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访记

    眼下的现实:除了强逼顾国与苏国定下和亲之约之外，关家与顾国暂时还没有其他的不可调和的矛盾冲突，也不存在会与顾国想要的有明显的——目的重合、不能共存的——矛盾。

    如此一来，以顾元的性子，倒是容易只会看到他自己的目的，却未必会真能看到关默在意的“底线”。

    顾元至多只会稍微顾及到关家会否也能从中获益，却未必会考虑到:与顾国的合作会否触碰到关家不容触碰的底线

    毕竟，与这“底线”有紧要关联的，是关家；但短期内，又不会因为关家的“这点”损害，就连累到顾国——还是那种会有紧要关联的连累，——这点，短期内是轻易看不出的。

    既然损失只关乎关家自己，但结盟却能满足了顾国的目的，那顾元自然容易只看到自己的所得和必要的“付出”——比如，让关家得到多少的好处才算合适，——却基本不会深入考虑到关家自己的目的和底线。

    见过顾元本人后，肖煜基本能想到顾元将会以怎样的心态去见关默了。那肖煜自然就更不必担心顾元的目的会否得逞。——谁让这“结盟”，从来就是需要“合作”的；无法一厢情愿、一意孤行。

    上次见面，关默的态度还是很谨慎的，就算起初有意与刘国结盟，但在觉察到肖煜的可能身份之后，就转而选择了保留。

    关默这样的选择，让肖煜觉得，倒是不妨先看看:在顾元去找了关默之后，关默会作何反应吧。

    肖煜相信，比之顾元明显是要更为谨慎、顾虑也会更加周全的关默，决不会那么轻易动摇了自己的初衷，更不会在眼下这还不能看清刘、顾两国谁更具绝对优势之前，就轻易选择了顾国。

    自从见过肖煜后，关默就已调整了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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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差别（2）
    自“初代”起，从女皇到后来的男皇，苏国即便发生过同辈间女皇让位与男皇的，以致之后才有了“明”“隐”两个正统；且，每任苏皇的继位，必须有“初代血统”的女子为后的予以正统加持，这男皇的皇位才能坐稳。

    与此同时，在苏国出现了第一位男皇开始，苏氏皇族便有了不成文的规矩:但凡是“初代”嫡脉出身的未成年的女身后人，出生后皆要被送入宫、与自己的亲生父母彻底断绝关系。

    但凡敢隐瞒不送的，一旦被查出、或被知情者主动举报了，一经查实，不仅会被强行带走那女身后人，还会将那后人的原生家族给满门抄斩了。

    而这些女身后人们被送入宫后，皆会被载入苏氏族谱，一律改姓“苏”。且，都会被种下血蛊。被统一抚养至成年。

    若其中有因种下血蛊就立刻因与血蛊不能相容而死去的，那不止这孩子会被丢去野地喂食野兽，连孩子的亲生父母也会因冒充“初代血统”而被株连九族。

    于是，经过了一代人的整治之后，在实行了一代人时间的像这样的统一集中、统一抚养之后，从第二代起，就再没有敢冒充“初代血脉”的人家，也再没有会不怕万一败露了反而会牵连到全族的人家、会再敢私藏了自家的“初代后人”了。

    也是从那一代起，这“初代血脉”维持至今的价值，便基本成型，并被保持到了上一代苏皇为止。

    她们，会被统一养大。然后，待新苏皇继位之时，会从她们中已经成年的那部分里，挑选一人成为皇后；其余的，就会要么被用于和亲给送去了邻国，要么就被赐婚给重要的皇亲国戚或有功重臣。

    只不过，但凡是送去和亲、或赐婚给皇亲国戚的，苏皇皆会在女子出嫁前让其服下绝育丸，以免——或者是“初代”血脉外流了，反而降低了“初代血脉”的外交价值；或者是落到了苏氏旁支或外戚的手中，反而会威胁到苏皇自己的皇权。

