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门风云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普祥真人
可是在日本人面前不敢发作,这时候就故意捣乱:“更多的资金?也就是说我们冀东储备银行要发行更多的储备券?可是这意味着需要更多的贵金属储备,否则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用随时可能垮塌。而且本地的消化能力有限,也未必能吸收那么多钞票。我们有那么多银元么?”
“老兄,你尽管放心吧。咱们都没学过经济,就不要质疑专家的结论。既然专家说可以消化,就肯定可以。”殷汝耕虽然对池墨轩以兄称呼,可是态度间俨然是上级对下属,并没有朋友的那种亲厚平等。
“至于准备金方面你更不必担心,我们的日本朋友会无条件支持我们。就算是市井商人都知道,要想盈利必要下本,何况是堂堂一个帝国?这里面的账很好算,比起我们的目标和收益,一点必不可少的小小投资,日本朋友绝不会吝惜。”
池墨轩见殷汝耕那副嘴脸,心里越发不快,索性装糊涂到底:“难道这个目标比冀东自治还大?”
“那自然不可能,不过和冀东自治乃是一回事。”殷汝耕又喝下一杯酒看看所有人,随后笑道:“这里都是自己人,也就没必要保密。我冀东要想保证自己的独立性,要想剿灭华北的chi fěi,就必须有一支强有力的武装。慷慨的日本朋友愿意为我们提供这方面的支持,我中华素为礼仪之邦自不能没有表示。军饷、军需理应由我们承担,这一点我想大家都没有意见。再者,现阶段我冀东只有陆军,兵种太过单一,也无法满足需求,接下来我们必须拥有自己的海防力量,确保不受来自海上的威胁。”
宁立言心知,这是殷汝耕的正题来了。由于有前世的记忆,他当然知道殷汝耕要干什么。在冀东自治委员会成立之后,殷汝耕就把目光放在塘沽,意图控制“地当九河津要,路通七省舟车”的海陆咽喉。
冀东根本没有海防需要,更不具备控制这么个战略要地的能力,说到底傀儡就是傀儡,真正惦记这块地方的乃是冀东背后的日本人。
在前世殷汝耕的保安团充当先锋,以武力强行夺取塘沽,列强对东方控制力大不如前,不敢招惹日本,只能听之任之,最终让日本人得了这处要津。如今殷汝耕提的就是这档子事,不过和前世相比,他现在得多考虑两个因素,一是储备券,二就是自己。
入海口位置再重要,也得有人才行。没有力工服务,海口也无价值。因此殷汝耕向自己示好,又提出勋章,实际就是为了拉自己下水,确保塘沽的正常运转。至于储备券则是包括殷汝耕在内,冀东这帮人的野心所在。
他们做出这种形同篡逆之事,自然要求利益回报。现阶段来说,对这帮人最好的回报就是钱。
殷汝耕需要钱,需要大笔的钱财收买自己部下,尤其是武人。前世他只能通过日本人想办法,这一世显然他找到了一条新路:用储备券帮自己养兵。
津门风云 第五百四十六章 是个人面兽心肠
殷汝耕这种为了幸进可以娶下女的人器量格局自然有限得很,就算放到北洋时代也只能做个秘书或是助理,根本胜任不了方面主官工作。他对于国家的怨恨以及不惜叛国的原因也在于此。
事实证明北洋以及南京政府虽九六然大多数时候颟顸无用,但是在殷汝耕的使用问题上倒是颇有慧眼。在宁立言前世,殷汝耕成立的冀东wěi zhèng fu就是一泡烂污,影响恶劣作恶多端成绩平平无奇没能为日本华北战略提供样本意义,原因就在于他的才具和气魄都不够。
明明可以靠储备券换取法币,也可以靠里见甫的烟土贸易赚取巨额金银,并靠这笔巨款收买部下。可是事到临头,殷汝耕又有些舍不得。他多年混迹仕途几经沉浮,手上并没有太多积蓄,对钱看得也格外重。即便现在做了日本的提线木偶,也恨不得多捞钱少花钱。
再者贵金属对于日本有战略意义,所以殷汝耕也不敢把这些金银随便去赏赐部下。相比而言,自己印刷的储备券就没什么压力。他对于经济的见解不比北洋军阀强到哪去,心里也认为自己印的钞票只是纸片,只要需要想印多少印多少,用它们收买部下激励士兵最为合算。
