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蜕

    “哦，说说听听。”

    “我们这些天，好好查探了下，白起所藏，楚墓之物，有很大一部分是藏在公子绛的宅子里。”

    “你既然知道，马上回去，让秦王给周公捎句话，他们敢不送回给你们”

    庄清这话是略微带点讽刺的。上次熊启跑洛阳来，就凭秦人一句话，周公就把楚国的提议给否了。

    “庄大夫，这个，怕是不可能吧。姬绛是周国的宠子，身份高贵，没有证据，连嘴都不敢开啊。难道，你还能抄家不成”

    “你想拿实证现在满大街都知道这个赏宝会了。”

    “全天下怕是过几天也都知道了，那又怎么样道听途说，风言风语，不能当证据啊”

    庄清问熊启:“我们加起来也没几个人，要真把人逼急了，我们就死在洛阳了。别以为你是秦国使者就不敢杀你。”

    姜副使说:“如今，你我都是在明面上的了，想躲也躲不了。”

    “我在这里呆了两天，哪也没去，还能躲哪”

    庄清把崔瑞放回去，与对方其实已经取得很脆弱的一点互信，那点心照不宣的默契太脆弱了，稍微再有点动作，那边可能就不会顾忌你是谁了。

    这个时候，楚馆的一举一动，怕是都没人盯着，犯不着跟熊启这个愣头青搅和在一起。庄清对姬绛并没有什么不满，虽说崔计杀害庄梅，这事也不能算在姬绛头上。

    想了会，庄清说:“熊大夫，关于这个楚墓之物，我要是拿回去，这自然是奇功一件。然而你我在洛阳这里，怕是力有不逮。如果不是牵涉到周廷，这事还好办。你也知道，拿不到证据，秦王也没辙。再说了……”

    庄清说到这，故意停顿了下。

    “再说什么”

    “这个姜副使我不知身手如何，你，不行。”

    熊启脸涨成猪肝色。

    姜副使却不急，笑着说道:“我的身手比他还差。我们不斗勇，我有计策，知道足下与我们目标一致，这才来找你的。我们这次合作，对阁下是百利而无一害。”

    “你有什么计策”

    熊启没等他说完，却急切地问:“我能先去看看庄姑娘吗”

    庄清眉头一皱:为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熊启微微一笑，我要先去看看，才能把我们的计策说出来，如果所见非实，那就没必要说了。

    姜副使赶紧加一句:绝无冒犯之意，望庄大夫允许。

    庄清不知他们到底想干嘛，只好把他们领到庄梅的屋子。

    两人进了屋，手拿灯烛，看着庄梅的尸身，既紧张又兴奋，也不知要不要先行个什么礼。看到庄梅的面目，他们互相看了眼，点了点头。

    “果然如此，真是神奇！”熊启叹道。

    “你们这是要说什么为什么要来看我家姑娘”

    “庄大夫，你还不知道吧徐家这两天都疯了，他们全府上下，拿着铁锥到处戳石头。”

