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微宫深春意凉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寒不川
“你出去也好,留在这里也是不中用了。”红花说。
“谁说不是呢你长得标致齐整,要不是烫了脸,封个选侍贵人也十稀松平常的事儿。只可惜你自己太不小心了,好好的一张脸竟……”宝珠说到这里,眼里闪着晶莹的泪花。
三个刚刚认识的宫女,站在一起面面相觑地落了一会儿眼泪,还是齐秋丽抹了眼泪儿,爽利地说:“这是师小姐的几件宫装,穿过几次,你们要是不嫌弃,就拿着,平时洗衣服的时候,也能换一换。”
“她穿不剩的也不会给我们。大家一个院子里住了快一个月了,愣是一次面儿都没照过,连太妃那里也不去伺候,也不知道她怎么神通广大,竟然跟半个主子一样养在宫中。”红花愤愤地说。
“可不是吗!我们既要伺候太妃,凭白的还得给伺候她。你说她算哪门子的主子,凭什么来咱们荣寿宫里浪作。”
“你们也是的,她原就是进宫应个景,她爹爹是顺天府尹,正三品的京官。让她做宫女是委屈了。”齐秋丽解释道。
“呸!这话她也敢到处显摆。站在城门楼子上往京城里扔一块砖头,砸住十个人有九个是正三品的。再扔一块儿砖头,砸住十个人,有十个都是京官儿。什么正三品,副三品,也敢在紫微神宫里说嘴,自不量力。”红花说。
“红花姐姐,你瞧,这可是上好的杭州丝绸,捏在手里顺滑极了。”宝珠识货地说。
“果然是丝绸的做的,不过是不是杭州的丝绸就不好说了,天下这么大,连我们老家也都有丝绸作坊,谁知道这是不是杭州的丝绸。”
“红花姐姐,你看
第158章 雪中回家
风雪疾行,前面有引路太监带路,心中是殷切归家的希冀。顾不得脚下的湿滑和脸上的冰雪。一路风刀雪剑,仍是不改脚下坚定分毫。
贞顺门内的排房外,荣亲王一袭月白色的大氅玉树风雪地立在檐下。跟前,宫中司马处车轿房的几个太监也垂首站在那里。看样子是在交代事宜的样子。
“六主子,这会子雪下得紧,奴才们倒是不怕跌着摔着,可是要是闪着轿里的贵人,您说奴才们有几个脑袋够六主子您砍的?”
“本王看这雪一时半刻也停不了,这么冷的天,你们几个不必再等了,找个暖和的地方暖暖身子吧。本王再想想办法。”
“亲爷爷主子,奴才一年到头也没机会孝敬您,今儿就是天上下刀子,奴才们也把贵人妥妥当当地送回府。”
“本王领了你的孝心,只是今日雪大,本王也不放心,让他们回去吧,你去把本王的追风牵过来。”
“奴才明白六主子的意思,奴才这就去牵马,六主子还是去屋里头等会吧,这会儿雪大,主子站在外面仔细冻着了。”
那人才离去,一个侍卫过来,双手抱拳说道:“秉荣亲王,顺天府师家派人来问,现就在门外。”
“你告诉他们,现在就出发。”那人得令转身,荣亲王又叫住:“站住,他们是骑马还是驾车来的”
“回王爷的话,驾车来的。”
“正好,你去告诉他们,稍等一下。”
“是,王爷。”
侍卫走远,婉莹恰好在风雪中走到荣亲王身边。荣亲王说:“咱俩待会一起走。”婉莹不解,只见荣亲王转身问齐秋丽,说道:“你是今日乘师府的马车回去,还是改日天晴,本王让宫中的车轿房再送你”
