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神,你的夫君又挂了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凉凉公举
道殊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嘴角,道:“嗯现在就想让我叫吗”
想当然是很想。只是我怕他叫了之后我也得跟着叫。当然我的想必是惨叫。我改口道:“我只是与你开个玩笑,你我着实不必在意辈分问题。”
明媚的阳光铺下,镀亮了整个园子。偶尔钻进树荫里,经风一拂,留下一地细碎的剪影。看这时节,该是要入夏一般。
道殊拉我一起坐在回廊上,将煲好的肉汤倒出来递给我喝。
我捧着一只碗,舔了几口,而后看着道殊不知从哪里弄出来的一盏茶。两指捻着茶杯,垂着眼帘,细细啜饮。
弯长浓密的睫羽覆下,却比树下那跳跃的剪影还要动人几分。他的长发被风拂得些微凌乱,一丝一丝地扬起。
啜茶的神态,倒真像只清贵的鸟儿。
“你在看什么。”道殊连眼皮都没动一下,忽然出声问。
我老实道:“在看你啊。”
他问:“那好不好看。”
我理所当然道:“好看啊。”
将茶杯移开了唇边,他清清然展露了笑颜。
后来看着园子里的景致看得久了,肉汤也喝完了,我觉得有些发热,便松了松领口,索性躺在了回廊上。偶然间想起了这四季交替的问题,便问他:“道殊,你知不知道这入夏的时节是哪个在调啊”
道殊将我的头搁在他的腿上,悠然道:“四季变换交替,乃药尊神所辖。不过他早已隐没,若是调节四季,他宫里的任一弟子皆可做此事。”
“道殊”,我闭上了眼,任他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我的发,“我觉得你今日做的肉汤不够好。”
“太清淡了,肉味不够。”我道。
听得道殊笑了几声,道:“要是吃那么多肉,一会儿午饭你还能吃得下吗”
我决定不再答应他。如果我说我吃得下,他可能又要说我吃得多。虽然我也确实吃得下。
“流锦。”他指尖将我耳边的发打着转儿,浅浅唤我。
“怎么。”我问。
道殊道:“你嫁给我么。”
我不出声。
他便又道了一次:“等这阵子过了,我解除了与画潋的婚约,你就嫁给我么。你来做我的未婚妻,你来与我成仙婚,你来与我相守与我生子。我的余生,什么都要你来。没有你就不行。”
没有我就不行。
从来没有哪个告诉过我,他没有了我就不行。
父尊没有,阑休亦没有。但我晓得我在他们眼里的分量比一般人要重。
可如今,却是头一回听道殊这般对我说。
这番话若要是让画潋仙子听到了,还不晓得她会不会恨不能将我抽筋扒皮。我连忙伸出手指去竖在他唇上,哆道:“你先莫要瞎说,你这样很有可能会让我有生命危险。”
道殊将我的手握紧了手心里,连眼梢都染上笑意,问:“那你是愿意不愿意。”
我抽了抽手,抽不出来,只得努嘴道:“你让我考虑考虑。等过些时候我当了水神与你不相上下了,我再看看答不答应你。”
中午食饭时,有一道菜是拿芙蕖花叶包裹着的蟹肉,闻起来很是清香。我不禁想到了当初食神来焱采宫时给我吃的肉粒
第一百五十七章 琉璃幻境
于是道殊拉着我从他身旁路过,径直往凌霄殿去。
听父尊说,水琉璃最厉害的地方不在于可招玄雨步冰雪。直到现在,我才深有体会。
走了两步,我忍不住侧头看着身后将将直起身体的绿葱,问:“你不觉得我像你的某位故人么”
绿葱愣了愣,问:“哪个故人”
我道:“没有哪个故人。”
或许在道殊看来,食神是在装疯扮傻故作不认识我,不想揭露我早前就出现在焱采宫的这件秘密。
然而我问他的故人,并非指的是我自己,而是当日那杨花树下他与我道的已故的人。
不过他连我都记不得了,更别说还记得他的故人。
父尊说,水琉璃最厉害的地方在于可折射五彩的幻境。只是比招玄冰雨雪还要费精力。父尊诚不欺我。
当步入凌霄大殿之前,道殊察觉到我的手有些发抖,失笑道:“头一回见你怕成这样,实属难得。”
我抽了抽手,干干笑道:“你、你莫拉着我,我兴许就不怕了。”
