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微宫深春意凉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寒不川
婉婷见婉莹求饶,丢开手,依旧气鼓鼓地说着:“眼看就是要做王妃的人了,还这懒虫似的,姐姐是铁了心,让王爷笑话咱们师家女范不严么”
婉莹看她小小年纪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心里又刮目相看又觉得憨厚好笑,哄着她说:“姐姐给师家门楣抹黑了,是姐姐的过错。可是若是王爷不笑话姐姐,婉婷刚才的话,岂不是杞人忧天危言耸听乎”
婉婷被婉莹的歪理一时弄乱的头绪,可是不一会又一本正经地说:“若是王爷不笑话姐姐懒惰,妇仪有失;那是王爷真心喜欢姐姐,所以才爱屋及乌。这固然是极好的。可是姐姐却不能因此懈怠,我娘说过‘人心常变,未能预测。夫妻之道亦不外乎’。今日之好或许就是明日之祸。姐姐之前给婉婷讲过的故事,姐姐自己忘记了吗”
婉莹不解地问:“是吗姐姐给小婉婷讲过什么故事啊”
“姐姐曾教过婉婷读过诸子百家的书,其中有一篇是韩非子的《说难》,姐姐不记得了”
一提《说难》婉莹立马知道婉婷想要说什么,接过话说:“色衰而爱弛”
婉婷点点头,稚嫩的口气说:“弥子瑕得宠于卫灵公的时候,自己吃剩下的桃子给卫灵公,卫灵公认为这是弥子瑕爱自己太深,不舍得吃给自己。弥子瑕母亲生病,驾着卫灵公的马车去探望,被告发到卫灵公那里,卫灵公却说弥子瑕孝顺难能可贵。”
婉婷停下话,婉莹接上说:“弥子瑕年老色衰之后,被卫灵公厌弃,卫灵公处决弥子瑕的理由就是,他曾经给自己吃过剩桃,违制驾乘过自己的马车。同样的事情,宠爱的时候是一个样,不爱的时候又是另外一个样子。”
“卫灵公不过是一方诸侯王,尚且如此。荣亲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亲王之尊,比起卫灵公,地位不知道尊崇多少倍。姐姐是要嫁给亲王做正妃的。而且婉婷听说武安侯冯家和兵部尚书周家,都想让自家的小姐嫁入王府,姐姐若是能一世盛宠,自然是婉婷心中所愿,只可惜这么多官宦女子前仆后继地投向王爷的怀抱,姐姐真的敢断定,色衰爱驰的时候,王爷以然能像如今这样宠爱姐姐”
婉莹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心中腻腻地发乱。眼前冯周两位小姐尚且不能自己做主,将来的事情,又怎么能随心所欲呢
想到这里,婉莹心里略略发窘,看着眼前这个稚气未脱的妹妹,心里暗暗叹服:或许过不了几年,她也将嫁为人妇。伯父世袭了祖父的侯爵,她的生母又是伯父的正室夫人。她高贵的出身,嫡出的血统,将来也必定是要为人正妻。伯父和伯母必定千方百计地为她寻得如意郎君,托付终身。
想到此处,婉莹的思绪忽然想到那个从未谋面的冯小姐,她大约也是和婉婷一样,有着骄傲的出身,强大的家世,良好的教养,那么她的父母肯定也是希望她能为人正妻吧……思绪再也想不下去了。
婉婷见婉莹半天不语,以为是自己言语过重刺伤了婉莹,连忙说:“姐姐,婉婷是不是说错话了”
看着她惊恐的笑脸,婉莹也知道自己方才失神吓着她了,连忙换了一副面容,嬉笑着逗她说:“你开口女范,闭口夫妻,小小年纪不会是想嫁人了吧”
她见婉莹不再伤神,眼睛里的紧张悄然散去,义正言辞地说:“婉婷已经十一了,姐姐再不许这样打趣婉婷。”说完小嘴一撅,腮帮子硬硬地鼓着。
她似怒还瞋,忽然悄悄地贴在婉莹的身边,拉婉莹坐在床上,凑在婉莹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婉婷已经有心上人了,此生非他不嫁。”
婉莹以为婉婷跟自己开玩笑,可是见她的样子极认真,不像是同自己说笑的模样,更何况这样的玩笑也不是胡乱开得。
婉莹巧笑倩嫣问她:“是哪家公子如此三生有幸,得到我们师家侯爷府嫡出小姐的垂青”
婉婷先是难为情了半天,看了看婉莹,眼中闪烁着信任的光芒,索性也不避讳,直接贴在婉莹的耳边说:“我只跟姐姐一个人说,姐姐发誓不能说出去。”
婉莹举起手说:“姐姐若是说出去,嘴上长疔,身上烂疮。”
婉婷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这才放心地贴在婉莹耳边说:“新晋的镇远将军,贺佑安。”
听到‘贺佑安’三个字的时候,婉莹心里倏然堵了一下,如同岔气一样,痛彻心扉,手捂着胸口,一点也不敢动。婉婷见状赶紧用手不停地给婉莹揉搓。
缓了半天,岔住的那口气才算顺过来。心中还是纠结,
第164章 闺阁之乐
“好好好,好小姐,姐姐不笑话你,姐姐跟你赔不是了。”
婉婷旋即又喜笑颜开地说:“姐姐是荣亲王妃,贺将军又是王爷的部下,听说王府里还有一处院子是给贺将军住的呢。婉婷以后就住在那里,日日与姐姐相伴可好”
“连这个你都知道”
“我拐弯抹角跟哥哥们打听的!”
