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宋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绯红之月
那你就教教族里怎么种地。段天德命道。
段凤鸣心中一阵厌恶,农业局局长蔡子俊要段凤鸣做事,至少也得拿出一个公务出行的理由,这种公务行程就不用去单位报到。时间上也有很多宽松。段天德这一开口就让段凤鸣做工,完全不顾段凤鸣的时间安排。最让段凤鸣不满的是,段凤鸣从农业局领俸禄,也享受官府提供的一些福利,譬如孩子上幼儿园,在食堂的便宜餐券。到现在为止,段凤鸣根本没有从段家得到过类似的报偿。
想到这里,段凤鸣直接问道:我听说家里卖了土地?
嗯。卖了。怎么了?你想买?
呃段凤鸣说不出话来,即便是对大农场非常了解,段凤鸣发现自己有拥有自己土地的可能,还是犹豫起来。各种念头在脑海里翻滚,这么多年的科学教育以及农业专门教育,好不容易才勉强压制了想获得小块土地的冲动。然后段凤鸣试探着问道:我不想买。只是我觉得家里以前不是这么做的。
那是家里的事情,你不用管那么多,只要交给家里官府是怎么种地的就好。段天德说完之后,就让段凤鸣与族里的人联系,他自己则大大咧咧的走了。这局面让段凤鸣一阵无语,到现在为止,段凤鸣自己始终没有能够掌握到丝毫主导权。
段天德并不是故意在耍威风,他是真的有事。出门之后已经有驴在等着,坐上毛驴先跑到了接近长江的码头,那边已经有乌篷船等着。乌篷船没有进入长江,而是沿着接近江边的河道前进。之后再根据河岔边的牌子指引进入新河道,这么走来走去,终于进入了段天德熟悉的河流。这条河通往段家最核心的土地,那是四万多亩的连块土地。这是段家的进士家族们不停歇的努力。即便是在贾似道乱搞公田改革的时候都没受到影响的土地,就是靠这样的土地,段家才有今天的财富。
段家庄就在这片土地的中心位置,说是一个村子,其实都有一个镇子的规模。一行人下了船,直奔庄子中的祠堂。在这种颇具神圣意味的地方召开会议,感觉还不错。
钟声响起,那些留守在段家庄的长老们就集结起来。与段天德这种长期住在城市里面的长老相比,这帮居住在乡下的长老脾气明显更暴躁些。见到段天德,他们纷纷上来质问。
天德,你让庄里分地,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卖地是什么意思?
你让族里跟着官府学种地,官府不就是两季种么,咱们也会啊!
在长老们的聒噪中,段天德先是沉默的聆听。过了一阵,他走到放牌位的正屋前大声说道:你们要是说不出什么新意,那就听我来说。我这次回来,就是想和你们商量。咱们家有三大块连在一起的地,其他的土地大概就零零散散。这些连块的土地,我想学着官府那样经营。零散的土地,咱们就交给原本各家的人,让他们自己经营吧。为了几百亩地花掉几千亩地的收成,我觉得这等事情再不能做。
你这败家子竟然要分地!你这是坏了祖宗的规矩。一个老迈的声音愤怒的指责。
段天德不用看就知道,这是族里一位段天德爷爷辈的段家人。仗着辈分高,平素里倚老卖老。所以段天德大声说道:若是前任族长还活着,他要做什么,我就听他吩咐。现在我是段家族长,我要做的决定是为了段家,按照族规,你们听我的就好。
第187章 对抗的分歧(四)
从丘陵下来,段凤鸣只觉得两条腿简直要废了。在乌篷船里坐下,点上炉子,把已经泡好的米饭放在炉子上。段凤鸣叹道:没想到我已经这么不中用。
你们要么在城里,要么在平地上,只是不习惯而已。张副科长神色自若的答道。看得出,这么一趟运动对于张副科长毫无影响,这么一场运动之后他还能非常自若的在小案板上切着腊肠与豆腐。
捶着腿,段凤鸣换了个话题,没想到这山上的树被砍的差不多了,这些百姓平常都烧啥?烧草么?
