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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门风云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普祥真人
他用手指了指房顶,又指了指陈梦寒耳朵上的那对耳环:“这些都是要花钱的,不进几笔大钱又怎么够花?陆叔叔所说的那些我从没想过,也不认为后果会严重到哪里去。区区一个冀东何以颉颃天下?江南本就是膏腴之地,又是以全国对一地,怎么也不可能输。北方和南方比就是个叫花子,冀东在北方也算不上富,储备券能发行开也是靠着赔本赚吆喝,要对付他很容易,国民政府也拿出真金白银来砸钱就好了。我一个小人物可管不了这么大的事,这马跑起来容易,想把它拉住可就难了。”
“立言这话也不是没道理,老百姓可能也会这么想,总觉得国家一定很有钱,不至于比不过一个小小冀东。你们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如今国家的情况非常困难,根本拿不出多少钱。当然,我们要是单纯和冀东比,肯定不会吃亏。但是你也知道,冀东背后站的是日本人,这就不一样了。日本国家虽小但是经济发达,论起财力远在我国之上。而且如今财政的重点在于军事,军事的重点在于剿灭那些匪徒,以有限的资金和日本抗衡,根本必败无疑。”
陆明华取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又看了看卧室方向。对于唐珞伊和宁立言的关系他显然也是知道的,并没有质疑这个人在场是否合适,只是压低了声音:
“我可以向你们透露个秘密。根据政府得到的最新情报,日本人很可能要对我国发起一次经济进攻,借助储备券为武器,意图摧毁法币的信用。当初政府发行法币,就是为了应对市场上的钱荒。如果像现在这样,法币都被人换成了储备券,市面上除了储备券没钱可用,法币就失去意义了。如果我们增发,就会贬值,如果我们不发,又没法应对资金缺口。这种战争虽然看不见刀光剑影,但是凶险程度半点也不逊色,论起杀人来,比qiāng炮可厉害多了。”
“陆叔叔未免危言耸听了。我看在梦寒面上,可以给你透个底。储备券现在天津也不过发行了几百万而已,能动摇法币?”
“立言没带过兵,不懂这里面的事。现阶段是他们的侦察兵,大部队还没上来。如果不趁着现在就遏制住,千军万马冲上来就抵挡不住了。”
“就算如陆叔叔所说,他后面藏着百万大军,那我能怎么办?”
“你是冀东银行的总顾问,而且可以左右银行的决策,只要你能适当的时候做出一些影响……”
宁立言摆手打断了陆明华的话:“您既然在政府工作,应该知道这个道理。权力和责任相对应,我做出决策同时也要承担责任。如果事情闹太大了,我脑袋也不安稳。如果像陆叔叔所说,日本人在后面藏着大队人马,那指挥官绝对不会是我这个中国人。就算是想施加影响也办不到,把宝押在我身上,未免是找错了目标。”
“我们也考虑到这一点。政府一直在国际上寻找支持,希望有人出面主持公道制止日本暴行。日本再强也是个亚洲国家,绝不敢公开站出来和欧洲强国对抗。再说我国的经济和英、美都有联系,如果日本人直接出面,等于是从这些国家手里抢钱,这些国家不会坐视。所以日本人固然会派出指导,但不会亲自上阵,你就算不是三军司命,起码也是台前的操盘之人。到时候只要你略微做一些动作,就能让日本人损失惨重。”
“那日本人能饶了我?”
陆明华道:“这一点立言不必担心,政府从没想过让你送死。你和二处的人不是有接触么?到时候曾涛他们会安排你南下,只要到了南方,日本人就奈何你不得。大不了让司令派一支手qiāng队保护你们。”
陈梦寒这时忽然开口:“那我们也要跟着南下?”
“是啊。政府当然会把你们都送去南方。当然,事情未必会有这么严重,这里是英租界,立言是英租界的高级警官,日本人抓不住你的证据又能把你怎样?”
陈梦寒摇头道:“我之所以到天津,就是为了离开南方,离开父亲、家族也离开伤心地。既然出来我就不会再回去,丑话说在前面,谁想去南方都可以,我肯定是不去。你们谈,我先回房了。”
陆明华没想到居然是陈梦寒翻脸。这个本该是自己忠诚盟友帮助自己说服宁立言的人,居然关键时刻倒戈,让他颇有些下不来台。他的脸色一寒:“大小姐!司令依旧带兵,如果我们现在不破坏日本人的经济攻势,未来司令就得去面对日本人的火炮攻势。为人子女,于心何忍?”