齐秋丽将脸压得极低,只是一瞬间的失落从脸上飞快掠过,然而这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却不经意间地落进婉莹的眼底。
齐秋丽恭敬谦卑并且略略带着一点羞却地说:“不,王爷不必周折,奴婢与他们一同回去也是一样的,不劳王爷费心了。”
齐秋丽说完将包袱中暖着的手炉掏出来交到婉莹手中,自己挎着一个小包袱,风雪中跟着那个侍卫的王贞顺门方向走去。
荣亲王弹落婉莹大氅上的落雪,又极温柔地拂去额发上的雪水。意气风发地说:“这丫头还真是细心,有她伺候你,我也放心。”
婉莹笑而不语,还是沉浸在方才自己,捕捉到齐秋丽那一个失落的表情中。
“你可会骑马”
婉莹被刚才齐秋丽那个失落的表情抓乱了心智,被荣亲王这样一问,婉莹有些摸不着头脑。傻傻地说:“不会 ,怎么了”
“我骑马送你回去。”
“可是我不会骑马”
荣亲王爽朗地笑着说:“不用你会。”
四字言毕,那个爽朗的笑脸似乎夹杂着些许不怀好意。这让婉莹十分娇羞。
说话间,车轿房的太监牵来了一匹健硕的骏马。荣亲王和婉莹一起走到贞顺门外,自豪地对婉莹说:“它叫追风,西域进贡的汗血宝马,这马性子极烈,但是只听我的话。”
“婉莹不懂马,但是这马看起来倒是挺乖顺的。”
“你可不要小瞧这匹马,它跑起来就像飞一样,所以我给它取名叫‘追风’。”
未及婉莹言语,他又说:“脚蹬到这里,双腿分开,使劲跨到马上。”
婉莹听着他的指示,将脚抬起放进脚蹬里,可是初次骑马,生涩加上害羞无论怎么使劲都不行。
可能婉莹手脚紧张,慌乱中使劲用缰绳勒了追风,那马前蹄微微前踢,身子稍稍一扬,来回遁了几步。吓得婉莹一下子跌在荣亲王怀中。
婉莹花容失色地说:“这马性子好烈,我有点害怕。”
荣亲王朗然大笑道:“别怕,追风这是跟你打招呼呢”
婉莹还是不敢再用脚去等马镫,一脸惊恐地偎依在荣亲王的怀中。
荣亲王心旷神怡地说:“今儿雪这么大,马车易滑恐不安全,我抱你坐上马,你别害怕也别动。”
婉莹一听这话,把惊恐的小心脏老老实实地放回肚子里。任由荣亲王将自己举上马背,果然这马纹丝不动,直直地伫立在风雪中。
将婉莹抱上马,荣亲王终身一跃,直接跳上马,坐在婉莹背后,双脚踏马镫,双手环抱婉莹,贴在婉莹耳边说:“小妖精,你可不要乱动哦。”
婉莹顿时脸如火烧,滚烫不已,婉莹甚至看到:晶莹剔透的雪花,落在自己滚烫的脸颊上,犹如水滴滴在炭火上一样,发出‘嗞嗞’的声音,然后被蒸发的无影无终。
婉莹稳稳地坐在马背上,身子被身后的荣亲王紧紧地环在臂弯里,迎着撕棉扯絮一样的风雪,婉莹觉得自己像是飞在春风里。一块块,一团团的鹅毛大雪,不分亲疏地压在一切能看的到的景致上。
身后的几个贞顺门侍卫的脸上,挂着莫名其妙地笑意。抬头依旧是高耸如云的宫墙,灰色的砖石跟来时分毫未变,还是这样冷的雪天。心境却是冰火两重天,两个月零六天。像是一辈子都看不到边一样,那样长。
身后是情谊,眼前是意境。婉莹觉得这一刻,自己心中的适怡,不亚于孟东野登科后那种“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恣意任性。
迎着暖如春雨的风雪,奔驰在闹市的马路上。“卖汤圆哩……正月十五的汤圆圆又甜,团团圆圆黏掉牙咧!”