想让他们种树,只能先给他们供应煤。张副科长说话的时候又开始切香葱,你看到没有,那些树大多都是新砍的。
这么说段凤鸣觉得有些明白过来。
地主们就是这么坏。张副科长哀叹道。
段凤鸣听了之后有些无奈,张副科长家也是地主出身。要不是见多这等事,想来张副科长也不会说出这种话。这个河东村最大的地主就是段家,想来砍树的都是段家的人。
炉子中的煤块很给力,除了让乌篷船里面温度上升,也让焖锅里的米饭开始沸腾。等水快干了,张副科长就打开锅盖,在米饭上放置切好的腊肠与香葱,又把锅盖盖上。
又过一阵,米饭焖好。张副科长又拿了一个锅,里面先放进去水烧开。之后把豆腐香葱放进去煮。两人则沉默着乘了米饭与腊肠,拿出农场生产的豆瓣酱,吃起了迟来的午餐。填饱肚子,再来一碗葱花豆腐汤,倒也暖暖的让人舒服。然而段凤鸣准备站起身的时候,发现腿几乎动弹不得。
张副科长将段凤鸣拽起来,扶着他走出乌篷船。段凤鸣需要继续走动,活活腿上的血气,两人也不想再去爬山,就向村里走去。村里基本是茅草屋,只有很少的几处砖瓦屋。走了一阵,只见一些家里看着比较热闹点,这些家庭无一例外都能看到穿着农场工作服的人。
怎么会这么多人穿农场的衣服?张副科长不太理解。
那些年轻人把省下来的衣服带回家给家里人穿。段凤鸣解释道。
这个会不会让人穿着衣服混进农场?现在部队里面已经严禁把军服给家里人穿。张副科长问。
前一段城里面查军服,是因为部队里面出事了?段凤鸣对此很有兴趣。
我退役之后就不知道部队怎么样。不过部队这么做,肯定出了什么事情。
你当年怎么想起来去当兵呢?
呃蒙古人打到江宁,我和我哥哥一起去看。蒙古人就用箭射我们,我哥哥胳膊上中了一箭。我想报仇。
张副科长说的轻描淡写,段凤鸣只觉得一阵寒意上来。虽然张副科长现在看着没事,当年也是从差点没了性命。没等段凤鸣想出接下来要说什么,却听到前面的茅屋里面突然闹起来。没多久,就见一个年轻的农场工人气呼呼从里面出来,头也不回的向着停船的地方大步走。后面又冲出来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年人,站在院子里指着年轻工人的背影大骂:你这是翅膀硬了,敢顶嘴了!我就不信,官府的农场还能养你到老?别人家的地哪里是那么好种的。官府和段家是一路人,都是坏人。等着他们把你的骨头都给啃光!
老人并非是在骂段凤鸣,段凤鸣依然觉得十分尴尬。不管是段家人或者官府的人,老人所骂的两者都是段凤鸣所拥有的身份。
这又是为了钱的事情。张副科长低声笑道,我本以为只有我们林业局雇佣的工人才面对这样的事情。
怎么讲?段凤鸣问道。
你可知道为什么今年和明年,农场和林业局没有招收新人的计划?
我很奇怪是怎么回事?
那些年纪大的人很会偷懒,手脚也不干净。有些年轻人就是被家里的大人给教坏了,还有些是被大人逼着往他们家里拿东西。这些人若是不能清除干净,再招来的人很快就被带坏了。让他们在家里和农场二选一,不少人就选家里。张副科长目光锐利如刀,语气里面也颇为不善。
段凤鸣心中感慨,他原本只是感觉地主和朝廷从来不是一路人,现在又找到了新的证据。当段凤鸣成为干部之后,他就得考虑到底是吃公家饭还是吃段家饭。如果不是段家那点恩惠完全不能让段凤鸣觉得有价值的话,他大概会更想吃段家饭吧?
然后他就听咒骂的老者继续怒骂:段家让我们拉牛耙犁,你们在农场也是拉牛耙犁,累死你们这些龟孙!
