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门风云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普祥真人
万幸自己口才便给,好说歹说冯真真算是原谅了自己的冒犯,还表示愿意继续交往。可于鲲鹏心里有数,这种既保守又死心眼的女孩子第一次没能得手,后面再想成功就难了。而且看她和汤巧珍的亲近程度,自己原先的计划也不可能成功。
对他来说,最苦恼的还不是这个,而是从冯真真那搞来的秘密。早知道是这个结果,自己就不如不问。现在反倒是左右为难,自己挖坑把自己填进去。
上司一直怀疑新女性报社和抗日团体有实质接触,说不定还为抗团提供情报以及经济支持。但是报社在租界,又有宁立言在后面做靠山,没有实质证据根本没法说服军方以及情报部门采取行动。
虽然自己进入租界之后成功和一部分抗日团体取得了接触,也掌握了部分抗团支持者的信息。可是这些情报都关联不到新女性,所掌握的那些人和团体要么是早就暴露的,要么就是小鱼小虾上不了台面。这种级别的支持者租界到处都是,根本不能算工作业绩。靠这些东西没法向上面交待。
本以为冯真真能给自己带来好运,没想到这个执拗又古板的女孩反倒是把烫手山芋丢到自己手中。她送来的这份秘密情报确实够分量,登出来必然能让胡言报名声鹊起,本地的抗日团体多半因此把自己看作知己主动接触,于开展工作大有好处。
但问题是这份情报关系着储备券的币值,一上一下可能就是几十万银元的损失,必须考虑自己乃至上司能否承担得起相应后果。
日本在华特工分为若干派系,所属领域也不同。他所属的这条线主要针对文化界,工作任务是和学生、文人学者、知识分子取得联系,了解这些人的思想从中寻友觅敌。
这个领域基本不需要动武,相对最为安全,和经济领域偶尔也有往来。可是这么重要的事情却不敢随便做主,再说于鲲鹏自己也只是个wài wéi成员又是中国人,在自己这条线上就是个干活的,一旦惹出大祸必然要被丢出去背黑锅。手里捧着这么个宝贝,可不敢随便丢出去。
他是在北平上学时被日本情报机构所吸纳,起因也是和他潜藏的爱好有关。他为人孤僻不好交际,虽然相貌不错但也没到人见人爱的地步,财富也不足以让上流社会女子动心,基本就是穷嫌富不要这个级别。
在学校里没交下几个朋友,存在感不高,只好靠发表一些豪言壮语吸引关注。至少在那一刻,他能够得到同学的认可,尤其是一些相貌、家世都颇为出众的女学生。少女仰慕的目光,就是他最大的动力。
他对于日本人的能量一无所知,以为发表演说也没什么大不了,却没想到自己已经进入日本情报系统的视线之中。随后又中了对方的美人计,被人按在旅馆里。直到那时他才知道,自己的桃花运居然是桃花劫,私下里和自己接触又陪自己来宾馆的女孩根本不是什么女学生,乃是北平本地某大豪所养的外室。日本人只要把照片送到对方手上,自己的小命一定玩完。
无奈之下只能选择在日本人写好的“申请书”上签字按手印,从此成了日本人的一名秘密特工。
日本人知道他的本事,也不用他去干些玩命的活,只要他发表演说,发现有哪个同学或老师对他的看法表示认可,又或者对他提供帮助就汇报给上司,其他都不用做。
做这种忘恩负义的告密事天理不容,可是既在那份申请书上签了名字,伤天害理就是必然。日本人还会通过自己的渠道偶尔让他有机会对单纯无知的少女下手且帮他抹平手尾,于鲲鹏也就死心塌地为日本人效力。
他做这些勾当比较隐蔽,即便是当事人也不会察觉,因此始终没人对他起疑心。只是于鲲鹏在学校的存在感不足,为了立功表现得又过于激进,反倒是惹来政府方面的打压。继续在北平待下去已经没什么用,再加上日本在英租界的情报员几乎被宁立言一网打尽,才把他安排过来办报。
于鲲鹏心里如同明镜,自己这种暗子在棋盘上只能算过河卒,上司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死活。冯真真提供的情报已经汇报上去,过了三天还没下文,就说明上司也知道事关重大,不愿意卷入其中。估计也不会有任何明确指示下来,就等着自己处置完了再夺功推过。
上峰的命令拿不到,一切都得自己拿主意。最保险的办法莫过于大事化小不要卷入其中,可平时自己调门唱得太高,现在想降下来就很困难,冯真真那个一根筋也不好对付。
