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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武大秦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绾尤

    在这样的天气下,平日间四处撒欢的橘黄色的老狗,都蜷缩成一团,躲在草垛中,只露出半条微微弯起的尾巴。

    随着枯黄的树叶被寒风卷起,那半条尾巴上坚硬的长毛竖了竖,咻的一声,也缩进了草垛中。

    然而,就是这样连狗都不愿意出来的大冷天,广都县内,却一反常态的热闹。

    市场上,市旗不过才刚刚升起,集市中就已经站满了人。

    这些人也不买东西,彼此间也不怎么闲聊。

    而那些做生意的小贩,在摆上货物,挂好价牌之后,也不去吆喝,只将目光朝着城中的官道望去。

    在市场上颇为少见的,高两层以上的楼阁,更是连走廊都被站满了。

    而与集市上人山人海相对的,是城中宽达三十几尺,能容纳四车并行的大道。

    其上,空无一人。

    直到,沉闷而整齐的脚步声响起。

    一队队携弩带剑的材士,自官道尽头缓缓走来。

    “来了,来了。”有黔首高呼,声音中带着得意。“看到为首那个材士了吗”

    众人聚集的时候,总是不缺少迎合别人讲述欲的。“看到了,怎么了”

    “十人敌,十人敌知道吗”

    “嚯,果然魁梧勇健。”

    “我儿子。”

    “嘶~”旁边站着的人看了一眼这嘚瑟的中年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正待说话,却听见那人接着说道。

    “就在他旁边。”

    “……”

    在众人的议论之中,材士们脚步不停,一路穿过城中大道,直上高高的城墙。

    很快,他们就在屯长什长的指挥下,在城墙上找好了位置,半坐于地。

    但与往常不同的是,他们的弩机,却并非是对着城外,而是指向了城内。

    以至于有些不明就里的民众,略有些慌张的对着旁人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张擒豹听说过吧”

    “听说过。”

    “他破获了一桩大案,牵连了足足上千人的大案。”

    “上千人……”破音一般的高声之后,是一阵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嘶~他也真敢抓”

    “当真勇武非凡。”

    “那可不是。”讲述的人眉飞色舞,连比带划。“县中的长吏们,担心案犯于城中夺刃挣绳,伤杀黔首。”

    他伸出五个手指,在问话人眼前晃了晃。“是以,县兵曹,出了五个屯,足足两百多人呐,用以看管这些刑徒。”

    “你是如何知道的”

    知道内幕的中年人捋了捋胡子,嘚瑟的指向城墙上。“我儿子就是材士啊。”

    “啊”

    “看见那个为首的屯长了吗”

    “看到了。”

    “十人敌,十人敌的猛士。”

    行人震惊之下,一时呐呐不能言语,好一会儿,正准备开口夸赞,就被人打断。

    “他儿子就是十人敌旁边,还在擦汗水的那一个。”

    中年人:……

    材士尽数登上城墙之后,大道上跟着走来的,是披甲持盾,身负长剑的甲士,他们足足有两百人,个个身体强壮,威势非凡。

    但这些甲士却未曾登城,而是五步一人,在道路两边排开。

    这一站,便是日上三竿。

    直到左近观望的人群,都已经失去了耐心,开始各自闲逛,或购买东西,或大声吆喝之后。

    才有马蹄踩踏石板的清脆声音响起。

    “上弦。”随着这响声和吼声,广都城楼上,那些纹丝不动的材士,终于动了。

    他们双手用力,于咯吱咯吱的弩机崩响中,将强弩上弦。

    尖锐的青铜箭镞,于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直指城下大道。

    市场上的黔首们,再次聚集,并屏住呼吸,翘首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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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定罪之辩
    “别看我。”满脸虬髯的县尉百里豹,毫不在意左近县丞的眼光,随口回了一句。“看我就是军中有敢聚众持兵,以犯上官者,尽杀之!”

    县丞双眼一瞪,险些骂出了声。

    六百多人,那可不是六百多头猪。

    说杀就杀吗

    就不该让这军中呆惯了的混人过来。

    将目光收回,他看向自己的得力助手,狱掾休。

    休沉默了瞬间,艰难开口。“人证物证俱全,案犯对于自身之罪亦供认不讳,按律……。”

    “按律,这数百人,主犯里正,当以使民犯法,教民杀官等罪,处以车裂。”

    “其余人等,亦当尽数论罪,最差也是个城旦。”

    刚走进来坐在上首的县令,敲了敲身前的木几,打断了他的模糊说法,问起了详细判断。“质子以售者,何论”

    狱掾与县丞对视一眼,拱了拱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当以擅杀子论。”

    “借贷强质,擅杀子,诬陷前隐山亭长铮,数罪并罚,当斩趾为城旦。”

    “不然。”焕起身拱了拱手,对着县令说道。“子不孝,父母杀之,无罪。”

    “擅杀子之罪,不过是不经律法而擅自惩处,非杀子之罪。

    说完擅杀子的罪名缘由后,他也不去看县丞有点黑的脸。

    直接了当,且简明扼要的说道。“但子无不孝,而父母售之。”

    “此已失父母之德,当不再为父母,以掠卖人论。”

    “汝可知。”县丞的声音有点颤抖,是气的。“掠卖人,乃是死罪,当处以磔(zhe)刑。”

    “这可是关乎数十条人命。”

    焕面瘫一样的冷脸上,没有丝毫的动容,只平静的说下去。“法不却人众,刑不下王孙。”

    “此商君之所以强国也。”

    “此大秦之所以溃六国之政也。”

    县丞脸上有些抑郁,关键是他一时还找不到理由怼回去。

    就更抑郁了。

    县令若有所思,但仍旧不置可否,只侧头看向满脸虬髯,几乎与他平级的县尉。

    犹豫了好一会儿,他还是决定征求一下对方的意见。“县尉以为如何”

    “这有什么好论的”百里豹摸了摸下巴上如同钢针一般的胡须。“持械以犯上官,欲杀之逃亡,在我看来。”

    “除去年不足十五,身高不盈六尺五寸者,尽杀之!”