大抵道殊也觉得这个时候实在不应该再让我与他的绯闻升级,于是没多思量就放开了我。不过放开了我我也仍旧是手抖的。
凌霄大殿内,两边各站着一派衣冠华贵的仙族。仙族面上大多没有丰富的表情,我与道殊走进去后,皆垂首作礼。
四周一偏金光晃眼,刺目得紧。但我仍旧是在与道殊向凌霄殿上首的天帝行完大礼之后,努力瞠着眼皮望向了上首。
统领天界几万年井井有条的人,如何能不趁机看个清清楚楚。
天帝身着锦黄宽松衣袍,威风凛凛。生得一双狭长的眸子,与道殊如出一辙,只是那双眸子多了几分锐利与威严。
道殊有些像是从他的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亦看着我,定定地审视着我。审视了半晌之后,露出一个“喜迎宾客”的笑来,当着满殿的仙族说了几句寒暄的话。
无非是龙族不吝踏入他的九重天,让他九重天增光增彩之类的。
我不得不承认,这位天帝委实敏锐而多疑。就连与我闲话时也不忘打量我。似想知道我会不会在他面前做出什么有失体面的事情来。
天帝道:“龙君君上与孤大抵有五万余年不曾再见,君上亦不曾来九重天多走动。流锦公主与龙君乃姊妹,不知君上近来可好”
我沉着道:“劳天帝挂心,家姊甚好。”
天帝沉吟道:“孤记得五万年前君上还不曾有流锦公主这样的妹妹。”
他一针见血。这是身为天帝不得不有的洞察力。
道殊作揖,先我一步道:“启禀天帝——”
然而话只说了一半,天帝抬抬手打断了他,道:“火神不得无礼。”道殊一说话,他便认定道殊是无礼,我不晓得他是个什么逻辑。
既然如此,我也不必以逻辑来招待他。胸口开始隐隐发痛,我忍下那种不适,微微笑道:“家姊在荒海隐没了数不清多少个年月,从不问天界之事,自然也不喜天界过问她的事。天帝五万年前见过家姊,请问天帝于何种情况之下见到的呢”
“家姊身为一族之君,肩上之担繁重,为护一族之荣誉而一日难休;但我却不如我家姊,四海八荒之内我时常在外玩耍而不归。我再想请问天帝,五万年前天帝见家姊未曾见我,究竟是不承认家姊有我这样一个妹妹,还是不知道家姊有我这样一个妹妹天帝见我家姊时我一定要一齐出现才合理吗敢问这是什么理”
一口气说出这些话,我顿觉有些失力。
天帝不置可否地盯着我,眯着眼,似想从我身上盯出一点破绽来。道殊在我旁边适时地说了些其他的,大概是我与他在东海海面初遇,而我又对九重天颇感兴趣,于是随道殊来到九重天见识。
额印开始发烫,烫得我头晕眼花。胸腔里翻来覆去的灼痛,一股子腥甜几度涌上喉头,皆被我拼命压了下去。
“龙君君上竟有这样一个妹妹,令孤好生大开眼界。”不晓得僵着背脊骨站了多久,才听得天帝如此一句话语,“流锦公主初来九重天,可有什么体会没有”
我有气无力地道了一句:“九重天焱采宫甚好,焱采宫之火神令我甚为欢喜。”
不晓得两边安静站着的仙族在哗然个什么,天帝似开怀地笑了几声,道:“看来火神照顾得还算周到。孤且问流锦公主一句,龙君君上虽不问九重天之琐事,但流锦公主可愿继续留在这九重天上为天界所奔走”
“唔”,腥热不慎涌入口中,我费了好大力气才又咽了下去,有些耳鸣,却不影响我答话,“本是同根,自然是愿意的。”
“如此甚合孤心意。”天帝道,“前几日天火不慎落入冥界,本不是大火,却无法以一般的水熄灭。近日冥主上报于孤,冥界火势倾旺十分棘手。流锦公主可愿与火神一同前往冥界替冥界灭了天火之灾”
我头重脚轻地应了一句:“乐意之至。”
后来再说了些什么我却是都听不清楚了。浑浑噩噩间,道殊似牵着我又似没牵着我,一直领着我退出了凌霄殿……
一出凌霄殿,我顿觉神经早已经松断成一截一截的了。
“流锦”
“啊。”我仰着头,看向道殊。他半低着眼帘,也正看着我。
他抬着手往我鼻间淡淡一扫,扫得两指温热的血红。凝眉问道:“怎么回事”
“大抵……唔,是天帝火气太重了,我难受……”我看着那血红,捏着袖子胡乱往鼻子那里一抹,无谓道。只可惜口中再也包不住热流,一股脑全部涌了上来。我抿了抿嘴,热流尽数顺着嘴角淌出。
“流锦!”
