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微宫深春意凉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寒不川
“……”
“老爷,她那一双儿女怎么办”
林姨娘刚刚装进肚子里的心脏,又提到嗓子眼儿上。
“送到江南老家,随便找个本分的人家,给几个钱打发了。”
“哎,明白了,奴家这就把这两件事儿给办了。”
“还有事儿嘛”
“哦,没了老爷。”
“没事儿,走吧。”
“老爷,那我下去了,您歇着吧。”
看着李姨娘走远,师大人有气无力地对林姨娘说:“去把管家叫过来。”
一柱香的时间,管家穿着马褂,提着长袍,匆匆忙忙地来到惜珍阁。进到暖阁里,垂手站立在师大人几步之前。
“你的差事办得越来越好了。”师大人嘴上轻轻地说。
管家急得赶紧跪下来,脸憋得通红,嘴上蹦出话来:“老爷,您打我吧!您打我吧!”
“这么大的事儿,弄得人尽皆知,你是不是嫌我老糊涂了”
管家额头上,冒出一层汗雾,趴在地上说:“老爷,我是家里的家生奴才,一辈子就您一个主子,奴才这次也是被逼的没办法,让人将了军,骑虎难下了。”
“到底怎么回事儿”
“那天李姨娘带着几个婆子说,自己有个亲戚来投奔自己,现在正住在城郊的客栈里,让我速速去亲迎。我不敢耽搁,也不敢问是哪门子的亲戚,慌慌张张地赶到地方,哪里知道小姨娘在屋里头啊我是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直到几个婆子把小姨娘裹着床单扛出来,我这才一头懵,赶紧让小厮们把王师爷捆起来裹着布,扔到家里马厩里,等候老爷发落。”
“照你这么说,只有家里这几个婆子和小厮知道”
“家里应该就是这几个婆子和小厮,外面那个客栈在城南根儿,周围也没啥人烟。”
“知道了,该怎么处置你明白。”
“哎,老爷,奴才明白。奴才一定将功折罪。”
师大人了却了心事之后,躺在躺椅中沉沉地睡去。林姨娘抽空去厨房拿了一碟蜜三刀,提着食盒来婉莹的阁楼。
一进屋就就打法红芙绿蓉和齐秋丽到外面干活。
“这是你喜欢吃的甜馃子,午饭没吃就吐了,过来吃粮两块儿吧……”
婉莹拉着林姨娘坐在床头,煞有介事地说:“青儿昨儿夜里梦见崔姨娘被人勒死了之后才扔到池塘里。”
林姨娘狐疑地看着婉莹,说道:“别胡说,她现在还在柴房里关着呢,老爷刚吩咐让送到京郊的田庄上。”
“娘,青儿昨儿真的梦见崔姨娘被扔到渔湖里,身子都被湖里的鱼吃干净了。”
“胡说八道,再这样娘拿戒尺打你手心儿!”
婉莹不敢再跟林姨娘说自己那个诡异的梦境,只是心有余悸地对林姨娘说:“娘,青儿那年溺水,是崔姨娘在背后推我的,青儿可能无意间撞见了,她和那个男的,在后花园拉拉扯扯地说,绍杨不是爹爹的孩子。然后崔姨娘就推青儿跌入湖中。”
林姨娘心思和眼神一沉,阴光森森地说:“果然是她。”
“娘心里应该明白吧”
“说明白总是只是个影儿,那年你落水之后,崔姨娘隔三岔五地过来探望,话里话外挑拨说是高姨娘‘监守自盗’自己推你落水,然后再救你。”
“晴儿略略记得落水的时候,看到高姨娘在荷塘对面,不可能推青儿的。”
“娘知道,她不会。虽说她跟娘有些龃龉,但是她心里明白娘并没有对不起她。而且娘认识了她这么多年,也知道她是什么人,心不至于坏到那个地步。”
“娘,还有一件儿事儿,我昨儿听李姨娘和太太的口气,怕是早就知道这件事儿了,连高姨娘好像也知道的样子,对么”
“怎么说呢一家子,恐怕就你爹爹不知道了,你爹爹又溺爱绍杨和婉苹,所以我们也不敢胡说八道。”
“娘也知道”
“她来府上的时候,八成就已经怀了孩子,头一次全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她忍不住吐了。女人孕吐至少得怀上半月或者一个月的时候才会有症状。”
“娘,你不是说过女人坏了孩子就会吐吗”
 
第172章 月夜行刺
婉莹站在那里不动,林姨娘上前,扭过箱子,将合口处的铜环一扯,箱子就开了。
果不其然,十两一块的银砖,整整齐齐地摆在箱子里,正是掖亭署赏银特有的规制,上面还有几个元宝锭,大约也是婉芸的份例之银。剩下的就是几样普通的金质首饰。
“糊涂。”师大人将茶杯重重地跌在小几上。
