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骸骨

    恶之形态的达左亦从消散的暴风中现出自己的身形，高高的骨角率先穿透血雾来到杰帅面前，他一改以往亲切温和的模样，现在的达左眼中透露着盛怒。

    “你，到底在谋求着什么”

    如同猛兽的叩问，传进了杰帅的耳中。

    “呵呵……”杰帅却自嘲般笑了，明明处于颓势，却好似越战越强，他抬起头向上看的那双眼中，鲜红的战意越甚了，“你不明白吗”他握紧了拳头，凝聚着周围的血气，红光闪烁的血珠环绕在他的身体周围，汲取着主人身上最后一点生命力的同时，将赐予他立于不败之地的力量，“为了从神罚之下活下来……需要前所未有强大的力量，为此，我们之中的每一个人，都做好了万劫不复的觉悟……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前往炼狱的途中，只有我一个人……”

    血气发出赫赫之声环绕着杰帅开始旋转着，他身势微蹲，右拳后拉，眼中……只有达左一人。

    轰——

    他出拳了，速度之快使得下方的血海都在不安地震荡……

    然而。

    “你……”

    达左只用一只手便将杰帅的重拳挡下了，骨爪慢慢握紧，任凭杰帅如同野兽一般嚎叫着，那记重拳就是不得寸进。

    “做得到吗”达左反问说。

    杰帅咬着牙，双瞳越发鲜红的他似乎即将失去所有理智，却在这时听达左说:“这样傲慢的你，做得到吗”

    “呃——”杰帅突然怔住了，暂时停下了手中的挣扎。

    “你，为什么可以傲慢地认为，牺牲你一人，就可以让所有人获得幸福”

    杰帅死死瞪着他，怒吼道:“除此以外难道还有其它办法吗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自己最为爱惜的事物一个个走在我前面然后消失吗！”

    “即便如此，那也是她们的选择，不是吗你所谋求的，一个人的荣耀，凭什么就不能属于其它人”达左步步紧逼，俯下身躯，用他那空洞而深邃的眼眶审视着面前的人，“还是说，你在害怕害怕独自一人……所以你宁愿选择，将这种哀伤留给别人，自己却选择了最轻松的一条路……这是保护吗还是懦弱”

    突然，达左抓着杰帅的拳头，一把将其扔向后方，而他自己也在下一刻弹射而出，追了上去。

    “唔！”

    达左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了杰帅的脸上，“在你眼中，究竟看见了什么”他抓着杰帅的脖子，质问道，“如果霍夫曼是错的，那么他的错，并不是选择了一条由鲜血铺就的道路，而是因为你在作茧自缚。不要决定任何人的命运，不要停止选择……”

    杰帅抓着他的手，嘶哑地回答:“怎么可能有那种随心所欲的事情……”

    “有。”达左却笃定地说，“你想要的话，就一定有。”

    “嘁——”杰帅只是不可置否地看着达左，咬着牙想要从他手中挣脱，可就在这时，他挣扎的动作停滞了半秒。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杰帅忽然好似听见了芙兰的哭喊，明明身处于独立的幻境，别说是声音了，就连最纯粹的魔力都很难渗透进来。

    可不知怎地，杰帅却没法忽视自己的这个错觉。

    所以在与达左的缠斗中，他失神了。

    在高手的战斗中，一瞬的失神便意味着溃败，达左左手一记骨爪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的胸膛中央，顿时杰帅整个人就像弹弓中的石子一样猛地倒飞了出去。

    同一时间，杰帅构筑的幻境终于破碎了，安洁脚下的血海也停止了翻涌，随后便化为虚幻的光粒彻底消散，荒原深色的大地再次出现在眼前，让她安心了少许。

    飞出去的杰帅直接冲破了幻境，重重摔在了地上，也是在这时……

    “笨蛋杰米！赶快给我清醒一下啊——”

    小桃微弱的喊声从几百米的远方传来，安洁即刻往那个方向看去，便看见了在那冲天的黑雾前方，小桃正在不顾一切地奔跑着。

    “小、桃……”嘴角还挂着血痕的杰帅咬着舌头试图从地上爬起来，却因为力竭脚底一滑再次摔在了地上。

    安洁见状想上去把他扶起来，却被达左按住了肩膀。

    “老师”安洁抬起头，便看见了达左那双静如冰湖的血瞳。

    “别去。”他看着前面说，“有些时候，我们都应该放下自己那一点点傲慢，沉下心来，细细去看……”

    安洁重新望向前方，杰帅再次站了起来，虽然步伐有些不稳，身姿有些踉跄，但是，他站了起来，并奋力向前走着。

    “小桃！！”他的全力呼喊，似乎终于让远处的小桃慢下了自己的脚步。

    “哥哥”

    可就在她回过头的那一瞬间，沾染了黑暗的巨锤冲破黑雾直直向她身后袭去……

    “不——”

