影。

    李婶儿道,“还愣着干嘛,认定了的幸福,追啊。”




第273章 陌路人
    宇文霜心情十分复杂。

    她原是天之骄子,大都督宇文天禄之女,大明皇后义女,堂堂宁陵郡主,然而一夜之间,这些身份都成了历史,现在的她,成为了逆臣之女,被大明朝廷通缉的要犯。

    招摇山之战后,朝廷公布了宇文天禄的三大罪名。一个是党同伐异,结党营私,鬻官卖爵,贪腐了白银六千万两,相当于大明三年的国库收入;二则是拥兵自重,二十年前在定州犯下滔天罪行,屠杀三万百姓;第三也是最严重的罪名,就是串通敌国,图谋造反。

    这三宗罪,无论是哪一个,都是诛九族的罪名。而这些,全部落在了宇文天禄身上,可想而知,整个朝廷都将宇文天禄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弹劾的奏折如雪片一般,一些当年被他打压过的臣子,纷纷翻案。可以说,宇文天禄当年有多么显赫,如今就多么凄惨。

    宇文霜与宇文天禄虽是父女,但这些年来,她却从未真正了解过自己的父亲,在朝廷、在人前,他都是权臣气派,但一个人独处时,他总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让宇文霜看了心疼。只有在谈到母亲之时,他目光之中才露出些许温柔。

    一切,都在一月之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当时,宇文霜正在调查赖日丹失踪之案,才有了些眉目,朝廷派人来宣读宇文天禄谋逆之事,并来押宇文霜回京受审,是父亲安排的老仆拼死护送她离开葫芦口。

    宇文霜并没有离开葫芦口,她曾答应过父亲,一定要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多年来养成不服输的性格,就算父亲已死,她也不肯松手,哪怕已经没有人关心,哪怕自己成了朝廷钦犯。所以,她才又偷偷潜回了葫芦口,继续暗中调查。

    萧金衍的到来,让她陷入踟蹰之中。

    她内心是喜欢萧金衍的,虽然三夫人李夕瑶并不赞成,但宇文天禄却没有因为萧金衍的身份而阻止过她。不过,宇文天禄是登闻院李纯铁所杀,而他又是萧金衍的师兄,这层身份,让宇文霜内心十分矛盾。

    今日听了李伯、李婶的话,宇文霜决定要找萧金衍,问个明白,她跟两人告辞,向萧金衍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躲过了征西军的关卡,她才入横断山,就被一行人拦在了路上。

    “姐姐,我们又见面了。”

    宇文霜没有料到,会在这里碰到光明神教的人。东方暖暖似乎早已知道她的下落,特意在这里等候。与一年前相比,东方暖暖气色明显好转,也没有了那种病态的模样。

    在她身后,站着赵无极、还有酒狂任鹏举。这两个人,一个是八大邪王之一,另一人是一笑堂的三大令主之一,都曾是宇文天禄的得力助手,如今却成了死对头。

    宇文霜并不喜欢赵无极,此人过于狂妄,私心太重,为了一本武经,公然背叛一笑堂,遭到宇文天禄追杀,没有想到,他竟然加入了光明神教的阵营之中。她看到赵无极时,赵无极也向她看来,只是视线一触便转过头去,装作不认识她。这位号称无耻至极的邪王,以前在安国公府中,每次见到她都是一副谄媚辞令,如今如同陌路人。

    倒是酒狂任鹏举,脸色有些尴尬之色,他看了一眼东方暖暖,冲宇文霜抱了抱拳,道,“大小姐。”

    任鹏举为人正直,也是性情中人,颇对宇文霜的胃口。他曾经是一方豪杰人物,因为女儿得了一种怪病,这种病一旦发作,病人痛入骨髓,生不如死,需要一种叫金钱乌的药材来缓解病痛。这种药材非常稀少,市上极难寻,但在光明神教的风云岛上却大量种植,所以任鹏举投靠东方暖暖之后,还特意前来跟她说明了情况。

    宇文霜点头回礼,问,“令千金的病,可曾好些了”

    任鹏举道,“承蒙大小姐挂念,玉儿现在风云岛,住得还算习惯。”

    宇文霜这才转向东方暖暖,道,“东方妹子,不知你拦在我身前,是何用意”

    “姐姐应是要去西楚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东方暖暖笑着道,“姐姐恐怕不知道,你这条命如今是千金难求,这一路西行十分凶险,我怕姐姐有危险,所以特意前来恭候,若不嫌弃,妹子愿与姐姐结伴同行,顺便照顾姐姐,免得遭到叵测之人。”

    话说得客气,但言语之中,却不无威胁之意。宇文霜武功虽得到宇文天禄真传,可终究年轻,武功在知玄中上之境,与酒狂任鹏举不相伯仲,在场众人,赵无极、护法段玉飞武功都远在她之上,更何况光明神教人多势众,若真动手,宇文霜讨不到半点便宜。

    宇文霜道,“东方妹子好意心领,我还有要事,就不叨扰妹子了。”

    说罢,宇文霜正要绕路离开,东方暖暖脚下一动,顷刻之间来到她身旁,去抓宇文霜右手,宇文霜心中正要躲避,整个人却丝毫提不起一点内力,心中大吃一惊。

    原来,东方暖暖竟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东方暖暖道,“姐姐莫要推辞,左右我们顺路,你我同行,我们好歹也做个伴。兴许,也能碰到我们萧郎呢”

    宇文霜疑道,“萧郎”

    东方暖暖脸色微微一红,格格笑道,“姐姐怕是不知道吧,前几日,我与萧大哥已经”

    宇文霜脸色如霜,她追问,“已经什么”

    “有些事,还是不要说倒要好些。”

    宇文霜天生不喜拐弯抹角,她偏偏要问清楚,一番追问下,东方暖暖才道,“萧大哥已经答应,等回到中原之后,便与我成亲。”

    宇文霜只觉得嗡地一声,整个大脑一片空白。

    萧金衍啊,萧金衍,难怪你才离开不久,东方暖暖就在此处等候,原来你们早已是一路人,可若如此,这些时日来,你又为何四处找我

    本来宇文天禄之死,对她打击甚大,看到萧金衍在葫芦口四处寻她,她心中还一丝温暖,可今日东方暖暖一席话,令她从头冰冷到脚,整个人如一座雕塑,半晌动惮不得。

    宇文霜喃喃道,“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她记起了去年秋天追杀东方暖暖之时,萧金衍与东方暖暖曾一路同行,举止颇为暧昧,今日又同时遇到二人,越发笃信,两人之间必然有些关系,想到此,宇文霜万念俱灰。

    难怪在蜀中,萧金衍对她总是若即若离。她本是聪颖之人,若稍加思索,自然可以发现一些可疑之处,但遇到情之一事,宇文霜也是新手,东方暖暖一席话,让她对萧金衍产生了误会。

    宇文霜觉得自己被人欺骗,这种滋味,如针扎在心头一般,她有些失魂落魄的坐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东方暖暖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她也跟着坐了下来,佯作安慰道,“姐姐,我知道,你也是喜欢萧大哥的,咱们之前虽然有些误会,但作为妹妹,总得有些度量不是将来我们还会在一个院里生活,如今你身处险境,否则让萧大哥知道我见死不救,他肯定会生气的。”

    宇文霜何等高傲之人,听到这番话,怒从心头起,她猛然推开东方暖暖,冷冷道,“萧大哥是你的萧大哥,与我宇文霜没有丝毫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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