    故而，一代代下来，“初代”的血脉即便没有“贬值”，但却是越来越稀松了。

    再加之前两代用于加持皇权正统的苏后，她们本就与当时的苏皇是至亲关系。血缘太近，致使前两代的苏后多是流产，难以顺利诞下孩儿；就算好不容易诞下了，生下的孩子也多带有明显残障；就算出生后看似正常的，也最终是活不长的。

    再加之是长在了深宫之中……后来的事实，也，确实没有能顺利长到能顺利继位的那天的。

    另外，稀奇的是，前两代的苏后，她们流产的多是女胎，能诞下的全是男婴。

    这便使得，因为有了前两代人的教训，从第三代起的苏皇，虽然还会依照“传统”而立“初代血脉”为后，但决不圆房。

    “初代”血脉的延续，就只能依靠那些外嫁到重臣家去的女子了。

    惟有这些女子是和苏后一样的没有被下了绝育丸的，而她们的孩子，但凡是女婴，就都会被重新送进宫，改“苏”姓，载入苏氏族谱；此生都与自己的亲生父母再无干系。一生只有“初代血脉”这一个真正的身份。

    这样的做法，倒是保证了送进宫的那些女婴，多是正常、健康的。但，还是无法阻止女婴的数量的逐代减少。

    到了上任苏皇那一代，竟就只剩四人了。

    她们，一人成了皇后，两人外送和亲；剩下一人，竟在还未成年之时，就自己自尽而亡了。还因此连累了负责贴身服侍她的几名宫人，给她做了陪葬。

    如此一来，还活着的那三人中，唯一还有生育能力的，就只剩苏后一人了。

    苏皇自然不懂什么“血缘在五代之后与‘陌生人’无异”，——他只知，身为“苏皇”，即便要冒着好似被诅咒了一般的会诞下畸形怪儿的风险，也得与苏后圆房了。只为能诞下有“初代血脉”的女身后人。

    结果，因为事实上到了上任苏皇这一代，那所谓的“初代血脉”早已只是“信仰”上的意义了；在血缘上，因为自改由男子继位后的从第三代起，苏皇就再没与苏后圆房过，还一直持续了几百年的，——这样的两



58. 差别（3）
    这就是“传统”和“共同信仰”的力量:

    既然它能让苏国上下凝聚成一体的在这片土地上生存、延续至今，那么，这千年来早已习惯、甚至让这里的人们依赖到骨子里的这种生存手段，在他们面临又一生存挑战之时，自然的就会首先想要从原有的惯用手段中去寻找解决方案。

    只是，这样的惯用手段中，并没有“两皇共治”的选项。

    所以，比起冒险的选择这一全新选项，全体臣民——以及这两位势均力敌的候选者，都不可能会轻易选择了拿苏国的命运去冒险。

    毕竟，像这样的冒险，若是选对了，那可能带来的益处——对此，他们并没有任何可以参考的范本；

    但若是选错了，自己这边会开始分崩离析、内战不断不说，旁边的顾、刘两国，定会趁虚而入的。

    到时，要么刻意扶植国内已经分裂的势力割据一方，要么就干脆直接强行占去了他们的领土——也不无可能啊。

    就算普通百姓未必会提前想到这些，但只要“上面”有心宣传、刻意渲染一番，那百姓的恐慌就能被轻易的带动起来。

    那想要否决了这样冒险的选择，简直是轻而易举。

    所以，不论是苏影还是苏毅，他们今后的命途——无论自愿与否，其实都已注定了是无法共存的。

    不论刘国、顾国他们各自想要扶植哪一方的，都必会希望——这兄妹俩中的另一个，决不能存在！

    稍微动摇苏氏对苏国的控制力——这对祖业始于苏国、且至今仍将苏国视作是他们心中的“归处”的关家而言，是有利的；

    但，若是动摇到了不仅是让他们关家能有可乘之机，还是连旁边的两大邻国也同样的有机可乘，甚至于将会对苏国整体造成的影响还绝不亚于了关家原本所图的影响的话，——那对关家而言，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然而，如今的局势，也容不得关家再继续只是置身事外的只是通过平衡那三方各自不一的意图来从中获利了。