“卖元宵喽,石磨元宵,好吃不贵,绝不黏牙,不甜包退喽……”
“卖汤
第159章 手中棋子
回到惜珍阁,整个人仿佛活过来一般。林姨娘知道婉莹向来怕冷,屋里放了三个烧的通红的兽炉。红芙拉着极不情愿的绿蓉下楼。秋丽也一起去了。屋里只余婉莹和林姨娘两个人,婉莹收起刚才端着的小姐架子,深情松散地瘫在躺椅上,手里拿着调羹,搅着碗里的汤圆。
林姨娘坐在床边,把新换洗的枕头套子,套在婉莹的枕头上。
“娘,这桂花芝麻馅儿,可是秋天收的那些桂花制的么”
“好灵的舌头,红芙那丫头一大早就起来,躲在厨房里,磨了江米江米,炒了糖馅儿,赶在你回家之前亲手丸成汤圆,还说怕不甜足足多放了两大勺糖。”
林姨娘套完枕头套,走到妆台前,左手掀开香盒,右手夹起一片百合香,走到兽炉前丢去,瞬间一股袅袅的香烟弥漫了整个房间。
林姨娘婀娜地走到门前,轻轻地将门合上,头上的珠翠步摇铃铃作响。窗前的碧玉珠帘也跟着一唱一和。
走到衣柜旁边,取出一件水荷色家常便服,微微曲项盈盈地说:“这件可好”
婉莹亦娇憨地:“嗯”了一声,两人步至床榻处,林姨娘将婉莹身上的宫装脱下,换上家常的衣服。
婉莹只觉得浑身舒服极了,懒懒地歪在床上松软的锦被上。宫里的被子也是松软的,只是没有锦缎做面。婉莹将脸来回在被面上摩挲,闻着熟悉的熏香,幽幽地说:“这才是家的味道。”
林姨娘离得远没听清楚,问道:“什么味道想吃什么了”
婉莹撒娇地笑着说:“青儿说‘这才是家的味道’。”
林姨娘拉着婉莹,坐在床上,轻轻地说:“刚才娘远远地看了一眼,一表人才,我儿果然是个有福的。”
婉莹不好意思地说:“娘,连你也取笑青儿。”
“我的儿,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是真心喜欢你么对你好么”
婉莹脸上更加如火如烧,将汤圆的碗往桌子上一放,一头跌进林姨娘的怀里。
不想林姨娘拉着婉莹坐在床上,一脸心事重重地样子说:“冯家和周家的事情,家里已经知道了,是不是太后找你说什么了现下太后是怎么打算的”
林姨娘的声音极低,但是神情镇定而严肃。婉莹吸着腮帮子,点了点头说:“娘,太后拧不过冯周两家的缠磨,答应让两位小姐进王府做侧妃。”
林姨娘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问道:“王爷是什么意思”
“王爷当然是不情愿。”
“听外面有一些风言风语,说除夕宫宴上,东安郡王和荣亲王因为这事儿打起来了连太后也生气了。”
婉莹一听,赶快分辨到:“东安郡王和他是有些龃龉,但是不是因为冯周两家小姐的事儿,是因为……是因为……”
林姨娘急急地小声问道:“是因为什么”
“东安郡王说青儿是庶出的小姐,然后……”
林姨娘有些感伤的失落,低低地说:“娘明白了,由此可见,王爷对你也是一片真心。听张公公跟你爹爹说,荣亲王因为此事与太后顶撞,坚决不同意。还是你劝了王爷,她们母子才和好如初。”
婉莹愕然:宫中除夕夜宴上的事情,自己也是刚刚知晓没几天,没想到居然已经传到家中,而且分毫不差,这让婉莹十分震然:尤其是自己劝荣亲王的事情,因为中间夹着太后,自己不敢让太后觉得荣亲王娶了媳妇忘了娘,所以连秋丽婉莹也没有提起。
屋里香雾缭绕,兽炉里的热浪吹得碧玉珠帘来回摇摆,背上略微浸出的汗粘着中衣,居然扎着身上生生地疼。突然间几个怪异的想法涌上心头,不由得将回家的喜悦击打地粉碎。会不会就是太后自己说去出的也未可知。可是荣寿宫与慈宁宫向来井水不犯河水,碧桐姑姑又怎会替太后效力。