“若是如此,那真真是再好不过了。”的确,若真的如此,其实真的是再好不过的了。
“几时你真的嫁了贺将军,一定要住在王府的院子中,咱们姐妹一处作伴。”
婉婷憨笑着说:“那是自然!”语气中的自信自负仿佛已经同贺将军定了婚约一样。
洗漱完毕,婉莹家里的姐妹们也似下了帖子一样,齐齐地聚在婉莹的阁楼上,原本还算宽敞的屋子,一下子拥挤不堪。三个小姐并着丫鬟婆子一共是十几个人。婉芬和婉苹还不停的追逐打闹,一时间屋子里显得更加拥挤。
红芙拿了兽炉的铁笼罩在炉子外面,为的是周全。婉婷,婉芬,婉苹年纪小,跑来跑去,火炉罩上盖子,就是怕烫着她们。
绿蓉也将正月里才有的几样精致点心摆在桌上。茶水自然是冬日里的松针红梅毛尖茶。齐秋丽按着人数,摆下了婉莹收藏的各色茶杯子。
齐秋丽端着茶水给婉苹,小丫头忽然冷不丁地喊了一句:“丑八怪,你是从哪里来的”
婉莹正喝茶,被这一句话惊得放下了茶杯,心里腻烦地念叨:“如此口无遮拦,出口伤人,崔姨娘平时怎么管教。”但是话到嘴边,只能是:“婉苹不可无礼。”
婉苹听了婉莹的训斥,撅着小嘴,蛮横地说:“丑八怪,丑八怪,你从哪里来的你的脸丑死了!”
齐秋丽举着茶杯,两眼泪汪汪地站在婉苹的前面。将自己的脸深深地埋在脖子里。
“婉苹,不可口无遮拦。”
婉苹翻着白眼吐着舌头说:“三姐姐,你不要对婉苹颐气指使!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儿。你是过继给太太的,不是太太亲生的,跟婉苹一样,都是庶出的小姐。我才不要听你的话!”
婉容看着婉苹不像话,喝了一口茶,也开口说:“婉苹,你太没礼貌了。”
婉苹两手掰着下眼皮,翻着白眼,吐着长舌头,说:“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赖在家里吃白饭的蠢东西。”
婉莹愕然,婉苹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她才七八岁,还是个哭的时候找奶妈的小丫头,真么能说这样伤人心的话。
说时迟那时快,婉容走到婉苹面前,伸手就是一巴掌,破口而出,喝道:“我是师家的大小姐,岂容你个丫头片子胡说八道。”
婉苹刚开始只是觉得这样说很好玩,被婉容一巴掌扇在脸上,呜呜地大哭着说:“大姐姐,你打我,我不依你!我跟我娘说……”说完,抹着眼泪,拉着奶妈飞出了阁楼。
林姨娘捧着几盘精美的小菜,一进屋就问:“五姑娘怎么哭着走了”
“婉苹骂大姐姐是老姑娘,蠢东西,还说三姐姐是过继给太太的闺女。”婉芬目不转睛地盯着林姨娘手里的菜肴说道。
见婉容眼里也汪着一泡泪,林姨娘拿了帕子,安慰道:“大小姐,别听小孩子胡说八道。”
婉容接过帕子,哭着说:“她一个小孩子懂什么还不是大人说什么她学什么”
林姨娘心知肚明的道理,但是少不得安慰婉容说道:“大小姐,大正月里流眼泪儿可不好,姨娘做了几样景致的小菜,大小姐尝尝。”
婉芬当仁不让地拉着婉容坐在桌子边,奶声奶气地说:“大姐姐,你别理她,我娘跟我说,那娘儿仨都不是正路子的人,迟早让老爷扫地出门。”
林姨娘赶紧拿了一块糟卤鸭信,忙忙地塞进婉芬的嘴里,急急地说:“四小姐,尝尝姨娘做的卤味好吃不好吃”
婉芬嚼着口中的鸭信说:“还是林姨娘做的菜好吃,我娘日日只会让厨房腌咸菜,吃得婉芬一肚子酸水!”