    这一次，关家必须也参与其中，不仅需要在影响力上能与三国相抗衡，还得拥有切实的能与三国的任何一国单独相抗衡的自家兵力，才能确保了关家势力仍能拥有着可与那三国平等较量的底线资格。

    否则，一旦大局一定，关家就势必会最终沦为了只能全然依附于那三方中势力最强的一方的从属“家奴”。——不然，关家怕是难逃被强行拆分了所有势力、直至最终一无所有的命运。

    这样的局势，关默哪里还有选择

    就如同苏皇、顾皇、刘皇他们为了各自的目的而必须在意苏毅、苏影这俩兄妹的死活、及日后的利用价值一样的，关默也同样需要在意这兄妹俩的死活、和他们最终会被哪方所有、所用

    只不过，同样也是因为想要达成的最终目的的不同，使得关默不同于那三皇会希望那兄妹俩要么都死、要么必须死一个的，关默却是希望他们俩暂时都能好好的活着！

    不管是为哪方所用，他们都必须好好的活着——直到包括关家在内的他们这四方中，最终出现了能“一家抵过至少两家之和”这样的实力优势之时，——到了那时，于关家而言，才是选择究竟要让这兄妹中的谁留下、谁离开的时候。

    “关少主，有客官来找。您，还是见一面吧。”小二轻敲了房门后，有些委婉地暗示了关默来者的可能威胁。显然是知道来者的可能分量，却又不便直接道破。

    房内并没传出太明显的动静，但没待顾元自己敲门，关默就先一步地开了门。

    开门后，见来者原来是顾元，关默眸光略微闪动。在授意小二先行退下之后，关默就礼貌地侧身请顾元进了屋。

    顾元特地让满城皆知他去找了肖煜——这事，关默早已在顾元到来之前就已知晓。

    得知顾元那样明目张胆的去找了肖煜，关默就已有了八成的把握:一旦顾元在肖煜那儿碰了壁，就必定会转而来找他的。

    果不其



59. 驯化
    洛蓝正准备进飧食之时，顾元刚好回来。

    自从洛蓝被顾元掳来后，他几乎每日至少会有一次的会特地前来与洛蓝共食。只是，两人基本是全程无话的。

    洛蓝只将这样的“互动”理解为是他俩的初期磨合方式吧。

    对于——不同人有不同的惯有磨合方式——这点，洛蓝从一开始就是理所当然的理解、接受的。所以，不论是之前遇见的关默、小竹，还是现在的顾元，他们的不同，在洛蓝的眼里，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也再平常不过。

    并且，他们的这点不同，在他们作为“人”的那最本源的因生存、存续而生、而始终存在着的“人性”共性的面前，也是渺小得不值一提。

    这两者并不矛盾，不过是各自适用的“对象”不同的差别而已。

    并且，对于现实中，这两种本质上是不同层面的侧重点的同时存在，且还相互关联、相关、甚至存在着因果关联的现象，洛蓝也是从一开始就清楚得很。

    所以，要她从一开始的，就同时既看到了这几人作为“人”的共性，又看到他们各自的那点不同，——做到这点，对洛蓝而言，并不难；

    倒不如说，像这样的双重视角的同时嵌套、时时相互影响、还能始终保持平衡的状态，对洛蓝而言，根本就是理所当然的本能。

    几日下来，洛蓝也基本掌握了配合顾元的节奏的相处方式。不管顾元自己有否觉察，但他们俩相处的越来越自然——却是不争的事实。

    “你有心事。”这次，洛蓝难得的主动开了口。

    尽管她依旧像往常一般的只是普通地吃着饭，但她突然说出的语气肯定的这一判断，却让顾元直接停止了进食的动作。

    顾元愣了一下，之后就干脆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洛蓝见了，也不再夹食，只待口中的食物慢慢咀嚼到彻底吞咽后，才用手帕轻轻擦拭了嘴角，做好了认真听顾元要说的话的准备。

