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行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督金卫
即便严打之下,逃兵现象屡禁不绝,最多一天斩杀了十五名逃兵,而这还是被抓住的。
咸军总数也在七月增加到四十一万人,犹如当年江东一战惨景再现,新到的兵卒都是未经训练强行征召的十四至十六少年军,许多都是来自晋军占领下的江东东郡。
晋国险恶用心已是昭然若揭,妄图用黑巾军不断消耗咸国人口有生力量。连十多岁的少年都送上前线送死,根本就不把咸国老百姓当人,巴不得咸国人死绝了,便利他们的统治。
咸军一再增兵,数量虽有增加,但质量下滑的严重,因沐阳仓的失守,咸军辎重损失极大,赵逊责令后勤调空了都郡启隆、介康两大军仓,竟然只弄来八万件厚衣。
而按定制,沐阳、启隆、介康三仓应有两倍于常备数量的物资军械补给,相当于两个战时基数才是正常储备量。
纵然沐阳仓被黑巾军占了,启隆、介康两仓也该有厚衣二十至三十件才对数,现在搜刮了两仓也才有八万件,那剩下的二十万件去了哪里。
赵逊此时已无暇细究,火速令人报之陔陵,向都郡各地百姓强征厚衣、冬衣,以解燃眉之急。
厚衣的标准仅相当于秋天穿的两季衫,里面再穿一件夏衣,勉强可以抵御零上十多度的气温,穿在身上显得极为单薄。气温一旦跌破零度,甚至零下十几度,这种厚度的衣物根本无法阻挡严寒。
七月初七,多么不吉利的日子,永兴河百里战线如同沸腾的油锅躁动不安。沿线的黑巾军从一早开始,如同中邪一般,跪地面西开始磕头,引得咸军兵卒人心惶惶,像极了神秘宗教的弥撒仪式。
钟衡奉命秘密筹备过河浮桥,因水位的降低,原本不到百步之宽的乌坪河段,此时只剩下不到六十步的宽度,架设浮桥变得相对容易起来。
百里燕站在河岸眺望着河西,下摆投石机清空了对岸一里之内所有的黑巾军,以至于地面满目疮痍。
“将军快看,今日的天是红的!”司空南指着天上的血红色的云,满脸的震惊。
百里燕不去理会他,他知道这是暴雪前的征兆,顺势将目光移向妙天山,隐隐可见黑色红色相间的云雾腾空而起,黑巾军终究是祭出了向天借雪的大杀器。他指着妙天山方向缓缓说道:
“司空兄你看,黑巾军正在妙天山山顶放火。”
司空南错愕道:
“将军怎知”
“司空兄真以为黑巾军向天借雪乃空穴来风实则不然,倘若是我,我也能向天借雪。不过是雕虫小技,以常人所不识之道蒙骗天下人罢了。”
百里燕说话之际,黑巾军天师正在妙天山上假以祭天请命之名,装神弄鬼跳着大神蛊惑人心。随着一声闷雷响彻苍穹,黑巾军将士发出震彻天地的呼声,呼声响彻天际惊震咸军,一时间军心浮动人人自危。
广信公姜闵不安的来回走在帐内,姜乾等人是脸色阴沉说不出话,罗松亭站在一旁心急如焚说道:
“主公,这是真要下暴雪啊。”
罗松亭是知道的,徐国暴雪之前,天必泛红,刚才这声雷,更说明这场暴雪来的凶猛。
“那如何是好,陔陵的冬衣尚未运到,我军在此岂非坐以待毙。”
姜乾上前一步,含怒说道:
“父亲,据莫大人今晨刚来消息,满朝文武对永兴河下雪之事不以为然,根本未予征调冬衣,这是要将大军置于死地呀。”
罗松亭闻讯大吃一惊:
“公子,此消息确凿”
“确凿万分,尚未来得及禀报父亲与诸位。”
“唉……这些亡国的弄臣!”
罗松亭话音刚落,帐外突然一片喧哗,大帐被陡然刮起的大风掀的腊腊作响,亲兵惶恐冲入帐中语无伦次说道:
“启,启禀主公,雪,老天爷下雪了。”
姜闵脸色铁青,转过身来低沉说道:
 
第181章 反击(1)
雪此时越下越大,风也越刮越劲,黑巾军悉数换上了棉衣,转向东面,如同着魔一般高举着双手亢奋的山呼,手中刀枪剑戟相交间发出刺耳的金属声,仿佛杀戮之前的怒吼,令人不寒而栗。
中军官薛胜站在高塔之上眺望乌坪西岸动静,此前一直龟缩瑞田不出的的黑巾军因广信军投石机停摆,正蠢蠢欲动的向着西岸集结,他们也没有任何渡河器具,只看见最黑巾军前锋推着大量弩车和投石机缓缓逼近河边,像是准备渡河。
薛胜看了眼日头,约莫巳时五六刻左右,河面上已经结了薄冰,照此下去,永兴河下午就可能全部冻住。届时根本不需渡桥,黑巾军几十万人马便能踩着冰面强度永兴河。
正值薛胜惊疑不定之际,身边护兵一声惊喝:
“薛将军,雨,下雨了!”