    杰帅撕心裂肺的叫喊传遍了整个荒漠……

    安洁闭上了眼睛，不安地抓着身边人的手。

    而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

    一名象征着勇气的少女举起自己那纤细的双手，挡在了小桃前方。

    轰——咔、咔……

    巨力之下，那双手如同细木一般简单地折断了，锋利的断骨直接刺破她手臂上的皮肤暴露在外，少女无可奈何的哭嚎着，却依旧坚定站在自己的朋友面前，双手折断的话，还有手臂，手臂折断的话，还有双肩……她就这样支着鲜血淋漓的两条手，站在了已面目全非的杰米面前。

    “醒过来啊！”小南用尽自己所有力量喊说，“快想起来啊！你的名字——”

    巨锤在即将击中小南额头的前一刻停了下来，狂风吹起她的头发，带走那少数几缕飘向后方……彼此之间不过相隔咫尺，眼泪早已模糊了小南的双眼，让她看不清杰米的样子，却不妨碍她说出自己心里的话:“你是杰米啊……那个永远不可能认输的杰米啊……现在，你要是输给了自己……杰米……会伤心的啊！”

    那一刻，黑色的血管减缓了向上爬的速度，杰米嘴里似是发出了一个音节。

    “我……”

    她那双被黑暗渐渐侵袭的眼中，黯淡的亮光正在剧烈动摇着，手握巨锤的手开始颤抖，似是杰米在与名为“自己”的怪物奋力战斗着。

    “小、小南……”小桃无比心碎地看着昔日的同伴




第一百五十二章 归来
    卡威曼抱着手，来到与达左相隔不远的地方站定，他静静看着前方两位女武神的身影消融于旭日之中，露出一个温暖的笑，“三百年……吗……”

    另一边，希琳走近正在发呆的雪蜜，“嘿，给我搭把手。”

    雪蜜愣了愣，“呃”

    只见希琳走到奄奄一息的邪龙脑袋前边，高展自己的那双手，口中念道:“黎明已然到来，那最为纯粹的一束光将灼烧这世间的所有邪恶……”

    莹莹绿光自希琳的手臂缓缓落下，它们吸收着破晓的第一道光，越发地明亮起来。

    “按住她！无论发生什么都别放手！”希琳突然冲雪蜜喊了一声。

    雪蜜迟疑半饷，最终要是咬着牙照做了，她打开双臂紧紧环抱着邪龙的头部，下一刻却惊讶地看见本应温暖柔和的绿光落在了邪龙的身上，竟如同火星沾染了薄纸那般，使得邪龙残缺的身躯上下都燃烧起了熊熊绿焰，感觉到死亡威胁的邪龙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要挣脱，多次将按住它的雪蜜顶上半空，但是马上就又被摁了下来。

    “吼……吼……”邪龙喘着粗气，想要用所剩的那只断臂从地上起来，然而绿火已经蔓延到了它的胸膛，被绿火灼烧的断臂就好像只是一片朽木，随着一阵风脱离了原本的身躯，还没落到地上便成了风中的灰烬。

    咚——

    邪龙重重摔在了地上，不断抽搐着。

    绿光还在源源不断地落下，哪怕邪龙四肢尽失，哪怕邪物污浊的皮囊失去了所有鳞甲的庇护，显露出其中扭曲的血肉与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凯蒂亚……”似乎是感受到一丝熟悉的气息，雪蜜睁大了眼睛看着那颗包裹在巨大肋骨之下的心脏。

    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感情，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雪蜜倒握着手中的匕首狠狠刺入了邪龙的心脏之中，污浊之血喷涌而出，腐蚀着雪蜜身上的战衣与她的那双手，可她毫不在乎，即便手上传来千针穿透似的剧痛，继而发紫发红变得干瘪，她也义无反顾地将匕首拔出，然后再一次刺下，用着自己身上所有力气，大喊着将阻挡在自己眼前的桎梏一分为二……

    “啊——”

    在雪蜜的呐喊声中，邪龙的心脏终于破裂出了一个巨大的口子，漆黑浑浊的血液如泄洪般从中流出，使得心脏迅速干瘪抽空，显露出了蜷缩在心房之中的那个人。

    “凯蒂亚！”雪蜜的眼泪止不住地挥洒向后方，久别的两个人紧紧相拥，好似不愿再次分离一般宣泄着自己的情感，她哭得很大声，毫无守护者应有的威严。

    越发明亮的天光之下，凯蒂亚缓缓睁开了眼睛，在她的额头上，那根黑色的断角正在光芒中渐渐消融，代表侵染的黑色血气正从她的脸上慢慢褪去，鲜红的双瞳也开始恢复成了最初的颜色，那比任何染料都要纯粹的天蓝，却不知是她瞳中倒映着天空的颜色，还是天空借走了她的瞳色。

    清晨的凉风从所有人身旁拂过，带走了让人不安的一切，仅仅留下一副巨大的骨架与面目全非的断龙崖证明着昨夜发生的一切……

    “姐……姐”凯蒂亚似乎终于意识到抱着自己的人是谁，便试探性地问说。

    “凯蒂亚……”雪蜜按着她的双肩，仔细查看妹妹的状况，看见她的眼神一如初见那般清朗，便发自心底地对她说:“欢迎归来，凯蒂亚。”