从咖啡馆交谈的情况看,冯真真之所以原谅自己并且答应继续交往,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因为自己的胆量和立场。如果让她发现自己态度软化,不是以前那个狂放胆大的狂生,恐怕立刻就会翻脸。到时候自己被赶出英租界是小,在上司那没法交代可是要命的大事。
于鲲鹏本来就不善于交际也不善于处理这种问题,此时又得不到上司的帮助,不免越来越焦躁,开始盘算着能不能让上司提供人手把冯真真杀了灭口。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那个雇来打下手的茶房敲响了办公室的门,随着茶房进来的则是个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见面之后男子二话不说便把名片递过来,上面的名字乃是:金鸿飞。
津门风云 第五百五十一章 蠢猪与蠢驴(上)
于鲲鹏自然知道金鸿飞是何许人,也知道他现在和日本青帮走得很近,甚至能猜到对方的真实身份只怕和自己没什么区别,无非一个在文化领域一个在经济领域而已。
当他看到这张名片时第一反应是上司把自己出卖了,金鸿飞来找麻烦甚至是杀人灭口,但随后又推翻了这个想法。如果是那样,上门的应该是个生面孔密探或者杀手,不会是这么个银行家。这帮有钱人擅长杀人不见血,亲自动手可不是他们的长项。
他猜不透金鸿飞来意,骨子里又看不起有钱人,索性就保持本色,爱答不理地朝金鸿飞点个头,说了句:“随便坐”。随后低头不语,装模作样在那看稿子。
金鸿飞丝毫不觉得尴尬,从门房手里接了杯茶水便在那慢慢品,看着于鲲鹏干活也是一语不发。两人足足对峙了十多分钟,于鲲鹏本就不是个有耐性的主加上现在一脑门官司就越发焦躁,用手一拍桌子:“金董事长,你来胡言报就是为了喝茶?”
“于先生终于肯理我了。我还以为你会毫不留情地把我赶出去呢。”金鸿飞哈哈一笑,随手取出身上的皮夹子,从里面取出一张支票放在桌上:
“听说胡言报经费紧张,于先生虽然胸藏锦绣却受限于财力以至于始终不能扩大规模。金某生平最喜欢和于先生这种正直的报人交朋友,这里是一张两千元的支票,算是我的捐款。希望能为本地报业发展尽一份绵薄,还望于先生不要拒绝。”
这孙子大老远从日租界来一趟,就为了送两千块给自己?于鲲鹏拿过支票看了一眼,发现是两千银元而非储备券,心里就更觉得纳闷。看来他不是慷他人之慨,而是真心要捐钱?他到底要干什么?
胡言报的经费表面上是于鲲鹏自筹,实际都是上级拨款。日本人本来就吝啬,他们这条线又不能和军方相比,没有那么多财源,在钱财上很有些紧张。
日本人对胡言报的定位就是市井小报,量入为出经费微乎其微,也就是勉强饿不死。两千块钱额外收入对于鲲鹏来说就是笔了不得的巨款,当下二话不说把支票放到自己的破钱包里。
他心里固然欢喜却也免不了纳闷:金鸿飞看着不像个傻子,他这样做究竟想干什么?
金鸿飞看来也知道于鲲鹏的别扭性子,对于他拿了钱依旧冷面相待的态度毫不在意,反倒是因为他收下钱而高兴。
“于先生大概心里在纳闷,咱们素无交际,金某为何主动登门?毕竟老百姓都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个道理,于先生心内起疑也是情理中事。”
于鲲鹏以一声冷哼作为回答。他知道自己的短处,别看是办报的文人,口才也算便给。但是自己的口才只是在同业以及文人圈子里才能发挥,再不就是那些单纯天真的女孩愿意听自己废话。遇到商界或是政界的人,自己就找不到话题甚至不知该如何开口。金鸿飞这种久历商场的老狐狸就更不是自己能比的,还是缄默为好。
“看来我必须向于先生解释明白,否则你不会相信我。说来这也是个巧合,昨天傍晚的时候,我手下的一个襄理在海大道的白马咖啡馆看到了于先生和……两个美丽的女士。”
于鲲鹏的脸涨红了,那些巴掌印也因此变得鲜红如血格外显眼。虽然他自从给日本人卖命,就已经把祖宗和尊严都扔到了脖子后面讲究不起,可是当面打脸总归是难为情。昨天的事这么快就传开了?金鸿飞上门就为了拿钱取笑自己?这帮有钱人不得好死!