我只感觉自己脚下一软,而后就再也没有了意识。
不晓得这一睡是睡了多久,但我知道我很累。有人似真似梦与我道:“你这副执着的模样,倒像极了当年那花小妖。”
我问:“哪个是花小妖”
“就是一只普普通通在山涧修行的小妖。”她叹道,“那个时候她可真弱,弱得能被同在山涧修行的松鼠狼欺负。”
我问:“然后你救了那花小妖”
我听得很飘渺,约摸她是闲淡地笑了两声的,可那声音听起来却有些寂寞。
她道:“哪里算得上是救她,不过恰巧路过觉得新鲜罢了。无聊地看着松鼠狼将花小妖欺负得眼泪汪汪,方才随手赶走了松鼠狼。”
我觉得她的逻辑与我很相似。换做是我,大抵亦会看足了热闹,才随随便便做某样事情。
她继续道:“我并没有特意想去救她,她却晓得报恩,去树上采了一束小花儿送与我。我本心情低落,看见那雪白的花儿才觉得安慰了些,便依着那小花儿的形状点了点花小妖的眉心,随意送与了她一个额印。”
我问:“那后来呢”
她轻描淡写道:“因那额印,她晋升到了天界成为一位温婉大方的花仙子。直到嫁给自己最爱的人之前,她都每天不辞疲倦地采一束花静悄悄地放在东海海岸,希望我能看见。”
第二百五十八章 黄泉水
道殊适时地问:“还觉得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冷不防捧胸皱紧了眉,下一刻他亦跟着皱眉,忧心地再问:“心口痛”
看着道殊的神色,我舒展了眉,道:“没有,我很舒服。”
他抽了抽嘴角:“那你这副动作是干什么”
我道:“因为我觉得很无聊。”道殊黑了颜色。在他发作前我忙又道,“不是还要赶着去冥界么,我们赶紧走罢。”
道殊在十分确信我被绯颜君上治得安然无恙之后,同意我下榻与他立刻赶往冥界。恐我们再在绯颜君上这里耽搁,冥界会脆弱得被烧成一片灰烬。
我与道殊走出屋子时,园子里绯颜君上正在督促着律泽小娘子煮甜汤。律泽偷偷摸摸地瞅了瞅道殊,莫名红了耳根。
绯颜君上递给了我一碗甜汤,道:“流锦同窗你且多喝两碗,有助于降火气。喝了再上路罢。”
我连忙接了过来,喝了两口,觉得味道甚好,便喝了几碗。
律泽兀自盛了一碗,磨磨蹭蹭地端到道殊面前,手有些发颤,似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道:“你、你也喝一碗罢……我熬、熬的汤……”
道殊盯着那碗汤看了两眼,还是伸手接过,道了一声:“谢谢。”
律泽结巴道:“不、不不客气……”
我正觉得此二人之间的气氛十分诡异又可观,尤其是律泽,看来是遭道殊的业障不轻。
绯颜君上恨铁不成钢地悲叹一声:“律泽,人家都是有妇之夫了,你莫不是还要横插一脚当个第三者况且你以为你插得进去吗”
律泽当即眸光溢闪,神情万分楚楚可怜。他当男人亦能当得这般有女人味,委实是令人佩服。他解释道:“我没、没有想要插、插一脚……我只是……只是……”半天说不出来只是什么,却急得眼圈发红。
绯颜君上摆摆手,与律泽道:“罢了罢了,趁现在这只鸟还在,你赶紧向他告个白,然后再告个别,此事也便这样算了。”
哪想道殊安静地看着手足无措的律泽,接下来说了一句话使得律泽连告白都告不上了。他道:“我不喜欢男人。”
忒干脆忒直接。
“那、那……要是我不是男人你会不会……”
道殊打断了他,径直道:“不会。”
律泽闷了半天,只闷出了一个字:“……哦。”看他那泫然欲泣的模样,连我都觉得有些不忍。道殊喜什么不喜什么,一向很分明不拐弯抹角。
只是就连像律泽那样的一个男人都能对道殊这厮中意至此,我很眼红。
绯颜君上不住地扶额:“律泽你不承认也罢,但你终究是个男人。是男人就该拿出你的男子气概来让这只看不起人的死鸟开一开眼界。”
律泽吸了吸鼻子,头垂得分外低,道:“我、我也知道你不会喜欢我,我还知道你喜欢的是流锦公主……那、那就这样罢!”说罢律泽扭头便跑出了园子。
大抵,由始至终,律泽他都实在不适合当一名壮士。
绯颜君上颇感无奈,清淡地瞥了道殊一眼,随即转眼看向我,语重心长道,“流锦同窗,鸟族实在太能招惹。下次他再当着你的面招惹哪个,你就与我说一声,我让他这辈子再也招惹不起来。”
我干笑着点点头:“一定一定。”
“既然要动身前往别处,这里就不留你们了。过两日我也思忖着搬回东海里去。”说着绯颜君上抬脚往园子外面走去,“律泽的初恋还未开花就先结果了,我去安慰安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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