    “我……”凯蒂亚有些不确定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周围满是坑洞地面，眼中透露着些许失落说:“我又把周围的一切给毁掉了吗……”

    雪蜜张了张嘴，本想回答“这不是你的错”，可是最终，她还是将这句话吞了回去，说:“但是……”她无比认真地按着凯蒂亚的肩膀，一字一句道:“从现在开始，你会成为庇护世人的存在，凯蒂亚……相信我，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人强迫你去做这种事了……你就像最开始的自己那样，保持着自己最善良的心最好，好吗”

    凯蒂亚看着自己的姐姐，眨了眨眼睛，“真的……可以吗”

    “啊。”雪蜜重重点了点头，“如果说只有我一个人显得没有说服力，可是你看……”

    随着雪蜜的视线看去，出现在凯蒂亚眼中的，是那几位从未见过的人，但仅凭他们脸上的笑容，却可以感受到源自灵魂的温暖……

    达左搀扶着缇娜、莉莉娜两人站了起来，开口向她们说着什么，那两人听了以后回过头来，看着凯蒂亚最初的模样，衷心地笑了。

    “这就是……精灵龙……”有些虚弱的缇娜感叹道。

    “不。”莉莉娜却摇了摇头，“是凯蒂亚，对吧”她搭着达左的肩膀，看着他的侧脸问说。

    “啊。”达左点点头，看着凯蒂亚那头折射着太阳光显得璀璨夺目的银发，暗自欣赏着。

    良久之后，雪蜜才放开凯蒂亚，从地上站了起来，也正是在这时，她眼角偶然出现一块布片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她弯腰将掩埋于黄沙的粗糙布片捡了起来，估摸着这应该是属于某位矿工身上的一片，便看了很久。

    “这是什么”有些好奇的凯蒂亚看着她手中的破布，不解地问说。

    “这是……属于凡人的荣耀。”

    “荣耀”

    “嗯。”

    看凯蒂亚沉默半饷，雪蜜笑了笑，将布片交给了她，“给你吧。”

    “给我”

    “嗯。”雪蜜再次点了点头，“他们的身影已经留存在我的心中，现在需要做的，便是把这份属于他们的荣耀传递下去……凯蒂亚，你能替我保管吗”

    凯蒂亚感受着布片上留存的似有似无的热度，回答说:“啊……我愿意。”

    这一幕看在莉莉娜的眼中，让她颇为感慨，她靠在达左肩膀上，说:“结果，曾经犯下罪行的人，选择了承担以往的过错……嘛，至少这份勇气是值得认可的嘛。”

    一旁，希琳伸了伸懒腰，刚转身打算跟达左收费就被安洁撞了个满怀，“安洁莉娅”

    安洁却只是把头深深埋进她的胸里，一改以往冷静沉着的模样，更像是个受伤的16岁小女孩。

    见她这样，希琳也不介意，只是一手轻轻摸着她的头发，一手轻抚她小小的背脊，安慰说:“吓坏了吧……达左也真是不靠谱呢，老是在你面前乱来。”

    “不是的。”安洁声音闷闷地说，“是我自己太懦弱了。”

    “是吗。”希琳轻轻拍着她的背，继续道:“可那也很正常，不是吗谁也不是生来就坚强的。”

    “嗯……”

    见安洁应了一声，希琳便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作为一个靠谱的大人，暂时将自己的胸怀借给一位不安小女孩罢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达左远远看着她们俩，总有一种母女俩的既视感，毕竟从威廉那层关系上来说，希琳那不就是



第一百五十三章 圆桌饭局
    此荒内设的饮食区内，神色各异的众人围坐在一张大理石圆桌边，享受着安娜准备好的“夜宵+早餐”。

    达左跟薇安娜一如既往地大口吃着饭，丝毫不顾及旁边坐的人是谁，按他们那个节奏，哪怕是女神本尊坐在那，他俩该怎么吃还是怎么吃。

    其它人自然就做不到这么目中无人了。

    缇娜到现在还端着一碗汤在那发抖，一手捏着汤匙在那里发出哐哐啷啷的声响就是没法好好喝汤，稍微好一些的米柚看不下去，干脆把碗接过来喂她喝。

    莉莉娜也没好到哪里去，双眼无神的她捏着一颗鸡蛋连壳都忘了剥就往嘴里塞，发现塞不进去也不晓得确认两下，反而跟吃冰淇淋一样在那里舔鸡蛋壳，一旁的安洁发现了轻声提醒了好几次，才让莉莉娜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

    达左对此表示爆笑，吩咐安娜去找个鸵鸟蛋过来让莉莉娜舔，后者听罢脸唰地发红发烫，追着他就是一顿拆骨架。

    不怎么了解西比斯的雪蜜跟凯蒂亚倒是影响不大，可毕竟是面对陌生人，显得比以往更加羞赧，连喝汤都是用吸管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