    “这个，我的人




二十四章、惊天交易3
    3、

    吴兴知道他们就是上次在温县给他们解围的，但此时自己的身份是楚国驻雒阳的大夫，可不是商人。

    熊启并不认识吴兴，也就客气作了个揖。

    楚馆与吴兴的旅舍有一小门相通，庄清让他们从旅舍出去，请吴兴带他们走了。

    庄清在房内整束好了，打算去找申大夫，让他去带个路。吴兴回来了，带了一肚子的疑惑进来，庄清见他这神情，也是好奇怪。

    你怎么了

    他两个，就是秦国的使者吗上次给你下不来台的。

    是啊。

    他们来干什么

    来找我合作的。

    合作合作什么

    庄清没有瞒他，把两人的建议说了下。自从上次让吴兴把信烧了，他对吴兴也不再隐瞒什么。本来人手就少，多个人知情也不是坏事。

    吴兴听了，想了好一会儿，说了句:“妙哉！”然后又感叹，秦国真是能人辈出，就这么一个副使，都能有如此眼光。

    庄清也是很感慨。

    吴兴欲言又止，庄清就问他，到底有什么事。吴兴只好说，他们就是上次在温县的秦国贵人，说服县令刘宏把拦截的行商的牛马放行的。自己在街上见过，但没有搭话。

    哦庄清也挺意外的。

    当时说话的，主要是那个年纪较大的姜副使吧

    吴兴想了想，点了点头，对。

    在洛阳这里呆了这么大半月，庄清对吴兴讲的那通生意经，也是有点理解了。现在，知道是这两位说的，特别的，是那个姜副使说的，不禁对这些经济之学又更认同一些。

    这人真是个高人，有时间得好好请教请教。

    他怕熊启知道他跟姬绛的联系方式，就从楚馆屋后跳出，直奔申大夫家。

    申大夫家不大，老习惯，天一黑阖府上下都会去睡觉，不会掌灯。但今晚却奇怪，申大夫居然在他的书房里看书！

    房门也没关，捧着一卷竹简，看得津津有味，连庄清从他房上跳下来，都没发觉。

    搞得庄清进门后，还得咳嗽一下。

    申大夫见是庄清，是分外惊讶。第一次庄清夤夜来访，他都没有这么吃惊。

    “怎么，几日不见，大夫好像不认识了”

    申大夫缓过神来，满腹狐疑，失笑道:“庄大夫就喜欢晚上摸进我家”

    那有什么办法，你家门，白天不好进。

    申大夫自然知道他的意思，这指的是姬绛的门。压低声音问:“你又想干什么”

    大买卖，大交易！

    什么买卖

    庄清凑进他的耳朵，轻声说:“能让他当上周国太子的大买卖。”

    申大夫屏息宁气，颤声说:“怎么做”

    庄清望着他，呵呵一笑。拿起他手中的简书，翻了下，问:“这是什么书没见过。”

    “你可以叫它《苏子》。”

    “《苏子》没听说过啊。”

    “苏秦，你也没听说过吗”

    “苏秦，那当然知道，但没听说他有什么书啊。”

    “苏秦在齐国死于非命，就算他想写书，也来不及。但你也知道，苏秦是我们周人，洛阳还有很多亲属，这些书，是苏秦与兄弟子侄们的通信，因为听说二世子想修一部书，就把这些书信抄了过来。”

    “好看吗”

    “好是好，就是没整好，正在修。”

    “修好后能不能允许我过来抄一部”

    “那当然没问题。”

    申大夫耐着性子跟他聊了这么一些废话，终于忍不住问:“难道不能先跟我说说吗”

    “不能。我今晚就想见他，你最好能带我去。”庄清严肃地说，然后加了句，“你不会也见不到他吧”

    申大夫也不着急，也跟他打岔:“庄大夫，我一直想问个问题。你到洛阳也不长，为什么居然知道我跟二世子关系好”

    “我想，你要说的是，二世子一直不想让人知道他跟朝中大夫有太多关联，我怎么就能知道你呢”

    申大夫皱着眉头，冷汗都出来了。这些行走各国的策士，真的都很难对付，那张嘴，真是直透人心啊。

    “世上之事，只要有人做，就不要怕没人知道。连我都知道，别人知不知，我就不清楚了。”

    见申大夫惊得站起来，又加了句:“你觉得一个人偷偷摸摸地做事，到底能瞒到什么时候总有一天要结束，或是志得意满，或是，大祸临头——”

    庄清这话，充满双关的意味。

    申大夫都不敢深问，你说的到底指什么事

    难道庄清还会无的放矢来这么一句么

    “其实，我要自己去找二世子，也是很容易的事。他要不就在城东旧宅，要不就在新宅，还能去哪找你，是给你个功劳，也是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突兀。有你担待着，二世子也不会被吓着。”

    见申大夫还在犹豫，不觉笑了笑:“你总不会怕我去行刺吧”

    “不不不，不是这意思。好，我马上带你去。”

    申大夫果然是姬绛的心腹，半夜去姬绛的家里，熟门熟路。果然把庄清带到了姬绛的旧宅。就是苏弃不敢去查的那所大宅子。

    来到这里，庄清也有些诧异，如果这宅子闹凶，姬绛还能好好的在这住吗

    宅子里很安静，侍卫走路很轻，但能感觉到人口不少。

    申大夫走偏门，把庄清引进书房，让他不要乱走，自己去叫姬绛。过了一会儿，姬绛果然来了。

    几天不见，姬绛的态度骤然变得很冷。赐座后，也没看他，淡淡地问:“庄大夫夜深急着找我，到底何事”