陈梦寒这时已经站起身来,陆明华的话对她并没有什么触动,语气依旧平和:“爸爸现在不是在执行安内任务?日本人的炮弹应该不会落到他头上。再说立言不过是个凡夫俗子,哪有那么大本事决定日本人用银弹还是用炮弹?把这么大的责任推到他头上太不公平了。总之我不会去南方,也不希望我的丈夫遭遇不测,其他的事与我无关。”
说话间陈梦寒向卧室走去,宁立言一边拉着她的胳膊一边朝陆明华道歉:“这话怎么说的?陆叔叔远路而来,我们怎么也该招待一番,现在这样太失礼了。不过您方才说的事情,我确实是无能为力。而且英租界的态度就是绝对中立,我如果破坏中立,就连这差事都保不住搞不好还会进监狱。所以您所说的事不是我不愿效力,实在是有心无力,您老还请多原谅。看在梦寒面子上,我可以尽力帮忙。今后冀东银行的重大决策只要我知道就会给您送信,至于怎么操作我就不介入了。”
原本小鸟依人的陈梦寒这时候犯了脾气,宁立言也拽不住她,反倒是被她拖着走。陆明华见这种情况好大没趣,也只好暂时告辞。宁立言问起住处,陆明华道:“不急,等我安顿下来以后会给立言打电话。”随后便起身离开,陈梦寒并没有送行,宁立言也只把人送到门口。
等关上房门,宁立言见陈梦寒还是个气冲冲模样,不由笑道:“怎么?现在身份暴露就开始耍大小姐脾气了?我还没见过你发火,看你现在这样子,比雪儿还可怕。给自己的父执长辈来个‘硬开销’,你就不怕他翻脸?”
“他不翻脸我还要翻脸呢!”陈梦寒面沉似水:“陆叔叔变了,嘴里喊着侄女,心里拿我当‘洋盘’、‘戆大’!想让我丈夫去送死,我凭什么给他好脸色?”
“梦寒倒是比当初聪明了,不过聪明的还不够。下次再遇到他,不妨认个错,跟他攀攀交情。脸上带笑心里藏刀,这才是高手的本事,你的功夫还没成啊。”
陈梦寒一把拉住宁立言的胳膊,一副撒娇的语气说道:“你有不肯像教巧珍那样教我,我自然练不成了。你要是肯多教几次,我肯定也是个高手。”
“不……你现在就是高手,一个让男人神魂颠倒的高手!”
“我不信。我要是能让你神魂颠倒,你还在这等什么?”
“咱得考虑考虑旁人吧。”
“怕什么,珞伊又不会反对。她跟我一样,急着给你生孩子呢。你那么多事情,家里又关着一头老虎。我们当然得抓紧时间。”





津门风云 第五百四十四章 退路
佳人在怀。
左右看去,或娇羞或冷艳,神态不同性情各异,论姿色都是国色天香。能得其中一人已是人生幸事,如今双娇入怀,这份福气便是仙人也望尘莫及。
陈梦寒虽然一向以宁立言外室自居,但也有自己的坚持九六,更别提唐珞伊更是心高气傲,心中一直以和宁立言拜过堂祖坟磕过头的正房夫人自居。如今肯放下身段,固然是因为宫岛实在太能抢人让原有的秩序被打破,更重要的原因还是来自于外部压力。
这两人都是冰雪聪明的女孩,于陆明华的态度以及这背后隐藏的危机都看的一清二楚。从一口一个大小姐,再到摆出长辈的姿态要给侄女主持公道,几次提及往日交情,希望陈梦寒回家认亲,都不过是话术乃至表演,其中的真心怕是连一成都没有。
陆明华变了。不管他当初和陈梦寒的父亲交情如何,如今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陆明华,已经不是那个对陈梦寒视如己出的父执长辈,只是个南京政府的特派员。亲朋故旧往日交情都是他完成工作的道具,其很可能供职于南京的情报机构,所谓财政官员身份只是个伪装。
跟南京这帮人打交道不是一天两天,又有池小荷的前车之鉴,他们的行事作风心里都有数。能在南京情报机构混出来的早就磨练出一副豺狼心肝,出卖朋友牺牲故人对他们来说根本没有心理压力。因此陆明华想要诱骗宁立言牺牲,并不算什么怪事。真正让两个女孩担心的事,对方的级别层次,以及所图之事。
他们也有自己的情报来源,对日本人的经济战略有所闻也不奇怪。陆明华的话大多不可信,可是有关法币危机部分应该是事实。
不管南京政府怎么无能,在保护自己货币方面的立场也不会含糊。他们派人下场,日本政府肯定也不会闲着,明里暗里都会有人过来。两个国家隔空交手,不管胜负如何,处于战场之中的人都万分凶险。