    六百几十号人,你是怎么说出口的

    县令不知道在他来之前,就已经有过这么一出了。

    但他心中,此时有了和之前县丞一般无二的想法。

    “就不该让他来。”

    不动声色的侧开头,县令望向贼曹掾李炀。“贼掾以为如何”

    “下吏认为。”李炀看了一眼身边共事已久的同僚,给了他一个激励的眼神。“焕君所言极是。”

    “当以掠卖人论。”

    一众狱佐及各曹长吏问完之后,赞同焕所言者有之,但大多数,都是赞同县丞的说法。

    毕竟,这讨论的,不是普通的事情,而是数十条人命。

    哪怕是法官,也没有多少人能狠得下心,将这数十人全部判处磔刑。

    县丞也于此时开口了,他再次为那数十人辩驳,以争取其活命的机会。“黔首之所以质子,不过受人构陷,乃是不端为。”

    “然其收受钱财,出售子嗣。”焕丝毫不因为对方是县丞就有所让步,据理力争。“乃是事实。”

    “且端为。”

    县丞一按木几,声音加高了好几度,大声喝到。“受人胁迫,非本意。”

    “不告官,并加以诬陷。”焕的声音同样拔高,丝毫没有给县丞面子。“不知悔改,欲杀官而反。”

    “此也是不端为”

    “受人蛊惑,难道不是有缘由的吗”

    “这有什么好争的。”眼见二人争得面红脖子粗,就像要打架一样,县尉百里豹打了一句圆场。“依我看,全......”

    “你住口!”县丞和焕同时回身,将其后半句全部怼了回去。

    县尉倒是没有恼怒,他知道这些法吏的性子,只要是自己所坚持的,就算是死也要争一回,何况驳他的面子。

    正要说点什么



133,气境
    “你要是再不听话。”张仲捏了捏拳头,话语中很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我就把你炖了吃了。”

    然而,回应他的,是一声不屑的响鼻。

    “在驯马”正要继续说话的张仲,被一声轻喝打断。

    他转过身,一眼就看见了马上那个熟悉的身影,正是他的举荐人,贼曹掾李炀。

    张仲连忙躬身下拜。“贼掾。”

    “不必多礼。”李炀下马扶起张仲,随后看了一眼肩高六尺七寸左右,身躯纯黑,唯有尾巴与鬃毛是灰色的健马。

    “这是你缴获的战马”

    “正是。”这匹马是前些日子,张仲得自佐戈翼的坐骑。

    也是那些骑士,自关中带来的,最好的马。

    而此时,距离他那日押解数百人来到广都县城,已经过去了十余日了。

    因为狱曹贼曹需要核对数百人的户籍,还要审问他们的供词,有许多事情都需要张仲的配合,他便一直住在曹舍。

    当然,他也没有闲着,没事就牵着马到县城之外的空地上,练习骑术。

    但效果嘛,也就那样。

    之所以进展不大,主要还是这匹健壮的战马并不配合,时不时就撅蹄子不干,以至于张仲骑上一阵还得停下来哄哄它。

    他倒是想过像后世千古女王一样,用暴力去折服它,但自从他来广都之后的第二日,去市场上问了价格之后才知道。

    这匹马,竟然价值五万钱。

    近百金。

    要知道,这可是收购价。

    所以,张仲就理所当然的舍不得了。

    更别说,他还并不知道那样的驯法,到底有没有效果。

    “好马。”李炀将战马扫视了一遍之后,先是夸赞了一句,随后摇了摇头。“你这样的驯法不对。”

    “贼掾何以教我”

    李炀拍了拍张仲的肩膀,意有所指的说道。“驯马譬如治军,一味示之以恩,士卒则习以为常,必轻慢主将。”

    “须得以威佐之,以力服之,以利诱之。”李炀牵着马转过身,张仲亦牵马紧随其后,只听得他接着说道。“此三者皆备。”

    “治军则无往不利。”

    “驯马亦然。”

    “多谢贼掾提点。”张仲点了点头,心中终于下定决心。

    他转过身,一个环抱,将那匹健马的脖子,抱在了怀中,战马惊慌失措之下,就想要抬起前蹄给张仲一记狠的。

    但还不等战马抬起前蹄,张仲就将双腿一蹲,发出一声低吼。

    双臂较力之下,砰的一声,战马四肢一软,被按得跪伏在泥地当中。

    一声声惊惧的嘶叫之中,它四蹄不断挣动,想要站起来。

    但这只是徒劳,因为它,根本反抗不了张仲的神力。

    随着时间流逝,其惊惧的嘶叫,慢慢变成了恐惧的哀声。

    李炀一手牵着自己的马匹,静静的站在旁边看着张仲,眼中很有些赞赏。

    许久之后,直到战马发出了绝望的嚎叫,声音都开始嘶哑,张仲才缓缓松开了它的脖子。

    瞬间站起了身,战马恐惧后退之间,两条后腿站立不稳,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随后再次站起,想要远离张仲。

    张仲轻轻一拉,战马顿住。

    翻身上马之后,他才感觉到这匹先前高傲冷漠,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的战马。

    此时,整个身躯都在颤抖,肌肉更是僵硬得连动弹一下都不敢。

    “如今,便要诱之以利。”

    李炀伸手递过来一把草,张仲信手接过,喂到战马的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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