    “二世子今晚肯屈尊降贵见我，是



二十四章、惊天交易4
    4、

    庄清仔细一看，居然是陈三，也就是崔计！他一手拿着弓弩，一手撑着地，满脸泪痕。

    “你先起来，凡事都可商量的。”

    “不，他没得商量！”庄清冷冷地说。

    见他手拿弓弩，瞄了一眼姬绛，这是对着我的吧

    姬绛神色有些尴尬，但没说话。

    申大夫出来圆场，预防万一，预防万一。

    庄清其实也没在意这个，带着点戏谑的态度看着崔计。

    崔计没有理他，抬头对姬绛说:

    公子，我蒙你救命之恩，誓死相报。这楚墓宝藏，不过是意外所得，卖了钱，不过是想招徕各国食客，也像春申君，平原君，信陵君一样！目的，不过是为了在周国长久立足，或者像周最一样，去大国为相。如果能立为周国太子，又何必要这些身外之物

    崔计这一段话，庄清算是彻底明白这赏宝会的意义了。

    原来，姬绛还真是为了钱。有钱就能招徕各国食客，像春申君门下，如今也有三千食客，庄梅还列为上客，每月还有钱粮。如果没有钱，哪能做到

    春申君是楚国令尹，与楚王是生死交情，封地极大，赏赐极多，养食客是绰绰有余。平原君是赵王的亲叔叔，信陵君是魏王的同母兄弟，亲得不知多亲，位高、权重、爵尊，都是当世人人向往的主子。

    “我崔计不过一盗墓贼，也不能到外面见人，死了有什么可惜的。”

    姬绛说:“你别这么说，我不能做那种无情无义的事情。”

    转头对庄清说:“庄大夫，人死不能复生，庄姑娘虽然殁去，但被白尘乱用元晶极多，就连君王也没那么豪奢，就冲这，可否放过崔计让他逃窜山野，再也不出来，好吗”

    申大夫也附和:“虽然足下报仇这理由，也是光明正大，然而对于二世子，崔计当真是忠臣，能不能不要杀他”

    崔计站起来，冲庄清一鞠躬，说:“我当时要杀庄姑娘，其实，主要就是因为她猜出我跟公子的关系。现在想想，也是过了。”

    庄清很好奇:“为什么知道这层关系，你就要杀她”

    崔计看了一眼姬绛，说:“公子素有大志，办这赏宝会，确实如你所说，是想要很多钱。你们春申君，为什么天下的人都想去还不是因为有钱。我就是帮公子搞钱的。”

    庄清听得一头雾水，“那有什么问题”

    “可是，公子最需要的，除了钱，还有名声。钱必须是干净的钱！否则，你还怎么招徕各国的人才”

    庄清这才恍然大悟。

    “所以，钱是归二世子，然而坏名声，留给许家，徐家，王家。他们几家为什么愿意”

    崔计冷冷地说:“他们本就是商人，你以为他们几家有什么好名声”

    这话说得好有道理，庄清竟无言以对。

    “他们几家是你们的人吗”

    崔计看了眼姬绛，沉声说:“事到如今，也不怕告诉你。白起发掘楚墓后，也发现自己做得太悖天逆理，这些宝藏虽然值钱，却也烫手，秦王不敢收。他只好寻了个地方藏了起来，没想到这一藏就二十年！”

    “白尘他家，是白起的族人，负责守护这些宝藏。白起死后，他们私自拿出来，想卖了分给白起的家人。但是，这么巨大的数量，就这么偷偷地卖，也不好卖。我就跟他们说，让二世子想办法帮他们卖。”

    申大夫拉了拉他，不想他说那么多，但姬绛拦住他，叹了口气说:“让他说吧。也好解了庄大夫的疑惑。”

    “公子虽是国君的宠子，然而也只是普通公子，跟他国公子没法比，有这么大一笔财富，自然愿意。徐家，许家，王家，在秦楚两国也没什么买卖，也不担心两国追究。他们商人本来也没什么好名声，白得的一大笔钱，有什么不敢做的他们都不是公子的人，不过是暂时合作而已。”

    看了庄清一眼，问他:“跟国君的儿子做买卖，他们又能有什么好顾虑的这钱差不多是白得，就跑个腿而已。我们公子给得太大方了。”

    庄清问:“你们怎么分成的”

    崔计说:“白氏拿两成，徐家，许家，还有新郑的王氏，各拿一成，剩下五成归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