冀东储备银行以及宁立言的货币发行手段,又让他把自己这种无知念头当作真知灼见,有这种想法也就不奇怪。日本方面压根也不希望冀东强大起来,对于殷汝耕的看法甚至还不如康德,也就由得他折腾。反正等到自己的计划成功,殷汝耕以及他的冀东是否存在全在一念之间根本就不在意。
真正让宁立言感到疑惑的是内藤。按说这老货是最应该反对殷汝耕这种不靠谱的想法,可现在却一言不发,这里面显然存着什么蹊跷又或者是利益输送。
日本国内的兵变宁立言也是知道的,除去复杂的背景不论,最关键的一点还是不能给下面人足够利益,导致那些日本丘八聒噪。内藤和他所代表的群体表面从容心里也在畏惧,生怕类似事件重演。现在和军方处于麻杆打狼两头害怕,互相都有忌惮,利益输送在所难免。
就本地而言,内藤肯定是准备好拿出大笔钱财收买日本各方驻津tè wu ji gou以及军队。这帮人胃口大,所需钱财不在少数。以这老儿的手段当然可以从其他地方腾挪出款项,不过殷汝耕现在自己送头上门,这老儿也就乐得省事。
这几个月宁立言并没闲着,通过帮会门路搜集通州的消息。据他所知冀东的造币工厂正在疯狂的印刷钞票,结合方才殷汝耕的话,宁立言就能确定这些钱主要的去向就是天津。
这里面有着很大的空间可以做手脚,内藤多半就是打这个主意,用这些钱收买自己的同胞,也就不出面干涉。
控制塘沽是对海军有利的事,他也不好破坏。毕竟兵变发生后,政府要求讨伐乱军时,陆军以士兵有袍泽之情不忍下手的理由按兵不动,海军却大包大揽,提出可以派海军陆战队戡乱,保证把乱军斩尽杀绝。虽然最终没让海军出兵,可是其立场明确脚步站得稳,现在也是酬庸之时。
这件事看上去是冀东提出,背后则关系着日本上层的博弈与交换,不管是宁立言还是内藤都不能随便开口,宁立言也只能装聋作哑不吭声。
这时殷汝耕继续说道:“把塘沽纳入冀东自治委员会的版图之内,是我们当前必须完成的工作。只有控制了塘沽,我们才能保证大日本帝国的海军随时为冀东提供军事支持,我们的货物也可以源源不断出海,为冀东换来宝贵的工业物资。要完成这样的工作,就得有足够的资金。储备银行是咱们的重要财源,各位就得多费些心思了。”
金鸿飞这时候忍不住开口道:“这种大事花费不少,不知道委员长准备发放多少钞票?”
“初步预算是两千五百万,其中一部分用来犒劳将士,另一部分也是为了投入建设。还有也得让本地人受益。像是码头的工人,还有附近的村民,他们都得从中得到好处。这才能体现出大东亚共荣对于老百姓的好处。”
金鸿飞大吃一惊:“两千五百万!也就是说我们得有两千万元以上的银元才能保证足额兑付。否则的话,我们的储备券就会崩溃。”
宁立言知道,自从第二笔储备券发行,金鸿飞就开始投机牟利。他的脾性和宁立言不一样,看不上小打小闹的短局,尤其他自己就在冀东担任管理层,知道这家银行一时半会不会倒闭,又和日本政府有勾结未来大有可为。把冀东的储备券当成债券投资长期持有,民丰银行主要的资金都放在储备券上。
就算现在想变现,也没那么容易。如果储备券崩盘,他第一个要遭殃,这时候自然顾不上许多,必须把这件事的严重后果说明白。
殷汝耕显然也没想到金鸿飞这么个商人居然敢当着一帮日本高官的面跟自己这报丧,嘴上不说心里自然不痛快。不过今天这个场合不适合发脾气,他还得装出个虚怀若谷的模样,脸上带着笑容,语气也尽量平缓。
“金董事长多虑了。我们用不着那么多银元,就像之前,我们发行了几百万储备券,实际银库里也没有那么多银元一样。加上这两千五百万,也就是三千多万的款子,银库里有几百万银元就足够了。银行业么,都是四个茶杯三个盖子的游戏。别看我没学过经济,这里面的门道我也略知一二,宁先生、墨轩你们说我说得对不对?”
说到这里他又是一阵大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宁立言笑道:“委员长果然是人中龙凤一语中的。没错,所有的金融业说到底都是这种游戏,不可能所有储户同时来兑换银元,我们有几百万足够周转就行了。反过来,如果真是大家一起要求兑付,世界上没有一家银行能撑得住。这个世界上确实有人生而知之,委员长没学过经济,对金融方面的知识也称得上专家。如果您是专业出身,我们岂不是没了饭吃?”