金鸿飞继续说道:“我那位襄理认出其中一个女孩是新女性负责人汤女士,也知道她和宁三少的关系,随后就去打听了一下,结果很快就知道了几个人的身份。”
他停顿片刻,想要对面的书呆子明白,自己不是个等闲之辈。一晚上加半天时间能打听出那么多情报,说明自己神通广大,他要想雪耻就该和自己合作。结果等了半天没有回应,随后又发现于鲲鹏额头青筋暴起,从脸到脖子都红得吓人,才明白自己的心思全白费了,这年轻人性情毛躁也不懂场面上盘马弯弓的门道跟他只能有一说一。
他提高了调门:“于先生不要误会,我来是来找你合作的。”
“合作?找一个当众出丑的人合作?”
“于先生这样想就太偏激了,我和你都是受害者,算是同病相怜,怎么会觉得你那种遭遇是出丑?”
于鲲鹏一愣:“同病相怜?”
“是啊,其实我也有过类似的遭遇,也都是因为招惹了宁三少的女人,被他好一顿羞辱。不过说起来还算是幸运,你我总算还活着,总好过因此丢了性命。”
金鸿飞随后就把自己帮白逾桓追求陈梦寒,结果被宁立言当面“摘眼罩”的事情向于鲲鹏做了说明。随后又讲到白逾桓之死,虽然公开说法是他们被来自南京的刺客所杀,可是金鸿飞心里并不相信,认定是宁立言下的手。
说道这里他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满:“宁立言也是混江湖的,却连起码的规矩都不懂。他的外室只要没娶到家里,就该允许别人追求。再说陈梦寒出来抛头露面不就是勾引男人?正经女人就该待在家里,哪有出来见人的?为了这件事就要杀人,这未免也太霸道了!和白老兄比起来,咱们算是好命了。你说说看,我会嘲笑你么?论起丢脸来,我比你好不到哪里去,现在上流社会的人背后也在笑我,说我被戳了车胎自己走了几条街的事。你这回该相信了吧?”
他看看于鲲鹏又笑道:“你老弟也是胃口太大,居然想把汤巧珍和冯真真一起搞到手,这实在是太贪心。幸亏是汤巧珍动手,要是宁立言出面你就要吃大苦头了。不过这也是好事,证明她们没把这事告诉宁老三,也就是说两人对你……有感情。小老弟加把劲,以后肯定能成。自古烈女怕缠郎,何况老弟一表人才,只要口袋里有钱,迟早能拿下她们一双两好。”
“等等,你说冯真真也是宁立言的女人?”
“你还不知道?”金鸿飞一脸诧异地说道:“老弟,你该不会被冯真真骗了吧?是不是还以为和她在谈恋爱?我告诉你啊,现在的女孩都会骗人,你千万不能相信。我的手下已经查过了,冯真真的父亲已经破产,欠了几万块钱的债务,准备把冯真真嫁个老头儿做小换一笔钱。结果宁立言出面把所有的债务揽下来,成了冯家惟一的债主。你想想看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冯真真这个人?说起来冯小姐也是可怜啊,明明是个知识女性,却因为经济问题不得不给宁老三这种人当外室。她心里肯定非常痛苦,想要找个人安慰她。你们两个都是读书人又都从事新闻业有共同语言,所以她肯定是爱你的。之所以不跟你说,就是怕你嫌弃她,只要你有钱就能把她从宁老三手里拯救出来。”
于鲲鹏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偷眼打量着金鸿飞,心里给对方贴上了标签:蠢猪!
由于从事文化领域谍报工作,对于“胡白事件”的真相于鲲鹏心里有数,知道动手的是酒井隆那帮人。金鸿飞这个蠢货居然认为是宁立言动的手还装作自己知道nèi mu的样子,实在是可笑至极。从这一点就能判断,他在情报圈子的地位估计还不如自己,也就是个出钱出力的碎催。
老天爷真是不开眼,什么人都能发财。这个夸夸其谈的傻瓜找上门来,是想和自己联合对付宁立言?从他的言语和行动上,大概能猜到是这个意思,自己该怎么办?
