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门风云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普祥真人
“宁立言的性命,比起帝国的利益不值一提。一个江湖中人,杀之不足论,不杀亦不足惧。现在最重要的是
第一百一十八章 踏出第一步
“和苏联人谈交易可比和沙俄的那位伯爵困难多了,他们两方考虑问题的思路完全不同。金钱能发挥的作用大减,真让人难以猜测,他们到底靠什么维持部下的忠诚。”
露丝雅说着话,已经把一件马甲递给了宁立言。“好在他只是廉洁,并非不可理喻。知道长期合作对于双方的重要,答应了我们的条件。”
只看尺寸就知道,这多半是件日本人的衣裳。仔细摸去,便能发现里面有着些不同寻常的隆起,多半就是酒井隆他们一直在找的东西。
拆开的线已经重新缝合了,看上去就像没动过。间谍的手段多着,这只能算小儿科。宁立言没打算看里面是什么,自己和日本人的交易,就是把这衣服给他们送回去
固然谁都知道东西进了情报市场,就注定要流散出去,但表面功夫总得要做,自己还是装傻为好。
乔雪笑道:“日本人用三百盎司黄金,买回自己的情报,这也算他们近年来吃过的大亏了。”
露丝雅则面色严肃:“内藤是这家咖啡馆的创始人之一,在天津谍报圈里,是一位令人敬畏的前辈。如果把他看作等闲之辈,注定没有好下场。”
“我明白。所以我对他保持着晚辈对长辈应有的礼貌,绝不会蓄意冒犯。”
“我必须提醒你,咖啡馆和租界一样,奉行中立原则。我们这些人,是没有祖国的幽灵。不管世界局势如何,咖啡馆的会员,不能卷入。”
这是自欺欺人的规定。宁立言不认为这种可笑的规定真的能够维持。但是他们既然想要在各国之间担任情报掮客,这种表面文章总是要做。也不反驳,点头称是。
露丝雅打了个哈欠,看着乔雪笑道:“我困了。你要知道,熬夜对一个淑女来说,是不可饶恕的罪行。向新人介绍规则的工作,由你来完成。至于地点……你喜欢哪间房间,都可以找契诃夫要钥匙。”
乔雪以沉默表示抗议,露丝雅则微笑着离开。
等到她上了楼,乔雪才看着宁立言,认真说道:“成为会员只是第一步,如何能成为一个受人欢迎的伙伴,还需要自己的努力。接下来,由我向你介绍这里的规则。。”
这里的会员费用并不便宜,宁立言这种在咖啡厅拥有一张属于自己桌子的会员,每年要缴纳一万五千银元的会费,情报交易的费用另算。每一笔成交的交易,都要向露丝雅缴纳百分之十的钱款作为佣金。
支付方式包括不限于金条、银元、钻石等一般等价物,但是不要古董。眼下世面上假古董太多,她不是个懂得鉴宝的人,所以不冒这个风险。
除了货币之外,还可以用情报来支付费用,不过情报价值几何,是由市场以及露丝雅等董事判断,如果运气不好,拿着好情报也卖不出价钱。除此以外,还有一种支付方式便是为白鲸咖啡馆出力。
在露丝雅或是其他成员有需要时,尽自己的力量帮忙,都可以获得远高于市面的报酬。是以一个咖啡馆的会员,往往就意味着发财的机会。就像是这次和苏联人的交易,就足以让两人成为富豪。
其实在情报这件事上,宁立言算是有着巨大优势的。毕竟两世为人,前世的几个大事件,包括德国入侵波兰,绕过马其诺防线迅速击溃法兰西乃至后来的巴巴罗萨计划,以及日本人偷袭珍珠港。
哪一件大事拿出来,都是足以震动整个情报市场的重大事情,也都价值连城。但是拿出来的时机,就得另说。现在就算自己指天画地起誓,说德国人可以绕过马奇诺防线攻打法国,也只会被当成疯子没人相信。
还是得先认识那些股东再说。宁立言心里清楚,咖啡馆的内部互助原则,现在未必还有效果。纷乱的时局,足以改变人心。曾经的战友,如今可能要刀枪相向。何况间谍这一行,又有几个真心朋友
