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微宫深春意凉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寒不川
“……”
“老爷,梅姗就要死了,老爷不心疼吗”
“我原本是想给你一条活路,是你自己把路走死了。”
“老爷,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
“肯定是,否则梅姗想不到,老爷为何几年之前,忽然就对梅姗淡了下来。”
“你既然知
第174章 主仆为难
管家不紧不慢地说:“三小姐大婚这一笔大约需要用去50万两,之前已经跟老爷商量过了,如今造办处帮咱们赶了一些活计,又额外追加了10万两。一共是60万两。前几日老爷身子不爽快,太太和奴才商议着,从东北订了一批上好的人参和鹿茸虎骨。大约十天半月就能送到家里,大约需要10万两左右。还有太爷的祖坟,老爷去年秋天的时候说想整修一下,前几日奴才刚刚找好了匠人。一应东西都用最好的,怎么也得五六万银子。除去这些,不计外面还没收回来的帐,家里现在大约还有130万两左右。”
“都是现银吗”
“老爷忘记了咱们家只有30万两现银锁在地库里,预备救急的时候用。剩下的100两,统统都存在京城的几个大钱庄,吃利息银子。咱们三小姐的婚事儿急,没办法才取了三份儿份儿快要到期的定期。50万两银子,光利息咱们就损失了一万多两。”
师大人摆摆手,直接问说:“婉莹的事儿是天大的事儿,损失些利息也是值得的。家里账上就没有一点儿银子了吗”
管家为难地说:“老爷,还有不到30万。”
“就剩这些了”
“老爷,这些银子也都是有用场的。三小姐还有最后一批嫁妆没有交送给咱们,这一批是官窑打造的瓷器。各式各样一共168品。差不多要8万两银子。那批贵重药材是在赵家舅爷那里订的,因为咱们是亲戚,所以也没交定钱。过几天送过来,10万两银子咱们一份不少地得支付。还有修祖坟的6万两也得提前预支出来,家里日常开销也需要银子,这30万两就不剩下一点儿了。”
“怎么这样捉襟见肘”
“老爷,去年夏收的时候落雹子,入了秋连阴雨一直下到冬天。夏秋两季的收成还不及往年的三成。京城几个田庄还略可支应,直隶那边的庄子一两租子也收不上来。年前只送来了十几车粮食。还是蜀黍,不是麦子和大米。这够做什么咱们这样的人家难道也贴饼子吃窝头不成当时我就把那几个庄头骂个狗血喷头,他们如今越来越没算计了。连过年的租子也敢糊弄。”
师大人顾不上听管家这些裹脚的话,只说:“既然这样,把库房里那30万两取出来十万,先买些米面拿到市面上救灾吧……”
管家忽然跪在师大人跟前,痛心疾首地说:“老爷,奴才知道您不想听这些裹脚的话,您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那30万两是老太太活着的时候偷偷攒下的,连太太都不知道,为的就是家里遇到急事儿的时候支应。”
“现在救灾不是急事儿嘛”师大人一脸苍茫地反问。
“老爷,您都卸任了,还管它救灾作甚奴才知道老爷一心为了朝廷社稷,可是人心不足蛇吞象,那些黑心烂肺的人,又该拿这件事儿做文章,说老爷越俎代庖了。老爷咱们银子就白花了,还让朝廷忌讳。”
“随便吧,反正我已经一落千丈,如今做这么个闲官儿,聊胜于无,想降就让他们降吧……”
“老爷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两位少爷都还未娶亲,大少爷是太太养大的,将来大婚至少还得50万两,二爷庶出,少了20万,别人也会指指点点。如今咱们的进项越来越少,老爷头上又没了帽子,下面的田庄就敢欺瞒糊弄,奴才为将来的出路愁得夜夜睡不着觉啊!”