他这几句话拍了殷汝耕的马屁,尤其又在这个场合,更让殷汝耕觉得这个人懂事。哈哈笑道:“宁先生过奖了,我哪里算得上专家。不过是读过几本书而已,不敢当……”
趁着他发笑,宁立言又说道:“不过这么大笔的钞票出现在市场上,肯定会引发价格波动,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我们必须要保密,不能让人知道我们发行的总数,还要控制批次。就像是开闸放水,一口气几千万出来肯定不行,如果分成几次,影响就小多了。除此以外,咱们还得安抚住自己的大客户。我个人意见,可以宣布一条制度,给银行的客户按照户口内存款数额分出几个等级,其中等级最高的一档,享受额外贴息。他们的钱只要存在银行里不动,每个月就送一笔分红给他们。分红初期以现洋模式支给,肯定是要给现金,后期以储备券增值形式发放。老百姓都是看大户的,只要大户不动,他们就有把握,咱们的银行和钞票就稳如泰山。”
金鸿飞听宁立言介绍方略,脑海里第一反应是:这不是江湖骗子惯用的方法?可是这个想法只在脑子里转了一下,并没有说出来。反倒是点头道:“宁三少这个办法不错,我支持。”
他就是冀东最大的客户之一,实行这个制度对他个人有利,自然犯不上拆台。
宁立言又说道:“除了大户,还有我们的日本朋友也不能忘了。就如委员长刚才所说,我们是礼仪之邦,应该投桃报李。所有日本朋友在银行开户的,不论数额多少,一律享受贵宾待遇。”
几个日本人都能听懂中国话,之所以坚持日语交流,无非是在这个场合展示自己的不同寻常,也是给其他人压力。宁立言的建议他们都听得清楚,却没人表态。仿佛说的事情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说殷汝耕是经济专家自然是恭维,不过若说他是官场领域的专家则是实至名归。他很清楚,这种时候不表态就是最大的态度,既然日本人都是这个反应,自己还能有什么选择。至于这个建议背后有何隐患都不重要,关键是日本人高兴,这才是自己的根基。
他拍着手掌笑道:“看来宁先生才是真正的经济专家,比我可强多了。你这个主意高明,就这么办了。墨轩,你回去就要着手操办,我要在最短时间内看到成果。”
内藤这时说道:“要想控制塘沽,不光是钱的问题,最重要的还是人的问题。”
殷汝耕点头:“没错。我是个外乡人,对本地的情况所知甚少,这方面就得有劳宁先生出力了。我在通州也听过津门宁三少的大名,大家都说在本地只要宁先生说句话,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塘沽的事就要宁先生费心,只要能办事不要怕花钱。所用经费多少你只管报个数字,银行那边无条件提供。事后还会有一笔专属奖金,表彰宁先生对大东亚共荣事业的贡献。”
宁立言微微一笑:“这是军国大事,宁某不敢耽误。至于奖金就不必了,我已经从冀东得到了最好的奖赏,不是区区钱财能比。”
殷汝耕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看向池墨轩,接着一阵大笑。“我倒是忘了,宁先生正在少年,所思所求和我们这些老朽不太一样。不过我要说一句,宁先生别把话说得太死哦。冀东好歹也是二十几个县城几百万人口,我那干女儿虽然出众,也未必一枝独秀压群芳。说不定也有绝代佳丽能与她分庭抗礼也未可知,我是过来人,劝我一句劝,天涯处处皆芳草,不必单恋一枝花。”
池墨轩陪着笑了几声,心里却在骂娘。他知道殷汝耕这话不是说着玩的,他显然是担心宁立言被池小荷迷住,成为自己的羽翼,导致冀东银行失控。这老混蛋是要拆台,跟自己抢人了。
津门风云 第五百四十七章 亡蜀鉴
宁立言家中。
“一日抒忠愤,千秋仰义名。宁为傅佥死,不做蒋舒生。”
留声机内传出四句大青衣的念白,随后便是一段优美的流水唱腔:“钟会兴兵来入寇,傅佥在阳平御强仇。只杀得魏兵卸甲走,蒋舒归降做马牛……”虽然听得出演唱者乃是票友并非科班,但是字正腔圆,吐字行腔已经颇有几分程派神韵。
宁立言坐在那里用手轻轻打着拍子,汤巧珍抱着儿子微笑,乔雪则抱着宁家千金坐在另一边,低头逗弄孩子不去看汤巧珍的得意模样。直到这张唱盘放完,乔雪才开口道:
“没想到巧珍妹妹还有这两下子,你原先不会唱戏的,现在这出亡蜀鉴唱得已经很有几分程老板的味道,看得出来是真下了苦功。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练的,家里怕是没谁知道吧?”