宁立言的位置恰好就在这个战场的中间,既要坑日本政府的钱,又不肯和国民政府合作,情形相当于顶着台风走钢丝,稍不留神就会摔个粉身碎骨。两个女孩嘴上不说心里都极为紧张。
她们离不开他,就算是明知道要死,也只会陪着他一起走向深渊,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享受眼下的美好时光。再竭尽所能为爱人排遣压力,让他彻底放松。
三人互相看着,两个女孩眼神中全无羞涩只余甜蜜,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宁立言微笑道:“你们想过没有,如果南京政府在这场经济战争中处于下风,很可能就会采用更为极端的手段。就算柳无病念着交情不会对我动手,其他人也说不好。到时候不光是我,你们也不安全。”
“你想说什么?”唐珞伊的手轻轻移到了宁立言腰间,满身武艺的唐医生既能妙手回春也能让人痛不欲生。
“我其实一直都在考虑这个问题,我做的事风险大树敌多,我自己没什么关系,你们跟着我已经是天大委屈,不该再承担生命上的风险。我不是那种可以为了某个目的可以牺牲家人的性格,早在前年就开始动手布置。在汇丰开了个秘密户口,里面存了一百万。不管这次我坐庄是输是赢,哪怕是倾家荡产那一百万也不会拿出来动用。这些钱就是你们的倚靠,数目不算太多,但总算可以支应开销。如果这次我赢了可以得到一大笔钱,其中固然有一部分是要捐出去的,自己总得留点。到时候我会再往那个户口里存一部分,让你们可以买大房子和汽车还有首饰。总之不能让你们跟我一场,将来还要出去做事赚饭钱。”
陈梦寒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宁立言却没理会,继续说道:“白鲸那边的人喜欢去欧洲,我并不支持。真打起来,欧洲一样是战场去那里不算安全。我给你们想的退路是去澳门,那边也是个情报市场,露丝雅在那有些关系,我也在有意识地放交情,到时候肯定能找到人保护你们安全。”
“你呢?”陈梦寒问道:“这条后路是咱们的?还是我们的?”
“我不能走。天津人都有恋家的毛病,我也不例外。再说不知道多少眼睛看着我,我走没那么容易。”
唐珞伊冷声道:“乔雪呢?这条后路也是她的?”
“我还没和她说过,不过她的性情高傲,估计不肯走。”
唐珞伊终于忍不住,在宁立言腰上狠掐一记阻止他说下去:“她不肯我们就肯?在你眼里,我们都不如她?”
“女侠饶命!我没有这个意思,这种事不是谁留下就比走的人光彩,只不过是个人的脾性不一样,想法也不同。如果我有什么不测,乔雪很可能会用她的办法报复。不管最后结果如何,她自己也会毁灭。我对这种方法并不赞同,人应该想办法活下去,而不是死掉。可是我管不了她,只能劝你们。”
“那你就要失望了,这事上我们和乔雪一样。就算她走,我们也不走!”陈梦寒温柔尽去,态度格外坚决:
“我没有乔雪的本事,可能报复不了任何人,但是我可以陪着你一起死。我出身的家庭虽然有些钱也有些势力,可是我过的并不快乐。和觉生离家出走本以为能开始一段新生活,没想到所谓的新生活越来越差,还不如过去。在遇到你之前,我并不知道真正的快活是什么滋味。你给我再多钱也没用,你不在我身边我不会快活,我死也不走。”
唐珞伊也说道:“我为你已经身败名裂,你想打发我走可不行。别忘了,咱们可是拜过堂的,拿钱就想打发我们?做梦!要想我们离开是非之地也没问题,你跟我们一起走。别说是澳门,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们也跟着你去。”
陈梦寒在旁响应,明明是宁立言要劝她们走,最后却变成了两个人劝宁立言离开是非之地。宁立言也承认,这两人说的话确有其理。
眼下自己有大笔的钱财,也有足够的关系,跑到哪都能过逍遥日子。各方势力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会在这个时候退场,再说眼下正是大乱将起之时,就算自己跑乐,他们也顾不上拿人。要想跑,现在是最佳时机。错过这个机会,再想走就不是易事。
可是真的能一走了之?