    洛蓝释放了明确的能让顾元轻易明了的信号，顾元很轻松的就在无意识间消除了对洛蓝的可能用意的其他猜测，——他只需决定自己到底要不要与她交流自己此时的心事即可。

    顾元不是不知道，洛蓝似乎已经越来越精于捕捉他的很多习惯所释放的微妙信号。但，洛蓝对他的这份明显异于常人速度的了解速度，她做得不仅不会让他觉得自己受到了威胁，反而还让他隐隐的有了一种好似遇到“知己”般的兴喜。

    这让顾元不仅不反感洛蓝对他的越发敏锐的觉察力，反而还越来越喜欢上了洛蓝与他的这种默契。他早已一厢情愿的将洛蓝对他的这份——不过几日的相处就已胜过了身边人十几年都未能达到的对他的了解程度——的了解，视作是一种天生的“同类”间的默契。

    顾元觉得，惟有洛蓝本就和他是同一种人，才能如此轻易的就能了解他至此。——除了是天注定的“知己”，就再无其他可能能让一个之前素不相识之人这么轻易的，就走到了他的心底去；轻易的，就能看穿了他的一切——就仿佛，他那层层的包裹，于洛蓝，根本就是形同虚设一般。

    站在顾元的角度去看，他能触及到的他的认识的边界，已经决定了他能给出的最能让他觉得合理可



60. 事实还原力
    “今日，我去会过了守城将军——肖煜，还有关默。”

    “哦，然后呢”

    “然后，就知道了你的哥哥——苏毅，他不仅是给你下了洗髓散，欲要至你于死地；还想借你的死，嫁祸于关家。却没想，你竟没死。”

    洛蓝凝眉略微想了想顾元提到的——肖煜、关默、苏毅——他们几个和苏影的可能关联……

    “哦……也就是说，‘我’之所以当初会晕倒在关默营地附近，是被苏毅设计所致。而你说的什么‘洗髓散’，是能置我于死地的东西。嗯……也就是说，这‘洗髓散’是专门用于对付我体内的蛊虫的。不然，你不会刻意提到这点。”

    虽然洛蓝还不知那蛊虫究竟有何用处，但既然顾元是知道的，那他会刻意提到“洗髓散”，就必定是与那蛊虫有关了。

    “让我想想……”

    洛蓝知道，顾元刻意没头没尾的只说了“中间”部分，就是为了测试她的能耐，想看看她与他之间的“差距”能有多大。

    洛蓝还知道，顾元喜欢她既能默契配合他、及时给他他想要的反馈，但又不希望她的能力会超过了他。他完全没有要去配合别人的概念，只觉得别人配合他才是理所当然。而他需要的别人的配合，是既能想他之所想、应他之所愿的，但又永远都不能及他，永远都只能是追随在他身后的。

    这是不会触及到顾元的“警戒线”的“安全范围”。洛蓝这几日对顾元的驯化，始终都警惕着只会在这样的“安全范围”内进行着，这才让她进展得如此顺利。

    而这会儿，洛蓝需要当面做出的推测，仍是需要控制在这样的边界内的。就算心里有着其他的想法，她也不能让顾元觉察到了分毫。

    略微斟酌了下需要把握的分寸，洛蓝才开口继续说道:

    “也就是说，我体内的蛊虫，能让我几乎是百毒不侵的。否则，就根本无需有什么‘专门对付’的东西存在了。

    “而既然需要有‘专门对付’的，那就说明，除了那‘洗髓散’之外，就再无他物能对付得了我体内的蛊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