“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呢”
“老爷,现在咱们都成京城里的笑话了。”
师大人心里怎能不知道,嘴上淡淡地说:“外面都怎么说啊”
管家也不遮不掩,狠了狠心,说道:“咱们看着风光,攀上了荣亲王的高枝儿。但是明眼儿人都能看明白,太后前口答应了三小姐的正妃之位,后口就罢了老爷的官儿。一虚一实,就连奴才都后背发凉。哪有刚结亲,就贬斥亲家的道理太后这一招连消带打,实在是打到咱们的痛处了。李姨娘她们能不懂这些道理眼看着家里要败落了,还不趁着光景还好,赶紧自立门户。这些都是老爷的家事儿,原本不该我这个奴才插嘴,可是老爷这半年身子好好坏坏,奴才的头发都白了一半儿……”
管家语无伦次地哭诉着,师大人扶着管家站起来。太后提前是跟自己说过要降自己的官职,没想到居然是这样惨淡的局面。纵然自己心里明白能应付,奈何一家老小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老爷,今儿索性全跟您说了吧,您还不知道造办处那帮势利小人,三小姐的金器一项多讹了咱们六千两白银,要是老爷还在顺天府尹的位置上,量这帮阉货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上咱们家敲诈。”
“有这样的事儿”师大人没想到这样细细碎碎的小节之处。
“老爷,我哪里敢骗老爷啊,那日我略问了问各项的细目,那管事儿的太监脸上就有些不耐烦。饶是买东西还得货比三家,我问问这钱到底哪宗是哪宗他们就不乐意。还用闲言碎语揶揄我。”
“都说些什么”
“老爷,这些都是下贱人嘴里的话,不能进了老爷的耳朵。”
第175章 大婚在即
师大人被管家叫出去之后。再回来时已是第二日凌晨。林姨娘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夜无眠。直到师大人回来,才急急地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儿嘛”
“京城里出瘟疫了。昨儿外面来人叫我去商议。点着油灯说了一夜,也拿不出一个章程。”师大人困倦不已,哈欠连连地说。
“瘟疫”
“没错,京城最近逃荒要饭的人太多,很多人路上就得了病,到了京城还是要不上饭,或饿死或病死,尸体没有及时处理,加上最近天热,尸体变质腐烂,这瘟疫就在难民堆里传开了。”
“来势凶险不凶险”
“这个尚且不知,宫里已经派了太医去会诊救治。”
“老爷现是直隶的督粮道,怎么被叫去管瘟疫的事儿”
“新任的顺天府尹叫去的,问问昔年大灾时,都是什么流程。”
“老爷在任十年,年年风调雨顺,京城也没有这么多难民啊!”
“新任的府尹,听了这话,脸立刻就耷拉下来。一晚上我一句话也没说,也不让走。陪着他们消磨了一夜。”
林姨娘皱着眉头,痛心疾首地说:“这帮狗东西。”
林姨娘正在心中暗骂这帮拜高踩低的势利小人,师大人已经歪在枕头上呼呼睡着。给师大人盖好被子。林姨娘蹑手蹑脚地走出暖阁。
一场天灾**,在婉莹大婚之前在京城上演。
去年秋季多雨,许多粮食还未来得及收获就被连绵的雨水毁在地里,加上冬雪不断,初春回暖过快,黄河凌汛一夜间使得数万黎民饥寒交迫无家可归。直隶一带的难民只能往京城方向要饭。十几万难民把沿途刚发了芽的树,刚吐了芯儿的草,吃得一干二净。
刚到京城还是挨家挨户要饭,顺天府还能勉强应付。后来越要越要不出来,难民索性哄抢粮行酒楼。京城内一时间到处都是烧杀抢夺的嘶吼。