那头怪兽是自己放出来的,总得自己设法解决才行。可是一旦办成这事,自己就是众矢之的,想走也走不成。
他发现自己现在就是处于这么个两难的处境之中,让日本人倒霉自己就得跟着冒险,自己想要安全,日本人就会得意。不由得感慨世上之事极难两全,自己眼下的这份福气也是负累。
见他不再言语,两个女孩也不再多说,只是分别握住他一只手,暗示自己的决心。
与此同时,意租界回力球场内,一场球赛已经接近尾声,下了注的赌客聚精会神看向球场,注意力都在输赢上,于身边的人和事都不关心。在后排两个男子眼睛看着赛场,心思却都不在上面,而是以极低的声音交谈。
“廖兄在南京一切安好,你不用挂念。廖兄要我转告你,切莫忘记平日的教导,不能因为在租界当差,就把自己当成英国人。”
“陆先生放心,赵某知道该怎么做。不过我现在处境艰难,恐怕很难为政府效力。”
“只要你有爱国心,肯定可以出力。政府在和英国人交涉,应该很快就有结果出来。英国人会让步,我保证你能得到更多的便利。”
“如果是那样,我就放心了。下一步我该做什么?”
“你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只做好两件事就行。第一监视宁立言一举一动,看看他和谁接触,与谁来往。未来冀东储备银行要过手大笔钱款,他肯定会从中做手脚为自己牟利。”
“钱财流向怕是很难有效监督。”
“他如果中饱私囊或是送礼打点这都没什么,咱们也不必关心。只需要保证这笔钱不落入赤党手里就可以了。赤党没有户口,财产交付必然是现金乃至金银,这么大笔数字很容易被发现,只要堵死这个口子,就是大功一件。”
赵歆没想到南京来的特派员居然还是让自己防范红党,颇有些莫名其妙:“可是,现在不是日本人要和我们打经济战?咱们怎么光盯赤党不叮日本人?”
“日本人没什么可怕的,他们又不能把党国怎样,必要的时候还可以请英美出面压制。赤党才是咱们的心腹大患,这一点别弄错了。”
陆明华的声音依旧很低,但是口气严肃了起来:“这件事关系着党国大业,不允许怠惰,更不能心存疑虑!否则廖兄那里也不会答应。”
“明白。那我的第二项工作是?”
“替我带一个人出来,手续我已经办好了,你就负责带他走,再给他提供住处就行。”
“谁?”
“华子杰!这个人你该听说过吧?”
“这个人我是知道的,可是他对我们似乎没什么用。”
“话不能这么说,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没用的人,只要运用得法,就算是烂泥也能上墙。这个人我有大用……”




津门风云 第五百四十五章 人心不足蛇吞象
午间,日租界敷岛料理门外。
店门口停着几辆高档汽车,外加两排荷qiāng实弹的日本大兵。稍远处,身穿便装的男子来回走动保持警戒,附近的店面也被士兵和便衣所控制,普通人不是绕路,就是往回走,没人敢接近他们。
作为本地最高档的“料亭”,敷岛经常招待大贵人,却很少摆出这种阵仗。想想也知道,若是一家饭店三天两头被大兵戒严,又哪有客人敢上门?只有个别身份显赫的要员,才值得如此护卫。
看到这一幕的日本人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猜测用餐者是何方神圣,毕竟好奇心乃是人类通病,并非某国人独有。
这帮人就算想破了脑袋也不会猜到,今天在敷岛料理内设宴请客的并非日本军政要员,而是中国人殷汝耕。客人包括金鸿飞、池墨轩等冀东银行的主要负责人,宁立言也列席其中。
日本方面的客人则是茂川公馆负责人茂川秀和、日本商会会长佐藤秀忠以及日本领事的经济顾问内藤义雄,这三人代表日本政府出席,殷汝耕派出了自己的日本顾问也是日本驻通州特务机关长细木繁陪宴。
就在昨天殷汝耕于天津日租界领事馆内宣布,为了保证华北和平,为了保证“剿共”工作顺利进行,冀东公署自即日起脱离国民政府,实施“自治”,改名为冀东自治委员会,殷汝耕担任委员长。冀东所辖二十余个县城及大量农村不再受国民政府节制。除此以外,还用日本的无线电波段号召华北其他地区效法冀东先例,脱离国民政府与冀东“联省自治”。