“老爷息怒,倒也不是什么宫中珍宝,未必登记造册,看样子都是婉芸自己的体己银子,既是体己,自己用或者给自己娘用,谁还能说个不字”
“爹爹,这里好像还有一张书信。”婉莹看见箱子一侧夹着一张月白色的纸。
“拿过来。”师大人的口气不容置疑。
既然箱子都已经打开了,婉莹也就抽出那张纸,递到师大人的手中。
师大人却也没有接,只伸手拿起了小几上的茶杯,嘴里说:“你念。”
又是不容置疑的口气。婉莹收回信纸,展开:
娘,
展信安。
芸儿一切安好,宫中姐妹待芸儿如同自己姐妹一般,陛下也似乎对芸儿青眼有加,私底下说;过了年或许要晋芸儿的位份。娘,咱们终于熬出头了。随信一起捎回去的银子,你留着。芸儿在宫中一切都有,使唤不上也无用,不如给娘,如是舅舅来跟娘要钱,娘也不至于苦恼。
还有,娘亲莫要再跟林姨娘纠缠,一来爹爹不喜,二来婉莹不久就是荣亲王正妃,三来芸儿也不愿因为娘亲的事情跟婉莹疏远,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
天寒气燥,娘亲切记保养自己。芸儿一切都好,勿要惦念。
芸儿拜上
婉莹念着信,嘴里就像是灌进了一大勺芥末一样,火辣辣得呛着眼里只落泪,鼻子里面热腾腾地,烧得整个脸都是懵懵的。
浓郁的忧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婉莹只觉得心里也是**辣地憋闷,唯有铺天盖地的眼泪,才能压制这份苦楚。拿着信,心里不停骂道:婉芸,你真是个傻子,既有这么多银子,何苦那些狗奴才消遣你。高姨娘就算在家里拮据些,吃穿用度也是无忧,你委屈自己,宁愿让别人笑话,攒下这些银子。真真是天底下最傻的傻瓜。
“老爷,看在芸儿的份上,就算了吧,毕竟她现在也是皇上的贵仪,还得了封号的荣宠。”
“妇人之仁,实话告诉你吧,上次府里遭贼,你以为真的是为了家里的银钱吗库房在东边,为什么偏偏搜寻上惜珍阁,若不是当天晚上你说要念经,去了佛堂。要的可就是你我的命了。”
娘片刻的狐疑之后,释然一哂:“老爷……”
“娘,你说什么婉莹不在,到底发生了什么”
“玉心,你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不说,还为她求情,像这种猪狗不如的贱人,要不是婉芸的情面,我还能留着她。”
“老爷也说了,是看在婉芸的面子,如今你这样禁锢着她,难保哪天婉芸知道。”
“不要再说了,她知道又怎样,难不成她还能让皇上杀了我。”师大人说着气息逆涌,连连咳嗽。
林姨娘跃然起身,师大人抬手按住娘坐下,伤神地说:“死不了。”
“老爷,好好地说话,怎么说这样晦气的事情。”
师大人笑了笑,自己用手理着气息,黑色元宝纹长衫中间系着红绸腰带,原本平整的衣衫随着爹爹的气息吞吐,也一高一低的起伏。
“老爷,衙门里的张师爷和周主簿来了,现正在正言堂候着呢。”丫鬟们都不在,管家连晋在院子外面冲着阁楼上喊。
师大人拍了拍林姨娘的手,起身下楼。
“娘,你还准备瞒着青儿”
“大少爷已经杀了那伙贼首,算是替娘出了气了。”
“哥哥”
“芸娘说,听见惜珍阁遇刺客,大少爷穿着寝衣提着剑就来了,太太拦都拦不住。那日也巧,刚好是你死去外公外婆的忌日,每年娘都彻夜为他们念经烧纸。”林姨娘伤感溢漏,黯然垂泪:“爹娘有知,在天上保佑玉心逃过一难。”
“娘,他们到底是谁你常年呆在府里,怎么会招惹上他们”
“那日听见府里进刺客,我赶紧吹了佛堂的蜡烛,心里惦记着你爹爹,还未走出佛堂门,听见那伙贼人竟然是蜀地口音,心里就明白了。”
“高姨娘娘家祖籍好像是益州的。”
“后来没几日,高姨娘的哥哥,因为赌债被几个高利贷失手打死了。如此我便更加笃定心里的疑惑。”
婉莹悬着的心终于装进肚子里,释然说到:“这种人死有余辜,活着也是害人。”
“你爹爹一辈子宦海浮沉,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眼睛,虽然那几个刺客当时就已经就地正法,可是连娘都听出来的疑惑,你爹爹能不明白吗”
“那娘怎么还让爹爹宽恕她”婉莹说。
“她看着伶俐其实一肚子糊涂心肠,而且对你爹爹一
第173章 生离死别
“这次最伤爹爹的恐怕是崔姨娘吧。”婉莹说。
林姨娘并不接婉莹的话,说到:“沉默寡言,有时候可能不能为自己争利,可是,争就是不争,不争就是争,该有的你不要也会推到你手上,不该有的挣破头也是别人的。你爹爹也算疼她,只是她的心思用得太过了。”