林姨娘又拿筷子夹了几片五香鹿肉,嘴上爱溺地说:“四小姐喜欢就好,好好在这儿顽,姨娘吩咐厨房今天给你们做好吃的。”
“姨娘,我要吃糯糯的粉蒸肉,还有江米水晶丸子,还有甜甜的八宝米饭,还有酸酸的山楂橘子甜汤,还有甜酒小汤圆,还有肥肥的烧鹅……!”婉芬听到今天在惜珍阁吃饭,高兴地把自己喜欢的菜式,一股脑都说出来,如此眼睛还不停地翻动,极力地思索着,生怕自己说漏了那道菜。
“好好好,姨娘这就去跟厨房上吩咐,按着四小姐的菜谱,统统端到阁楼里可好赵姨娘厨房上的粉蒸肉做的最好,我亲自去请了厨子来,做给四小姐吃,好不好”
婉芬听了喜出望外,拉着婉婷高兴地几乎要跳起来。两人年纪相仿,都贪玩,平常总是随身带着几样玩具。两人凑到一块儿,拿自己体己的玩具都倒在一张桌子上,什么蒙眼拼相,打达摩,珠络弹珠之类的,满满地铺了一桌。婉婷,婉芬俩人凑在一张桌子上,聚精会神地玩起了对方的玩具,婉容和婉莹则依着茶几,有一句没一句地看着两人闲聊。
婉蓉本就是闺阁弱质,向来不喜吵闹喧嚣,刚才又被婉苹羞辱,见她们二人玩得热闹,便起身推说想要回去。
婉莹知道婉容还是为刚才婉苹那句话,弄得心里不舒服,拉着婉容的手说:“姐姐,刚刚煮好的松针红梅水,冲毛尖是再好不过的了。”
滚烫的茶水隔着黄玉茶杯,等暖热了手,毛尖也舒展开来,一饮而下,说不出的清新爽口。
“妹妹的茶,果然是好,姐姐平日里那些好茶真是白白糟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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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两妾相争
这样的泼妇骂街,不说婉莹目瞪口呆,接不上话,就连挨了打的婉容亦是憋涨得满脸通红。跟着婉蓉过来的老婆子,捅了捅婉蓉身边的小丫鬟,然后自己赶紧飞出惜珍阁,回后院报信儿。
小丫鬟见自己主子连连被欺负,走到崔姨娘跟前,口不饶人地说:“姨娘也该珍重些。小姐是主子,就算有什么闪失,自有老爷和太太教训她。什么时候就轮到姨娘大巴掌打她,大口唾沫啐她。大正月里的,就算我们下人们一时不注意做了错事,也都有尽让,能打的也暂时记着帐,好歹等过了正月再发落。”
小丫鬟说得义正言辞大义凛然,连婉莹也暗暗佩服,小丫头的勇气实在可嘉。
崔姨娘丹凤眼一挑,转身对着小丫头也是劈脸一巴掌,嘴上骂骂咧咧地说:“窑子窝里塌了墙,怎么让你这个**的娼妇跑了出来。姨奶奶我教训她,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小丫鬟被打被骂,不羞不恼,伸着脖颈说:“全天下人作践我都使得,唯独姨奶奶不配。我若是个娼妇,姨奶奶又是什么”
崔姨娘恼羞成怒,直接调转炮口,向小丫鬟扑了过去,嘴里骂骂咧咧地说:“今儿我打死你,只当家里面死了一只骚猫臭狗。”说着登时又是左右开弓两个嘴巴子,然后满手珠翠,将小丫鬟的脸皮扯得老长。
婉莹想要过去拉住,被婉蓉一把按住。
小丫鬟一把推掉崔姨娘的手,口中破口大骂,咄咄逼人地说:“我今儿就是死了,也是护主救主。老不死的贱骨头,今儿索性跟你干一场,死了也罢。”
崔姨娘气势汹汹,毕竟养在深宅,说起打架斗殴,还是小丫鬟更胜一筹。婉莹张口结舌地看着小丫鬟把崔姨娘的扯得纷乱,如此还不够,鼓着腮帮子咬着牙,狠狠地在崔姨娘的脖颈上,啃了一口。
崔姨娘原本还是:“娼妇,贱婢”的胡乱喊叫,被咬了一口之后,不再费力气,一心一意跟小丫鬟打斗。眼看败局已定,急地冲着婉苹和奶妈大喊:“你们都是死人吗看着我被打也不帮我。”
小丫鬟骑在崔姨娘身上,双手扯住崔姨娘的领口,一上一下地将崔姨娘的头往地上磕。头上的珠钗在木地板上‘格格’只响。
“住手,赶快助手!”