自己是露丝雅动用特权吸收进来,肯定会让一部分股东产生不快。尤其是你安歇觊觎露丝雅位置和财富的人,更会把自己的当成眼中钉。
虽然乔雪和自己成为伙伴,但是也不能光指望女人保护。在这个三人团体里,自己是唯一的男性,总要拿出点男人的气概,让女人放心。
乔雪似乎很担心露丝雅醒来,继续拿自己和宁立言逗闷子。在讲解了规则后,不顾时间执意离去。契诃夫趴在柜台里睡觉,宁立言百无聊赖,也只好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宁立言这一觉睡得并不舒服。几个梦接连而至,不是被日本宪兵抓了枪决,就是被几个日本特工打死在暗巷里。直到几声轻轻的叩指,把他从噩梦中拯救出来,睁开惺忪睡眼,看到露丝雅站在身旁。
“宁三少,你该吃早餐了。”
“白鲸旅馆还有这种服务”
露丝雅指着正往桌上放餐盘的契诃夫道:
第一百一十九章 无心插柳
内藤与宁立言并肩走在码头上,内藤的脚步缓慢老态龙钟,不住抱怨着宁立言不厚道,非要把自己拉到这种地方来,丝毫不懂得体恤古稀老人的艰辛,仿佛走这几步路已经耗尽了全部的体力。
宁立言心里有数,老东西是在跟自己装孙子,在暗处必然有日本特工拿着相机给自己和他拍照。日后摔在自己面前,便是要挟自己为其所用的武器。
这手段前世见得多了,便是和某些颇有身份的大家闺秀天体合影也被拍过好几张,何况是和一个日本老头随他去吧,爱怎么拍怎么拍。当然,前世自己被日本人枪决,应该也和这油盐不进的混不论态度有关系。
现在让他们认为有个能约束自己的念想挺好,到了摊牌时再想办法不晚。
内藤看上去对宁立言带来的东西并不在意,甚至没去接塞了马甲的包裹,只让宁立言拎着。
“老夫在天津生活了半辈子,街面上的规矩我懂。荣行的规矩,赃物三天不许出手,等着事主来寻。本以为如今天下大乱,这规矩没人守,没想到本地‘高买’还守着行规,宁三少一出头东西就回来了。”
“好说。咱天津的娃娃还是懂规矩的居多,没让日本朋友看了笑话。不过既然您是老街面,那规矩不用我说。东西到手就完,不许问怎么拿出来的东西,也不许问是谁下的手。”
“这个老夫自然明白。不过……佟海山先生,就要受点委屈了。竹下队长因为没得到他想要的,正在找人泄愤,我想佟先生怕是要受些皮肉之苦。”
“佟海山……谁阿这人跟我没交情,他爱怎么着怎么着吧。不过咱都是外面的人,丑话说在头里。东西到手,咱们彼此两清账,你的事我办了,我的事呢”
“只要汤小姐停止参加这些危险的游戏,我可以保证她的安全。”内藤郑重道:“意租界的人已经撤退了,她现在就像这天上的鸟一样自由。当然,我也要说明一点……”
“我知道,那三百盎司黄金你们不会拿出来。你们这帮人的穷鬼模样我也不是头一天看见,早就知道是这么个结果。算我倒霉,自己候了便是。”
“中国古代的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得美人一笑。讨好女子,本来就是极为花钱的事情。所以尼采才说,去女人那里,别忘了带上你的鞭子。”
“得了吧。我们年轻人见面带嘛,您这个岁数的就别操心了。”宁立言摇着头,“我不希望再有人去骚扰汤巧珍,否则的话,别怪我不客气。这丫头的安全,我保了。您说她是天上的鸟,这鸟虽然自由,也充满危险。自以为飞得舒服,不知下面有多少人拿枪瞄着,想要它的性命呢。
”
“那也是鸟自己不够小心,或是飞进了危险的区域。宁三少不该厚此薄彼,把罪过都推在人类身上。”
日本人习惯话里有话,前世和他们打过交道,对这个毛病极是熟悉。宁立言不假思索道:“我又不能把鸟关进笼子里!不知深浅的小精灵,胡乱飞到什么危险去处,自己不自知罢了。因此就说它取死有道,这对它不公平。”