于鲲鹏并不想直接和宁立言作对,乃至之前勾引汤巧珍也是想着得些便宜之外了解新女性报社的真相,没想过对宁立言如何。毕竟这是两个归口,他所在的文化线和宁立言那边说不上话,他没资格自作主张。
可是他也不想直接回绝金鸿飞,相反倒是想和对方继续接触。因为从金鸿飞的言语里,他已经捕捉到一条重要信息,就是汤巧珍、冯真真、宁立言三人之间的关系。
冯真真现在肯定不是宁立言的外室,从她和男人接触的反应看,目前的她肯定是个大姑娘。但是现在不是不代表以后不是,宁立言买下冯家的债务肯定是为了对这个女孩下手。至于为什么没有直接下手,或许是由于汤巧珍的护持或是其他阻力,听说那个号称美女侦探的乔雪为人霸道,宁立言多半也是怕她,因此打算做个长局徐徐图之。
冯真真估计也知道了这件事而且并不情愿,和自己谈恋爱就是为了摆脱宁立言,至于送出这份有关储备券的秘密情报,大抵也是这个原因。她很可能是希望用这个情报做成些什么,改变命运。但是她又吃不准自己是否可靠,所以才不肯顺从,却又舍不得一刀两断。
至于汤巧珍,应该也不希望丈夫再找新女人,别看打了一顿嘴巴,却还是默许和冯真真谈恋爱,估计也是为了把这个女孩推出去。乃至这顿耳光,也可能是做个样子,万一将来冯真真还是成了宁立言的女人,她也有交待。
一定是这样!
于鲲鹏在短时间内已经推导出了一个足以说服自己的真相,随后也意识到自己在里面的机会。老天对自己不薄,送了金鸿飞这个蠢猪过来,自己的苦恼这下可以解决了。
津门风云 第五百五十二章 蠢猪与蠢驴(下)
“这不可能!冯小姐跟宁立言不可能是那种关系!我不允许你这样说,这是污蔑,是对冯小姐的诽谤!”
于鲲鹏额头青筋再次暴起,只不过这次是装出来的。
他性情本就偏狭隘,又靠着激进模样赚钱办差吸引注意,九六做这种表情乃是拿手好戏,即便是受过训练的特工也未必能看出破绽更何况金鸿飞。
看到他的模样金鸿飞并没有道歉,反倒是继续火上浇油:“于先生是个纯情之人,听到这种消息难以接受也是情有可原。恕我直言,事实虽然残酷但我们必须接受,否则就成了掩耳盗铃的痴儿。如果我刚才说得情况证明不了什么,我再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昨天是宁家的汽车送冯小姐和汤巧珍上班,注意宁家的汽车从不中途接人,显然冯小姐之前就住在宁家。”
茶杯在地上摔个粉碎,于鲲鹏红着眼睛起身就向门外冲却被金鸿飞死死拽住。
“于先生,你冷静一下。你想要去哪?”
“我要去隔壁,当面问清楚!”
“这又是何苦呢?冯小姐也是身不由己,你不该怪她。这件事归根到底都是宁立言的错,冯小姐乃至汤小姐都是无辜的。冯小姐不肯说,就是怕你嫌弃她,你现在要是闹起来,她肯定没脸见你,你们两个的缘分也就断了。再说宁立言心狠手辣,真把事情闹大对你有害无利。大丈夫能屈能伸,你先坐下,咱们从长计议。”
金鸿飞死说活劝地把于鲲鹏按在座位上,于鲲鹏心里发笑,脸上则继续保持愤怒。他对冯真真本来就没有感情,无非就是觉得这个女孩和汤巧珍关系好,人又愚笨懦弱长得又不错,家世也不算厉害,不管对她做什么都不会有后患才和她接触。而且说实话,他从来没被人暗恋过,有这么个漂亮姑娘暗恋他当然不会放过。心里不曾动过真情,至于她是不是宁立言的外室,就更加不在乎。
现在他的心思已经不在这个女人身上,而是想着如何利用金鸿飞这个天降蠢猪把自己得到的情报妥善处理。
“金董,你今天来找我,不会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个消息吧?”
“不……当然不会。我是来找你合作的,咱们都是吃过宁立言苦头的,理应团结起来,向他讨个公道。”
于鲲鹏想了想,并没觉得吃了宁立言的苦头。不管是自己的耳光还是金鸿飞爱车换胎,说到底都是事出有因,不好单纯归咎于宁立言。不过既然对方这么说,他自然也不会辩驳,频频点头。
金鸿飞见他点头,态度变得更殷勤:“我比你大几岁,称你一声老弟不过分吧?老弟才高八斗,一支大笔名动津门,这是你的优势,宁立言望尘莫及。你该充分发挥这一点,以笔为qiāng向他讨还公道,既是为冯小姐报仇,也是你自己雪耻。总好过拿着刀子拼命,效法街头匹夫,那就太愚蠢了。天津报业发达,舆论的力量非同一般。只要能让公众认清宁某人真实嘴脸,纵然他三头六臂也得一败涂地!”
“金董说得对!我这就写文章,把他仗势欺人趁人之危霸占良家妇女的丑恶嘴脸揭露在公众面前,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召开记者会,让冯小姐当众诉说自己的不幸遭遇。相信肯定会有人出来主持正义。”
真是头蠢驴!