薛胜一怔,铁青的脸色露出几分惊容,将手伸出高塔,几滴豆大的雨水夹杂着冰株倾泻而下,地面积起的积雪立时被玉珠打的坑坑洼洼。
“神了,神了!”
薛胜喜出望外,走下高台翻上战马飞奔中军而去。
“报,报赵帅,下雨了下雨了!”
薛胜道,赵逊紧蹙的眉头顿时松动几分,他立身而起问道:
“是雨雪交加,还是下雨。”
“回赵帅,是雨雪交加。”
赵逊定了定神,收敛起刚露的喜色,坐回案前沉吟说道:
“传令各军各营,加大火势严守隘口,但凡扰乱军心临阵脱逃哗变者,就地正法!”
“诺!”
薛胜转身离去,赵逊令道钟衡:
“钟衡都督听令。”
钟衡不知何意,他本能的跨出一步抱拳道:
“末将在!”
赵逊拿起令简看向钟衡:
“待大雨滂沱,你部不惜代价,务必于两个时辰内架起渡桥,不得有误。”
“诺,末将遵令。”
话音落下,赵逊再取一枚令简,目光下刻落向姜闵,姜闵心头微动,心想突然下雨难道是赵逊早就料到不成
“广信公听令。”
“孤得令。”姜闵立身而起,脸色是不情愿的。
“本帅令你部在渡桥架好之后,与钟衡所部一万人,率先杀过渡桥占领高地瑞田,公可有异议。”
“这……”姜闵迟疑片刻,试探问道:“敢问赵帅,如今局势不明,贸然过河恐怕陷入囹圄,是否待形势明朗后再做用兵。”
赵逊目光一凝,表情毫无波动,他早知姜闵私下已有退兵自保之心,此时言稳,实则不想进兵。
但脸面上的和谐还是要维持的,更何况他在朝内无根无基,就眼下局势,没有广信公与陔陵周旋,这仗打胜了之后,陔陵极可感觉胜利来的容易,可能将其撤换改派他人统军,他的政治地位将打回原形,因此内朝人需姜闵、莫安正周旋。
此时的赵逊与姜闵已从去年时的救命恩人,渐变成如今的貌合神离,正应了当初百里燕的判断,姜闵此人委实靠不住。
赵逊不动声色收回令简,安抚姜闵道:
“广信公所言极是,是本帅操之过急了,那就暂且再等半日也不迟。”
“赵帅英明。”
姜闵附和道,心想赵逊关键时刻还是听从了他的安排。
此时百里燕站在下面洞若观火,赵逊突然收回令简,眼神中隐隐闪过一丝的犹疑,虽然并不明显,但他知道,赵逊此人最忌临阵退缩。
当年尹秧城战至最后一兵一卒,直到赵逊让百里燕带着歧国人逃命,赵逊也没让咸民逃命。姜闵此时提出暂缓出兵,无疑是给了赵逊一巴掌。
赵逊收回令简重新放回壶内,转而从肋下解下横刀置于案上,之后便再也未言,坐等等着雨势进一步扩大。
半个时辰后,大雪停止转而开始下雨,中军的三万杂骑尽速抵达乌坪,另有强弓手一万,重甲军一万骑马一同抵达乌坪。
黑巾军在对岸已经架起投石机、床弩,就等着大雪纷飞,气温进一步下降冻住河面,好一口气杀过永兴河。却哪里知道半道上突然大雨滂沱,厚实的棉衣此刻浸透了雨水,如同冰棺一样披在身上,让人瑟瑟发抖不寒而栗。
咸军进抵乌坪东岸开始架桥,盾甲步兵举着厚木盾,掩护二十队兵卒扛着小舟冲入河中,岸上咸军紧随在后铺设木板夯打木桩。
见咸军渡河,黑巾军冒雨催动战械,组织强弓手放箭,石块巨箭密如飞蝗,起初还有些力道,一波疾射令咸军死伤不少,然咸军床弩前移,强弓手就位,双方你来我往相互对射,伤亡迅速攀升。
黑巾军原本等着河面冻硬之后大举渡河,因此摆出了全线压境之势,人员极为密集,咸军数阵箭雨覆盖,伤亡不在少数。
此时雨越下越大,弓弦吃进了雨水,弓弦变得松松垮垮,即便是能开百步的强弓,此时只能射出三五十步,甚至全力拉满弓,还有拉断弓弦的风险。
为确保顺利渡河,钟衡事先征调各类小舟近千艘,三五人便能抬着冲进河里。待浮桥修至河心,钟衡下令两千兵卒强行坐船渡河,强占河西滩头。
黑巾军本是打算等着咸军冻死再过河,不曾料到咸军会反冲锋大举渡河,匆忙之下都来不及调运石油放火,瑟瑟发抖之中冲下河堤与咸军搏杀。
要说也真是报应,黑巾军作法求雪,岂料求雪不成求来大雨滂沱,此时气温已降至十度之下,咸军将士披坚执锐只薄薄穿了一身夏季军服,黑巾军士卒暴雨中僵持近半天,气温一降再降,浸水的棉衣如同泡在冰水里,冻得是瑟瑟发抖不成人形。
纵然黑巾军数量众多,此等恶劣气象条件之下,被钟衡两千人马冲上岸头,一阵冲杀撕开一道大口子。