“所以我会约束枪手,不要随便射击。但是宁三少也要管好自己的爱物,莫让它自取死路,那便谁也救不了它。”内藤说着话向前走了几步,又侧头对宁立言道:“宁三少学过军事么”
“我读的是燕京大学,家里也没人在保定武备念过书。”
“那好,我们放弃专业,只从普通人的认知谈一谈,三少觉得孙永勤的武装和大日本皇军相比,谁更强大”
“孤师敌国,胜负不需问卜。便是个学生,也知道胜负的结果。”
“没错,这种简单的问题,一个小学生都能做出正确回答,成年人便不该做出错误的选择。我与兴邦先生乃是至交,看在这份交情上,我要提醒一句。关东军下对于孙永勤匪帮必要予以消灭,这里没有任何妥协的余地。任何帮助孙永勤的个人或是团体,都将被关东军视为敌人。皇军对待朋友素来义气,对待敌人,也从来不会手软!”
“老爷子的话我记住了,这是贵军内务,我没什么话说。只不过奉劝一句,为敌为友,也要看个长远,更要有真凭实据。若是就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捕风捉影,把谁都当成敌人看,这天下便没几个人可以做朋友。”
“这话我认同。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多个朋友多条路,我们之间,还是该做朋友,不是冤家。包括你跟警察署那边的不愉快,我也替你解释过了,不会因此影响我们今后的合作。下午的时候若是宁三少有空,我们可以一起去找找房子。老夫已经听说你房子被烧的事,正好可以到日租界帮你物色个合适的宅院。老夫的学生众多,总有人经营房产,不会让三少失望。”
内藤接过了包裹,向自己的汽车走去。在他内心深处,坚信这是一件好事。这份情报的泄露,必然会让苏联加强对满洲的戒备。陆军的参谋们再怎么狂妄,也该知道无机可乘,放弃他们那愚蠢的北进妄想。
饶是内藤号称日本特工中的人瑞,也不曾想到,随后发生的事与他的设想南辕北辙。这份情报的泄露,并未让陆军知难而退,相反到时给苏联提醒。于是数年之后,在诺门罕一战,日军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而这一情况的发生,与他手上的包裹,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等到与内藤分手,宁立言外面走去。他约好了老谢来码头接自己,一路去看武云珠,
第一百二十章 威胁
这套军统洗恼的把戏,他前世司空见惯,自己也用过多次熟门熟路。靠着家国大义的招牌,加上军法威胁,让年轻人沦为牺牲品。
男子牺牲性命去和目标同归于尽,女子甚至要牺牲身体,去套取军统需要的情报,或是服务于某些所谓重要的“目标”。乃至军统内部上级占有女性下属,也会搬出军令或是大局来做幌子。
这也是宁立言坚决不让汤巧珍接触特工这个行当的原因,像她这样的女子如果进了军统,便如同羊入虎口,一准被吃得一干二净。
果然,少女如同宁立言前世见过的那些充满爱国热情又对世间险恶缺乏认知的女子一样,郑重地点头。在宁立言耳边低声道:“三哥,从今天开始,我一切行动都听三哥指挥,不管你让我干什么,我都无条件服从……”
有了这段誓言,两人的关系便又拉近了一些。等坐到车里时,汤巧珍便主动拉近了与宁立言的距离。她迫切地想要了解,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宁立言又是如何从死神的镰刀下逃生的。但是宁立言却什么都不肯说,只等老谢回来吩咐着:
“先送汤小姐回家。”
“回家”汤巧珍愣了一下。
“我今天还有事,顾不上你。你先回去,回头有什么话我们再说。”
“我……”汤巧珍想说什么,大抵是想起刚才的誓言,又把话咽了回去。等汽车发动起来,汤巧珍才忍不住问道:“三哥,你……去哪”