可是越来越多的难民涌往京城,饥寒交迫,堂堂天子脚下,首善之地,也出现了饿殍陈尸街头的凶年煞景。
朝廷极力封锁,可是消息还是像夜里的春雨无声无息地滴落在京城,然后落土成精,生根出芽,开花结籽,最后又随风而散。
不过几日染病死去的难民就达数百之巨,京城里人心惶惶不可终日。有些人家男子更是闭门不出。市面上的大米青菜几乎绝迹,价格飙升,所有男丁承担的活计,若不是养家糊口,断断看不到一个。
大婚在即,一种叫做:‘赤面疱疹’的痘疫,势如破竹地在京城传开,此症传男不传女,所染之男,三五日间全身布满红疹,十日左右化为疱疹脓疮,痛痒难忍,不过月余就一命呜呼。
朝廷派去了的两位太医先后染上此症,再也没有太医舍身去救治那些病人。悬壶济世不过是盛世的美好传说罢了。
永安十年的初春,空气中再也不复嫩草新柳的生机之气,经历了漫长的严寒,还未等焦灼恐慌的人们脱下冬衣,天气迫不及待进入盛春,不过一夜的功夫惜珍阁前的垂丝海棠,染井樱花开得娇艳欲滴。
万物复苏,竞相绽放的季节里,若有若无的石灰气息和焦糊气味总能钻进紧闭的门窗,让人不胜其扰。人人都知道,那是烧死人之后产生的味道。
红芙说:“现在病死的人都不再拉到城外,在自己家院子里就直接烧掉了。”
“拉出去烧掉,活着的人也得搭进去两个。”齐秋丽伺候婉莹喝参汤。
婉莹听到这句话,喝的红枣参汤直接吐了出来,明日就是大婚,可是原本喜气祥和的日子,却沾惹着窒息和死亡的气味,丝毫让人喜悦不起来。
红芙拿着笤帚下楼,师大人刚好进屋,还未坐下,一股浓浓的醋熏之味扑鼻而来。一日三次的醋熏已经让婉莹不能辨别任何气味,可是师大人是男子,身上更浓更重的醋味,让婉莹也着实为他担忧。
“太后执意不肯,原定的亲迎也作罢了。”
“皇室娶亲原不必亲迎,更何况京城痘疫猖獗,青儿也担心。”
“明日午时,正副娶亲使来府上迎娶,荣亲王则进宫给太后行礼。”
“一应礼仪娘已经教导过青儿,昨日已经开始饮用参汤了。”
“好好好,你娘做事稳妥,爹放心。”师大人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可是眼角却溢出了些许眼泪。
千愁万绪,也不由得伤感起来:“爹爹,青儿出嫁不能日日在爹爹面前尽孝,爹爹定要保养好身子,福还在后头呢。”
“八个孩子中,爹最中意你,你的性子像你娘。明日你就是荣亲王妃,今日也是咱们父女情分的最后一日。”
“人前我们是君臣,可是没有外人,爹爹永远是爹爹。”
听了婉莹的话师大人甚是欣慰,老泪纵横地
第176章 亲王大婚
婉莹接过金册金宝,三跪九拜三呼万岁。阖府众人亦三跪九拜。册立大礼即告完成,钦天监监正高呼:“吉时已到。”
早有几位命妇拿着藏传香薰炉熏染过的盖头盖于婉莹头上。引礼女官将准备好的苹果如意放在婉莹的手中,苹果如意寓意平安如意。手中握着苹果如意,也是平安如意在手的美好祝愿。
婉莹由引礼女官带领,隔着红红的盖头,婉莹低着头细数自己在家中走完的每一步,用最不舍的目光,抚摸每一块光滑的青石板。今日从家中走出,明日别人再也不会叫自己师家三小姐,而是叫自己荣王妃。就连府里的亲眷也不能再叫自己闺名或者三姑娘,而要叫自己‘王妃娘娘’,就连揶揄玩笑也只能唤自己‘姑奶奶’。
被人称呼了十五年的‘师家三小姐’今日是最后一天。或者说踏完这段青石板路,就再也没人这么称呼自己。
想到这里,噙着泪水,就连平时最不喜欢的正行堂,此刻也变得亲切起来。曾经不懂事的时候,无数次抱怨这些石板路单调无聊。此时此刻,这石板路是最后一个,能跟面对面说再见。