“启禀赵帅,钟衡将军麾下已经攻上西岸,浮桥距离西岸只剩十步之遥。”
第182章 反击(2)
此前突下暴雨,又逢中军人马赶到,罗松亭料定赵逊此来必是一战,故而点齐了人马等待出击。得知姜闵只分到尾随扫荡的寸功,罗松亭不动声色,私下找到百里燕问话:
“魏先峰,主公可曾拒绝赵帅军令”
百里燕转眼想到罗松亭当时不在帐中,定是为广信军分派到末等军功而试探他。
“不瞒罗前辈,赵将军起先是有意将头阵大功让给主公,主公担心局势不明,故而推脱了。”
“哦……”罗松亭似乎早有所料,还颇为轻松叹了口气,还想应该如此一样。
百里燕心里纳闷儿,这姜闵遇事不决错过战机,罗松亭怎就这么心安理得。
“罗前辈,主公错过头功,前辈似乎不以为然,这是为何”
罗松亭笑了笑:
“魏先峰难道不曾发现,赵帅现在可是大权独揽手握重兵。”
“是啊,这与主公有何错失头功有何干系”
罗松亭继续笑着:
“此战赵帅定是大胜而归,大胜之后,陔陵还岂能放心赵帅手握重兵,定是要派员出任司马使一职掣肘赵帅。”
“哦……前辈所言有理。”
孝城失守之后,黑巾军来势凶猛,内朝之中谁也不想接这个烂摊子,只能启用毫无政治根基的赵逊挂帅出征。
战败了,责任全是赵逊一人背负千古骂名。战胜了,赵逊在朝中没有政治势力,处理起来相对容易。咸王只要见到有翻盘甚至打平的希望,即刻会派亲信出任大军司马使,以掣肘赵逊拥兵自重尾大不掉。
这个当口广信公姜闵倘若居功至首,风头盖过其他人,非但咸王委派的司马使作用将被削弱,反而还适得其反,迫使赵逊在政治上加速倒向姜闵,形成强强联手,与陔陵分庭抗礼的局面。
当然,咸王依然掌控全国后勤,掣肘赵逊大军只需在粮草上做文章,就能让几十万大军寸步难行,甚至遭致惨败,但显然不符合罗松亭、姜闵的根本利益,没人愿意最后接盘的是个已经漏底的烂摊子。
这时广信公姜闵能主动让一步,退而求其次,将首功让给内朝各个派系,既能满足各方利益集团的求功欲,又能维持眼下的局面,同时广信军进退自如,不至于过于锋芒。
黑巾军眼下已成气候,这个仗不是打一年半载就能完事,丝毫不用怀疑战争将持续三年五载,广信军有的是时间和机会,一边练兵一边坐等局势变化。
不过百里燕到不认为,姜闵起初拒绝赵逊出兵是深思熟虑的结果,他宁可相信是姜闵优柔寡断决心难下的结果。
第二次迫于形势,姜乾迫不及待的跳了出来,否则姜闵仍有拒绝出兵的可能。不过罗松亭所言并非没有道理,赵逊此时是大权独揽,便于辖治全军,一旦有人掣肘,接下来的仗恐怕就难打了。
“罗前辈深谋远虑,魏某自愧不如啊。”
“魏先峰过谦了,想必今日大雨便是魏先峰所谋吧。”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前辈。”百里燕到没打算隐瞒,遂是说:“此事确系在下于赵帅共谋,只因干系重大,能明其理者甚少,故而不得不秘密行事。”
“嗯,其实罗某也曾仔细想过,实在不解这黑巾军用了何等手段招来风雪,不过魏先峰有计能令风雪化雨,其中定是有道,改日还望魏先峰赐教一二。”
“不敢不敢,不过此事还望罗前辈在主公面前替在下周全,莫要让主公埋怨于我。”
“呵呵,请魏先峰放心,主公是宽厚之人,断不会埋怨魏先峰。”
罗松亭满口答应,百里燕只当是他应承下此事,但究竟罗松亭如何处置,还很难说。
以罗松亭此前手段,他是不会让自己与赵逊保持过近的距离,如此才能继续被他们利用。此番与赵逊定下计策,全程瞒着他与姜闵,百里燕并不相信罗松亭会在姜闵跟前替他打掩护。
此时大雨还在下着,气温维持在十度上下,披着战袍勉强还能顶住。倒是倒霉了黑巾军,穿着棉衣脱也不是不脱也不是,受到邪教思想的洗脑,绝大多数单纯而缺乏文化知识的黑巾军兵卒丧失了人的本能判断力,单纯而机械的服从来自上层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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