噗哧!段凤鸣被这话给逗得喷出声,然后捂着嘴嘿嘿直乐。农场里面可都是牛拉耙犁,那种能够深耕一尺的耙犁怎么可能是人能拉动的。实施深耕的时候甚至不是双牛在拉,而是四头牛在拉耙犁。想到人拉耙犁,段凤鸣就觉得有种荒谬带来的强烈喜感。
就在段凤鸣发笑的时候,张副科长走上前,这位丈人,我有事想问一下。
老者此时大概也骂累了,听到有人问话,他立刻停下来,转头打量着张副科长,语气不善的问道:你是从哪里来的?
我从江宁来。听丈人方才所说,段家让大家用人力拉耙犁。却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的?
段凤鸣被张副科长的话弄到一肚子火,人拉耙犁本来就是很扯淡的说法,张副科长怎么就当真了。这么一个怨天尤人的老农,大概说的都是胡编乱造的话。
你问这做什么?难倒要和段家做对么?
若是段家真的敢这么做,我回到江宁城,总的说上几句。
四十多岁的老者又仔细打量了张副科长一番,然后冷冷的说道:哼!后生,跟我来。
不多久,老者就到了村外田边,指着地边的一个耙犁对张副科长说道:也不知道段家的人中了什么邪,前几日突然拖出这么一个东西,要我们拉着耙犁把地给犁一遍,还说这是学官府的农场。
段凤鸣仔细看着这种耙犁,那些齿并不深,大概能够完成不到十厘米深度的犁地。对于官府的农场来说,这种玩意已经被淘汰了,官府农场犁地怎么也得20厘米才行。不过即便是十厘米的犁地,也能起点作用。要是只用锄头刨坑,那水平也就刚比唐代洒种子的水平强一些而已。
这位丈人,却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按照段家的命令去做?
我们又不是牲口,怎么会拉耙犁。即便累不死人,也会用坏腰。我们躺在家里动弹不得,难倒段家人还会给我们口饭吃不成?老者愤愤的说道。
段凤鸣听到这话,又看到张副科长瞅过来的目光,于是晃晃脑袋,就当没看到。他的确承认段家也许不是好人,但是段凤鸣却不相信段家会蠢到相信佃农会给他们拖着耙犁耕地。这等事情无论如何也得用牛,顶多是人和牛一起拉着耙犁。绝不可能是靠人力单独耕地。
张副科长问完,又问道:说起来,丈人,我见山上的树都被砍了,这个也是段家下令砍的吧?
那是段家说,官府已经收了山,山上的树都要是官府的。趁着这些树还是段家的,我们砍下来的树,砍三棵,段家要两棵,我们可以留一棵。四十来岁的老人答道。
段凤鸣翻了翻白眼,选择转身离开。张副科长也许不是故意,但是他现在每一个问题得到的答案,都貌似只证明了段家都是坏人。身为段家的人,即便不想为家族辩解,段凤鸣依旧没办法笑着面对这些事实。
拖着酸痛的腿,段凤鸣走向河边停船的地方。眼瞅着到了停船的地方,一个念头突然在段凤鸣脑海里冒了出来。
老头子说,段家要大家用人力拉耙犁,是为了向官府农场学习。更早之前的段天德就要段凤鸣向段家传授官府农场耕种的秘诀。前天到段凤鸣家里的段家兄弟表示,段天德已经在乡里讲了差不多的话。
难倒方才那个老头子所说的是真的么?段家的人为了应付族长段天德,就想出用人力拉耙犁的壮举。
想到这里,段凤鸣哈哈的笑出声来。如果所有人都没说瞎话,这看似荒谬的事情大概就是真正的解释了。
喂,段科长,你笑什么?背后传来了张副科长的声音。
扭回头,段凤鸣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张副科长。听了这个解释,张副科长并没有笑,看得出他没感觉到这些有啥好笑的。不仅没有感受到好笑,张副科长还从中找出了可以质疑的地方,他问道:既然这边的段家明明知道这不行,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因为这么做不用花钱。不花钱的事情,为什么不能试试看。
片刻后,张副科长一拍大腿,没错!不花钱的事情试了之后还能交差可这怎么和有些当官的一样。
以前当官的也是地主出身。
第188章 对抗的分歧(五)
(:昨天写晕头了,187章没发出去,结果就把188章给发了。现在已经调整后发出去了。如此粗心的事情,请大家原谅)
从丘陵下来,段凤鸣只觉得两条腿简直要废了。在乌篷船里坐下,点上炉子,把已经泡好的米饭放在炉子上。段凤鸣叹道:没想到我已经这么不中用。
你们要么在城里,要么在平地上,只是不习惯而已。张副科长神色自若的答道。看得出,这么一趟运动对于张副科长毫无影响,这么一场运动之后他还能非常自若的在小案板上切着腊肠与豆腐。
捶着腿,段凤鸣换了个话题,没想到这山上的树被砍的差不多了,这些百姓平常都烧啥?烧草么?