消息一出,舆论哗然。如果这种模式真的在北方蔓延开来,好不容易终结的军阀割据乱世很可能再次出现。何况此时日寇大军在外,冀东这时所谓自治,分明是要为日本打前站,方便将来吞并。百姓人心惶惶,有识之士则怒不可遏,本地大小报纸火力全开,于殷汝耕口诛笔伐大力抨击,自然也有人想要结果其性命杀鸡儆猴。
国民政府在外交层面提出抗议,并且第一时间作出反应宣布冀东自治委员会为非法组织,对殷汝耕本人也下达了逮捕令。这种官面文章自然奈何不了殷汝耕,真正对他有威胁的还是蓝衣社的暗杀者。
之前那位闹得日租界人心惶惶的暗杀大王始终未能落网,日本人也不敢大意,饭店外面的布置既是体现自己对殷汝耕的支持,也是为了安全考虑所采取的必要手段。
殷汝耕和白逾桓一样,都是同盟会出身,也都在日本留过学。比起白逾桓,殷汝耕行事更绝,对自己也更狠。为了彻底融入日本圈子他不惜顶着骂名,娶了家里的日本女仆为妻。
这等人物一朝得志自然是格外狂放嚣张,好在他是文人并非武将,这种骄狂仅限于在嘴巴和举止间,破坏性相对较少。加上酒席间还有日本人在,他放肆也有分寸。
此人口才便给,相貌气质也颇为出色,虽然年过五十却丝毫不显老态。酒席间妙语连珠,时而日语时而国语切换得异常流畅,让所有宾客都面带笑容,足以证明其手段高明不在专业的马戏团小丑或是那些交际花之下。
他先是大谈了一番大东亚共荣的正确与必要性,又大力揄扬了一番大日本帝国对于冀东自治委员会的无私援助,态度虔诚言语谦卑态度足以比拟二十四孝先贤。
接着便是夸奖自己的功劳,以及对于冀东自治大业的不可或缺性,最后则是感谢在场众人。照例先是一通流利的日语,表达自己对日本朋友的帮助,随后又举起酒杯看着这些同胞,用华语致辞。
“冀东自治能够顺利实行,离不开各位的帮助。兄弟我虽然没学过经济,但是也知道经济为国家的根本。众位筹款有功,兄弟都记在心里,咱们不是国民政府,绝不会有功不赏!今天先敬各位一杯酒,来日必有厚报。”
等到众人把酒喝下去,殷汝耕继续说道:“各位都是冀东功臣元勋,却也不可因此自满,更不能以为功德圆满可以过清闲日子。冀东虽然已经脱离国民政府控制,又得到了大日本帝国的保护,但是要想真正实现自立还远远不够。未来还需要各位继续努力,为了冀东数百万父老也为了早日实现大东亚共荣而奋斗。”
他说道这里看向宁立言:“宁先生。这次储备券的发行工作,你是第一功臣。我其实给你准备了一枚勋章,可是内藤先生说还不是时候,所以暂时存放在我手里。等到来日,我会亲手把它戴在你的胸前。”
宁立言见他提到自己,也朝殷汝耕一笑:“委员长不必客气。宁某倒是很希望得到那枚勋章,可是人在公门身不由己。如果我戴了你的勋章,英国人只怕不会高兴。还请委员长千万把勋章保管好,如果哪天我不做英国人的官,您可得兑现承诺不能说话不算。”
“宁先生只管放心,殷某向来说话算话,否则的话日本朋友又怎么会这么相信我?”殷汝耕微微一笑:“其实在我看来,这英国人的官也没有什么意思。区区一个警务处,岂不是辜负了宁先生这身才学?只要宁先生愿意,冀东自治政府肯定有你一个位置。”
“那我先谢谢委员长了。”
殷汝耕这时话锋一转:“不过眼下还需要委屈宁先生一段时间,毕竟冀东储备银行设立于英租界,宁先生这个警务负责人身份,能为银行带来许多便利不可放弃。储备券第一阶段发行很顺利,下面的发行工作任务更重,数字也更大,就更需要宁先生的协助。”
宁立言点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接下来我们还有更大的计划,也需要更多的资金。固然日本朋友愿意慷慨解囊,但是咱们也不能全等着别人帮助,能自己解决的问题还是得自己解决才对。”
所有宾客中池墨轩大概是心里最不高兴的一个。他出身资望和殷汝耕相差无几,按说应该并驾齐驱不分高低。如今对方是委员长,自己还是秘书,主管银行工作仕途黯淡渺茫。差距越拉越大心中本就不忿,再看殷汝耕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就越发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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