林姨娘这一声,惊醒了吓坏了的婉莹,脸婉蓉也扭捏地起身。
林姨娘一把将小丫鬟扯到一边,然后扶着崔姨娘站起来。正巧李姨娘也听了老婆子的口信,火急火燎地赶到阁楼上。
眼见众人都来了,崔姨娘走到小丫鬟身边,伸出手又甩了一巴掌,嘴上骂道:“小娼妇,你等着,我让老爷打死你。”
李姨娘早听说崔姨娘打了婉蓉,走到婉蓉身边,冲着崔姨娘啐了一口说道:“呸,我就不信老爷听打了他闺女的贱人谗言。”
“是你闺女先打我闺女,你们倒是恶人先告状。我就不信老爷不管这事儿!”崔姨娘说完捂着自己的脖颈‘哎呦’一声。
“婉蓉打婉苹,那是姐姐教训妹妹,跟你有什么关系她是主子,你凭什么打她跟老爷评理我也不怕。”
因为是正月里,师大人衙门无事,早早回了府里,就在惜珍阁花房里。听见楼上有动静,起初以为是几位小姑娘们玩笑,越听越不对劲儿,上了阁楼,才看见一屋子的人,正等着他评理呢!
一见师大人进来,崔姨娘一头扑进师大人的怀里,哭哭囔囔地说:“老爷,她们欺负我,你看看头发也让薅掉了一大把,还有这儿,你看看把我咬的。”崔姨娘梨花带雨地发嗲加哭诉,在师大人的怀中来回揉蹭。
婉莹顺势望去,果然一个血红的牙印,深深地陷在崔姨娘的脖颈后面。
师大人看着眼前头发凌乱,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崔姨娘,厉声对着李姨娘呵斥道:“怎么回事儿”
未及李姨娘开口,崔姨娘忽然在师大人的怀中摇摇欲坠,一个恍惚,竟然昏死在师大人的面前。
师大人赶紧托住崔姨娘,一把把她抱起,挤在床边的众人赶紧让道,林姨娘扯住婉莹,一下子将她藏在自己身后。
婉苹的奶妈赶紧奉了茶水,师大人亲手扶着崔姨娘,好不容易喂了一杯茶水,崔姨娘才恍恍惚惚从昏死中醒来。
睁开眼的第一句话就是:“老爷,你要给我们娘儿们做主啊。你要不不管我们,将来我就是被人打死,也闭不上眼啊。”
师大人越听脸上的青筋就越紧绷,李姨娘知道师大人已经生气,自己愤怒的脸上,拥挤着许多惊恐。
“兰芝,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李姨娘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崔姨娘拉住师大人的手,抽抽泣泣地说:“老爷,是婉蓉打了婉苹,我一时气不过才失手打了婉蓉,结果她们就恨上了我,你看看她们把我打的。老爷,您是最疼婉苹的了,她可是您最小的孩子。就这么被长姐欺负还行。”如此说着,还不忘给奶妈使了个颜色,奶妈会意一把将婉苹推到师大人身边。
婉苹吓得‘哇哇’大哭,师大人脸上有些腻烦,还是拉住婉苹问道:“怎么回事儿”
“婉蓉姐姐打我,婉蓉姐姐打我。”婉苹是个孩子,不会说别的,只能记住自己受伤最深的那个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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