“医院。云珠今天应该办转院了,我得过去看着点。”
汤巧珍目光有些黯淡,宁立言又说道:“她为我受了重伤,我这段时间偏又抽不出空去多看她几眼,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次把她安顿好,我还得帮你解决麻烦,还是没时间在病房陪护,实在是良心不安。”
汤巧珍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只低头不语。宁立言又嘱咐道:
“他们得换个地方,意租界已经不安全。怎么跟他们联络,你有办法没有”
汤巧珍看看老谢,宁立言道:“我相信老谢,不用避讳。”
“哦……王参谋长他们给过一个紧急的联络方式,可是我不知道出了这样的事情以后,他们还会不会相信我。”
“这个联络方式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汤巧珍想了想道:“再有便是介绍我和参谋长他们认识的沈老师,她也是热河人,与孙将军的部下有亲戚,所以两方面说得上话。”
“沈老师……男人女人”
“三哥糊涂了,我们师范是女校,哪来的男老师”
宁立言也发现自己关心则乱,尴尬地一笑。不过这一来两人之间的关系便又显得亲近,之前因武云珠而引发的疏离感,也随之消失。
宁立言问道:“这个沈老师的嘴巴严不严我对她不了解,有些担心从她那会不会把消息走漏掉。”
“这……应该不会吧。”汤巧珍也拿不定主意,犹豫着说道:“沈老师学问很好,同学们都很服气,喜欢上她的课。这么有学问的人,应该不会上当。”
老谢这时接话道:“应该可不像话。要我说别送汤小姐回家,送她去学校吧。找工夫跟那老师念叨念叨,让她心里有点数。”
宁立言也支持老谢的看法:“这话也有道理,那就先去学校。你跟沈老师提醒一下,别莫名其妙踏进陷阱里。再告诉王殿臣他要的武器弹药,我可以帮忙,但是眼下不行。日本人肯定在盯着我们,轻易交割货物,跟送死没什么区别……现在需要的是耐性,如果他们不能等,我安排船送他们离开天津。”
“三哥不和他们见面么”
“这种时候草木皆兵,我这种生面孔一露面,肯定被当成抓人的。到时候我来负责把人引开,你们去碰头。还有,过两天把你那两个同学约出来,我们一起吃顿饭,我和她们聊聊。”
“这……还是不要了吧。”汤巧珍看了一眼宁立言:“就算知道是谁,又有什么用呢反正今后我不会和她们来往。”
“那你确实可能远离了一个日本人的耳目,但也失去了一个朋友。再说,如果可以看出谁是耳目,咱们还可以将计就计,做篇文章。”
“是这样啊。”汤巧珍想了想,又有些羞怯地看着宁立言问道:“三哥,你还会要其他的女生当助手么”
宁立言见汤巧珍神情间流露出的一丝惶恐,沉默片刻,忽然一把揽住她的肩膀,把她抱在怀里,在她耳边道:“胡思乱想,下次再犯我就罚你。我最近不会招女助手,更不会找你的同学做助手,这你该放心了吧。”
汤巧珍的脸涨红了,身子柔软得像是面条一样,一边提醒着老谢会看到,却又不肯用力挣扎。过了片刻,才在宁立言怀中轻轻哼起了落子,
“英台我家住上渝县城外,往南走祝家庄上有住宅。三年前辞别二老把妆改,投奔这骊山书院求学来……”
随后的路上,老谢很知趣地没有说话,直到汤巧珍下车他才问道:“东家,咱现在去哪”
“先去医院看云珠,把我放下你就走,带着咱身后的伙计好好转转。等到把他们甩开,去趟三不管找徐二爷,有点事得托他去办。这事敢干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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