“娘的话,青儿明白了。”
“娘教你的,不是要你明白,而是做到,你懂吗爹爹和娘跟你说了多少次到了宫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是那个叫秋丽的丫鬟是怎么回事”林姨娘话锋一转,直接质问婉莹。
“娘,她着实可怜,也是走投无路的人。”
“儿啊,你心地善良,可娘总觉得这丫头的眼睛飘忽不定,好像心里藏着什么。”
婉莹将自己在宫里与秋丽怎样结识,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母亲,包括秋丽为什么追随婉莹也一字不拉地全部说了。
“许是娘想多了吧,娘终究还是不放心你。所以才总是多心。”
“娘,秋丽可怜死了,我要是不管她,她可怎么办啊老家还有几个弟弟妹妹,都指望她在宫里才能在伯父家落脚。”
“娘明白了,过些日子,忙过这一段儿,娘派几个小厮去太原府走一趟。”
“谢谢娘了,秋丽知道肯定欢喜死了。”
林姨娘忽然想起一件忘记了的事,对着婉莹问道:“娘这几日都忙得昏了头,这次跟着你去王府的人,你可定了下来吗”
“秋丽在家谁也不认识,肯定是要跟青儿一起过去的。红芙私底下也跟青儿说了,想跟青儿一起到王府服侍。绿蓉年纪太小,心思又好强,跟过去怕招惹是非,不如留在家里,等她长大再做打算。”
娘会心地点头,说到:“让芸娘跟你一起过去吧,芸娘是上了年纪的人,见得事情也多,万事想得比你们这些孩子们周到。”
“青儿听娘的吩咐。”
母女说了半天的话,林姨娘专注手中的针线,婉莹亦流连于李易安的《武陵春》,人人都说那句“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为整首词之魂。婉莹醉心最后一句“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舴艋随风不费牵,又怎能载得动易安的千斤苦愁。不过易安似乎也不舍得丢弃她的愁苦。
不然,若是载得动,就任它随风牵去,若载不动,亦让它沉入江河,于李易安都是孑然一身轻的好事。只是她自己紧紧地抓在身上,或许真的是舍不得丢掉吧……”
话说师大人被管家叫去,见师大人出了惜珍阁,才凑在耳边边说:“老爷,没人喊老爷,奴才是编了个谎,崔姨娘不肯上路,在柴房里寻死觅活闹着非要见老爷最后一面。”
师大人头微微地侧到一边,嘴上淡淡地说:“不见了,直接送走吧。”
管家为难地说:“老爷,她把头撞得稀烂,血流得到处都是,看样子是非要见你一面不可。我们当奴才的也不敢胡乱拿主意啊!”
“不见了,直接送到庄子上,不必再回我了。”师大人说完直接拂袖准备回惜珍阁。刚跨进院门,又停住,站了半天,转过身来,对管家说:“带路吧……”
沿着曲曲绕绕的石径小路,师大人跟着管家七拐八拐,拐到府上一个偏僻的院落前。
管家从怀中掏出一把钥匙,开了门上的锁,拎着师大人进了院子之后,又反手将门闩拴上。
走到一个窗纸上印着血迹的屋子前,赶忙走到师大人跟前,拿钥匙开了那把锈迹斑斑的锁,对着师大人说:“人我都打法出去了,老爷有什么话就说吧,奴才在院子门口守着。”
管家说完,直接又出了院子,听到院门关上的声音,师大人您推开门,还未进屋,迎面而来一股酸腐的尘土味道。这是一个很久没有住人的房子。屋内四壁上到处是蛛网,网上落着厚厚的一层灰。屋里隔断上剥落着红色的油漆块儿,几条烂得没了样子的帷幔轻轻地吹拂着油漆斑驳的木柱子。
帷幔飘飘忽忽间,师大人看见崔姨娘穿着一身中衣,脏兮兮地躺在一堆稻草里。衣服虽然穿在身上,绳子扣子都没有系上,前襟雪白的素锦上,粘着脏污的血迹。
师大人走到跟前,微微地启了启嘴,半天说不出话。半天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没人对你动刑,你自己何苦自作自受呢”
崔姨娘蜷缩的身子,忽然晃动了一下,凌乱的长发忽然渐渐抬起,幽怨地说:“老爷你肯来了,梅姗若不拿出必死的决心,她们怎么会让老爷过来”
“有什么话,说吧!”
“老爷,梅姗身上头上好疼啊!老爷你给梅姗揉一揉。”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