“王爷……”
引礼女官的这一声王爷,婉莹差点想要扯掉头上的盖头,一看究竟。可是双手拿着苹果如意,还未交到女官手中,已被告知:“娘娘,王爷来亲迎您了。”
婉莹看不见外面的高头大马,盛装如他。但是藏在盖头下的小小心思却漫无边际地把最美好的想象,全部用在看不到的眼前。
他应该是身披七彩祥云,踏着春日里最热烈的骄阳,迎着漫天飞舞的漫天樱花,用一世情深的期许目光,款款绵绵地望着自己。
“娘娘,盖头可不能掀开啊!”婉莹还未伸手,就被引礼女官制止。
迎亲的轿辇就在眼前,太太是嫡母在左,林姨娘是生母庶母在右。两人领着家中仆妇将婉莹送至轿辇上,师大人则带着全族男子跪送婉莹上轿。
各色妆奁系着红绳,也从师大人家中鱼贯而出,长长的街上一眼望不到头。
婉莹不敢回头,她害怕看见一家老小,自己会忍不住落泪。闭上眼睛,看着盖头下珠翠摇晃,叮当作响。
依仗不多会就走到荣亲王的府邸,恭候多时的命妇接过手中的苹果如意,将一朵大红的绸花递与婉莹,荣亲王牵绸花头,婉莹牵绸花尾,跨过辟邪火盆,便迈入了王府正门,从此婉莹便是这里的女主人。此生婉莹是荣亲王的发妻,亦是这个王府的正室嫡妃。
借着人群的拥挤,荣亲王凑到婉莹耳边,呢喃着说:“好像看到盖头下的你。”说完趁着拥挤,用肩膀轻轻撞了婉莹一下。
婉莹的心,激动到嗓子眼儿上。自古都说新嫁娘会一步三回头,婉莹暗自纳闷儿:“或许自己是个异类,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我不要哭,我要笑魇如花地和他一生一世和和美美地白头到老。
在玉振金声的中和韶乐中,大婚正使再次宣读金册宝文。荣亲王三拜九叩对天盟誓,此生结为夫妇,不离不弃,相伴终老。
荣亲王牵着婉莹的手,送她上肩舆。这是亲王正妃的仪仗,就算在高墙入云的紫微神宫,从今往后,婉莹亦不用下轿步行。
坐在肩舆之上,红红的盖头里,全是绯红如霞的想象。
春日和暖,落英拂面,牵手共赏殿前小池里的锦腹红鲤;
夏日炎炎,蝉声绕心,并肩静坐紫藤小亭闲看满池芙蕖花开花落;
秋雨绵绵,剪烛西窗下,面对面烹香茗,共话巴山夜雨;
瑞雪寒冬,点红炉,煮绿酒,举杯微醺,问君能饮一杯无
春华台,荣亲王曾跟婉莹说,那是他金屋藏娇的地方,亦是王府中风景最佳的所在。
洞房内,引礼女官领婉莹坐在铺满各色干果的大红喜床上,透过红纱,一个年长的嬷嬷点燃了案台上的龙凤红烛,许是红烛熏染,不多时,天边沉沉的暗了下来。荣亲王再来时,天已经黑透了。侍仪女官将一柄秤杆递给毓彦,那正是掀盖头的。
婉莹整整一天竟也不觉得乏困,正襟危坐在喜床上,端的是正妃的雍容端庄。
揭开盖头,荣亲王似笑非笑地看着婉莹,众人之下,婉莹赧然低头,屋里的嬷嬷们唱着合卺祝祷的祭文,婉莹鼓起勇气复又抬头,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身红色吉服的他,气宇轩昂,英姿勃发。婉莹千言万语按捺在喉,终究此时不是俩人郎情妾意甜言蜜语的时候。
侍仪女官簇拥着荣亲王离开,外面还有满朝的文武亲贵等着他祝酒,他自是不能在婉莹这里呆太久。
婉莹坐在妆台前,嬷嬷们卸下了头上的钗饰,散开了高鬟缠绕的长发,换上母亲备好的寝衣,走到后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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