林姨娘看出婉莹的颓然,细声说道:“孩子,你终归是太小太善良。”
“娘,碧桐姑姑绝不会这样算计婉莹。”
“碧桐不会,魏公公也不会。唯一的解释就是‘太后故意演戏给魏公公看。”
“娘,太后说迎亲那天,让冯周两位小姐的花轿,偷偷抬进王府。”
“你答应了”
“嗯……”
林姨娘神色怅然,幽幽地长吐了一口气说:“太后要的是大局,娘只想让你一世安稳。”
婉莹没想到,母亲坐在家里,宫里的一切她都理得分明。可是事已至此,大局已定,想要反悔肯定是不行了。
“可是魏公公跟婉莹也无交情,为何要让碧桐姑姑帮婉莹”
“魏公公看是帮你,其实是帮王爷和太后,荣亲王从小跟着魏公公长大,眼看王爷跟太后闹翻,他能不着急吗王爷和太后的难解开了,可是你……我的儿……”
林姨娘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婉莹也恍然大悟:原来宫里的是是非非,真的不是像自己想得那样简单。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幸好他的心里只有自己,有这一样就好了。
想到这里,婉莹安慰林姨娘说道:“娘,冯周两位小姐进荣亲王府,嫁不进王爷的心。娘不用过于伤怀。”
“傻孩子,见面三分情,更何况是夫妻。不要小看这两位小姐,光是家族势力,咱们未必能嬴得了她们。如今他们若是以你为敌,联手针对你,往后的路更不好走了,王爷越是爱惜你,她们越是很透你。这就是女人。”
“有他护着我,娘亲不必过于烦忧,或许我们三个做得姐妹也未可知,就像你和赵姨娘一样,不也是相安无事这么多年么”
“娘一无母家庇护,二无男丁所出,三来不过是个姨太太而已,再说娘这一辈子,苦都咽到肚子里了。”
说到没有男丁所出,林姨娘言语中略略哽咽,婉莹宽慰母亲说:“林姨娘,哥哥跟着太太,也没有什么委屈不是么,何况他是正室嫡子,将来也好出人头地。”
林姨娘欣慰并着辛酸的点头,缓缓地说:“正是如此,自古嫡庶有序,云泥之别。你现在是正妃,将来或许就是……娘害怕,若是冯家真心屈居侧妃之位也罢,若不是,此番让冯小姐入王府焉知不是引狼入室”
“娘,你刚才说将来或许就是什么”
婉莹这一问,林姨娘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说:
第160章 元宵家宴
林姨娘依旧温言说到:“太后稳坐后宫多年,而且手下追随者甚多,你爹爹当年被太后‘杯酒释兵权’,整整十年过去了,从未说过一句太后的坏话,固然是你爹爹不爱背后嚼舌根,但是太后也有她的过人之处。你爹爹曾盛赞过太后‘文韬武略’不输先帝,‘帝王心术’更甚于当今皇上。太后看人从不用眼,而是用心。这点你能做得到吗”
婉莹迷茫的看着母亲,不知道母亲今日为何跟自己说这些东西,也听不明白母亲话中的深意。
林姨娘接着说:“一旦天下易主,荣王爷必然是后继新君,你是正妃,将来就是皇后,可有太后这些稳坐钓鱼台的本领”
“娘,太后未必就愿意废了皇上,而且青儿看太后对荣亲王的爱溺,也只是想让他一辈子做一个安乐王爷而已。而且皇上那边有长公主暗助,未必就真的就如此。”
“青儿,娘也不希望这样,你能跟王爷安安稳稳地一辈子,是最好了的,只是看着冯周两家非要嫁女的决心,八成是给将来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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