汤巧珍抱着儿子满脸带笑:“乔小姐过奖了。我这两下子哪成啊,还不都是三哥教的好。其实我娘是唱蹦蹦的,知道唱戏的苦,所以从小也没让我学。可谁让三哥喜欢呢,三哥喜欢啥我就学啥,吃再多苦我也不怕。不过我条件不好,再怎么玩命也就是学点皮毛,三哥喜欢听就行了。为了学戏走哪哪唱家里人都知道,就是没好意思笑话我,乔小姐心思不在这当然听不着了。我原本学这个就是在家陪三哥玩的,谁想到居然给我灌唱盘啊,这怪丢人的。其实敏姐和乔小姐都比我唱得好,要灌唱盘也该是你们在头里是不?”
宁立言咳嗽一声,打断两人的暗战:“巧珍唱得确实不错,这张唱盘现在已经摆在宋将军的案头,接下来怎么做,就是他自己的事。我们能做的已经做了,不管结果如何总算问心无愧,在这件事上巧珍是大功臣,而且为了学戏也没少花心思,确实辛苦。”
“为了三哥多苦都不怕。”汤巧珍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让乔雪心里骂了好几句小狐狸,但是又不得不承认宁立言说得没错,便也没继续和她过不去。
殷汝耕觊觎塘沽之事不是秘密,从客观情况看,西北军也确实难以保护塘沽。现在的关键不在于塘沽一地,而在于整个华北的态势以及西北军的决心。在宁立言前世,宋部虽然在华北沦陷时坚决抵抗,但是从上层看意志并不坚决。
在卢沟桥事变爆发时,宋本人还在山东老家祭祖。得到汇报之后,也把这次入侵当作双方军事摩擦看待,第一反应是上诉于国联请求国际力量介入调停。
如今宁立言两世为人,自问没有能力改变华北的力量对比、南京政府的态度,也不敢保证能影响宋将军的决策。毕竟形势比人强,宋这种老将未必看不出日本狼子野心,却又舍不得这块地盘,哪怕是日本早已经喊出“武力解决西北军”的口号,依旧认为万事有可为。
如今就只能希望他自己从思想上做出调整,认清自己和日方已成推车撞壁的事实,其他事情就不是自己所能干涉。
这种话不方便直接对宋说,宁立言也没有这个资格。虽然他和宋本人也能通话乃至见面,但身份只是个手眼通天的生意人。西北军需要通过宁立言购买军火、军需,对他肯定会客气,但这种军国大事不会听取其意见。因此宁立言想到的办法,就是以戏讽人,希望宋自己醒悟。
这出《亡蜀鉴》又叫《江油关》,诞生于1933年,乃是根据川剧改编而成,由四大名旦之一的程砚秋先生担任主演。
其演出目的就是抒发心中愤懑、唤起国人的忧患意识,以蜀为鉴不可投敌mài guo。这出戏一上演就引起轰动,但因为宣传抗日原因只演出了两场就被国民政府下令禁演,在相当长时间内于戏曲舞台绝迹。
宁立言把这出戏拿出来灌唱盘,又通过自己的关系把唱盘摆在宋将军案头上,他应该能明白这里面的意思。西北军不可能做蒋舒、马邈,但是否有决心为傅佥,就要看他自己的勇气。
其实乔雪和杨敏都学过戏,杨敏的大青衣足以比拟梨园名家,上台卖票也全无问题,论唱功都在汤巧珍之上。只是这出戏的目的在于激励人心,以巧珍的身份唱这个最合适。
宋只要想想汤玉麟,也该知道退让的结果是什么。当然,这样安排对汤巧珍多少有点不公平,有借女儿的嘴批判父亲嫌疑。因此宁立言今天格外讨好她,算是一些弥补。
这时乔雪把女儿递到宁立言手里,看着他逗丫头的样子既是欢喜又有些嫉妒,不过想起对面小狐狸生孩子时差点死掉的惨状又打了个寒颤。她也知道唱盘这事是汤巧珍露脸的地方,自己在这个领域争斗注定吃亏,便转开话题:
“宋将军怎么做我们没法控制,但是可以控制我们自己。殷汝耕要大量发钞,对于本地经济和储备券战略都有影响,咱们得拟个章程。”
汤巧珍知道这是乔雪对自己不满,想要把宁立言拉走,借开会的名目独处。既不能阻止又不甘示弱,微笑道:“好啊,我也听听乔小姐的高见,回头啊登到报纸上。三哥,你抱着点咱儿子,我去拿笔,把乔小姐的话都记下来。”
宁立言抱着自己这对骨肉看着两个女孩针锋相对也无可奈何,只好用正事化解她们彼此的矛盾:
“殷汝耕发大笔的钞票,这原本是跟我们无关的事。可是冀东本身不具备消化这大笔钞票的能力,他们要想把废纸变成真金白银,最后就得把钞票弄到天津。如果市场上骤然出现这么多钞票,肯定会引起恐慌,导致钞票被商店拒收。殷汝耕虽然是个饭桶,但总是从北洋那时候过来的人,知道滥发钞票的结局。所以这次他是这么想,先通过一千万试水,然后再陆续发行,凑足两千五百万。”
“根据冀东那帮人的德行,实际上怕不是得有三千到四千万废纸流到天津。”乔雪冷哼道:“这帮人就是这样,狗肚子里装不了二两酥油,见到点好处就一拥而上,直到把好事办砸为止。从没有人想过应该护住这个盘子让大家都有饭吃。”
宁立言笑道:“他们不是没想过,而是觉得没必要。这种伪zhèng quán注定不会长久,任职的那帮人也知道自己朝不保夕。都想着捞一票走人,谁也不关心未来会怎样。包括殷汝耕本人在内,也未必不是这么想。”
汤巧珍皱起眉头:“那我们该怎么办?现在天津城里好多人都指望折腾储备券发财,这边一宣布,肯定有人愿意买。这么大的数目,到时候得害死多少人?可咱们要救也救不过来,就算三哥倾家荡产也不可能把这么大数目的储备券吞下去。”
乔雪微笑道:“未必。我想吞就能吞的下,只不过没有这个必要。因贪婪而丧命也是咎由自取,我们没有这个义务拯救他们。”
“乔小姐这话未免太刻薄了。那些人里好多都是普通老百姓,他们没有你这个命,出生就是富贵人家。挣钱的目的也是为了糊口,没啥见不得人。”
“如果是普通老百姓,就更不应该用身家去赌博。”
“好了,一人少说一句。雪儿是咱家第一号财主,富可敌国的大小姐,这点钱她当然有,不过没必要出。第一次发储备券的时候我去收购,后来几次也有其他人收购,老百姓算是死里逃生好几次。一部分人见好就收,这很是正常。执迷不悟的,我们也救不回来。不过也不能真放着不管,该救还是得救,就是得讲个手段,不能一味砸钱。”
“三哥有啥办法救他们?”
“报纸。只要有人把这件事捅出来,在报纸上揭露,不但这几千万储备券不好换,就连前面那几百万都会受影响。之后再进来的就多是大户和要钱不要命的亡命徒,穷老百姓应该知道厉害,不会往里冲。”
乔雪扑哧一笑:“立言这是要把于鲲鹏拿出去挡qiāng。能登这种消息的,也就是胡言报了。”
“我留他到现在是干嘛的?要是连这点用都没有,我早把他收拾了。”
汤巧珍道:“可是这样一闹,三哥也得承担责任。这笔钱里面有各家的好处,要是坏在你的手,他们也不能答应啊。”
刚才的那点得意消失无踪,脸上只剩下愁容。婚姻生活并未磨灭她的良知以及信念,关心百姓体恤穷人的心思始终未变,另一方面却又舍不得自己的爱人受到丝毫伤害。以往宁立言行事左右逢源,想的办法也是两全其美,汤巧珍感觉不到其中的矛盾。
当两方的利益有可能出现分歧,她才发现自己不管怎么选,都是难以承受的痛苦。饶是她已经学了宁立言大半本事,这时却依旧不知如何是好。
乔雪看到她这副模样并没有感到同情,反倒颇为不屑,冷哼一声:“总说跟立言学本事,这本事我看也不怎么样啊。在一起那么久,连起码的默契都没有,丢人。立言在你眼里就那么没用?他肯定不会把自己搭进去,要搭也是搭别人。我看这办法不错,就这样吧。”
津门风云 第五百四十八章 胭粉计
虽然于鲲鹏上次和汤巧珍闹得不欢而散,但是双方的来往并没有因此减少。这年月知识分子之间意见分歧乃至争吵都是常有的事,大多数人都不会往心里去。随后房东来找于鲲鹏要租金时又是汤巧珍出钱解围,显然她已九六经先把这点矛盾放下,作为男人就更得大度,那点不愉快就此揭过。
于鲲鹏依旧三天两头跑过来做客,只不过对汤巧珍的称呼从汤小姐变成了宁太太,再就是来了之后和报社里其他女孩子聊天时候更多,不像过去那样一来就往汤巧珍办公室跑。新女性这帮女报人个顶个都是人精,尤其在男女感情方面格外敏感,从这些细微处就判断出来于鲲鹏对于自家总编的心思终于放下,要对其他人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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