想让他们种树,只能先给他们供应煤。张副科长说话的时候又开始切香葱,你看到没有,那些树大多都是新砍的。
这么说段凤鸣觉得有些明白过来。
地主们就是这么坏。张副科长哀叹道。
段凤鸣听了之后有些无奈,张副科长家也是地主出身。要不是见多这等事,想来张副科长也不会说出这种话。这个河东村最大的地主就是段家,想来砍树的都是段家的人。
炉子中的煤块很给力,除了让乌篷船里面温度上升,也让焖锅里的米饭开始沸腾。等水快干了,张副科长就打开锅盖,在米饭上放置切好的腊肠与香葱,又把锅盖盖上。
又过一阵,米饭焖好。张副科长又拿了一个锅,里面先放进去水烧开。之后把豆腐香葱放进去煮。两人则沉默着乘了米饭与腊肠,拿出农场生产的豆瓣酱,吃起了迟来的午餐。填饱肚子,再来一碗葱花豆腐汤,倒也暖暖的让人舒服。然而段凤鸣准备站起身的时候,发现腿几乎动弹不得。
张副科长将段凤鸣拽起来,扶着他走出乌篷船。段凤鸣需要继续走动,活活腿上的血气,两人也不想再去爬山,就向村里走去。村里基本是茅草屋,只有很少的几处砖瓦屋。走了一阵,只见一些家里看着比较热闹点,这些家庭无一例外都能看到穿着农场工作服的人。
怎么会这么多人穿农场的衣服?张副科长不太理解。
那些年轻人把省下来的衣服带回家给家里人穿。段凤鸣解释道。
这个会不会让人穿着衣服混进农场?现在部队里面已经严禁把军服给家里人穿。张副科长问。
前一段城里面查军服,是因为部队里面出事了?段凤鸣对此很有兴趣。
我退役之后就不知道部队怎么样。不过部队这么做,肯定出了什么事情。
你当年怎么想起来去当兵呢?
呃蒙古人打到江宁,我和我哥哥一起去看。蒙古人就用箭射我们,我哥哥胳膊上中了一箭。我想报仇。
张副科长说的轻描淡写,段凤鸣只觉得一阵寒意上来。虽然张副科长现在看着没事,当年也是从差点没了性命。没等段凤鸣想出接下来要说什么,却听到前面的茅屋里面突然闹起来。没多久,就见一个年轻的农场工人气呼呼从里面出来,头也不回的向着停船的地方大步走。后面又冲出来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年人,站在院子里指着年轻工人的背影大骂:你这是翅膀硬了,敢顶嘴了!我就不信,官府的农场还能养你到老?别人家的地哪里是那么好种的。官府和段家是一路人,都是坏人。等着他们把你的骨头都给啃光!
老人并非是在骂段凤鸣,段凤鸣依然觉得十分尴尬。不管是段家人或者官府的人,老人所骂的两者都是段凤鸣所拥有的身份。
这又是为了钱的事情。张副科长低声笑道,我本以为只有我们林业局雇佣的工人才面对这样的事情。
怎么讲?段凤鸣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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