金鸿飞心里暗自骂了一句,如果不是为了对付宁立言,才懒得和这么个蠢货浪费时间。但是他也得承认,也只有这种缺心眼的蠢驴才会答应合作。但凡是个有脑子的,都能看出来自己是在“扯疯狗咬傻子”,早就翻脸掀桌子,肯定不会跟着自己干。
他平日里坑害客户骗存款的事干得多了,对付于鲲鹏这种书呆子自认为手到擒来,此时便以一副兄长嘴脸循循善诱。
“于老弟,你这样是不行的。你想想看,记者招待会一开,冯小姐以后还怎么见人啊?世道不好人心沦丧,他们看不到冯小姐的苦衷,只会揪着她和宁立言的事情做文章,你对她的爱就变成了害。”
“那我该怎么做?”
“你的思路是对的,但是要换个方法。把视线换到大事上,比如说宁立言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把这个登出来,才是真正的重磅zhà dàn。报纸不就是干这个?我随便举个例子,他现在冀东储备银行当总顾问,如果你能把银行的一些秘密登出来,他就要承担泄密的责任。到时候不但老百姓恨他,就是他的上司也饶不了他,你就能为自己和冯小姐报仇雪恨。”
金鸿飞也想揭露储备券的事?
于鲲鹏心头一动,已经明白金鸿飞的意思。但是他不明白,金鸿飞自己也是储备银行的股东,就算和宁立言有深仇大恨,也犯不上用这种办法同归于尽。他到底是真蠢还是试探自己?
他盯着金鸿飞,旁敲侧击地询问:“金董也是冀东储备银行的股东,想必知道很多nèi mu。您把情况告诉我,我这就登在报上!”
金鸿飞摇头道:“这恐怕不行。老弟也得体谅我的苦衷,这种事属于商业机密,泄露出去关系重大,搞不好是要吃官司的。我知道你不会出卖我,可是你不知道,我们这些股东级别不同地位不同,接触到的东西也不一样。有些情报是只有我知道的,只要泄露出去,就肯定能查到我头上。我是个商人,不想冒这个风险,还望老弟原谅。”
到底是个读书人,多少还有点脑子,只可惜这点脑子跟我斗还差得远呢!金鸿飞心里暗自冷笑,脸上则装出一副为难惭愧的模样。
于鲲鹏这个疑问也在情理之中,金鸿飞来之前就已经想到了。其实昨天看到于鲲鹏挨揍的并非金鸿飞手下襄理,而是甘粕正彦的心腹。
日本青帮里也不光是打手,总要有几个负责经营、管理的人,这个心腹就是其中之一。他主要工作是打通日、法租界之间的秘密通道,绕过宁立言的手下,把烟土向法租界倾销。甘粕搜集了宁立言身边女人的照片,也给手下看过,因此一眼就认出汤巧珍身份。
当然认出来不意味着要动手,这名心腹并非浑人,只是冷眼旁观随后展开调查,金鸿飞所说的一切实际都是甘粕通过自己的关系所获取。
由于内藤出面干涉,加上日本政府并不支持动武,日本青帮和宁立言暂时未发生大gui mo chong tu,但这不意味着停战。相反,双方会用更为隐秘也更歹毒的手段收拾敌手,只要找到机会就给对手来一记重击。发现于鲲鹏和汤巧珍这场冲突之后,甘粕就想到利用他给宁立言来一记狠的。
日本国内经过年初的兵变之后政坛颇有些混乱,天津这边也是一团乱麻,冀东银行自然也不太平。其成立之初就是个骗钱机构,各方面重视程度不高,反倒是尽量跟它保持距离。
就算是经济战略推行之后,大家也在持观望态度。觉得这种重要任务,冀东根本无力完成,充其量当个探路尖兵,最后做事的还得是正金银行这种日本银行。
没想到情况突变,发行一千万钞票这么大块肥肉落到冀东嘴里,又有消息证明,后续的经济战略日本银行不会正面出战,全靠冀东完成。这地方俨然是个聚宝盆,之前对其不屑一顾的各方人马,现在则挖空心思想要安排人进来分润。
国内争权夺利,国外也是如此。天津的各种日本tè wu ji gou都想到冀东分一杯羹或是安排自己的利益代言人,宁立言这个总顾问自然成了众矢之的,不少人想把他拉下来取而代之。
这时候如果闹出泄密事件,肯定有人会把责任往他身上推。只要卸掉这个差事,日本政府也就不会对其心存顾虑,甘粕就能放开手脚开打,甚至可能得到军方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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